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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收录] 《坑妻食谱》作者:时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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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6-19 10:3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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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晨《坑妻食谱》

时晨《坑妻食谱》

时晨《坑妻食谱》

出版日期:2017年6月16日

内容简介:

我可以为你乖,为你坏,
为你不顾一切,只要你乖乖待在我的怀……

装乖了那麽多年,在暗恋的女孩面前总是一副高冷模样,
在她的大学教授父母面前也维持上进、有礼的优等生形象,
他终於获得余家人认可,得以「好学长」身分成为她的保护者,
这下无论是拐她进他公司实习,或当他的贴身法文翻译都妥当了!
现在只等那不解风情,满脑子只有烹饪、甜点的小丫头开窍了……
唉,都因她孩子心性,他堂堂集团总监再有钱、再帅也没屁用,
砸金买衣服、包包、带她参加高级宴会,全不如做个小蛋糕有效,
好!他拚了!好在多年前他早有先见之明,为她学了一手好厨艺,
甚至成为了神秘的知名甜点部落客,也广结各方厨师好友,
假借烹饪培训课的名义,把那丫头一步步引进他的碗……网里来,
眼看她好不容易逐渐被打动,终於以看「男人」的眼神来看他了,
没想到却因他父亲曾辜负过她姑姑,她父母坚决反对他们在一起!
更甚者,还乾脆为她介绍其他男人……哼哼!那就别怪他出绝招,
被反对,他还能等,但自己的女人被觊觎,他可是一秒都忍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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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6-19 10: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从昨天开始,校园网路要进行升级。没有Wifi的这几天,大学里怨声载道,大家都觉得日子没法过了,余疏影也不例外。

  清早睁开眼睛,余疏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刷微博。在特别关注的分组内,只有一个博名为「倾城食谱」的微博。

  「倾城食谱」是一个拥有将近千万粉丝的美食名博,里面每条微博都是精品,余疏影每天都会刷新十来遍,尽管博主更新的频率实在低得惊人。

  今天网路慢得人神共愤,页面上的载入图示转了一圈又一圈,微博内容仍然更新不了。余疏影决意跟这网路杠上了,要是微博刷新不了,她就不起床!

  就在余疏影暗下决心的时候,文雪莱推门而进,她先是把空调关了,随後一手掀开女儿的被子,「快九点了,你还不起床!」

  受不了这高分贝的噪音,余疏影才不情不愿地放下手机,「起了起了……」

  尽管女儿已经起床,但文雪莱仍叉着腰唠叨,「老躲在被窝里玩手机,你什麽时候才能改掉这坏习惯!」

  余疏影一边走出卧室,一边搪塞母亲,「改了改了……」

  每年的九月下旬,当地都会举办一场规模庞大的进出口交易会。贸易会期间,数以万计的外贸商和海外财团云集至此展馆,需要大量的翻译和工作人员。

  S大学的外语系所每年都会集结学生到展馆做兼职,余疏影今早要把班上同学的报名表交到系办。

  恰逢周末,系上办公室没有开门,负责接洽的学长就把她约到体育馆旁的咖啡厅碰面。

  洗漱换衣後,余疏影抱着一遝报名表格就出门了。

  在咖啡厅外等了十来分钟仍然未见那位学长的踪影,她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才想起他根本没有留过手机号码,只好给他发Line。

  余疏影站在原地又等了几分钟,手机什麽动静都没有,她点亮萤幕却发现Line有一个未成功发送的标志,她重新发了几遍,可惜并没有成功。

  重发了不下十次,余疏影终於放弃。她烦躁地在咖啡厅外踱步,转身时隐隐看见里面有一个男生正独自喝着咖啡,她忍不住拍了下自己的额头,「真笨……」

  咖啡厅的玻璃门被推开,门上的风铃便响了起来。服务生立即迎了上来,甜美地问:「请问几位?」

  「我找人,谢谢。」余疏影说。

  咖啡厅内的客人不多,服务生看她朝那位英俊男人走过去,脸上不禁泛起几分诧异。

  在咖啡厅外隔着落地玻璃窗,余疏影看不清男人的样子,走近以後才发现他有几分面熟,应该是在学校里见过的。他穿黑色衬衫,衣袖稍稍挽起露出腕表,看上去沉稳成熟,不太像一个大学生。

  其实余疏影只见过他的Line头像,那是一张辨认不了轮廓的侧脸照,跟眼前这张脸似乎有几分雷同。她敲了敲餐桌,试探性地唤了声,「学长?」

  正要喝咖啡的男人闻声抬头,他的眼睛微不可察地眯了下,随後动着薄唇吐出三个字,「余疏影。」

  听见他说出自己的名字,余疏影心里那半点怀疑都没有了。她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见他一副不太友善的样子,她连忙解释,「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约在咖啡厅里,所以刚才一直在外面等……」

  说了那麽多,他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有种唱独角戏的感觉,就在她词穷的时候,他终於开了尊口,「有什麽事?」

  那嗓音有种很特别的质感,余疏影恍惚了一下,接着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这是我们班的报名表格,班上有十三个同学抽不出时间,其余的同学都可以到展馆帮忙。」

  接过表格後,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并应声,「嗯。」

  他似乎没有事情要交代,余疏影便说:「学长,没什麽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走出咖啡厅以後,余疏影觉得呼吸都顺畅了,这学长的气场太盛,尽量还是少接触微妙。

  接到陌生号码的来电时,余疏影正在图书馆里泡着,手机随意地放在桌面,震动时发出嗡嗡地低响,她连忙拿起手机,走到窗边才压低声音接听,「喂?」

  话音刚落,手机那头就传来一道大嗓门的男声,「学妹,你到底什麽时候才过来?」

  余疏影一头雾水地问:「去哪儿?」

  对方不耐烦地说:「体育馆旁边的咖啡厅,其他班级的报名表格都交齐了,就欠你们班了,你赶紧过来吧!」

  当她赶到咖啡厅门前时,一个抱着几个档案夹的男生走了过来,主动开口,「你是余疏影?」

  由於跑得太急,余疏影只能喘着气点头。

  他问:「报名表呢?」

  「我不是交了吗?」她打量着眼前的男生,接着补充,「我交给了另一个学长。」

  不料他却说:「开什麽玩笑,这表格都是我收的,你交给哪个学长了?」

  他那大嗓门引得路人频频侧目,余疏影缩了缩脖子,「我也不知道,反正是今早在这里收表格的学长。」

  「今早哪有人来这里收表格?你没看Line吗,收表格的时间改到下午三点。」他掏出自己的手机递到余疏影的面前,「你看!」

  「可是我没有收到。」Line从昨晚开始就死寂死寂的,根本没收过半条新消息。为证明事实,她也将跟他对话的Line视窗打开,里面除了两条没有发送出去的消息以外,就只有前天收到的通知了。

  「算了算了!」他示意余疏影将手机拿开,「就当你没有收到新通知,可你究竟把报名表交给了谁?」

  余疏影弱弱地说:「我也不知道。」

  对方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两三秒後才说:「冯老师那边应该还有报名表格,你领到了就让同学们重新填一遍,周一自己交到系办。」说完以後,这位脾气暴躁的学长就转身走掉了。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余疏影才收回视线,低头点开手机的通讯录,拨通了冯老师的手机,她刚说明来意,旋即就被告知那些报名表已经上交到系办公室了。

  余疏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追问:「是谁帮忙交的?」

  「是院长亲自送过来的。」

  她被震惊到了,「啊?」

  余疏影的父母是S大学的教授,他们大半辈子都在这所学校教书育人,颇得教职员工的尊重,别说院长,就连校长都像邻家伯伯一样熟悉。

  冯老师也是知道内情的人,她笑起来,语气肯定地说:「你又偷懒了是不是?以前都是余教授和文教授给你做跑腿的,这回居然把院长也请了过来。」

  余疏影不知道怎麽解释,乾笑着打混过去。到家以後,她站在玄关换鞋,就迫不及待地嚷嚷,「爸、妈,今天我真是见鬼了!」

  客厅传来母亲略带责备的声音,「影影!」

  余疏影不解地「欸」了一声,转身的瞬间,竟看见自己口中的「那只鬼」正安坐在客厅沙发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余疏影倏地顿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个在咖啡厅偶遇的男人真是神通广大,他不仅知道她的名字,还知道她的住址。

  文雪莱说:「没看见家里来客人了吗?你这样大呼小叫像什麽样子!」

  被母亲这麽一说,余疏影反射性地向他问好,「你好,欢迎来我家玩啊。」

  「满脑子就是玩。」文雪莱无奈地揉着额头,继而转头对周睿说:「小睿,这丫头能有你百分之一的出息,我就很满足了。」

  周睿对待文雪莱和余军的态度,不像是学生对老师的敬畏,而是後辈对长辈的敬重。他应道:「疏影品行兼优,连院长都对她赞不绝口,雪姨您太谦虚了。」

  听见这番对话,余疏影终於知道她为什麽觉得这男人脸熟了。如果她没有记错,这男人应该叫周睿,是她父亲的得意门生。他还在S大学就读时,经常被父亲邀请到家里来,有时候帮忙翻译外语书刊、有时候探讨学术问题,而更多时候则是纯粹过来吃一顿便饭而已。

  那时她还是高中生,在学校住宿,平日很少在家,因而他们相处的机会不算多,後来周睿毕业出国,她跟他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时隔多年,余疏影已经把他忘得差不多了,然而他的记性好像很不错,不仅能认出她,还精准地报出她的名字,看来学霸的脑回路确实有别於平常人。

  看见女儿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余军向她招手,「影影,过来。」

  刚坐到沙发上,余疏影就悄声问父亲,「他是周睿?」

  尽管努力压低音量,但周睿还是听见了,他装作不知,随後从容地端起了茶杯。余军瞪了女儿一眼,似乎在责怪她没礼貌。

  余家住在大学的教职员工宿舍,夫妇俩把周睿留在家里吃晚饭,他们进了厨房忙碌,招待客人的任务就落在余疏影身上。

  父母这麽看重周睿,余疏影自然不会怠慢他。她双手捧着小茶壶,周睿喝一点,她就加一点。几次以後,他便说:「不用添了。」

  余疏影「哦」了一声,在周睿放下茶盏时,她还是照旧给他倒茶。

  周睿将手支在沙发的扶手上,随意地说道:「今年大三了?」

  想起今早的事情,余疏影撇了撇嘴,「你不是很清楚吗?」

  周睿问她,「生气了?」

  她低头往小茶壶里加开水,眼尾都不看他一下,「换你被人这样捉弄,你也会生气吧?」

  「捉弄你?」周睿挑眉,声音慵懒地问:「我吗?」

  阖上茶壶盖後,余疏影才抬头,「你明知道我认错人,不仅不告诉我,还把我们班的报名表骗走了!」

  面对余疏影的指控,周睿只问:「今天你怎麽叫我的?」

  「学长啊。」余疏影回答。

  周睿不紧不慢地说:「我也是S大学的学生,按理来说我确实是你的学长。况且,我也帮你把报名表格上交到系办了,不是吗?」

  余疏影被噎着,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说到这里,周睿倾身拿起小茶壶,慢条斯理地往她面前的空茶盏添茶,声音里没什麽情绪,「当时我一眼就把你认出来,完全没想到你已经认不得我。」

  被他这样一说,余疏影瞬间从受害者变成坏人,她满额黑线,口不对心地说:「那还真的谢谢学长了!」

  周睿放下茶壶,应声,「不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晚饭的时候,文雪莱很热情地招呼周睿,「小睿多吃点,千万不要客气。」

  周睿道谢,并说:「在国外的几年,我经常回味您做的菜。」

  「喜欢就多来吃饭。」文雪莱被夸得眉开眼笑。

  得意门生事业有成还特地登门拜会恩师,余军心里很高兴,破天荒地开了一瓶白酒,执意要跟周睿碰杯。周睿自然不会拒绝,他酒量好,几杯黄汤下肚也脸不改色,反倒是余军不一会儿就脸红耳赤。

