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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收录] 《嫁君发财》作者:艾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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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5-8 09:0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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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佟《嫁君发财》

艾佟《嫁君发财》

艾佟《嫁君发财》

出版日期:2017年5月10日

内容简介:

隔壁庄子有只小老鼠,登梯子,偷摘桃,还敢理直气壮的说──
「若是不愿意我采摘桃子,你就命令枝叶别越过围墙。」
有意思,向来只有他这世子爷堵得人家说不出口,还从未有人让他哑口无言,
她给他的惊奇不只这样,在酒楼她教训调戏卖唱女的恶霸,
居然抬出安王,问题是安王本人就在他旁边坐着,这女人胆儿也特肥了,
又用什麽「麻辣锅」勾得他口水都快流出来,同意全庄子桃子都送她,
葡萄也给她,她捣鼓出「红酒」,双方说起要合作,她还写了「经营计划书」……
她到底是打哪来?这一查教他恍然大悟,两人原来四年前就有段孽缘……

邻居家的桃子不要采──呜呜,果然不听丫鬟话,吃亏在眼前,
不过一开始吃瘪的人可不是她,怎麽後来会被这个没脸没皮的男人吃死死?
他私探她香闺,擅自在她画上题字,日後成了两人互许终身的信物,(冤枉啊!)
他邀她参加王府赏花宴,王爷竟说要帮两人促成良缘,(别鸡婆!)
她气到只想咬他解恨,他却说她是想他想到要在身上留记号,(不要脸!)
穿越女当成她这样也够窝囊,而且这面瘫男连微微一笑都没有,她就乱了阵脚,
哪日他发自内心对她展露笑容,她不是连心带身家都交代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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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5-8 09:0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隔壁贪吃的老鼠

  沈云锦觉得自个儿一定是个桃子控,看到树上的桃子就想摘下来,然後酿成桃子果酒,做成桃酱,晒乾成桃脯……总之,桃子的价值在於通过嘴巴进入肚腹,成为人生一大享受,不应该留在树上。

  「姑娘,使不得,若教人逮着了,奴婢会被打死。」紫燕紧紧拽着沈云锦。

  虽然桃子高挂树上,若不爬上墙,姑娘连桃子都摸不着,可是姑娘的行动力向来惊人,看上眼的往往逃不出她的魔爪……姑娘喜欢折腾树上的果子没关系,问题是,这是隔壁庄子的桃子,只因生长茂盛,枝叶越过围墙,进入他们的庄子。

  「别怕、别怕,你家姑娘岂是如此没担当之人?」沈云锦安抚的轻拍紫燕的肩膀。

  「奴婢没能阻止姑娘以身犯险,这就是奴婢的错,无关姑娘有没有担当。」

  「你的嘴巴挺厉害嘛!」这绝不是赞美,而是警告,你家姑娘说一句,你就回一句,完全没将你家姑娘放在眼里,皮在痒了吗?

  「姑娘有言,在姑娘面前,有话直说。」

  「我是让你有话直说,可没教你上下不分。」

  「奴婢不敢。」

  「这会儿你不就上下不分吗?」沈云锦故作傲慢的扬起下巴,「我要摘桃子,你不让我摘桃子,这就是上下不分。」

  紫燕无言了,她家姑娘就是如此了不得—— 错的也能掰扯成对的!

  沈云锦摆了摆手,「赶紧去拿梯子吧。」

  紫燕目光转为哀求,但愿姑娘能找回「良心」,不要当宵小,可惜沈云锦已经红了眼,铁了心要达到目的。

  不过沈云锦还是善心大发的提出保证,「一棵树我只摘三颗,绝对不会有人察觉出来的。」

  这儿有一整排,至少能摘个三十颗……紫燕无声的叹了口气,姑娘很贪心。

  沈云锦可不觉得自个儿贪心,一棵树越过墙头的桃子至少有三分之一,而她采摘的数目连这三分之一的十分之一都不到,相信隔壁庄子的主人不会察觉。

  可有了一次,就抗拒不了第二次的诱惑,「惯犯」这个名词原来是指一种人性,虽然信誓旦旦地说「再也不犯了」,但永远有下一次。

  沈云锦根本是摘上瘾了,因为她根本看不出来有任何差别,每次都只少几颗而已,今日与昨日相比确实差异不大,至於数日前,她早忘了什麽样子。

  「姑娘,不能摘了,你瞧不出落在我们这边的桃子快没了吗?」紫燕已经失去抬头往上看的勇气,原本有一整排的娇影,如今只见孤单的枝叶摇摇摆摆。

  沈云锦很认真的看了一会儿,得了一个结论,「我们这边没了,那边还有啊。」

  紫燕惊愕的瞪大眼睛,「难道姑娘还想越过去采摘吗?」

  「我绝对没有这个念头……我会忍着。」

  只是那红通通的娇影真令人心动,要她的魔爪远离,真的需要极大的自制力。

  「姑娘,若是被人发现了……」

  「你别吓自个儿好吗?我真的看不出来有何差别。」

  紫燕真是欲哭无泪,姑娘看不出来,难道人家也看不出来吗?

  隔壁庄子的主子确实看出来了,还是一清二楚。

  「六爷,你庄子上的桃子变少了。」齐明聿犀利的目光穿透结桃累累的枝叶,落在围墙的另外一边。

  周皓平漫不经心的转头望了一眼,「有吗?」他手上的白子随即在棋盘上落下。

  齐明聿起身走过去,来回走了一圈,点头应道:「有,少了应该一半。」

  「是吗?」周皓平显然不相信。

  「若是我逮到偷吃桃子的老鼠,六爷要奖励我。」

  周皓平没好气的瞪他一眼,「逮到一只偷吃桃子的老鼠就要奖励,你也太贪心了。」

  「我又没指名要什麽奖励。」齐明聿自认为不是那种不知分寸的人,再说了,他岂敢对一个身分比自个儿显贵的人狮子大开口?

  「好好好,免得你说我小气。」难道他还给不起吗?

  「六爷不好奇哪来的老鼠吗?」

  「不过是一只贪吃的老鼠,何必在乎打哪儿来的?」

  「看样子,六爷一点都不关心隔壁住了谁。」

  「我不关心,底下的人岂会不在意?」周皓平很清楚自个儿的身分,这种小事从来无须他伤神,若是隔壁住了什麽牛鬼蛇神,底下的人就不会买下这个庄子了。「你想捉老鼠就捉老鼠,不过是贪吃的老鼠,可别吓到人了。」

  这可踩到他的痛脚。齐明聿不服气的道:「我又不是凶神恶煞。」

  周皓平慢条斯理的打量齐明聿—— 此人说起来玉树临风,又爱穿月牙白,远远一看,绝对是神仙下凡,可是近看就破功了,单是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再配上如同千年寒潭的双眸,不是凶神恶煞又如何?杀伤力不在其下。

  「六爷有话直言。」

  「若非你脾气坏得很,那一位也不会将你扔到我这儿来。」

  这会儿齐明聿更不服气了,「若非我有意,那一位如何有机会将我扔到这儿?」

  周皓平状似恍然大悟的道:「原来是你算计那一位啊!」

  齐明聿骄傲的扬起下巴。皇帝的女儿何其娇贵,别人喜欢,他可不爱,当然要赶紧使计脱身,不过,沦落到上妓馆跟人家大打一架,得了一个好色之名,真是丢死人了……还好他爹娘在西北,要不知道他如此自我贬低,肯定骂他没出息,直接拒绝皇上就好了啊。

  周皓平嘿嘿嘿的笑了,齐明聿突然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六爷这是何意?」

  「没事,你先捉贪吃的老鼠吧。」

  眼前,齐明聿更有兴趣捉老鼠,至於周皓平的诡异暂时抛到脑後。

  他准备大展身手捉老鼠,没想到完全不费吹灰之力,人家大剌剌的爬上梯子,还叮咛下面的丫鬟将桃子接好,哪儿有一点害怕被人家逮着的样子?