  那瓶白酒被他俩喝了大半,余军的酒气正上头,大着舌头对周睿说:「你比你爸更有胆色、更有魄力,真是青出於蓝!」

  周睿很谦虚地说:「没有,我也是向你们学习而已。」

  余疏影有点惊讶又有点了然,难怪她父亲和周睿这麽亲近,原来他跟周睿的父亲是旧识。

  说着说着,余军又喝了几杯,最终连话都说不完整,差点醉倒在餐桌上,尽管周睿还算清醒,但文雪莱还是让他在家里留宿。

  「今晚你也喝了不少,反正客房空着的,你就在这边住一晚吧。」

  周睿原本打算请代驾的,文雪莱一番好意,他也不好拒绝,因而就答应下来。文雪莱要照顾醉倒的丈夫,於是就指挥女儿帮忙整理客房。

  客房挺久没有人入住,里头有一股淡淡的怪味儿,余疏影把门窗都打开透气,随後将枕头、被单等东西搬出来。薄被压在毛毯下面,得先把毛毯拿出来才能顺利拿到薄被,她踮着脚,手臂又使不上力,於是又把椅子搬过来。

  周睿到车里拿换洗衣服回来时,余疏影正好踩在椅子上,怀里还抱着厚实的毛毯,他看得心惊胆战,不假思索就低喝,「余疏影,赶紧下来!」

  余疏影本来还好好的,他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背後响起,她吓了一跳,椅子也跟着晃了晃,幸好余疏影身手敏捷,旋即稳住身体。她正要抱怨,腰间突然多了一条手臂,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周睿抱了下来。

  他们的身体贴在一起,余疏影闻到周睿身上那淡淡的酒味,及他喷在自己後颈的气息。

  怀里抱着的毛毯不知道什麽时候滑到地上,她正想去捡,却发现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尚未松开。

  她动了一下,周睿又收紧手臂,声音轻慢地说:「站都站不稳,你比我还像是醉酒的人。」

  余疏影突然觉得周睿身上的酒气实在可怕,害得她也开始有些醺然,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反应。她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喝醉了?」

  「你说呢?」周睿说完就松开了手,弯腰去捡地上的毛毯。

  余疏影未能完全回过神来,她没有应声,只是默默地把薄被放到床上,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给周睿铺床时,周睿就问她,「你先洗澡,还是我先洗?」

  余家除了两老的主卧室有浴室,就只有一间共用浴室,周睿礼貌地询问一下也没什麽特别的,只是余疏影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看她没反应,周睿乾脆就说:「算了,你先洗吧。」

  余疏影摆手,她说:「你是客人,你先洗吧,我不急的,我等下还有事忙。」

  周睿正把毛毯重新放回柜子,听她这样说,他转头看向她,「还要忙什麽?」

  「啊……」余疏影脑子一抽,张嘴就回答,「帮你铺床呀。」

  周睿微微挑眉,随後不紧不慢地说:「那就麻烦你了。」

  刚把话说出来,余疏影就後悔了,她以为周睿会客气地说不用,没想到他还真的一点都不客气。

  文雪莱早已经把新的日用品准备好了,余疏影告诉他,「毛巾牙刷什麽的,浴室里都有,如果缺了什麽,你再找我。」

  「嗯。」周睿应了声,从小型旅行包里翻出睡衣後就走出了客房。

  房里,刚把床单铺开,余疏影的动作猛地停了下来。方才她打算洗澡,刚把睡裙和小内裤拿到浴室,紧接着就被母亲吩咐收拾客厅……完了!周睿只要把衣物放在架子上,肯定会看见放在睡裙上面的小内裤。

  想到这里,余疏影立即奔到浴室前「咚咚咚」地敲门,「周睿,快开门!」

  光是想像,她就尴尬得想挖坑把自己埋了。她祈祷周睿用的是墙上的挂钩,没有留意到架子上的衣物,心里一着急,连学长都不叫,直接唤了他的名字。

  浴室的门很快被打开,余疏影一抬头就看见赤裸着上身的周睿,宽厚的肩膀、结实的胸肌、精瘦的腰腹,扑面而来的男性荷尔蒙让她把要做的事都忘得乾乾净净。

  周睿的手还扶在门把上,垂眼看着目光呆滞的余疏影,淡定地开口,「怎麽了?」

  余疏影强作镇定,但声音还是有点抖,「你……你不穿衣服!」

  周睿几近失笑,「你让我快开门,难不成我要先把衣服穿回去?」

  余疏影的眼睛四处飘就是不敢看他。他那高大魁梧的身躯杵在门边,她挤不过那窄小的门框,於是低着头小小声地说:「我的东西落在里面了,你让一让。」

  周睿仍旧站在原地,他长臂一伸,轻松地把架子上的东西递给余疏影,「这些吗?」

  看见他手里拿着的东西,余疏影已经没有抬头的勇气了。她胡乱地将衣物抱在怀里,用余光偷偷地瞥了男人一眼,发现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她的耳根开始发烫,正要转身,周睿突然出声,「粉红色。」

  闻言,余疏影下意识紧了紧怀里的衣物,随後抬头瞪了他一眼,周睿半倚着门框,慢悠悠地补充,「不要误会,我说的是你的脸。」不等她应声,旋即潇洒地关上浴室门。

  站在外面的余疏影又羞又恼,她好像再也不能直视怀里的粉红色小内裤了……

  第二天,余疏影将近九点才起床,走到客厅时,父母和周睿早已吃完早餐并悠然地坐在客厅聊天,她拿了个包子,随後也坐到沙发上旁听。

  当时文雪莱正说:「这次从总公司调回来,短期内都会留在北部吧?」

  「是的。」周睿回答,「公司准备全面开拓中国市场,我就申请回台北了。」

  余军问:「你特地赶在交易会开幕前回来的?」

  「没错。」周睿沉吟了下,又说:「我虽然了解中国的外贸市场,但很少有机会真正接触。这次参展除了促成现场交易以外,更重要的是了解对手和熟悉行情。」

  余军点头表示赞同,想了想又问:「翻译人员够吗?」

  周睿说:「我已经跟院长打过招呼了,应该可以给我预留一批。」

  他们相谈甚欢,而余疏影一口一口地咬着包子没有搭半句话,心想原来这就是周睿回校的目的,他居然要预留一批翻译,看来他对这次的参展十分看重。

  就在余疏影胡思乱想时,周睿突然把话题转移到她身上,「疏影已经大三,应该也可以过来帮忙了。」

  此话一出,文雪莱和余军都将注意力集中在女儿身上。

  今年的进出口交易会,余疏影根本没打算去。这事本来已经瞒过了父母,不料今天阴错阳差地被提起,她一时间不知道怎麽应对。

  文雪莱也说:「反正都要到展馆做翻译,乾脆就帮小睿的忙吧,这样大家都有个照应。」说完,她便给余军使了个眼色。

  余军明白妻子的意思,每年的交易会总有一两个女学生被所谓的外商欺骗;也有一些不洁身自爱的女学生暗地进行色情交易。这麽一想,他确实觉得把女儿交给周睿会比较放心。

  察觉女儿面露难色,余军沉声问:「怎麽,有什麽问题吗?」

  在父亲的注视下,余疏影挤出一句,「没、没啊……」

  「既然是这样,那你直接去帮小睿的忙吧,明天我让小冯安排一下就好。」

  她猛地转头看向父亲,诧异得连声音都变了,「爸……」

  余军没有看她,他只对周睿交代,「小睿,影影就麻烦你看管了。」

  周睿的眸色闪了闪,轻声应答,「没问题。」

  余疏影只想趴在沙发哀嚎,看来这次真的逃不掉了……

  多聊了一会儿,周睿就要回去。文雪莱问他,「怎麽不多坐一会儿?午饭还没吃呢!」

  周睿略带歉意地说:「不了,我刚回来,公司那边还有挺多事务要处理的。」

  「公事要紧,那就先回去。」余军也从沙发站起来,「我送你吧。」

  让长辈相送,周睿过意不去,连忙婉拒,余军拗不过他,只好退让一步,「那让影影送你。」

  余疏影本来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综艺节目,一接收到父亲满带暗示的目光,只得起身得体地说:「学长,我送你。」

  这一次,周睿没有拒绝。

  这区的教职员工宿舍有些历史了,楼梯有点狭窄,只能勉强让两个人并肩而行。

  周睿身材挺拔,他的肩时不时擦过墙壁,老久的墙体便有白灰散落。余疏影见了,乾脆落後他一个阶梯,他不解地回头,她就指了指他的衬衫,顺着她所指的方向,周睿看见自己衬衫白了一小块,他并不在意,甚至没有把灰拂掉,只说:「你走前面。」

  余疏影看了他一眼,随後就默默地走在他前面,在静谧的楼梯间,他们的脚步声整齐地交叠,听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默契。

  由於这区的车位紧缺,周睿把车子停靠在教学楼那边,走到楼下,他就对余疏影说:「你回去吧。」

  想到他是父亲派来盯着自己的奸细,余疏影对他有点忌惮,於是讨好地说:「周学长再见,路上小心。」

  周睿微微颔首,临走之前,他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再见。」

  当余疏影把这个噩耗告诉孙熹然的时候,孙熹然的反应比她还大,「疯了,怎麽就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呢?」

  为了培养和促进同窗之间的感情,余疏影一般都是住学生宿舍的。她住的是四人宿舍,其中两人是美术系的学姊,她们忙於实习很少回来,而剩下那位,则是她的同班同学孙熹然。

  孙熹然和余疏影做了两年的室友,她们的关系很要好,余疏影有很多小秘密,孙熹然都知道。譬如说,余疏影的梦想是当一个西点烘焙师,她之所以主修法语不是为了像父母那样教书育人,而是希望日後可以到巴黎游学。

  三个月前,「倾城食谱」发了一条微博,大意是,国内屈指可数的西点烘焙师严世洋将开班授徒,授课的地点就在距离S大学不远的欧洛西餐厅,而授课的日期就是外语系休课的那段时间。

  严世洋自外国学成归来,就在故乡开设两期西点烘焙培训班,一方面是想让更多人接触这个行业,而另一方面则是希望能够与本土的大厨或烘焙师交流切磋。

  由於名额有限,余疏影和孙熹然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名额抢到手的,她原本打算以交易会作为幌子就可以顺利地瞒天过海,没想到……

  余疏影趴在书桌上,一脸唏嘘地说:「时也,命也!」

  孙熹然伸手往她脑门敲了一把,「你应该说人定胜天!好不容易盼到大师的培训班,你忍心就这样放弃吗?」

  「不忍心,可是没有办法呀……」余疏影悲痛欲绝,继续软绵绵地趴在书桌上。

  孙熹然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拿出水果刀削苹果,并顺口安慰了余疏影几句。

  余疏影正要放弃时,突然计上心头,转头对孙熹然说:「这培训班有两期,一期是在早上,一期在晚上,我能不能跟晚班的人交换?」

  孙熹然说:「就算有人愿意跟你交换,你也没有那麽好的精力去上课吧?去年去展馆做了两周的翻译,整整歇了两个月我才缓过来。」

  余疏影托着下巴,说道:「哪有这麽夸张,况且我爸怎麽说也是周睿的老师,他应该不会太为难我,把累活重活都分配给我吧?」

  孙熹然耸了耸肩,「这个周睿,我好像听说过他的事儿。」削好皮以後,她分了半个苹果给余疏影,一边吃一边说,「听说周睿修了两个学位,一个是工商管理,另一个就是法语。他毕业那年,余教授被学校委派到法国交流学习,当时他还带了一个学生随行……」

  余疏影点头,「这个我知道,我爸带的人就是周睿。」

  孙熹然「嗯」了一声,接着又说:「周睿随你爸爸出国後就再也没有回来了,一直留在巴黎一家大公司工作,有小道消息说是你爸爸动了人脉关系,他才会被录取的……这事你有听你爸妈说过吧?」