  沈云锦若知道他的想法,必然大声喊冤,这些天采摘桃子太顺手了,不但警觉性没了,甚至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这不是自家的桃子。

  「了不起,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大胆狂妄的老鼠。」齐明聿真想给她拍手叫好,当场被人家逮住了,应该赶紧致上歉意,而不是瞪着眼睛直看着他,一副「请问你有何指教」的样子。

  沈云锦收回一瞬间产生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左看看右瞧瞧,嘀咕了一句,「没啊。」

  「我说的就是你这只又丑又笨的老鼠!」齐明聿生平第一次嚐到咬牙切齿的滋味。

  说她笨,她能接受,可是说她丑,绝对不行,难道不知道女子的自信心一半来自容貌吗?沈云锦很不屑的给他一眼,根本是个眼盲的!「你看不出来我是个娇滴滴的俏姑娘吗?」

  娇滴滴?俏姑娘?这丫头是个脸皮厚的!「我看你就是一只贪吃还不知道擦嘴的臭老鼠!」

  「你眼睛坏了,我不跟你计较。」

  眼睛坏了?不跟他计较?若非自制力太好,齐明聿一定会跳脚,「你偷摘人家的桃子,还大剌剌当着人家的面,难道不是贪吃又不知擦嘴的臭老鼠?」

  「你看清楚,我不过是采摘落在我家的桃子。」沈云锦很庆幸自个儿的反应够快,要不窃贼的罪名就要落在她头上。

  「什麽?」

  「若是不愿意我采摘桃子,你就命令枝叶别越过围墙。」

  齐明聿傻眼了,第一次见到如此理直气壮的窃贼。

  「你还有意见吗?」

  齐明聿觉得舌头打结了,以前见到有人被堵得哑口无言,他总是嗤之以鼻,如今体会到这种挫败的感觉,他终於明白这是无奈。

  「眼睛坏了,就待在屋里好好养着,别到处乱看。」沈云锦接着举起手说了一声「告辞了」,转眼便溜下梯子,从他的面前消失不见。

  齐明聿像是被雷劈到了,动也不动的僵着身子望着围墙的另一边,远远在一旁观看的周皓平再也抑制不住的哈哈大笑。

  「老鼠不但没捉到,还遇到一个嘴巴比你还刁钻的姑娘,这是老天爷开眼了吗?」虽然齐明聿是一个吝於言词的人,可是耍起嘴皮子绝对是又狠又犀利,也不知道惹哭了多少姑娘。

  半晌,齐明聿终於寻回声音了,「隔壁庄子住的是谁?」

  周皓平挑起眉道:「嘴皮子功夫不如人家,想以势欺人吗?」

  「笑话,不过是个小丫头,用得着我以势欺人吗?」

  「既然如此,也没必要知道是谁,不是吗?」

  「我……我不过是随口一问。」

  算了,今日他就自认倒楣,遇到一只会咬人的老鼠……这只老鼠他记住了,千万别落在他手上,要不今日之仇,加倍索回!

  沈云锦带着紫燕仓皇的逃回屋里,感觉心脏还在狂跳……

  其实,她不若外表如此理直气壮,只是想到成了窃贼,人家将她送官,她有可能一辈子老死在此,她就不能不冷静下来。身为一个来自自由国度的穿越者,她对这里的接受度远在京城之上,她乐得被人驱逐在此,可是娘不行,一个女人长期不在丈夫身边,很容易变成怨妇,何况娘还是被她……不,是被原主牵连……总之,明年及笄之前,京城那边一定会派人将她们母女接回去。

  「姑娘,吓死我了,我真担心那位公子不放过我们。」紫燕紧抓着门,因为两只脚已经软趴趴的想跪下来了。

  沈云锦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瞪她一眼,「担心什麽?我又没有越过围墙摘桃子。」虽然没预料到会成为现行犯,但她也不是一点成算都没有。

  「姑娘,隔壁的公子会不会向夫人告状?」

  「你看他搬来那麽久了,可有过来打一声招呼?」

  紫燕想了想,摇摇头。隔壁的庄子从来都是大门深锁,若非从庄子里飘散出来的果香太浓烈了,她还以为没人居住。

  「别担心,我们以後说不定连见上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姑娘得先忍着,别再垂涎人家的桃子。」

  沈云锦忍不住龇牙咧嘴,「你家姑娘岂是如此贪吃之人?」

  姑娘你真的很贪吃啊!四年前来这儿的时候,姑娘像是恨不得住进厨房,经常搞得自个儿成了黑炭人,夫人还担心的以为姑娘被馋鬼缠身呢。不过这些话紫燕只敢放在心里。

  「放心,你家姑娘是有脑子的人。」沈云锦又打起精神往外走。

  「姑娘去哪儿?」紫燕赶紧撑着虚弱的双脚跟上去。

  「看桃子,想法子。」

  紫燕突然拐到脚,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含泪目送蹦蹦跳跳而去的身影。

  姑娘啊,难道你不能消停一下吗?奴婢已经被你折腾得连路都快要走不了啦!

  成为古人,最教沈云锦难以咬牙忍住的就是以权势欺人的恶行,看了就让人想冲过去暴打一顿,真是人渣……念头一转,沈云锦不自觉地握拳,而下一刻紫燕就伸手扯住她,用颤抖的声音提出警告。

  「姑娘,不可冲动,夫人说过了,二爷是打发姑娘来此『思过』,二爷的面子能用一次,再来一次可不见得管用,若是姑娘再闹事,传回京城,我们回京之路就遥遥无期了。」

  「我又不想回京。」

  沈云锦觉得很郁闷。回京是必然,但一想到回京城,很可能面对一场争斗,她就很纠结,虽然从原主身上接收的资讯支离破碎,可是直觉告诉她,原主的死因不单纯,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家人害死的……

  她认为是自家人,这是因为原主不过是养在深闺的十岁姑娘,不可能在外头惹上什麽杀身之祸。

  「明年姑娘就及笄了。」言之下意,姑娘必须回京城挑夫君。

  沈云锦故意漠视紫燕话中真正的含意,「我喜欢这儿,日子过得很惬意。」

  「姑娘不想回京,可是夫人心心念念着回京。」

  沈云锦瞬间蔫了。

  然而看着恶霸调戏卖唱的小姑娘,而小姑娘的祖父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她实在是忍无可忍……脑子飞快的转动,她凑到紫燕的耳边说了几句。

  紫燕迟疑一下,点头起身出了厢房。

  深呼吸,默默数一、二、三,沈云锦强迫自个儿漠视人渣……数到一百,她期待的喧譁声终於传来了。

  「安王回来了……安王回来了……」

  这时,有个小厮冲进茶楼,凑到那位调戏唱曲小姑娘的公子耳边,转眼之间,他脸色就变了,接下来彷佛脚底抹了油,咻一下地冲了出去,而身边伺候的人先是丢了一锭银子在桌上,接着又扔了一锭银子给唱曲小姑娘,显然是封口费,便赶紧追了出去。

  沈云锦见了眉开眼笑,这位安王绝对是庆丰的福星,真是太好用了……她对他的崇拜如滔滔江水,但愿有生之年能结识这位大人物。

  「姑娘,我们回去了。」紫燕打开厢房的门探头进来。

  沈云锦点点头,开心的起身离开。

  隔壁厢房的齐明聿已经目瞪口呆,许久,终於回过神来,转头看着笑盈盈的周皓平,充满敬佩,「没想到六爷如此好用!」

  「我也是第一次见识到,没想到我这个没权没势的王爷竟然如此有威严。」这是周皓平的由衷之言。

  没权没势?是啊,明面上看似如此,因为身子不好,长年居住南方,远离朝堂,还真是无权无势,可事实上他在南方真的只是养病吗?还有,他可是当今皇上唯一一母同胞的弟弟,他的一句话比皇上後宫的妃子还管用,能说是无权无势吗?

  不管如何,寻常人是不会想到拿这位王爷威吓人。

  齐明聿再度将目光移向隔壁厢房,稀奇道:「这个丫头如何知道六爷如此好用?」

  周皓平微挑着眉,「你如何知道这是她安排的?」

  「六爷可别告诉我,你瞧不出这是她的手笔。」

  「她的丫鬟出去不久,就闹出这麽一出戏,这应该是她的手笔没错。」

  「当然是她。」齐明聿若有所思的轻敲桌子,对她起了好奇心,「她如何知道六爷可以震慑住知府家的小霸王?」虽说安王为人正直并非隐密之事,但是除了当官的,寻常老百姓不会知晓。

  「你知道那一位是知府家的小霸王?」

  「我来庆丰之前,已先派人摸清楚这儿的情势,知道这儿最麻烦的人物就是知府家的小霸王。」顿了一下,齐明聿补充道:「这是我的习惯,不喜欢当个睁眼瞎子,六爷不必想太多了。」

  「我知道,你来此是为了修身养性。」周皓平绝不承认这是讽刺。

  齐明聿好像没听见,自顾自的道:「虽然庆丰有个安王,但是王府的大门长年深锁,主子久久出现一次,安王在庆丰彷佛不存在似的,知府在这儿的地位可谓无人敢挑战,也因此知府唯一的嫡子才会养成这麽一个小霸王。」

  「也许只是试上一试,没想到竟然管用。」

  「如此巧合?」齐明聿冷哼一声,一想到她堵得他哑口无言,他就忍不住咬牙切齿,「我看那丫头就个狡猾的!」

  「那丫头?」周皓平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我就不相信六爷听不出来。」

  不过,周皓平偏偏跟他唱反调,回以茫然的眼神,逼着他只能硬生生的道:「她就是六爷庄子隔壁那只会咬人的老鼠!」

  一顿,周皓平状似豁然开朗的道:「难怪我觉得耳熟,你记得倒是很清楚嘛!」

  齐明聿真想掐人,可人家不只是身分高於他,连辈分也高於他。

  「隔壁住了一个宵小,六爷能安心,我可放心不下。」

  「不过是拿了一些最後会烂掉的桃子,有必要一直惦记着不放吗?」这小子是真不懂吗?惦记,是关注,也是在意。

  「这回偷摘桃子,下回呢?不能不防。」

  周皓平不以为然的摇摇头,「难道你想接下来的日子都跟一个丫头耗上吗?」

  「闲着也是闲着,倒是无妨。」他非在这丫头身上扳回一城……好吧,他承认自个儿过於执着,可是不知为何,她那双直勾勾瞧着他的眸子一直萦绕心头,令他又烦又恼,忍不住就想跟她计较。

  周皓平瞄了一眼窗外,「你觉得跟只小老鼠僵持不下很有意思,你就慢慢玩,不过,先看一下对面巷口那间卤驴肉的小店。」

  眼睛微眯,齐明聿贴着窗边往对面街道看了一眼,不当一回事的道:「这两个家伙真是眼熟。」

  「原来你发现了。」

  「这几日无论上哪儿都可见到他们,不就是要我记住他们。」虽然他们长得就是那种丢在人群当中也不会引起注意的人,可惜越是这样的人,越是会挑起他的警觉性。他在西北出生,从小在战场上长大,没了警觉性就别想活下来。

  「看样子,有人不相信你来这儿是被那一位厌弃。」

  「六爷应该关心的是,他们为何知道我在这儿?」

  他在妓馆与皇亲国戚闹出争风吃醋的戏码,皇上一气之下将他驱逐出京,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四年前他闹过另外一出戏码,後来滚回西北,因此众人自然以为他又回西北了,结果皇上这次却是要他来庆丰,为何?当然是跟着性情温和的安王学习「修身养性」,免得他一辈子娶不到妻子。

  「宫里的关系错综复杂,那一位身边难免有几只来路不明的小老鼠。」而且,只怕皇上有意泄露齐明聿来这儿的事,目的当然是引蛇出洞。

  「随他们,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不过闲人一个,毫无价值可言。」

  「震慑西戎的屠夫将军岂会毫无价值可言?」

  「如今不在西北,而是在庆丰。」

  「但愿他们与你心意相同。」

  齐明聿深深看了周皓平一眼,不再言语。没有的事就是没有,除非……但愿他在庆丰府的日子不会太热闹了。

  走过来走过去,沈云锦看着那一整排的桃子,越看越心疼,隔壁庄子的主子真的要眼睁睁看着桃子烂掉吗?这是暴殄天物!

  「姑娘,别再盯着人家的桃子,那位公子说了,姑娘若敢再动那些桃子,就要将你送官。」

  紫燕想到昨日姑娘跟那位公子又碰上了,虽然这次不是偷摘桃子被逮个正着,换成那位公子在围墙上,姑娘在自家院中,可是两人间的火气完全不逊於第一次见面时。

  「他是吓唬我的。」比邻而居,做不到敦亲睦邻,也没必要搞到送官吧。

  「这太丢脸了。」

  顿了一下,沈云锦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如今的身分送官真的很丢脸。「好好好,我用银子跟他买总可以吧?」

  抿了抿嘴,紫燕还是先发出警告,「我想姑娘是白费心思。」

  沈云锦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可是一个时辰後,当她从隔壁的庄子回来,不得不接受一件事—— 原来银子真的买不到人家准备放到烂掉的桃子。

  「姑娘,我说了,你是白费心思。」紫燕有一种感觉,那位公子存心跟姑娘过不去,何况看人家的衣着就知道了,那是富家公子,若是为了一点银子就妥协了,岂不是太掉身价了?

  沈云锦这个人一拗起来,十匹马也拉不回来,无论如何,不达目的,绝不松手。

  「我看那家伙也是个骄傲的人,我拿银子交易,他只会觉得我故意拿钱砸人,换成是我,不也宁可桃子烂掉吗?」沈云锦喃喃自语的开始绕圈子,「除了人心,任何东西都有相对的价值……对,相对的价值,问题是,它们的相对价值是什麽?」

  紫燕觉得脑子快被绕晕了,连忙伸手扯住沈云锦,「姑娘,算了,银子买不到他家的桃子,可以上别家买啊。」

  沈云锦脸上缓缓的绽放出花儿般的笑容,「银子太俗气了,如何能打动人心呢?」

  「嗄?」

  「他并非舍不得桃子,只是纯粹跟我过不去,若是我能够拿出足以吸引他的东西交换,他岂会拒绝?」沈云锦得意的扬起下巴,对於自个儿的聪明真是赞叹不已。

  前一刻紫燕还觉得姑娘终於搞清楚状况了,人家就是跟她过不去,可是下一刻她又糊涂了,姑娘怎麽还是不死心?

  「既然那位公子存心跟姑娘过不去,又岂会愿意向姑娘妥协?」

  「所以啊,我必须拿出足以吸引他的东西。」

  紫燕觉得姑娘根本是陷入迷魂阵绕不出来,索性顺着她的思绪问:「什麽是足以吸引他的东西?」

  「不知道。」

  紫燕傻了,完全不知道如何反应。

  沈云锦信心满满的拍了拍紫燕的肩膀,「别担心,试试看就知道了呗。」

  半晌,紫燕僵硬的唇角一抽,「姑娘,桃子不等人。」

  「放心,不出三日我就可以将这些桃子都收下来。」

  姑娘在这道围墙前面绕了不只三日了,紫燕实在不想泼姑娘冷水,可是脸上的表情又藏不住真心话。

  「你家姑娘的运气向来很不错。」

  「是吗?」偷摘桃子的时候被逮个正着,这叫运气很不错吗?