  余疏影很遗憾地说:「没有,而且我爸去法国那年,我正好上高三,每天都忙得要命,哪有精力管别人的事情。」

  孙熹然开玩笑,「余教授这麽严肃正直,居然会格外偏爱周睿,还可能动过人脉帮他,你说他会不会是你爸爸的私生子?」

  余疏影哭笑不得。她不知道父亲有没有私生子,但她可以确定周睿能留在巴黎工作并不是她父亲的功劳。她父亲向来刚正不阿,私相勾结、以权谋私这种事他肯定不会做。

  文雪莱和余军的学生众多,偶尔会带几个回家作客,余疏影跟他们的交集大概只到点点头、问声好的程度。不得不说,她父母跟周睿的关系确实比其他学生要亲密得多,那时候她年纪小,对这种事并不敏感,因此不会探究其中缘由,更不会向父母提问,在她脑海里跟周睿有关的记忆不多,因而那天在咖啡厅才没有一眼就把人认出来。

  躺在床上,余疏影努力地回想了很久,才堪堪记起些许跟周睿的往事。

  那时候她正读高中,每周只有一天半的时间待在家里,并不常在家碰见周睿。

  如果她没有记错,周睿以前是戴黑框眼镜的,他喜欢穿深色衣裤,鞋子总是很乾净,脸上总是没笑容。在那个年纪,她迷恋的是笑起来很温暖的班草,周睿虽然也很帅很英俊,但不是她欣赏的类型。

  周睿很少跟她说话,一是因为他很忙,总是窝在书房里查资料,而另外一个原因大概是他们之间缺少共同话题,或许他根本不屑跟她说话。

  他们只单独相处过两次。一次是她父母临时要开会,中午家里没人做饭,秉着哥哥照顾妹妹的原则,周睿义无反顾地走进了厨房……余疏影敢对天发誓,她从来没有吃过那麽难吃的黑暗料理,若非看在他很用心的分上,她早就丢下筷子跑掉了。幸好他後来良心发现,说了句「别吃了」,就带她到学校附近的餐馆吃饭。

  至於另一次,余疏影倒是闯下大祸了。为了完成作业,她进书房找散文集,当时周睿正专心地敲着键盘,她好奇张望时不小心踢掉地上的插座,眨眼间,萤幕上的东西就全不见了。

  那个年代用的还是桌上型电脑,一断电就什麽都没了,余疏影吓得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周睿看起来挺凶的,父母都去给学生上课了,她真不知道他会不会打人。

  没想到周睿只是面无表情地回头看了看她,接着又看了看插座,没说半句话就把主机的电源线插头插上。

  直到电脑重新启动,她才怯生生地问周睿,「你刚才在做什麽?」

  周睿握着滑鼠,语气淡淡地回答,「写论文。」

  余疏影凑过去看,「有自动存档吗?」

  当着她的面,周睿把资料夹打开,里面空空如也,她比他更着急,「那怎麽办?」

  周睿把好几本原文书同时打开,头也不抬地说:「重做。」

  余疏影以为他至少会指责自己两句,不料他只是默默重做,平静得像什麽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尽管如此,她还是很内疚,并一个劲地跟他道歉。

  时至今天,余疏影还记得周睿说了句「没关系」,随後在口袋里掏出一百块塞给她买零食吃。她想周睿肯定觉得她太吵,若再不把她请出去,他就会疯掉……想到这里,余疏影不禁笑出声来。

  在寂静的深夜里,这点低笑亦十分明显,恰好孙熹然也没睡着,她嘿嘿地笑了声,问道:「想什麽想得这麽高兴,该不是在想周睿吧?」

  余疏影翻了个身,声音含糊地说:「余疏影已经睡着了,你说什麽她没听见!」

  除去这段小插曲,余疏影的生活一切照常。她每天在学校、饭堂和宿舍间来回奔走,上课时认真听讲,放学後认真上网,睡前跟父母用Line聊聊天,日子并没有什麽波澜。

  距离交易会开幕还有两天,余疏影在下午放学时接到了周睿的来电。

  「我在学校东门等你。」周睿说了这麽一句,随後就切断了通话。

  余疏影只好抱着厚重的教材去找他,刚走出东门,就看见倚在车身旁边的周睿。她走过去,问道:「周学长,找我有什麽事?」

  他没有回答,只说:「上车。」接着把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半推半带地将她塞进车里。

  夕阳西沉,晚霞染红了半边天际。秋色正浓,道路两旁的树木挂着半枯半黄的叶子,凉风乍起,落叶飘零。

  这一路上,周睿都专注地开车,最终驶到了一家综合型的购物中心。

  当他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时,余疏影忍不住问他,「要买东西?」

  周睿转头,顺手替她把安全带的卡榫解开,「先吃饭。」

  听见他说吃饭,她很乐意地拉开车门下车,两人搭乘电梯时,周睿问:「想吃什麽?」

  想到他刚从法国回来,余疏影就说:「法国菜?」

  周睿知道她迁就自己的口味,因而说:「听说这里有一家粤菜馆很不错,要不要试试?」

  「粤菜啊?」余疏影禁不住诱惑,瞬间就改变了主意,「也可以呀。」

  点餐的时候,周睿翻了两下菜单就阖上了,「你点吧。」

  余疏影有点为难,「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麽……」

  很多年前,周睿带她到餐厅吃饭也是这样,菜单都没翻完就让她拿主意。当时她年纪小,人情世故什麽都不懂,周睿让她点餐,她就点了一桌子自己喜欢吃的东西,难为他一个大男生要拿着小勺子挖焦糖布丁。

  周睿似乎也想起了这件往事,他微微地朝她笑了笑,「那就选你喜欢吃的。」

  服务生还在旁候着,余疏影只得翻着菜单,快速地选了两道家常小菜和一个玉米羹。

  候餐的空档,余疏影本想滑手机,但是周睿这大忙人不碰手机,她也不太好意思拿出手机。

  他们就这样乾坐着,余疏影觉得有点无聊。周睿向来话不多,她只得开口,「你回国多久了?过得习惯吗?」

  周睿回答,「还不到一个月,没有习惯不习惯的。」他放松身体,背靠在椅背上。

  余疏影理所当然地说:「你的适应能力真强,都不认床的呀?」

  周睿顿了下,应道:「有时间休息已经很不错了,还有什麽闲心管那床究竟是怎样的。」

  余疏影惊叹,「这麽忙?」

  周睿说:「最近忙着筹备交易会的事情,是比较忙。」

  听他提起交易会,余疏影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权衡着要不要问周睿,她到底能不能五点半离开。

  上周她跟一个烘焙培训班的夜班学员交换了名额,没有意外的话,她会挤出晚上的时间上课。但根据去年经验,在展会当翻译或者工作人员并没有固定的下班时间,若展馆的人数流量大就会忙到很晚,甚至连吃晚饭的时间都没有。

  既然如此,她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跟周睿打声招呼,光明正大地走;二是跟自己的搭档沟通好,再偷偷摸摸地溜。

  余疏影很纠结,若周睿能够点头固然是好;若他果断拒绝,同时知道她有早退的念头,那她可能连偷偷溜走的机会都没有。再退一步来讲,就算周睿不拒绝,他要问明原因,她还是回答不上来的。

  早在填报志愿时,她就表明过自己想学习西点烘焙的意向,可惜被父母一致否决。

  文雪莱和余军都是实实在在的学术派,思想传统、作风保守,在他们看来女孩子就应该多读点书,日後找一份有意义的工作,最好能像他们那样教书育人,然後跟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结婚生子,安安稳稳地过一生。

  得知她的想法以後,他们轮流劝说女儿直到她放弃这个念头,保证今後好好学习,他们才消停下来。

  尽管父母阻止,其实余疏影仍背着他们自学,假期还到西餐厅打工,借机进厨房偷偷学。

  今年暑假,孙熹然给她介绍了一份兼职,是在一家咖啡厅当厨房助手。这家咖啡厅的烘焙师是道地的法国人,而她又恰好会说法语,他很喜欢找她聊天。听闻她对烘焙感兴趣,他很大方地教了她一些小窍门,有时候还给机会让她练习裱花。

  至於这次的培训班,余疏影觉得机会难得,不想就此放弃,至於到底要不要告诉周睿,她实在拿不定主意,毕竟他到底是敌是友,她现在仍然看不透。

  坐在对面的余疏影时而皱眉,时而抿唇,小动作多得很。周睿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他知道这丫头有心事,她憋着不说,他亦不主动发问。

  整顿饭下来,余疏影都在纠结这个问题,心思不在餐桌上,就连周睿是什麽时候结帐的也不知道。

  服务生将零钱和发票送过来後,周睿问她,「还要再歇一阵子吗?」

  余疏影回过神来,应声,「不用了,走吧。」

  他们一起离开了饭馆,她再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慢悠悠地跟在周睿身後,而周睿突然停下脚步,「走到前面来。」

  余疏影不得不承认,周睿挺有绅士风度的。像他这样有相貌有涵养的男人,在大学时期居然没有谈恋爱,实在让余疏影怀疑他的性向。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周睿把她带到了三层的女装区。看着琳琅满目的时装,她困惑地问:「来这里做什麽?」

  周睿说:「给你买几套正式套装。」

  她感到惊奇,「你们公司对兼职翻译也有服装要求?」

  「我们公司对任何员工都没有服装要求。」周睿顿了一下,「但是,我对我的翻译有服装要求。」

  余疏影猛地停住脚步,她不可置信地说:「你的翻译?」

  周睿看向她,语气肯定地重复,「我的翻译。」

  余疏影满脸震惊,声音梗在喉咙里,什麽话也说不出来。单纯在展馆看守展位、做做翻译,要溜走倒不是难事。然而周睿却说她不是他们公司的翻译,而是他的翻译,这麽一来她很可能整天都要跟在他身边,他上次说过不给她偷懒的机会,原来他是这样的打算。

  看着她这副表情,周睿问她,「你用得着这麽惊讶吗?」

  余疏影内心很抓狂,表面上还是竭力保持冷静,免得周睿起疑。她艰难地挤出半点笑容,口不对心地说:「我这不是惊讶,是惊喜。难得周学长这麽看得起我,我非常高兴……」

  周睿很自然地接话,「高兴就好。」

  余疏影连忙说:「可是,我才疏学浅去展馆凑个数是没问题,要是让我当你的翻译,我担心应付不了。跟你接触的不是老总就是老板,一不小心出了差错,我怎麽担当得起。」

  周睿对她说:「你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平常心对待就好。」

  余疏影仍在做最後的挣扎,「我就算没有压力,也改变不了能力不足的事实。我班上有一个女学霸,她人长得漂亮,英语法语德语都讲得很流利,最重要的是脑筋转得快,很适合当你的翻译,我明天就介绍给你认识!」

  周睿耐心地听她把话说完,甚至还略带赞同地点了点头。

  看见他这种反应,余疏影以为他改变主意了,正想舒一口气的时候,周睿突然开口,「不用介绍了。」

  一口气就这样不上不下地噎在喉间,余疏影睁大眼睛看着他,听着他说:「我就算对你没有信心,也不能对余教授没有信心。」

  说完,周睿就把她带进了一家品牌店,让她看看哪个款式的套装适合。

  见周睿一副不动摇的样子,余疏影只好暂且放弃,回头再苦思计策。

  店内的柜员迎了上来,很热情地给余疏影介绍,余疏影没有心情选衣服,随手拿了一件衬衫和一条西装裙到试衣间试穿。这个品牌无论是裁剪还是衣料都很不错,穿着不仅舒适,还能把她的身体曲线完美勾勒。

  余疏影从试衣间出来时,周睿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听见她的脚步声,他便抬头。眼睛在她身上扫了一圈,他说:「不好。」