  沈云锦忍不住跺脚,「你有意见吗?」

  紫燕连忙摇头,可是「没有」两个字如何都出不了口。

  见状,沈云锦恨恨的咬牙切齿,「你对你家姑娘也太没信心了。」

  姑娘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吗?四年前,紫燕只有一个答案—— 不值得,可是来到庆丰府这四年,她实在糊涂了。

  紫燕八岁来到沈云锦身边,当时的姑娘生性胆怯,总是娇娇怯怯的缩在夫人身後,听说是遭到野猫袭击,吓得晚上一直做噩梦,从此胆子就变小了。四年前,二月十二花朝节,皇家牡丹园对外开放,原本姑娘身子不舒服,应该留在府里,可是府里的姑娘都要去,姑娘不想被排除在外,硬是拖着病体去了。

  虽然当日她跟着姑娘去了牡丹园,但是丫鬟小厮全部留在外面不准进入,她只能将姑娘托给大姑娘—— 三爷的嫡长女,没想到短短一个时辰之後,姑娘就出事了,听说是看到镇国公世子太激动了,整个人扑过去摔在镇国公世子面前,抬头看了一眼竟吓得晕过去。

  回府之後,姑娘生了一场大病,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大夫束手无策,突然,二爷以姑娘「失仪」为由,斥责夫人,要夫人带姑娘来沈家的老家庆丰府思过,不过,她们不住老宅,而是住在二爷在此的庄子。

  她们来到庆丰府不久之後,姑娘就完全清醒了,却彷佛变了一个人,以前的怯懦不见了,取而代之是有胆量有魄力,不过胆子太大了,旁人可受不了,惊险不断,当然,欢乐也不断,待在姑娘身边的日子可谓「多采多姿」,前一刻会觉得她很了不起,但是下一刻会想跪下来求她别折腾了。

  总之,这个令人「捉摸不定」的姑娘搞得她头都晕了,实在不知她究竟值不值得信任。

  迟迟不见紫燕出声回应,沈云锦恼怒的磨牙,她做人有这麽失败吗?昧着良心说她值得信任又如何?「你等着吧,看你家姑娘的厉害!」

  紫燕抱着胸口叹口气,默默祈求上苍,姑娘还是别太厉害了,以免她承受不了。

  第二章 美食的交流

  齐明聿自认为如今是闲人一枚,可是真教他游手好闲,只有两个字—— 难啊!所以,每隔两、三日他就要进城一趟,挑间不起眼的饭馆酒楼吃饭,听人家闲话家常。

  这可以说是他在西北养成的危机意识,无论身在何处总要耳听八方,掌握当地局势,即便未来这儿之前,他已经派人细查一番,可是世事多变,当然要时时更新他所掌握的情势。

  一开始,他真的只是随便听听,可是很快就听出意思了。

  市井小民间的言谈有夸大之嫌,也多有揣测之疑,然而细细品味,却可以从其中挖掘出许多秘辛,窥探出这儿的官商动态。

  「你们听说了吗?林家的商队又遭劫了。」

  「近来在祈州混得风生水起的林家吗?」

  「对,这林家可真是倒楣,今年第二次了。」

  「错了,是这林家太不识相了,以为给祈州知府当妾的庶女很得宠,盗匪就会给面子,殊不知盗匪可不是谁的面子都给。」说话的男子伸出右手食指比了比上面,「我看啊,林家是得罪那个……」

  旁边的人恍然一悟,可是又心存怀疑,「那一位的面子有这麽大吗?」

  「这你就不懂了,还不是因为怕人家派兵。」

  「这些盗匪就不怕祈州知府派兵吗?」

  「九华山可不是全在祈州的地界,祈州知府难道还能管到人家的地盘上?」

  「这些盗匪不会专劫祈州的商队吧?」

  「这倒没有,从南吴来的商队也经常遭劫。」

  「南吴的商队倒是无妨。」

  「好啦,少说几句。」

  其实,他们的声音很小,又是坐在最角落,寻常人无法听清楚他们谈话内容,可齐明聿是习武之人,更有在战场上厮杀练出来的耳力,倒也听得明明白白,而坐在他对面的齐白也一样,两人很有默契的对视一眼。

  「爷,我去一下十味铺,顺道去乾果铺。」

  「六婶喜欢藕粉桂糖糕,记得多买一些。」

  齐白点头应是,便起身离开饭馆。

  齐明聿状似随意的瞄一眼对街的茶棚,两个跟踪者对齐白显然没有兴趣,他继续若无其事的吃着馄饨,待那一桌八卦的人离开,他又待了片刻,方才扔下几个铜钱走人。

  他带着两个跟踪者绕了一圈,再到乾果铺跟齐白会合,一起回庄子。

  「那三个是湘州来这儿收购药材的商人。」

  齐明聿对於有兴趣的闲言闲语首要之务是确认可信度,若是寻常老百姓,搁在心上就好了,不必太计较,若是相关之人,就得好好琢磨了。

  「以後,让齐凛和齐越闲着没事就四处吃吃喝喝,有意思的消息就呈给我,特别是知府家的事。」

  回到庄子,齐明聿什麽事也不干,状似惬意的窝在树下乘凉,实则是陷入苦思。

  即便不是乱世,还是会有亡命之徒占山为王,只是祸害不大,朝廷当然没必要为了几个不成气候的盗匪大动干戈,而这些盗匪就专门靠打劫小商人,或是接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营生,总之,他们不会不知死活对上势力庞大、有护卫的商队。

  林家是祈州的大商户,如今生意已经遍及整个大周,他们有自个儿的护卫,这些盗匪不会对他们下手,就怕财物没劫成,反而搭上生命,除非他们不是普通盗匪。

  「闲人在琢磨什麽?从城里回来就一直闷不吭声。」周皓平命人搬了一张交椅和几案出来,再泡上一壶茶,配上齐明聿从城里带回来的糕点,这才是真正的惬意。

  「我觉得很奇怪,知府的儿子是庆丰一恶,可是他的官声倒是不坏。」齐明聿也不拐弯抹角,六爷在庆丰府经营好多年了,想必挖掘出来的秘辛不少。

  喝了一盏茶,周皓平稀奇的道:「你不是闲人一个,何必关心这种事?」

  「我不能好奇吗?」

  周皓平别有含意的一笑,并不戳破他的谎言,「庆丰知府张毅山算得上行事公正,谁也别妄想用银子从他手上买下人命,而且百姓受了冤屈递状纸,他绝不会置之不理,还有,他也是个能干的,庆丰几次遇到水患,百姓总能得到妥善安置,朝廷拨款赈灾,银子也会很实在的用在百姓身上,他的官声岂会不好?至於小霸王,最大的毛病就是好色了点,倒也没干过伤天害理之事,若是那日你在茶馆瞧仔细了,会发现他不赊帐,可见不是贪小便宜之人。若有机会你去知府府邸前转一圈,说不定还有机会见到知府痛打不成材儿子的戏码。」

  齐明聿明白的点点头,「他这个官很懂得表面功夫。」

  「你以为容易吗?」

  不容易,但是齐明聿有不同的见解,「除非不想升官发财,当官的岂能不懂得表面功夫?」换言之,不是容易与否,而是愿意与否。

  略微一顿,周皓平点头道:「此言不假,不过凭此人的才干,只要寻几个老友推荐,早该高升当京官了,不应该一直被压在这儿。」

  「六爷是说有人压着他?」

  「我看确是如此,当然,他好像也不是非当京官不可。」

  齐明聿想了想,道:「庆丰掌控与南吴的边贸,这儿的官一个个吃得满腹肥油。」

  「你有所不知,张毅山的曾祖父经商致富,张家的家底比我还厚,他最不缺的就是银子,要不朝廷拨款赈灾时,他岂能对那些银子不动心?」

  「银子再多也不嫌弃。」

  「银子再多也不嫌弃,那是因为权势也不缺。」

  关於这一点,齐明聿倒是无话可说,有了银子,就想要权势,有钱有权之後,才会更贪,换言之张毅山此时位於渴望权势的阶段,升去当京官该是他的首要之务。

  「你应该不知道,张毅山是皇兄代父皇主持科举亲定的探花郎,若能升去当京官,早晚会入了皇兄的眼,得到皇兄重用。」

  「难道他胸无大志?」

  周皓平没好气的送他一个白眼,「胸无大志索性承继祖业就好了,何必十年寒窗苦读,一心出仕?」

  「也许,他只是想摆脱商人的身分。」

  周皓平的眼神变得又冷又硬,口气却像个闹脾气的孩子,「不说了。」

  齐明聿唇角一抽,皇家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任性啊。其实他很清楚安王的意思,不过,他不会任意揣测、预设立场,这很容易使自个儿在观察局势之时存有偏见。

  这时,阵阵香味越过围墙飘来,热辣之中有药香,也有肉香,挑逗人的味蕾。

  周皓平最难以抗拒的就是美食,两眼瞬间发亮,垂涎的咽了口口水,连忙推着身边伺候的内侍何升,「老何,去瞧瞧是什麽香味如此诱人。」

  「我去。」齐明聿对隔壁的反应真是着魔了。

  转眼之间,齐明聿已经跃上围墙,一眼就见到在墙边摆案吃暖锅的主仆。

  「姑娘,可以吃了吗?」紫燕不是没吃过暖锅,只是没见过这种一边红汤、一边白汤的暖锅,最重要的是散发出来的香气前所未闻,还未入口,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吃吧,保证你一次就爱上只属於你家姑娘的鸳鸯锅。」沈云锦最喜欢吃火锅,尤其是麻辣火锅,上辈子因为好友要开火锅店,她帮忙研发锅底,可惜还没等到好友的火锅店开成,她就穿越来到这儿。

  举箸夹了一片羊肉放进口中,热辣的滋味瞬间攫住所有的感官,紫燕下意识的举手为嘴巴搧风,急呼呼的喊道:「好烫……好好吃……」

  「别急,慢慢吃。」沈云锦眼角往墙上瞄一眼—— YA!真的将人引来了!

  紫燕又连塞两片羊肉入口,好满足的问:「姑娘如何想到这麽奇特的吃食?」

  「奇特的不是这种吃食,而是锅底,你家姑娘苦心研发的口味,独一无二。」沈云锦也夹了一片羊肉入口,这滋味美味得让她想流泪。

  紫燕用勺子舀了一碗汤,小心翼翼凑到嘴边喝下,又麻又辣,感觉眼泪都要飙出来了,可是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感,人间美味啊!「这个味道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不可思议原来可以这麽用啊……我喜欢!」沈云锦给紫燕竖起大拇指。

  「不过,这个鸳鸯锅真的可以跟隔壁那位公子交换树上的桃子吗?」

  「若是我,当然愿意交换。」

  「姑娘又不是那位公子。」

  「我不是那位公子,但相信他跟我一样聪明。」

  顿了一下,紫燕明白的点点头,「姑娘的意思是说,那位公子若是个聪明人就会跟姑娘交换,是吗?」

  「若非舍不得好好的桃子烂了,你家姑娘干麽如此大费周章,直接拿这鸳鸯锅开铺子挣银子就是。」

  「我真搞不懂姑娘,别的庄子也有桃子,为何非要隔壁的?」

  「眼不见为净,但看见了就不能不管。」有时候她也不太能理解自个儿的想法,就好比明知这是一个权力至上的时代,可是往往又控制不住自己好管闲事。

  「我觉得姑娘就是喜欢自找麻烦。」

  静默了半晌,沈云锦幽幽的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确实是自找麻烦,可是明知不可为就不为,很容易失去本性。」每个人都有一种忠於自我的坚持,那是一种纯粹,但是越深入社会之後,不得不学习放下自我去适应这个社会,那原本的纯粹就渐渐消失在记忆深处。

  明知不可为就不为,很容易失去本性……齐明聿细细品味,唇角微微一翘,这句话真有意思。

  紫燕听得糊里糊涂,摇了摇头,「不懂。」

  「你知道吗?人有时候是需要一点傻劲。」

  紫燕豁然开朗,「这个我懂,就好比我明知无法阻止姑娘爬到墙上偷摘桃子,我还是苦口婆心地试图阻止,这就是一种傻劲。」

  脸一僵,沈云锦咬着牙道:「我没有偷摘桃子,而是采摘落在我家的桃子。」

  紫燕一脸的鄙视,姑娘敢做不敢当。

  见状,沈云锦不悦的嘟着嘴,「你这是什麽表情。」

  「你的丫鬟是在说,你敢做不敢当。」齐明聿终於出声了。

  吓了一跳,紫燕惊慌的扔下手上的筷子,转头看着墙上的齐明聿,「那个……隔壁的公子……姑娘……」

  「别紧张,他又不是凶神恶煞。」沈云锦继续享受她的鸳鸯锅。偷听了那麽久,他应该明白她的意思了,除非他一点度量也没有,非要跟她过不去。

  齐明聿突然有一种遇到知音的感觉,是啊,明明不是凶神恶煞,但是老被当成凶神恶煞,见到他就紧张得跟什麽似的,真是令人不爽!

  「你舍得将这鸳鸯锅的食谱给我吗?」从她的反应,他相信她早就察觉到他。

  「不是舍不得,只是你若拿我的食谱去卖钱,我岂不是划不来?」

  「这份食谱我们只是自家食用,不会流传出去,如何?」

  「这还算公道。」

  「不过,你们说好吃,我可还没嚐到滋味。」言下之意先嚐过再来交易,方才公道。

  沈云锦很爽快的点头应了,「晚膳前我会准备好送过去。」

  「好,从後门。」齐明聿对她生出一股赞赏,虽然嘴巴刁钻,可是性情豪爽,而且能够在三日不到就找到法子说动他改变心意,不能不教人另眼相看。

  「行,可是你得派人帮我摘桃子。」

  「成交,我明日一早就派人摘桃子送过去给你。」齐明聿转身跃下围墙,从容悠闲的走回树下乘凉。

  周皓平直勾勾的瞅着齐明聿。虽然听得够明白了,但还是等着他交代清楚,可是人家看也不看他一眼,教他忍不住想哇哇大叫。「你将我庄子上的桃子卖了,难道不应该先跟我打一声招呼吗?」

  「换成六爷,这会儿已经命人摘桃子送过去了。」

  周皓平顿时闭上嘴巴。难怪皇兄要让齐明聿来这儿,换成别人,肯定会按着他的意思行事,哪会理直气壮的将他这个王爷,而且还是主人踩在脚底下?

  不熟悉齐明聿的人,当然不会将他视为凶神恶煞,可是知晓他底细的人,无不将他视为洪水猛兽,一个眼睛眨也不眨就下令屠村的武将,且当时不过十七、八岁,任谁都会觉得他太可怕了,根本是没有人性。

  无论如何,大皇子绝不相信这个名震西戎的屠夫将军在庆丰府只是闲人,更别说他一直认为齐明聿是父皇看上的禁卫军统领,将来护卫新皇的重要人物之一,不可能闲在一处没事干,当然,为了掩护他在庆丰府真正的目的,总要故作一下闲人的姿态。

  可是,探子送回来的消息明明白白指着他是闲人,不是窝在庄子,就是在城里吃吃喝喝,真的一点作为都没有。

  「舅舅如何看待此事?」大皇子周启曜将探子传来的书信递给辅国公梁孟哲。

  迅速看完书信,梁孟哲交还给他,周启曜随即扔进紫铜熏炉里烧为灰烬。

  「殿下可还记得四年前齐明聿也闹过一次,当时皇上教他滚回西北。」

  四年前,皇上不过要齐明聿跟着二皇子、三皇子一起在贵女名册中挑选一个,将亲事定下,齐明聿却为了避免跟皇子们抢夺贵女之嫌,故意大闹京中贵女,吓得她们一个个花容失色,此事说起来是齐明聿不知好歹,可是这回皇上有意将女儿嫁给他,这是多大的恩宠,他竟然跑去妓馆跟人家争风吃醋,这简直是赏了皇上一巴掌,皇上却反过来将他送到安王身边。安王是谁,皇上最疼爱、最信任的胞弟,一直为皇上守在南边,齐明聿待在安王身边岂会没有用意?