  柜员正准备了一肚子的赞美,周睿此话一出,她只好默默地闭上嘴巴。

  「我觉得挺好的。」站在落地镜前的余疏影倒不受影响,她左看看右看看,怎麽都觉得这套很适合。如果非要挑毛病的话,那就是衬衫太薄太透明,西裙太短太紧窄了。

  看见她脚下穿着一双豆豆鞋,柜员立即问:「要不要搭配一双鞋子?今天刚进了好多新款式。」

  余疏影挑来选去,最後指了一双造型简单的黑色高跟鞋,「就那双吧,要三十六码的,谢谢。」

  等柜员取来鞋子,余疏影坐到沙发上试穿。当她弯腰的时候,裙子便往上提了几分,露出又白又细的大腿,周睿挪开了眼睛,没有借机冒犯的意思。

  搭配了一双合适的鞋子,余疏影更是觉得这套衣服好看。她站到周睿面前,笑咪咪地问:「现在好看多了吧?」

  周睿给了她四个字的评价,「老气横秋。」

  余疏影有点不服气,「难道不是成熟干练吗?」

  周睿没有接话,他走到展架前看了一下,随即抽出一条及膝的百褶裙和一件经典款的白衬衫,「试试这套。」

  接过以後,余疏影对他说:「这种款式……你不怕失礼?」

  周睿说:「不会,我觉得很好。」

  虽然这两套大同小异,但余疏影穿上後却是两种不一样的感觉。周睿选的这套明显更适合余疏影的年纪,看上去清纯可人,同时也少了几分性感。

  这两套余疏影都觉得挺不错的,如果要选一套,她则偏爱第一次试穿的。她说了自己的想法,而周睿却说:「都买吧。」

  这个品牌的衣服不便宜,余疏影虽然喜欢,但有点不舍得。当她还在挣扎时,周睿已经把自己的信用卡递给了柜员。

  见状,余疏影立即说:「等一下!」

  周睿充耳不闻,继续对柜员说:「这两套,还有那双鞋子。」

  余疏影连忙过去阻止,周睿一把捏住她的手腕扯到自己身侧,「不要妨碍人家工作。」

  「我有钱。」他捏得不太用力,余疏影却挣不开,尝试了几次未果才放弃。

  「我知道。」

  余疏影向来都有几分孩子气,此时却一反常态,「等下我把钱给你。」

  跟余疏影认识了这麽久,周睿第一次觉得她和余教授的性子很像,一样的清高,一样的倔……

  柜员将笔和发票递过来的时候,周睿才松开余疏影的手腕,他低头一边签名,一边对她说:「你急什麽,我会在你的薪水里扣的。」

  余疏影往他那方凑近了一点,看清楚发票上的金额,她说:「就算你不给我发薪水,这笔帐也还不清吧。」

  将发票还给柜员後,周睿回答,「你的身价若不值一双鞋子和两套衣服,还怎麽做我周睿的翻译?」

  余疏影动了动唇瓣,却没有说出话来。恰好柜员递来包装好的衣服和鞋子,周睿道谢并接过,随後对她说:「走吧,送你回学校。」

  回学校的路上,余疏影不死心,旁敲侧击地鼓动周睿换人。周睿的态度仍旧坚定,余疏影说什麽,他都不说话,最终还是没有改变主意。

  余疏影无计可施只好向父亲求助,想起父亲今晚没有课,她便抽空回了家,看看事情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由於懒惰,余疏影连宿舍都没有回,手里提着新衣服和新鞋子就回了家。

  一看见她手里的东西,文雪莱就说:「你又乱花钱了?」

  文雪莱和余军都在客厅里围着电视看家庭伦理剧。余疏影踢掉拖鞋,盘着腿坐到沙发上,「这不是我自愿花的钱,是周学长强迫我购物的。」

  文雪莱笑骂,「还狡辩!」

  余疏影立即强调,「这是真的。」

  余军却问:「今晚跟小睿出去了?」

  「对啊。」她不正经地说:「周学长担心我会失礼,特地带我去买了新衣服。」

  文雪莱有点不满,她一边翻看着购物袋,一边说:「你这孩子,怎麽这样讲话。」

  余疏影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我开玩笑的。」

  文雪莱虽然对名牌没什麽研究,但是看得出这些衣服不便宜,她忍不住问:「你哪儿来这麽多钱?」

  「周学长帮我垫付的……」

  没等她把话说完,余军就沉着脸说:「无功不受禄,怎麽可以让人家为你花钱!」

  余疏影很冤枉,「是周学长抢着刷卡的,我有阻止呀,可是阻止不了,後来我打算去提钱还给他,他不肯,说从我的薪水里扣掉就好。」

  听了这番解释,余军的脸色才缓了下来。

  「这样就好。」文雪莱叮嘱,「记住不要乱收别人的东西,尤其是学校里的老师和学生,这种事传了出去造成什麽误会的话,会对我们有很大的影响。」

  余疏影点点头。父母向来讨厌私相授受的行为,她以为周睿是个例外,毕竟父母跟他挺亲近的,如今看来根本没有这回事。

  余疏影窝到父亲身边,脸上摆出苦恼的表情,「爸,今晚周学长告诉我,原来他想让我当他的翻译,而不是他们公司的翻译。」

  「哦?」余军问道:「那又怎样?」

  余疏影把早就打好的腹稿说出来,「您也知道您女儿有多少本事,我这点水准给周学长当翻译,不仅帮不上忙还有可能闹笑话。我丢脸没关系,让您和妈丢脸就不好了,所以您能不能跟周学长说一声,让他换一个更适合的人选……」

  余军认真地观察着女儿的表情,突然唤她的小名,「影影。」

  可能是作贼心虚,余疏影的心跳突然快了半拍。父亲难道已看透一切,发现她的鬼主意了?她的眼睛瞄向了别处,很忐忑地问:「怎麽了?」

  余军笑她,「你不是怯场了吧?」

  此话一出,余疏影瞬间松了一口气,她接话,「也有这个原因啦。」

  余军拍了拍她的肩,说道:「你不用担心。小睿特别有语言天赋,精通多国语言,加上他在法国待了那麽多年,无论见什麽国家的客户,我相信他都能自己应付过来。」

  「就是、就是。」余疏影附和,「周学长这麽厉害,想必用不着翻译。您就跟他说一声,让我在展馆守住展位就好。」

  一旁的文雪莱忍不住插话,「笨丫头!小睿在给你学习的机会,不是真让你当他的翻译,你懂不懂呀?」

  没想到母亲会倒戈相向,余疏影急了,「妈,这样我的压力会很大的!」

  「有压力才有动力。」文雪莱说:「今年你已经大三,是时候到外面锻链一下了。」

  「没错。」余军对女儿说:「要好好地跟周学长学习,知不知道?」

  余疏影正要垂死挣扎,却被父亲用一个眼神挡了回去,最终只能不情不愿地说:「知道了。」

  进出口交易会开幕那天,余疏影很早就起床了。打开手机,她收到周睿的简讯,里面写道:八点二十分,学校东门见。

  孙熹然不去展馆做兼职,看着余疏影匆匆忙忙地换衣和化妆,她一边晃着腿一边问:「今晚严大师要开课了,你想好怎麽溜走了没?」

  「没有!」余疏影说:「我只能祈祷这展位无人问津,我就可以早早地收工。」

  孙熹然很老实地说:「机率不大呀。」

  余疏影正画着眉,她有点烦躁,手抖一下就画坏了,她手忙脚乱地抹掉重来,同时还问:「你有没有什麽好办法呀?」

  孙熹然笑嘻嘻地说:「装病吧。」

  拿着眉笔的手顿住,余疏影回头说:「这也太明显了吧。他要是不相信,还说送我去医院怎麽办?」

  孙熹然又说:「那就说来了大姨妈,他顶多就送你回学校,说不定之後几天都让你早点回来休息。」

  余疏影摇头,「这个好尴尬……」

  孙熹然耸了耸肩,「没办法了,我只有这些点子。」

  既然没有办法,余疏影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她提前五分钟出门,走到东门时,周睿已经在车上等候。

  周睿问她,「早餐吃了吗?」

  余疏影回答,「在饭堂吃了。」

  周睿点头,接着才启动了车子。在途中,他给余疏影说了一下公司的情况,免得她云里雾里的,什麽都不知道。

  关於周睿任职的斯特公司,余疏影也听父母提起过。

  这家公司的前身仅是一座名为斯特的酒庄,规模不大,但由於对出产葡萄酒的酿造标准非常苛刻,其酒质芳醇可口,余味绵长,广受上流社会的喜爱。

  斯特酒庄原为法国一位伯爵所有,可惜伯爵好赌,最终以贱价把酒庄卖给了商人抵债。当时斯特的葡萄酒虽然有名气,但还未到千金难求的地步,经过数十年的传承和发展,斯特酒庄所产的葡萄酒深受贵族和富商的追捧,又因产量有限,顶级的葡萄酒在拍卖场常以千万美金成交。

  斯德产的葡萄酒有一种特殊果香,西点烘焙师都喜欢用来作为甜品的原料,而食客则喜欢以其作为甜品的搭配。这个品牌早已风靡整个西欧,几番部署後,斯特决定漂洋过海,率先打开中国这潜力无限的大市场。斯特酒庄的展位在D区的101号,是饮食区里最显眼、人流量最大的展位,且不说展架的搭建成本,光是这个展位叫价已经是大笔的投资。

  抵达展馆後,周睿第一时间到他们的展位巡视了一圈。

  驻守在展位的员工多数是周睿的老搭档,除了一个中年女人是白种人以外,其他都是华人。看见周睿带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过来,他们故意换了法语调侃他。

  「睿哥,哪来这麽水灵灵的小妹妹?」

  「什麽小妹妹,是小女友吧?」

  「带着小女友工作,以权谋私!」

  这群男人七嘴八舌地开着玩笑,一个穿着白色套装、脚下踩着三寸细跟高跟鞋的女人用手上的宣传手册逐一敲过他们的脑袋,「这姑娘一看就是学生,人家来帮忙的,你们倒拿人家开玩笑,欺负人家不懂法语吗?」

  说完,她便收起那副凶狠的表情,笑盈盈地对周睿说:「睿哥,早上好。」

  余疏影以为他好歹会解释解释,毕竟她还要在这边待半个月,让别人误会就不好了。没想到周睿只是微微颔首,丢下了一句「工作时间不要聊与工作无关的话题」,就带着她到外面走访其他展位。

  余疏影只好两步一回头,扯着嗓子跟他们问好,接着又说:「其实我是来当翻译的,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懂啦!」

  在展馆的第一天,余疏影就在闲逛中度过。

  周睿作为亚太地区的负责人,余疏影觉得他肩上的压力应该相当繁重。交易会开幕後,她以为他肯定忙着与采购商交流洽谈,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然而事实却是相反,他不仅把展位交给下属看管,而且还很轻松地带着她到其他展位参观。

  周睿并没有需要她翻译的时候,顶多就是有意考考她,让她向外籍参展商谘询问题罢了。

  逛了整个下午,他们才逛了其中一个展区,眼看就要五点了,余疏影试探着问:「今天先参观这个展区吧,其他的明天再逛?」

  周睿正要走进一个手表品牌的展位,听了她的话,他说:「多逛一会儿吧,我们明天就不来展馆了。」

  余疏影有点心碎,她连明天为什麽不来展馆都不问,无精打采地跟在周睿身後。

  又逛了两个展位,她一直没有出声,他觉得奇怪,顿住了脚步。

  没想到周睿会毫无预兆地停下来,余疏影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背後,她捂住鼻子痛呼,一脸幽怨地看着他。