  「我也认为父皇不可能无缘无故要他去庆丰,可是除了紧邻南吴,庆丰好像没有什麽值得父皇费如此大的心思……还是说,父皇准备对南吴用兵了?」

  「大周北有夷族,西北有戎族,实力皆不输南吴,可谓是两头伺机在皇上背後的猛虎,皇上不会挑在此时挥师南下。」

  「若是如此,父皇为何让齐明聿去庆丰?」

  梁孟哲忍不住在心里叹气,殿下是个聪明的,可惜太没有警觉性。「殿下忘了吗?我们的人在岷川。」

  周启曜脸色微微一变,岷川虽然地属祈州,但是连着九华山,而九华山另外一边深入庆丰府……「难道父皇发现了?」

  「我们的人行事向来谨慎,近来也不见皇上对庆丰和祈州有所关注。」

  「安王在庆丰。」

  「安王一直待在庄子养病,很少待在安王府。」他们所以将人安置在岷川,这是因为此举看似冒险,实则最为稳妥。

  大周的外患有三—— 南吴、西戎和北夷,皇上派安王守在庆丰,紧盯南吴,而西北有亦师亦友的镇国公驻守,皇上可以将心思全部倾注在北夷。安王是个体弱多病的,汤药不断养着身子,一心一意只想留个子嗣,眼目最多只能留意庆丰府,哪会有心思关注到隔壁的祈州,最要紧的是,岷川这样的地方在祈州一点也不引人注意,他们的人行事低调,绝不可能暴露出来。

  「若非我们的人露了馅,庆丰有安王就好了,父皇为何将齐明聿调到那儿?」周启曜对齐明聿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

  齐明聿的曾祖母明珠公主是太宗皇帝的妹妹,但其胞兄与太宗皇帝争夺皇位,虽然她未曾参与夺嫡之争,却无可避免地受其牵连,而她最爱的夫君更是在战乱之中被禁卫军杀死,最後她还被驱逐到西北,被夺去爵位的镇国公府沉寂下来,消失在世人面前。

  三十年後,西戎突然倾巢而出进攻大周,而齐明聿的祖父以一队侍卫突击,击退西戎铁骑,阻止西戎进攻的脚步,镇国公的爵位又重新回到齐家,不过因为明珠公主临终遗言——齐家子孙不得参与夺嫡之争,镇国公府此时并未引起权贵注意。

  後来,先皇为了让父皇见识战场上的残酷,将年仅十五岁的父皇送去西北,父皇在西北待了四年,也就是这段期间,父皇与如今的镇国公成了亦师亦友的关系,齐明聿在父皇心目中更是成了儿子般的存在。待父皇继位之後,便大大重用镇国公,还在京城给镇国公赐了一座府邸,镇国公府从此又兴旺起来。

  「继续盯着,马脚总会露出来。」

  略一思忖,周启曜摇了摇头,「若说父皇送他去庆丰真的只是想让他待在安王身边修身养性,我们一直盯着他不放,反倒显得我们心里有鬼,还会暴露出我们在那儿有人。」

  梁孟哲想了想也觉有理,便道:「不如……」

  周启曜连忙举起手打断他,不以为然道:「舅舅认为有必要为了一个齐明聿大动干戈吗?」

  「齐明聿得以被西戎称为屠夫,不在於他够狠,而是他是一个可怕的对手。」换言之,他们不可以小看齐明聿,齐明聿能够年纪轻轻就在西北闯出名堂,不单单有镇国公的关系,更重要的是他个人的本事,要不,西北军箍得如铁桶一般,他如何能够得到西北军的敬重?皇上想必也是看出来了,方才想插手他的婚事。

  「若非屠村,西戎为何会称他屠夫?」

  齐明聿能够成为一号人物,全是因为四年前他领兵迎战西戎,後来深入西戎,连续屠了西戎好几个村落,这件事在朝堂上引起极大的争议,不少言官群而攻之,最後父皇不得不将齐明聿召回京城,让齐明聿为自个儿辩护。他一直觉得对老弱妇孺痛下杀手是没人性的事,即使对方是敌人,而齐明聿竟然不觉得羞愧,还嘲笑他这个皇子见解浅薄,说什麽一个活口就是一个危险,西北上百万的军民不能为了一个危险担心受怕。

  「殿下仁慈宽和,情感上难以接受齐明聿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可是为了大业,殿下还是要尽可能拉拢他,使他为殿下效力。」在梁孟哲看来,齐明聿是皇帝为下一位帝王栽培的镇国大将军,能够得到他的认同,殿下的帝王之位只剩下皇上要不要立太子一句话。

  「若是齐明聿如此好拉拢,我有必要在庆丰费心布置吗?」周启曜不是不明白齐明聿在他的帝王之路上有多重要,可是此人嘴巴又毒又坏,那张脸还僵硬得一点表情也没有,实在让人不喜欢。

  「殿下觉得齐明聿难以拉拢,二皇子、三皇子想必也是心有同感,更别说年幼的四皇子,殿下还是先放下成见,好好地跟他建立关系。」

  周启曜烦躁的摆了摆手,「我们还是先度过眼前的危机再说。」

  「我们的人不能不盯着,总要搞清楚他去那儿的目的何在。」

  「好吧,教陈郢派人盯着,但是别盯得太紧了,免得教他起疑心。」顿了一下,周启曜又道:「让陈郢将齐明聿在庆丰的消息传出来,相信有人比我们更紧张。」

  梁孟哲略一迟疑,「妥当吗?」

  「父皇的乾清宫可不是只有我们的人,关心齐明聿的人也不是只有我们,再说了,齐明聿离京时又没有刻意隐藏行踪,这事谁传出去的很难说得清楚,父皇不至於为了这点小事整肃乾清宫。」

  闻言,梁孟哲倒是无话可说。是啊,无论前朝或後宫,总有数不清的人企图将手伸进乾清宫里,若单单因为有人泄露齐明聿去了庆丰府就大动干戈,确实没必要。

  「好啦,舅舅嘱咐陈郢不要日日派人盯着,且每一次都换人。还有,舅舅要留意二弟和贤妃那儿,看看能不能从他们那儿打探到消息。」几位皇子中,二弟最受父皇看重,而四弟年纪最小,但其母亲贤妃母家最为显赫。

  梁孟哲应声「是」,见周启曜开始铺纸练字,便告辞离开晋王府。

  美食的交流向来是建立关系的好开始,沈云锦因此得以进入六爷的庄子,当然,经由後门。

  虽然沈云锦已经十四岁了,可是六爷的庄子有女眷,而且乡下不同於京城,规矩没那麽多,她又是避人耳目上门串门子,双方往来倒也不拘束。

  沈云锦没几日就将六爷的庄子摸熟了,而且一眼就看中人家的葡萄。

  「小丫头想吃多少都摘回去,反正放着也是任其烂掉。」周皓平原本就是个大方的人,更别说他爱上沈云锦进贡的美食,只要能力范围内,他都乐於满足她。

  「能否全部给我?」沈云锦下意识的瞪了齐明聿一眼。得知他并非庄子的主人,而是客人,她差一点抓狂,有没有搞错?主人客气又大方,而他这个寄居在此的客人刁钻又爱斤斤计较,实在太扯了!

  「你吃得完吗?」

  「我不是要吃,我要酿酒。」

  「你会酿葡萄酒?」周皓平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原本状似没听他们说话的齐明聿闻言也将目光转向沈云锦。这丫头总是令他意外,以为看清楚她了,可是下一刻她又会带给他不可思议的感觉。

  「当然,葡萄酒酿好了,我送六爷几坛。」上辈子外祖母是个酿酒高手,寒暑假母亲都将她送到外祖父家,她看外祖母酿酒很有意思,便在一旁充当小帮手。

  「这是真的吗?你如何想到拿葡萄酿酒?」周皓平很想念葡萄酒,自从来庆丰府之後,他就没机会喝到葡萄酒了。

  「这不稀奇,不少书上皆提过葡萄酿酒,而且我对吃吃喝喝特别有兴趣,闲着没事就试上一试,没想到试着试着还真教我酿成了。」

  「你这小丫头在吃食方面很有天分。」周皓平很自然的接受这说法,沈云锦这几日带来的美食连他的厨子都赞赏,因此无论她在吃食方面展现何种才能皆是理所当然的。

  齐明聿微挑着眉,「真是厉害!」葡萄酒是千里迢迢而来的贡酒,往往只有宫里的贵人才有品嚐的机会,这丫头竟然有法子酿出来!

  沈云锦可以听出他的怀疑,「过些天我就教你见识一下,千万不可小看人。」

  「好啊,我很期待。」

  沈云锦骄傲的扬起下巴,直勾勾的瞅着他。

  齐明聿唇角不由得一翘,「知道了,待会儿就命人将葡萄全摘下来,送到隔壁庄子。」

  「分三日采摘,我们人手不足,没法子一日之内酿好。」

  齐明聿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好啦,我回去等你们将葡萄送来。」沈云锦随即像一阵风似的带着紫燕离开。

  齐明聿转头交代齐白处理采摘葡萄一事,待齐白吆喝人开始干活,他回过头准备继续品茶,然後跟自个儿对弈,却对上周皓平饱含深意的目光。

  「六爷有何指教?」

  「你对小丫头好像格外『挑剔』。」这个小子对於不相熟的人,尤其是姑娘,通常连正眼都不给一个,将他惹烦了,他才会勉为其难吐出一句又狠又毒的话,可是遇上沈云锦,他变得话多了,意见也多了,看着跟沈云锦有仇似的,不过言词倒是越见温和。

  「我就是瞧她不顺眼。」

  周皓平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不顺眼吗?」

  「不过是个乡下野丫头,却胆大妄为、不知死活。」

  「你看她真的只是一个乡下野丫头吗?」

  「难道不是吗?」虽然她一再超出他的认知,带给他不同的想法,但终究是生长在乡下的野丫头,不知道危险为何物,也不怕他们是坏人,招惹他们是祸不是福。

  深深看了他一眼,周皓平语带幸灾乐祸的摇摇头,「我就不相信你如此眼拙。」

  这位王爷的眼神令他不安,好似他遗漏了很重要的事。齐明聿试探的问:「难道她有什麽了不起的身分?」

  「她是否有什麽了不起的身分,你派人去查不就知道了吗?」

  自个儿找到答案不是更有意思吗?周皓平期待他受到惊吓的样子,会变脸吗?他变脸肯定有趣极了,就不知道是否有幸亲眼目睹。

  「不过是个野丫头,我还劳师动众派人查她的底细?」齐明聿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这位王爷明显不怀好意,他可不会傻傻的落入他的算计。

  是吗?周皓平酷酷的道:「不想知道就算了。」

  对,他不想知道,她是谁并不重要……没错,她就是一个野丫头,他没必要为她劳师动众……可她究竟是谁?他是不是早就认识她?还记得第一次她直勾勾的看着他,那双眸子感觉是如此的深刻……

  随後,齐明聿就按捺不住的吩咐齐凛暗中调查,不到半日,齐凛的消息送来了,这夜,他就做了一个梦,关於四年前——

  听说国子监祭酒的女儿被他吓得回去之後病倒了,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大夫束手无策,直觉告诉他,此事并不单纯。当夜,他便潜入文定侯府,用失魂香找了一个丫鬟指路,为沈云锦诊脉,没想到意外发现她不是病了,而是中毒,由此可知,有人不想让她活命,可是,她一个小姑娘如何会惹上杀身之祸?

  念头一转,床上的小人儿突然睁开眼睛,两人四目相对,一时之间他竟不知如何反应。

  半晌,床上的小人儿眼睛一闭又睁开,看着他似乎很困惑,喃喃自语「我在做梦」,然後又闭上眼睛,他终於回过神来,赶紧离开,走到外面时,他还听见她喃喃自语说着「我果然在做梦」。

  这时齐白过来与他会合,「爷,丫鬟应该要醒了,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他回头看了一眼,赶紧跟着齐白离开文定侯府。

  早晨梦醒了,轮到齐明聿困惑的喃喃自语,「她的胆子可肥了,怎可能是当初那个被我吓得晕过去的沈家五姑娘?她们真是同一个人吗?实在是差太大了,是不是哪儿弄错了?」

  第三章 经营计划书

  半个月後,沈云锦呈了小小的一壶葡萄酒给周皓平。

  「六爷别嫌我小气,这酒只是半成品,还没完全酿好,不过先拿过来给六爷嚐鲜,过些日子口感更好了,我再正式送几坛给六爷当谢礼。」沈云锦刻意忽略齐明聿,虽然负责采摘运送葡萄的人是他。

  何升赶紧倒了两杯,分别递给周皓平和齐明聿。

  两人同时举盏抿了一口,细细品味,虽然不及宫里进贡的葡萄酒,但是还不错。

  「这酒放的时间越长越好,明年再喝,口感更好。」

  「小丫头准备送我们几坛?」

  沈云锦用手指比出六,见周皓平抗议的皱眉,她很坚持的摇摇头,「不能再多了,除非你们还可以弄到更多葡萄。」

  周皓平转头看着何升,「有法子弄到更多葡萄吗?」

  何升点头道:「这附近有不少庄子都种葡萄,还有山上也有野葡萄。」

  「这事就交给你了,不管是收购的葡萄,还是山上的野葡萄,直接送到隔壁。」

  何升应声退了下去。

  「我们合夥卖葡萄酒吧。」齐明聿突然出声道。

  沈云锦怔愣的眨了一下眼睛,迟疑的道:「跟你?」

  齐明聿点头道:「你只要出酿酒的方子,我给你两成。」

  她是在做梦吗?来了四年,除了娘的嫁妆铺子,她没想到自个儿还能挣银子,而且是靠她为了满足口腹之慾一时兴起酿造的葡萄酒。

  「我也算一份。」周皓平急忙道。

  顿了一下,齐明聿勉为其难的点点头,「说到做生意,六爷比我在行。」

  其实他手下有不少能人,当然有善於经商之人,可是这门生意势必要将铺子开在京城,镇国公府在京城根基不够,还是拉上安王较为稳妥。

  沈云锦还是不敢相信,「你们真的要跟我合夥做生意?」

  「我向来有一说一,你出酿酒的方子,我们出本钱和人脉。不过,一开始酿酒的时候,若是你能在一旁指点更好。」

  「这是当然,如今我手上酿好的葡萄酒也可以交给你们,只要留几坛给我。」

  「我们成交了?」

  「成交了,我们一起合夥做生意,不过,我单出酿酒方子就可以赚两成,好像说不过去,不如,我再奉送一份经营计划书?」

  这四年来她严重缺乏安全感,最主要的原因是没有钱财傍身,虽然娘亲总是说,将来嫁妆铺子要给她当嫁妆,可是未记在自个儿名下之前都是空的,如今可以赚取真正属於自己的财富,当然不能错过。

  「经营计划书?」齐明聿很迷惑。

  周皓平倒是来了兴致,「这是什麽玩意儿?」

  「就是我对经营葡萄酒买卖的一些想法和意见。」

  这会儿两人同时怔住了,完全不知如何反应。

  沈云锦可以明白他们的想法,扬起下巴道:「你们不要小瞧我了,我的见识不见得在你们之下。」

  哇!这口气很大哦!周皓平由衷的对她生出一股敬意,「了不起!」一个小姑娘可以自诩见识不在他们之下,说起来是不自量力,可是在他看来,能够昂首挺胸的如此夸口,这可是需要胆量。

  齐明聿瞥了周皓平一眼,状似佩服的道:「我不是说了,这丫头胆子可肥了。」

  「还好胆子够肥,要不岂不是早被你吓跑了?」周皓平戏谑的道。

  「胆子太肥了可不好,往往不知道自个儿如何死的。」

  「不怕、不怕,以後不是有我们两个兜着吗?」

  「以後要合夥做生意,我能不兜着吗?」

  「为了利益是吗?」

  「难道六爷另有高见吗?」

  这是不是扯太远了?沈云锦唇角抽动了一下,目光从这一位转到那一位,他们当她耳聋了吗?藉着她,两人一来一往,话里暗藏机锋,这是什麽意思?

  她没好气的打断他们,将焦点拉回来,「你们都还没见到我的经营计划书,如何知道我的见识不及你们?」

  「小丫头误会了,我相信你绝对有这个本事。」周皓平连忙讨好的道。惹火她,以後岂不是吃不到美食?再说了,若是没本事的,如何能琢磨出葡萄酒?

  齐明聿勉为其难的点点头,能够口出狂言也是一种本事。

  沈云锦知道他们并非真心认为她有本事,虽然某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她就是接收得到他的想法。

  「这会儿我说再多也没用,三日後我会教你们瞧瞧,我不是只有胆量,还是有些真本事的。」即便她有作弊之嫌,不过能将别人的经验变成自个儿的实力,这也是一种本事好吗?