  「怎麽不看路?」周睿回头说。

  他眼中有几分关切,余疏影觉得机会来了。她把心一横,说道:「我有点不舒服……脚疼,可能穿不惯新鞋子。」

  周睿没有说话,只是把视线落到她脚上。

  余疏影悄悄地观察他的神情,而後问他,「我有点累,今天可不可以先回学校?」

  周睿看着她,声音听不出有什麽情绪,「累了?」

  他的目光锐利,余疏影被盯得心虚,差点就摇头摆手说不是了。可一想到那心心念念的烘焙班,她又不允许自己退缩。她用力地点头,应声,「累了!」

  收回视线後,周睿随意地将手插进裤袋,边走边说:「那就回去吧。」

  余疏影喜上眉梢,她默默地走在周睿身後,不料他突然回头,她的笑意来不及收起,就这样入了他的眼里,下一秒,余疏影的唇角就僵住了。

  周睿像毫未察觉一样,他只说:「我送你回学校。」

  这提议正合余疏影心意,她高高兴兴地说:「那就麻烦周学长了。」

  周睿又看了她一眼,随後语气淡淡地说:「不麻烦。」

  今天他们的运气都不太好,往返途中遇上一路红灯。余疏影频频低头看手表,真希望时间可以过得慢点。

  在等红灯时,周睿跟她说:「你的英语讲得不错,发音很好,可是词汇量不足,经常词不达意。」

  余疏影说:「我主修法语,英文差一点也情有可原吧?」

  「学法语对吧?」周睿若有似无地笑了下,「明天你就有机会大显身手了。」没有再多说,他只提醒她,「我劝你今晚就别看什麽美剧,有时间就花点心思好好地准备。」

  不知道为什麽,余疏影总觉得他话中有话,不过她没有多想,因为她的心思已经飘到了烘焙工作。

  多亏周睿的接送,余疏影才多了一点吃晚饭的时间。这顿晚饭她吃得狼吞虎咽,赶到欧洛西餐厅时,还是迟到了十来分钟。

  一走进西餐厅,服务生就迎了上来,「晚上好,请问有订位吗?」

  余疏影说明来意,服务生就指向左侧的通道,「左转直行,进第二扇门,里面就是烘焙工作室,墙壁上有指示牌,不要错进厨房。」

  第一次来上课就迟到,余疏影有点忐忑地摸索找到第二扇门,礼貌地敲了两下,接着才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这个培训班是小班教学,烘焙室里只有六个人,而且全是男人。这几个男人都围着围裙,头上顶着厨帽,看起来都是烘焙师。

  他们齐刷刷地看向她,她尴尬地开口,「不好意思,我……」

  「迟到」两个字还没说出来,最靠近门边的男人就打断了她的话,「小姐,厨房重地,闲人勿进。」

  他看起来挺有大师模样,说话带点口音,余疏影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就是严世洋,於是语带歉意地说:「严老师,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不料他却抬手指向自己身侧的男人,「不不不,我不是严大厨,那位才是。」

  「严老师好,大家好。」余疏影连忙纠正,之後才介绍自己,「我叫余疏影,是这个培训班的学员。」

  她第一眼留意的是严世洋的手。她很好奇一个会做美味甜品的男人,他的双手到底是什麽样子的?在灯光照耀下,他的手指修长,手背上虽沾了点粉末,但仍不损美感。他看上去年纪不大,脸部线条还算柔和,应该不会太凶恶。

  由於时间紧迫,余疏影来不及换衣服,她身上还穿着套装,脚下踩着高跟鞋,怎麽看都像走错了地方。

  对於余疏影的不守时,严世洋没有什麽微词。他指了指她身後的储物柜,说道:「柜子里有围裙。」说完,他便很有原则地不等候,继续刚才的动作。

  余疏影同样争分夺秒,穿上围裙後就迫不及待地走过去听讲了。

  由於今晚的学员都有一定的烘焙烹饪功底,严世洋并没有把时间浪费在理论讲解,直接开始动手示范。

  在巴黎有传言,说不会做马卡龙的甜品师就算不上是甜品师。严世洋的第一堂课,要展示的正是马卡龙的做法。

  在一群男人里头,余疏影算是很娇小,站在严世洋身旁的大叔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她,她很感激地道谢,随後就专注地听讲,她来得晚,前面的过筛和煮糖浆的步骤都错过了。

  严世洋此时正打发着蛋白,他叮嘱,「发蛋白是至关重要的一步,蛋白打成雪白状才加入白糖,然後用绵力快速搅拌,杏仁粉在蛋白打至乾性发泡的时候放。」严世洋接着又说:「打发蛋白的时候最好不要使用搅拌机器,这样不仅可以让马卡龙的口感更细腻,而且能锻链肱二头肌,一举两得。」

  众人纷纷点头应好,只有余疏影「啊」了一声。严世洋这才想起有女孩子,他分神看了她一眼,「你可以让男朋友帮忙。」

  余疏影撇了撇嘴,原来男朋友也是烘焙工具之一,可是她还没有男朋友呀……

  当马卡龙成功推入烤箱时,余疏影的小本子已经写了好几页的笔记。

  等候甜品出炉时,大家都在发问与交流。严世洋很大方地传授经验,等他们都提问完了,他才问余疏影,「你来得晚,有什麽不清楚的吗?」

  余疏影还真把前面落下的步骤问了个明白,刚才让位置给她的大叔笑着说:「听说上班族压力很大,你来学烘焙是为了减压吗?」

  余疏影摇头,「不是呀,我真的想学烘焙,可惜没有人教我。」

  那大叔动了动眉毛,接着对严世洋说:「小子,你不是缺个助理吗,我看这姑娘不错。」

  听了这提议,余疏影十分心动。她用期待的眼光看向严世洋,而严世洋却乾脆俐落地拒绝,「我不收女助手。」

  其实余疏影猜到会被拒绝。像严世洋这种大师,就算找助手亦要求甚高。她不仅没有上过厨艺学校,而且只是技术不精的业余爱好者,他不要自己也是合情合理的。

  那大叔有点不好意思,他虚咳了声,「女孩子也有女孩子的优势,不过这也要看个人习惯,哈!」

  恰好烤箱响起提示音,大家都急切地过去看成品,再没有人继续这个话题。

  马卡龙的裙边做得非常漂亮,表层也非常光滑。

  看着严世洋涂上香甜的覆盆子果酱作夹馅,余疏影抿了抿唇,一副嘴馋的样子。他垂眼看了看她,说道:「在冰箱里放二十四小时,马卡龙会更好吃。」

  马卡龙整齐地排在素色的骨瓷餐具上,这款别名为「少女的酥胸」的甜品,光卖相就让人爱不释手。余疏影厚着脸皮问:「我能带两个回去吗?」

  严世洋又看了她一眼,她连忙说:「带一个也行。我室友喜欢吃马卡龙,为了帮我抢到培训班的名额,她陪我一起熬到凌晨……」

  「你随意。」严世洋说:「大家不介意的话,你全部拿回去也没关系。」

  在场的男人纷纷表示,「拿去吧、拿去吧!」

  「谢谢!谢谢!」余疏影高兴地说。

  「你还是学生?」严世洋突然问。

  「嗯。」余疏影点头,「我今年大三了。」

  在旁的大叔插话,他略带困惑地问:「那你怎麽穿成这样?」

  余疏影回答,「我最近在进出口交易会做翻译。」

  这晚大家上完课都离开了,余疏影留下来收拾东西。严世洋路过发现她还在,於是停下来,「还没走?」

  「准备走了。」余疏影连头也没回,继续把料理台擦乾净。台上放着一个小巧的蛋糕盒,应该是装着马卡龙。刚刚他们让余疏影把刚做好的马卡龙带回去,但余疏影只拿了四个,剩余的她说留着让餐厅出售。

  严世洋没有立即走开,等她把围裙解下来,他才说:「你是D区101展位工作?」

  「是啊。」她下意识地应声,接着追问:「你怎麽知道的?」

  严世洋没有了下文,她困惑地回头却发现门边空荡荡的,连半个人影都没有了。

  第二章

  翌日早上,周睿在老地方接余疏影。上了车,他转头看了看她,「昨晚没睡好?」

  余疏影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没有,只是睡得比较晚。」

  周睿没有多问,把车驶出了校区。余疏影原以为要去见客户,不料他却把车子驶到了郊区的高尔夫球俱乐部,把车子停好後才说:「客户约了中午,先运动一下。」

  余疏影在心里哀嚎,她不需要运动啊,为什麽不中午才找她呢,这样她就可以多睡两个小时呀……

  进入会所後,余疏影才知道周睿在这边约了朋友。那男人是白种人,眼睛是浅绿色的,看起来跟周睿年龄相仿,一见面,他就摘下帽子热情地给了周睿一个拥抱。

  余疏影站在周睿身侧,那男人跟周睿拥抱後,很自然地想给她一个拥抱,她对西方的礼仪非常熟悉,倒不觉得唐突。

  她正想回抱时,周睿却挪了下身体不着痕迹地拉开他们的距离,并为他们介绍,「这位是我的朋友,雷欧。她是我的翻译,余疏影。」

  余疏影礼貌地跟雷欧打了声招呼,雷欧却目光暧昧地看向她,随後转头对周睿说了句法语。

  由於雷欧的音量太小,加上他的发音夹着浓重的口音,余疏影没有听清楚他说什麽。

  周睿听後只是一笑置之,过後就一起进场打球。

  尽管换上了俱乐部提供的高尔夫球衣,但余疏影没有上场的打算,她坐在大大的遮阳伞下乘凉,不一会儿周睿就拿着高尔夫球杆过来找她,「过来,我教你。」

  余疏影坐着不动,「我不会打,我缺乏运动细胞。」

  「那就慢慢学,我又没有要求第一杆就能打到120码。」

  周睿执意将她带回球场,雷欧在旁动作俐落地挥杆,他则耐心地教导她握杆和基本动作。

  余疏影到底是初学,握着球杆时总觉得不自然。周睿一遍又一遍纠正她的动作,她觉得无趣,於是就走神。

  见状,周睿便说:「余疏影,你发什麽呆?」

  余疏影闻声抬头,歉意地朝他笑了笑。

  周睿乾脆站到她身後,手把手地纠正她的错误,「放松点,手腕太硬了。」

  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余疏影的手腕就僵得更厉害了。尽管她只被虚虚地环抱住,他们之间并没有多少接触,但专属於他的阳刚气息却侵占了她的各个感官。

  余疏影很少跟异性有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她有点恍惚,连周睿说什麽都没有听见。

  把握杆的手势纠正好,周睿又开始教余疏影调整肩膀和腰部的姿势。他再次要求她放松,并说:「打高尔夫不能乱使臂力,你要用腰部带动肩膀转动,从而将球扫出去。」

  让余疏影回过神来的,是周睿在她後腰推的那一下,他的动作没有猥亵之意,但她脑子一懵,球杆差点滑到了草地上。

  周睿说:「球杆要拿稳。」

  余疏影忍不住回头,周睿神色自若,她没来得及说什麽,他已经重新将她的脑袋扳回去,「看我做什麽,看球。」

  在周睿的指点下,余疏影又学会了一项新技能。整个上午她都在挥球杆,尝试以不同的力度和姿势将球甩出去,动作从生硬到自然,慢慢有点样子了。

  雷欧和周睿早就下场,他们闲适地坐在休息区聊天,直至午餐时间才离开。

  午餐是在市内一家西餐厅吃的。周睿订了一个雅间,餐桌就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後,半个城市的风光尽收眼底。

  这间餐厅经常被媒体报导,余疏影早就想来尝试,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今天托周睿的福,她总算如愿以偿了。她托着下巴欣赏窗外的景致,随口问道:「你的客户什麽时候来?」

  周睿喝了一口柠檬水,回答,「快到了。」

  他的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了两下敲门声。余疏影转头,看见推门而进的侍者,以及跟在他身後的雷欧。她很快反应过来,低声问:「你的客户就是雷欧?」

  「平时是朋友,但谈公事的时候就是客户。」周睿说完,便热情地招呼雷欧落坐。

  雷欧也带了一个男助理过来,他手上拿着公事包,看起来真是来谈公事的。

  打了一上午的高尔夫,余疏影体力被消耗得差不多,幸好他们在餐後才谈正事,不然她可没有力气干活儿。

  刚才在俱乐部,周睿和雷欧相谈甚欢,而谈到公事,他们表面上仍轻松愉悦,但态度和言辞明显地锐利起来。

  雷欧的家族同是经营酒业,雷姆公司以生产调和高级威士忌而闻名,是一种罕见的威士忌酒。早在十多年前,这个品牌开始推至全球,如今已成为数一数二的威士忌品牌。周睿跟雷欧是旧识,借着这层关系他希望促成双方合作,为斯特打开中国市场铺建台阶。

  斯特酒庄的出品向来毋庸置疑,雷欧心知跟他们的合作利大於弊,但仍然逐点逐点地试探周睿的底线。余疏影以为周睿或多或少会做些许退让,不料他全程稳守原则,即使稍作让步,其後也会提出附加条件,根本没有让雷欧讨到任何便宜。

  这场谈判谈了将近一个下午,余疏影只做记录都觉得疲累,而那两个拉锯战的男人还是一副轻松的样子,好像仍能再战八百回合。

  雷欧和助理离开後,周睿继续留在雅间内查阅余疏影的纪录,轻易找出纪录中的错处,就连某些小细节也没有放过。

  文档被标记出十来处错误,余疏影有点汗颜。她低头等着挨训,周睿却没说什麽,将文档末尾一行的空白处勾出来,问她,「这里是怎麽回事?」

  余疏影回想了下,回答,「这里是斯特酒庄几个系列的葡萄酒,我对这方面没什麽了解,所以写不出来……」

  「哦?」周睿挑眉,「这麽说来,我真应该带你去试试酒了。」

  余疏影瞄了眼腕表,已经将近六点了,她不想再次迟到,连忙说:「没问题,明天再找时间吧……」

  她正要向周睿请示能不能先回去,他却先一步说:「不用等明天,就今晚吧。」

  「我不去可以吗……」在他的注视下,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眼帘也垂了下来。

  「可以。」周睿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给我一个理由就好。」

  周睿比她长几岁,看上去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余疏影每次面对他,总有种莫名的忌惮和敬畏,她没有胆量在他面前胡扯,因而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或许告诉我,你想去哪里。」周睿手指轻轻地叩着桌面,耐心地等着她的答案。

  「我没想去哪里呀。」虽然心虚,她还是有板有眼地回答,「只是……只是我爸妈都说晚上不能随便跟男人喝酒。」

  周睿的嘴角轻微地弯起,「他们知道你这麽听话,一定会很高兴。」

  余疏影再次成功脱身,周睿依旧将她送回学校,临走前对她说:「不要熬夜。」

  「知道了。」余疏影笑容满满地说。目送他的车子离开後,她才疾步往公车站走去。

  为了不迟到,余疏影连晚饭都没有吃,只在奔往餐厅的途中啃了两块吐司。她抵达时,严世洋刚好换好衣服,此际正背着手系围裙的带子。

  即使烘焙室的门是打开的,但余疏影还是站在外面敲了敲门,「严老师。」

  严世洋面无表情地转头,接着说:「请进。」

  时间尚早,其他学员还没到,烘焙室内只有他们俩。严世洋正准备着等下要用到的材料和器具,余疏影换好衣服就走到他身旁,低声问:「需要我帮忙吗?」

  严世洋把手边的水果盘递给她,「洗乾净。」

  水果盘里全是草莓,余疏影仔细地将残留在表层的小泥沙抹掉。严世洋提醒她,「草莓蒂先不要摘下来,如果摘掉,残留在表面的农药会从顶部的创口渗入草莓内部。」

  余疏影点头表示明白,难怪水果塔或草莓慕斯里的草莓都是带着蒂头的。她一时口直心快,不小心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还以为烘焙师们偷懒,所以才不摘草莓蒂的。」

  「你的想法没有错。」严世洋看了她一眼,接着说:「草莓洗乾净以後,草莓蒂肯定可以摘掉。而我,就是那种偷懒不摘掉蒂头的烘焙师。」

  余疏影悄悄地吐了下舌头,认真地洗着剩下的草莓。

  今晚严世洋示范的是草莓焦糖布丁的做法,对於焦糖布丁,余疏影一点都不陌生,因为她在家里做过好几次。可惜她做的焦糖布丁总有各种各样的缺陷,不是焦糖无法凝固,就是布丁表面坑坑巴巴、挖开时还有味道怪异的液体出来,实在让她很挫败。

  余疏影全程都看得很专注,当粉粉嫩嫩的布丁从烤箱里推出来,她忍不住低呼了一声,看着布丁垂涎不已。

  那位很热情的大叔笑咪咪地说:「布丁不放进冰箱冷藏一下,质感和味道都会大打折扣,今晚看来是不能尝鲜了。」

  余疏影眼巴巴地看着布丁被放进冰柜里,心中有几分惆怅,明晚能不能来还是一个未知数呀。

  草莓焦糖布丁一直在余疏影的脑海中盘旋。第二天中午,周睿问她午餐想吃什麽,她便反射性地吐出几个字,「草莓焦糖布丁。」

  这答案倒是出乎周睿所料,「午饭还没吃,光想着甜品做什麽?」

  话虽这样说,他还是带着她到附近的西餐厅吃午餐,这家西餐厅的甜品类型不多,焦糖布丁也没有草莓口味,只有原味。余疏影也不挑,要了一份原味的焦糖布丁,随後还多要了一个覆盆子口味的马卡龙。

  察觉到周睿的视线,她立即问:「你要不要?」

  周睿摇头,等服务生走开後,他说:「饭不好好吃,净吃这些甜腻的东西。」

  余疏影还捧着菜单,津津有味地研究这家餐厅的甜品和蛋糕,头也不抬地随口应道:「多吃甜点可以让人心情舒畅。」

  「这麽说,你最近的心情很不畅快?」周睿懒洋洋地靠着椅背,眼中带着几分探究。

  余疏影连忙否认,「没有没有,我的心情好得很。」

  周睿没有追问,见她专注地看着菜单,他又问:「还想吃?尽管点吧,反正餐费都从你的薪水扣。」

  余疏影摇头,「够了够了,我只是想研究一下其他甜点。」

  周睿慢悠悠地说:「那你亏大了,我们酒庄的品酒师曾经是法国一家星级饭店的御用甜品师。」他笑了笑,接着说:「昨晚我才尝过他的手艺,他做的提拉米苏绝对是一流,可惜你回了学校……」

  提拉米苏也是余疏影最爱的甜点之一,她一脸懊恼,「改天能再约他吃饭吗?」

  周睿耸了耸肩,「今天他搭早班机回法国,短期内可能没有机会。」

  这个事实让余疏影有点失望,她闷闷地「哦」了声,阖上菜单就拿出手机刷微博,「倾城食谱」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更新了,她闲着无事就重新翻看旧的微博解解馋。

  余疏影觉得这个博主就算不是法籍华人,肯定也在法国生活了颇长一段时间。他对法国的饮食文化十分了解,每次介绍法式甜品都让她食指大动,巴不得立即飞往巴黎坐在花椅上,一边品尝着甜点黑咖啡,一边享受午後的和熙阳光。

  余疏影陶醉地盯着手机,周睿漫不经心地往她的萤幕扫了一眼,上面显示的是一块勃朗峰栗子蛋糕,配图下方则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不足两秒,周睿便挪开视线,神色如常地静候上餐。

  这顿午餐有马卡龙和焦糖布丁作伴,余疏影吃得特别愉快。这两款甜点都有点腻,吃完以後她有点困倦,於是托住下巴对着窗外发呆。

  接了个电话回来,周睿看见余疏影懒洋洋地窝在座位上,像只吃饱餍足的猫咪。他不自觉地扬起嘴角,心底某处似乎被极其轻微地触动了一下。

  秋日的阳光斜斜地渗进来,落在余疏影身上,为她的长发镀上一层浅浅的金光。重新坐到她对面,周睿才发现这丫头正打着小盹,她在课堂上应该没少打瞌睡,否则那姿势不会这麽嫺熟自然。

  尽管没有打扰余疏影,但她很快就从半睡半醒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刚坐直了身体,周睿的声音便慢悠悠地传来,「我每天都很早放你回学校休息,为什麽你看起来还是那麽累?」

  余疏影揉了下眼睛,接着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我可能比较习惯午睡。」

  周睿脸上表情莫测,轻声问:「是吗?」

  闻言,他没有再说什麽,只是按铃让服务生过来结帐。

  下午周睿又带着余疏影到市中心洽谈商务,坐在她身边的周睿从容专注地跟高层周旋,她则挺直腰板地坐在椅子,表面上很认真地记录,脑子里却想着千百个今晚溜走的对策。

  临近傍晚,周睿接到余军的来电,他问周睿忙不忙,如果有空的话今晚就到家里吃饭。

  周睿很爽快地答应,「不忙,那我等下就和疏影一起回去。」

  听见他提到自己的名字,余疏影悄悄地竖起了耳朵,当他切断通话时,她立即问:「谁打给你的?等下要去哪里?」

  收起手机後,周睿回答,「你爸让我带你回家吃饭。」

  「不是吧!」余疏影的内心在抓狂,她苦思一下午的逃走大计通通都白费了。此时此刻,她彷佛看见冰箱里的草莓焦糖布丁正一杯一杯地奔向远方,真的好想趴在地板大哭哦……

  周睿抬手在她头顶敲了一下,随後他便迈步向前,头也不回地说:「跟上来,回家吃饭还不乐意!」

  到余家之前,周睿去了一趟超市买水果,回到学校还没有天黑,正是放学时间,校门口及路上挤满学生,周睿把车子停在校外免得造成不必要的拥挤。

  後车箱打开後,余疏影想帮忙提东西,周睿把两个资料夹塞到她怀里,「你拿这个就好。」

  如余疏影所料,父亲看见周睿提着几大袋东西来访,立即沉着脸说他太客气,过後还叨叨念念地说了一堆话,余疏影幸灾乐祸地偷笑,之後就跑进厨房帮母亲做饭。站在厨房门口,她内心有点忐忑,难道爸妈已经发现自己偷偷参加烘焙班的事情,才急急召她回家?

  今晚的晚餐应该很丰盛,料理台上放满食材,而文雪莱则忙碌得巴不得有三头六臂,余疏影一进来,她就让女儿过来打下手。

  围上围裙後,余疏影就小心翼翼地问:「妈,今晚怎麽突然叫我回来吃饭?」

  文雪莱手里搅拌着鸡蛋,那阵有规律的搅拌声几乎掩盖了余疏影的声音,「说话干麽这麽小声,又在外头做坏事了?」

  她摇头又摆手,「最近我可听话了,每天都跟着周学长学习呢。」

  文雪莱问她,「真的吗?」

  余疏影殷勤地接过鸡蛋来搅拌,讨好地对母亲笑着,「当然!」

  锅里的牛肉滋滋作响,文雪莱翻搅了一下就调小了火候,「要是小睿等下告你的状,你就糟了。」

  余疏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要是周睿等下打她的小报告,她肯定会画个圈圈诅咒他!

  她们闲聊了一会儿,周睿就进了厨房,「有没有要我帮忙的?」

  文雪莱明明忙得不可开交,仍然抽空对他说:「这里有影影帮忙就够了,你先看看电视,饭菜很快就好。」

  周睿挽起衣袖,「让我来吧,反正我闲着。」

  文雪莱笑咪咪地说:「这怎麽好意思……」

  余疏影就这样被挤出了厨房,她回到卧室想给严世洋发简讯请假,不料没有他的手机号码,只好作罢。

  今晚缺席了一堂烘焙课,还与心爱的草莓焦糖布丁失之交臂,但能跟父母一起吃饭聊家常,余疏影还是很高兴的。

  餐桌上,余军照例问周睿,「小睿,这丫头没给你添麻烦吧?」

  闻言,余疏影便略带紧张地看向周睿,周睿与她对视一眼,继而才缓缓开口,「疏影她……很努力,也很勤快。」

  余军满意地点头,他看向女儿,「不要骄傲。」

  余疏影默默地松了一口气,「知道了!」

  晚饭过後,周睿和余军都进了书房。余疏影闲着没事,於是就切好水果想拿给他们吃,刚把水果盘端出去,坐在客厅的文雪莱就说:「影影,水果拿过来呀。」

  「这盘大的先端给爸他们,厨房里还有一盘呢!」话毕,余疏影便举步前行。

  文雪莱将她叫了回来,「你爸正跟小睿谈话,你别打扰他们。」

  听母亲这样说,余疏影就把水果盘端回客厅。眼睛看向那扇关得严实的房门,她好奇地问:「这麽神秘,他们在书房里谈什麽呀?」

  文雪莱把梨子递给女儿,「大人的事儿,小孩子不要过问。」

  她们把水果吃了大半,周睿和余军还在书房里不出来。眼见时间不早,文雪莱就先回主卧洗澡了,客厅里只剩下百无聊赖的余疏影,好奇心作祟,她的视线很自然地落到书房那扇紧闭的门,眼珠转了一圈,最终决定进去一探究竟。

  她进厨房端起另一盘水果往书房走,敲门之前先试探性地旋了下门把,毫不意外地发现门是被反锁的。

  这瞬间,余疏影才意识到今晚父亲是特地让周睿过来吃晚饭的,她满脸困惑地思索着,脑海不自觉地浮现孙熹然那句戏言……

  在门外站了小片刻,她转身走开,将水果盘端回厨房。

  在客厅等到九点半,余疏影才听见书房那边传来动静,转头看过去,周睿恰好开门出来,他手里拿着一个不厚不薄的牛皮信封,看上去没有什麽异样。

  像周睿这样高深莫测的男人,余疏影从来无法透过表情窥探他的内心。

  周睿转头对她说:「今晚你回宿舍吗?很晚了,我送你过去吧。」

  平日他话虽不多,但不会像现在这麽沉默,沉默得有点反常。走到半路,他终於出声,「余疏影,接下来几天我都不在北部,从明天起你就到我们公司的展位帮忙吧,我会交代我的助理给你安排工作。」

  余疏影只愣了一下,旋即回答,「没问题。」

  周睿说:「你好像很高兴。」

  她喜上眉梢,大大方方地承认,「可以偷懒,当然高兴了。」

  他唇边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容,抬头看向那片迷蒙的月色,声音低沉地说:「不要偷太多,当心还不起。」

  余疏影没有深究周睿的话,回到宿舍,立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孙熹然。

  孙熹然正躺在床上敷面膜,她小幅度地动着唇,问道:「你不是他的翻译吗?他出差怎麽不带上你?」

  余疏影说:「他比我厉害多了,根本就不需要翻译。他纯粹是受我爸之托,又或许是逗我玩的。」

  「周睿这种大忙人哪有功夫逗你玩,肯定是受余教授所托,教育你这个不成气候的女儿。」

  余疏影觉得孙熹然说得挺对的,洗完澡以後她舒舒服服地窝在床上,睡前习惯性地刷了下微博。

  刷新特别关注分组的时候,惊奇地发现「倾城食谱」居然更新了。

  @倾城食谱:焦糖布丁制作小技巧—— 纯手工打蛋;布丁液需要过筛,之後静置三十分钟;「水浴法」烘烤,往烤盘添加热水,热水的高度至少要超过布丁液高度的一半。祝你成功,晚安。

  文字下面还有一条长长的配图,里面展示的是各种口味的焦糖布丁,让人垂涎三尺。余疏影把那条微博看了好几遍,接着喃喃自语,「这个博主谈恋爱了吧……」

  还没入睡的孙熹然立即问:「你说谁谈恋爱了?」

  「一个博主而已。」她将那条微博分享给孙熹然,「你看,这个从来不跟粉丝互动的高冷博主居然说起了晚安,肯定是谈恋爱了。」

  「你还真是观察入微呀。」看完配图,孙熹然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混蛋,这麽晚还刷什麽美食微博!」

  余疏影一点也不内疚,她乐呵呵地说:「刚巧我也学了焦糖布丁的做法,等试验成功後我带一打回宿舍补偿你。」

  孙熹然对她没什麽信心,她幽幽叹气,「那我也祝你成功。」

  周睿出差以後,余疏影的生活也没有什麽大变化,她照旧在学校、展馆、西餐厅之间往来,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

  在此期间,余疏影跟斯特的员工都混熟了。她发现他们不仅对美酒有着深厚的认识,对美食亦异常敏锐。周睿的助理告诉她,「美酒和佳肴本来就是绝配,只能品尝美酒的人叫做酒鬼,只会品尝佳肴的人叫吃货,懂得欣赏美酒和佳肴的人才是真正的美食家。」

  「有道理!」余疏影赞赏地竖起了拇指,她慢慢地回味着,突然觉得这句话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读过。恰好有几个客户一起走进了展位,她忙着接待就没有多想。

  在展馆帮忙比跟着周睿要忙碌好几倍,有时候遇上难缠的客户更是劳心劳力,唯一让余疏影感到快乐的,是她每晚都可以准时上严世洋的烘焙培训课。

  不知不觉地,烘焙课程已经过半。趁着周末,余疏影早早就占着厨房,有模有样地摆弄着一堆原料,再次尝试做焦糖布丁。

  文雪莱起床後,刚走出卧室就嗅到浓浓的焦糖味,她快步走到厨房,看见里面烟雾弥漫,立即说:「影影,你又忘记打开抽油烟机了!」

  余疏影没有控制好火候,此际正手忙脚乱地翻搅着即将糊掉的焦糖,她嚷嚷,「完了完了,我的焦糖!」

  文雪莱走过去把抽油烟机打开,再将炉火调小,语气无奈地说:「我都说你不适合做这种事,你就是不相信,你看看你把厨房弄成什麽样子了。」

  「我已经有进步了。」余疏影深深地吸了口气,一脸陶醉地说:「您没觉得我煮的焦糖比上次的要香很多吗?」

  女儿一时半刻也让不出厨房,文雪莱叮嘱她不要把厨房烧掉,随後就回卧室换衣服,直接到外面买早餐算了。

  母亲出门以後,余疏影继续在厨房忙碌。刚把烤箱预热到一百六十度,门铃就响了,她胡乱地擦了下手,急匆匆地走去开门,一边走还一边自言自语,「这麽快就回来,妈是没带钱吗?」

  余疏影打开门,看见站在门外的周睿时,她有几分惊讶,「怎麽是你?!」

  相较於她的惊讶,周睿从容得多。他说了句「早」,随後就把她挤开,熟门熟路地走进她家。

  「你出完差啦?」余疏影将大门关上,又说:「来找我爸吗?他去晨跑还没有回来。」

  「昨晚回来的。我知道,我刚在楼下遇见雪姨了。」

  她「哦」一声,「那你先坐坐。」

  屋里的焦糖香味仍未散去,周睿看了看她那身打扮,问道:「你在煮东西?」跟着余疏影进了厨房,看见里面那一片不忍直视的混乱,他有点懵,「怎麽回事……」

  厨房的地板积着小滩小滩的水迹,料理台上那些砂糖、蛋清、布丁粉胡乱地堆着,模具、打蛋器等烘焙工具同样乱七八糟的,而用不完的黏糊糊布丁液正顺着沿着料理台一点一点地滑到洗碗盆里。

  余疏影挽起衣袖继续往烤盘灌水,「我在做焦糖布丁。」

  周睿知道她在做焦糖布丁,却不知道这丫头居然是毁厨高手。被灌进烤盘的水没有起烟,他提醒她,「水不够热。」

  「啊?」余疏影茫然地回头,「那要多热?」

  周睿回答,「八十度左右。」

  余疏影用温度计探了探水温,才四十来度,「那我得重新烧开水。」

  周睿上前观察了一下,「你的布丁液放得太满了,水要多烧一点。」

  余疏影歪着脑袋打量,好像真放太满。她继续往电水壶里装水,听着接连不断的水声,她突然记起周睿厨艺也没比自己好多少,不由得悄悄估算他的话可以相信几分。

  察觉她好奇地看着自己,周睿问:「怎麽了?」

  「你好像很懂啊……」难道他也偷偷地参加了培训班?

  对上余疏影那探究的目光,周睿回答,「我上次跟你说过的,我们酒庄的品酒师曾经是法国一家星级饭店的御用甜品师。」

  余疏影忽然想到,且不说这位品酒师,周睿在素有「甜品之都」的法国待了几年,多多少少也会被耳濡目染吧。想到这里,她略带期待地问:「那你会做甜品吗?」

  周睿顿了半秒,继而回答,「不会。」

  原来他在法国这些年都白过了,亏他刚才还一副烘焙大师的样子。不过这是正常的,嘴上说说谁都可以很专业,换她来指点别人也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只是,要她按着这些步骤实践,那可能就是毁厨性的灾难了……

  就在她暗自思量的时候,周睿无声地走到烤箱前,自顾自地旋转着温度旋钮。

  听见按键声音响起,余疏影便转身凑了过去,发现周睿把温度降至一百五十度,她紧张地说:「哎呀,你不要来捣乱!」

  余疏影正想将温度调回去,周睿捏住她的手腕,「这温度足够了。」

  「但是……」余疏影差点把严世洋供了出来,幸好她反应够快及时改口,「书上说是一百六十度。」

  周睿淡淡地说:「书上说错了。」

  将手腕抽回来以後,余疏影一边戴上隔热手套,一边回想自己有没有记错。看见她一副分神的样子,周睿将她尚未戴上的那只手套夺过来,「让我来。」

  把烤盘推进烤箱後,他把时间旋钮转到三十五分钟。余疏影後知後觉地说了声「谢谢」,随後招呼他到客厅坐。

  由於父母都不在家,她只好暂且放下乱糟糟的厨房,给客人泡茶。周睿也没跟她客气,接过她递过来的茶盏,呷了一小口就轻蹙起眉头。

  余疏影很少泡茶,茶叶是胡乱从茶叶罐里挖出来的,留意到周睿那表情,她问:「茶叶坏了?」

  「这麽好的茶叶,被你泡坏了。」他语气中有几分无奈,看来她不仅不善厨艺,泡茶的功夫也不怎麽样。

  今早做焦糖布丁不顺利,现在泡茶也出了问题,余疏影幽幽叹气,「连茶叶也这麽难泡。」

  周睿告诉她,「龙井应该用摄氏八十五度的热水泡,刚沸腾的开水会让茶质变涩。」

  余疏影也呷了一小口,确实有点涩。她好奇地问:「龙井用八十五度,那泡面呢?」

  周睿的眼角一抽,「我不吃泡面。」

  余疏影撇了撇嘴,眼睛无意地落在周睿身侧的资料夹,她有点好奇,於是问他,「你来找我爸有急事?」

  放下茶盏,周睿倚在沙发的靠背上,「不算很急。」

  想起周睿出差前那个晚上曾和父亲在书房里密谈,余疏影忍不住追问:「那很重要?」

  他挑眉,「你好像很好奇。」

  余疏影嘿嘿地假笑两声,一边卷着自己的发尾,一边回答,「没有,我随口问问而已。」

  他们聊了一会儿,文雪莱就提着早餐回来了,身後还跟着刚晨跑完的余军。

  余疏影把食物都装到盘子里,文雪莱让周睿一起吃早餐,「小睿,我买了你的份。你就多吃一点吧,不要浪费。」

  周睿笑着点头,「好的。」

  早餐吃到一半,余疏影的焦糖布丁烤好了,她连早餐都不吃,放下筷子就兴冲冲地走进厨房。

  余军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转头问妻子,「她又做那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见文雪莱点头,他困惑地问:「她好一阵子都没碰烤箱了,怎麽突然又起了兴致?难道这丫头还不死心?」

  回忆起今早厨房的状况,文雪莱说:「她能成什麽气候,周末就由着她折腾一下吧,就当作放松好了。」

  周睿沉默地吃着东西,余家两位长辈的话只字不漏地落入他耳里。

  早餐过後,余军和周睿进了书房。余疏影跟了过去,周睿正要关门,她用手抵住门房,仰着脸笑咪咪地看着他,他垂眼看了看她,随後就松了手。

  余军刚把电脑打开,发现女儿也跟了进来,说:「影影,我们有要紧的事情商讨,你一边玩去。」

  好不容易进了书房,余疏影当然不会轻易离开。「我很安静,不会打扰到你们。」

  余军正想说话,周睿先一步开口,「余叔,没关系的。」

  说完,周睿就把手中的资料夹递给余军,「堂叔那边,我已经查出眉目了。」

  余疏影不知道周睿什麽时候换了称呼,略带惊奇地看了看他。

  既然周睿不在意,那麽余军就不坚持了。他先把资料夹放到书桌,随後将几份报表打开,「斯特这些年的年度财务报表我已经全部分析好了,有问题的表上都有标注,你可以认真看看,考虑清楚再采取行动。」

  周睿手握滑鼠,一目十行地扫过其中一份资金流量表,唇微微抿着。

  说完什麽财务报表,周睿和余军又商讨斯特在国内的品牌传播策略和营运政策。余疏影越听越无聊,亏她还以为他们在说什麽秘密,原来只是在谈公事……

  觉得没劲,她轻手轻脚地退出了书房,继而进厨房收拾残局。

  尽管焦糖布丁所需的工具和原料不多,制作步骤也不复杂,但是厨房却弄得乱七八糟,她费了大半个小时将烘焙工具清洗乾净,随後再把料理台和地板都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完成後她累到软绵绵地瘫坐在沙发上。

  文雪莱将女儿拉起来,她低声说:「注意你的形象,等下小睿从书房里出来看见你这个样子多失礼呀。」

  余疏影不情不愿地坐直腰板,将电视机打开,一边转台一边问:「今天吃什麽?」

  「我也没想好。」文雪莱自语自语,「小睿应该在家里吃饭,我还是到菜市场一趟吧。」

  今天余疏影特别积极,她应声,「我也去!」

  文雪莱去买青菜和鲜肉,而余疏影就去买吉利丁片等一大堆原料。

  余疏影提着大包小包去找人的时候,文雪莱恰好把食材都买齐了,她腾出一只手翻了翻女儿的购物袋,「你喜欢吃蛋糕,买就是了,何必这麽麻烦……」

  余疏影说:「自己做的,跟别人做的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文雪莱没好气地说:「别人做得很好吃,而你做的呢?」

  她为自己辩解,「那是因为您跟爸都不让我跟师傅学习呀……」

  文雪莱打断女儿的话,「花时间学这些还不如多学一门语言。现今社会很残酷的,你不让自己有实力一点,怎麽跟别人竞争?你也不小了,明年就要毕业,不能老想着玩。」

  余疏影一路都被母亲苦口婆心地教育着,回家後就迫不及待地躲回房间,不想让耳朵再受摧残。

  锁上房门後,余疏影打开笔记簿认真整理这周的笔记,某些不清楚的用量和步骤,她就上网翻查,然而网路上的版本各不相同,根本无法补全。她苦恼地托着下巴,要是能有一个专属的老师,那该有多好……

  周睿是什麽时候离开的,余疏影并不知道。临近傍晚,他们又一起回来了,一进家门,余军就春风满脸地对妻子说:「小睿今晚在家里吃饭,你多做几个菜吧。」

  周睿连忙说:「不用不用,饭菜够吃就行。」

  文雪莱乐呵呵地说:「小睿你不用跟我们客气。」

  余军也笑着说:「就是,你把这里当自己的家吧。」

  刚走到客厅,余疏影就听见这麽一句。她诧异地看着父亲,虽然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但他对周睿的态度未免太亲昵了吧!

  听了这话,周睿笑了笑,「你们对我这麽好,疏影要吃醋了。」

  文雪莱摆了摆手,「怎麽会,现在多了一个哥哥宠她,她高兴都来不及。」

  周睿只是微笑,并没有接话。

  周日的时候,文雪莱和余军喜欢到体育馆打羽毛球。今早没人叫余疏影起床,她就睡到自然醒,洗漱以後才趿着拖鞋走去饭厅觅食。

  餐桌上果然放着早餐,余疏影没有坐到餐椅慢慢吃,反而打开了冰箱,迫不及待地尝试昨天做好的焦糖布丁。

  嘴里咬着一只小勺子,余疏影满心期待地掀开盖子,光看着那嫩嫩滑滑的布丁就觉得兴奋,正要挖来吃的时候,身後突然传来熟悉的男声,「空腹吃生冷的东西对肠胃不好。」

  余疏影闻声转身,看着周睿从厨房露台走进来,她的手顿在半空中,「早啊,原来你昨晚没走呀。」

  他回答,「昨晚跟余叔研究新专案研究到半夜。」

  她「哦」了一声,而他说:「先过来吃早餐,我在等你。」

  文雪莱给他俩留了很多小米粥和糕点,可是都放凉了,余疏影用微波炉热了一下,在这空档,她又拿起了小勺子和焦糖布丁一边挖一边说:「你还挺悠闲的。」

  周睿懒洋洋地回答,「我起床的时候,余叔他们已经出门,我总不能一声不吭就跑掉吧?」

  他的话音刚落,紧跟着的是一声很低很短促的声响。

  周睿抬眼,他困惑地看着不远处的余疏影,「什麽声音?」

  余疏影挖了一勺子带着焦糖的布丁上来,有点难为情地说:「可能……可能是焦糖被戳碎的声音。」

  周睿不可置信地问她,「焦糖为什麽会发出这种声音?」

  「焦糖做得太稠?铺得太厚?」余疏影将布丁放进嘴里,声音含糊不清,「唔,还有点硬。」

  周睿夺过她手中的小勺子把布丁送进嘴里,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严世洋的烘焙培训班,你真的专心听了吗?」

  余疏影震惊不已,正想说话便剧烈地咳嗽起来。她真庆幸自己做的焦糖布丁稠度不足,入口即化,否则可能会被噎死。

  周睿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看着她咳得满脸通红,他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余疏影用纸巾捂住嘴巴,胡乱地摇着头。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平复下来才小心翼翼地问:「刚刚你说什麽,我没有听清楚……」

  微波炉传来「滴滴」的提示音,周睿过去把电源关了,而後才说:「你若没有听清楚,为什麽会反应这麽大?」

  他把小米粥和糕点都端到饭桌,余疏影跟了上去,顺势坐到他旁边,用眼神无声地询问着他。

  周睿慢条斯理地把小米粥舀到碗里,接着推到她面前,「交易会的第二天我到学校接你,你在车上打开包包,我无意间看到里面欧洛西餐厅的小饼盒。」

  余疏影说:「我去那边喝咖啡、叫外卖不行吗?」

  周睿没有多作解释,其实他当时也是这样想的。後来,余疏影无端端说想吃草莓焦糖布丁,他看见她所刷的微博,於是顺藤摸瓜翻到严世洋招募学员的微博,又到严世洋的微博里逛了一圈,毫不意外地发现他这两天授课的内容正是马卡龙和焦糖布丁。

  文雪莱熬的小米粥又绵又软,周睿吃了小半碗才说:「刚开始我确实不知道你搞什麽小把戏,可惜你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最後还是败露了。」

  余疏影脸颊一热,半句狡辩的话都说不出来。趁着父母不在家,她悄声跟周睿商量,「你能不能继续帮我瞒着我爸妈,他们不喜欢我学烘焙。」

  周睿接话,「我知道。」

  余疏影的眼里有几分崇拜的光,「你连这个也知道?」

  周睿说:「他们当着我的面聊天,我想听不见也不行。当然,我还知道你厨艺不怎麽样,破坏力倒是挺强的。」

  等了数秒,余疏影没有应声,周睿看向她,只见她呆呆地看着他,他伸手在她面前晃了下,问道:「你在想什麽?」

  余疏影回答,「我在想,你究竟还知道什麽事情……」

  给自己添了半碗小米粥,周睿才说:「你还有很多别人不知道的秘密吗?」

  余疏影马上否认,「没有了!」

  周睿无声地笑了笑。

  没有得到明确答覆,余疏影又问:「欸,你到底愿不愿意帮我瞒着我爸妈呀?」

  沉吟了下,周睿问她,「你的烘焙烹饪的天赋远比不上语言天赋,为什麽你还要那麽执着去学?」

  她并不赞同周睿的说法,反驳道:「我的潜能暂时没有被开发,如果有老师愿意用心地教我,我肯定会有很大的进步。」

  他点头,「你倒是挺自信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笑容里有些许娇涩,「一点点而已。」

  「其实单靠被教是不会有多大进步,最重要的还是动手尝试。」周睿看了看她空空的饭碗,接着问:「吃饱了没有?」

  余疏影点头,周睿将她拉起来,「那跟我过来。」走进了厨房,周睿对她说:「做焦糖布丁,其实只需要三种原料—— 牛奶、鸡蛋、白砂糖,那些布丁粉之类的添加料通通不需要。」

  她困惑地看着周睿,他继续说:「需要用到的工具有量勺、打蛋盘、打蛋器、过滤网和布丁模具,那些没用的东西通通不要拿出来。保持厨房整齐乾净,烘焙的时候才可以井井有条,时间紧迫也不会手忙脚乱。」

  在周睿的指挥下,她把原料和烘焙工具翻出来,周睿逐步耐心地教她,从搅拌奶蛋液到预热烤箱,这一系列的过程里没有一样是顺利的。

  「余疏影,你怎麽顺时钟搅拌几下,又逆时钟搅拌几下?」

  「因为我的手臂好累啊……」

  「余疏影,过滤网上怎麽黏着那麽多蛋清和砂糖,你刚才不是说搅拌均匀了吗?」

  「我刚才说的是『可能均匀』而已……」

  「余疏影,你干麽烧开水去了,焦糖做好要尽快倒进模具里,否则焦糖会变硬。」

  「好好好,马上倒……」

  「余疏影,为什麽你还把烤箱调到一百六十度?」

  「不好意思啊,严老师的话我记得太牢了……」

  「所以我说的话是耳边风吗?」

  「我立即忘记他的话,牢牢地记住您的教诲……」

  文雪莱和余军回家的时候,余疏影和周睿还待在厨房。文雪莱循声走了进去,笑着问:「小睿,是不是早餐不合胃口,要亲自下厨露一手呀?」

  「没有,您熬的小米粥特别好吃。」周睿往余疏影那方看了眼,接着又说:「我只是进来看疏影露一手,听说她最近……自学做焦糖布丁。」

  「她那点水准有什麽好看的。」说着,文雪莱从冰箱里拿出葡萄,很热情地招呼他到客厅吃水果。

  由於公司尚有事务需要处理,周睿没有留在余家吃午饭。他离开的时候,余疏影很主动地说:「周学长,我送你吧。」

  周睿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她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就急匆匆地将他推出家门,「砰」地把大门关紧,两人一前一後地走下那条狭窄的楼梯,余疏影边走边回头,「你怎麽才肯帮我瞒住爸妈呀?」

  周睿将她的身体扳回去,「跟你说了多少次,小心台阶。」

  余疏影乾脆停下来,周睿也停了下来,他说:「我没说要告诉你爸妈,你这麽紧张做什麽?」

  「你也没说不告诉我爸妈呀!要不你现在答应我?」

  看她那副忐忑的模样,周睿微微勾了勾唇,「你贿赂我一下,我说不定会答应你。」

  她一脸错愕,「贿……贿赂?你想要什麽贿赂?」

  「周末过来帮忙打扫我家怎麽样?」周睿嘴边的笑容有几分奸诈,「我不想请钟点工,我有点反感陌生人进我的公寓。」

  余疏影不假思索就说:「我跟你也不太熟……」

  周睿危险地眯了眯眼,从胸腔里挤出一个音节,「嗯?」

  她吓得连忙改口,「……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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