  周皓平忙不迭的应了一声「我很期待」,齐聿明还是没有表情,然而,他比周皓平更好奇她的经营计划书,并不是相信她能有多不可思议的见解,而是想将她看得更清楚—— 她明明很直率,彷佛可以一目了然,可是却有层出不穷的花样,教人看糊涂了。

  他不曾如此想将一个人看透,却总觉得看不透,她究竟还能带给他多少意外?

  上一世因为父亲有小三,父母早早离婚,她是母亲独自抚养长大的,母女两人的感情格外深厚。来到这儿之後,她还没熟悉京城的人事物,就跟原主的娘亲被送到庆丰府,母女独立在此生活,两人很自然就建立了亲密关系,可想而知,每日的晨昏定省她绝对不会落下,无论天气如何,刮风下雨也好,艳阳晒得人头昏眼花也罢。

  她不喜欢一个人吃饭,感觉孤伶伶的很可怜,因此一日三餐陪娘亲用膳是一种幸福,所以即便天亮了才睡觉,她还是坚持当个孝顺的孩子起床梳洗後去见母亲。

  「听说你四处收购葡萄,还拿葡萄酿酒?」

  沈母张如歆和沈云锦分住庄子左右两侧,唯有这两处的院子带有花园,景色最美,住起来最宽敞舒适,还有自个儿的小厨房,因此即使距离远了点,张如歆还是依着女儿,给她独立的院子,且见女儿身子越来越健壮,整个人生气有活力,她也就放心了,平日根本不管她做什麽。女儿是从鬼门关前抢回来的,如今她只求女儿开心健康就好。

  「我是帮隔壁庄子酿葡萄酒,不过酿好後会留一些下来,到时我给娘送几坛过来,娘每日小酌一盏,对身子好处多多。」

  「你的花样还真多,如何想到用葡萄酿酒?」

  「书上提过葡萄酒,我曾经琢磨过酿酒的法子,又正巧见到隔壁的庄子有葡萄,反正吃不完也是烂掉,就请他们将葡萄交给我酿酒。」

  张如歆知道女儿跟隔壁庄子有往来,先前庄子的管事说过隔壁是大户人家,应该是从京里来的,心想女儿跟他们往来也不是坏事,便由着女儿,不过,姑娘家总是不好过於随兴。

  「虽然庆丰靠近南吴,民风开放,但别忘了你已是大姑娘了,规矩礼仪上绝不可落人话柄,以免惹来闲言闲语。」

  「娘亲不必担心,我们只是私下往来,不会惹来闲言闲语。」沈云锦看了紫燕一眼,默默警告她不能在娘亲面前露了口风,透露她与隔壁往来的对象并非女主子,而是两个大男人……六爷还好,至少有三十岁,能当她爹了,可是齐爷好像才二十出头,他们两人往来确实容易招来闲言闲语。

  「私人往来也不见得能避开所有人耳目,须知人言可畏。」回想四年前,锦儿不过因为众人推挤,不慎跌出去摔在镇国公世子面前,就被人逮着机会生事,说她不知羞耻,试问,有哪位姑娘在此情况下还能若无其事?一场大病下来差一点夺了她的小命,教她这个当娘的操碎心了。

  沈云锦知道娘亲又想起四年前了,当时她初来乍到,身子虚弱不听使唤,但是依然可以听见丫鬟为了外面的传言气愤难平,想必这事在娘亲心中留下一道伤痕。

  「我身边只有一个紫燕,若有闲言闲语传出来,我就找她算帐。」她开玩笑的看了紫燕一眼。

  这可吓坏紫燕了,连忙捂着嘴巴摇摇头,表示她绝对会守住自个儿的嘴巴。

  「紫燕是个憨直的,你不准她说,她一句也不会传出去。」夫君送她们来庆丰府之前,说是来此思过,不必太多丫鬟伺候,将锦儿身边的丫鬟全打发了,只留一个紫燕,就是看在紫燕这丫头实诚、忠心耿耿的分上。

  「娘亲知道紫燕是个好的,我又懂分寸,何必担心呢?」

  「娘亲只是提醒你。」

  「是是是,我记住了。」沈云锦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昨夜没睡好吗?」张如歆担忧的仔细打量女儿,她脸色看起来有点苍白。

  「昨晚有一点闷热,可能是被子太厚了。」隔壁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那麽多葡萄,白日她要酿酒,当然只能利用晚上撰写经营计划书,要不就无法准时在明日呈给那两位大爷了。

  「天气越来越热了,是应该换薄一点的被子。」

  张如歆随即转头看着沈云锦房里的管事嬷嬷崔嬷嬷,「待会儿回房後,帮姑娘换薄一点的被子。」

  「是,夫人。」

  沈云锦突然发现一件事,娘亲平日不是如此多话的人。「娘亲有什麽喜事吗?」

  张如歆脸红了,羞涩的道:「你爹来信了。」

  哎呀!她都忘了,只要收到那个她连长相都记不得的父亲来信,娘亲就会变得热情有活力,这种情况会维持好几日。可是,她对那个狠心将妻女送来这儿的父亲一点感情都没有,不是因为他们没有机会培养感情,而是对於这种为了一点小事就可以舍弃妻女的男人,她实在不想浪费感情。

  不过,她实在不明白,娘亲为何对父亲一点怨言也没有?若非父亲给女儿定下「失仪」之罪,娘亲何来「管教不当」之责?这四年来,她只听见娘亲对父亲满满的思念,成日担心父亲吃不好睡不好,难道娘亲以为她自个儿不在身边,就没有其他女人照顾父亲吗?

  「明年你就及笄了,你爹说过年前会派人过来接我们回京。」张如歆一想到再过半年多就可以见到夫君,笑得像个小女人似的。

  「什麽?」她以为明年及笄之前才会回京。

  「我们可以回京跟你爹、哥哥们一起过年,开心吗?」

  不开心,这儿的日子多逍遥,进了京,她就如同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没被闷死就该偷笑了。

  张如歆见她没有反应,终於注意到她有些郁闷,「不想回京吗?」

  沈云锦当然不能实话实说,只能婉转的将心里的担忧道来,「娘亲可有想过一件事,当初我明明缩在後头,为何突然冲到众人前面,摔倒在镇国公世子面前?」

  按照原主的性格和紫燕提供的讯息,她几乎可以肯定原主应该紧紧跟在大姑娘身後,换言之,很可能是有人恶意将原主推出去,致使原主当众出丑,而原主原本胆子就小,闹出那样的笑话,那日又身子不舒服,自然当场晕过去。总之,原主有一个不知躲在何处的敌人,她回到京城岂不是得成日提心吊胆?

  顿了一下,张如歆交代道:「回到京城,你少跟大房的四姑娘往来。」

  「四姑娘?」

  「你不记得吗?以前你胆子小,总是习惯跟在年长半岁的四姐儿身边。」张如歆知道女儿大病一场之後,有些记忆变得模模糊糊,可是只要提点几句,她就会想起了。

  沈云锦仔细搜寻留在脑海中的面孔,可是经过四年了,真的很难连结。

  「四姊姊是什麽性子?」娘亲教她少跟四姑娘往来,难道她「失仪」与此人有关?

  「她是侯爷的嫡女,是侯爷夫人的宝贝疙瘩,性子难免娇了点。」

  沈云锦明白的点点头,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同住在一个府里,我有心避开,也不见得能避开,不过娘亲放心,我变聪明了,好坏看得明明白白,不会傻乎乎当人家的应声虫,也不会傻乎乎被人家拿来当枪使。」

  是啊,她们来到这儿之後,锦儿病好了,不但变聪明,胆子也变大了……不,其实六岁之前,锦儿就是个聪明又活泼大胆的孩子,可是那一夜被人引到花园,遭到一只从外头闯进来的野猫攻击,从此就变得畏畏缩缩,也不爱说话。没想到四年前大病一场之後,记忆变得零碎,野猫攻击的事更是抛到脑後,胆子就回来了,这可谓因祸得福。

  「娘亲知道你聪明伶俐,可是京中的人善於表面功夫,对你笑的,不见得对你心怀好意,对你冷冰冰的,不见得对你心怀恶意。」

  「这个道理我懂,知人知面不知心,一个人的好坏不在於言词,而要看遇事的态度,透露出来的情绪。」

  张如歆想想女儿说的有道理,她应是真能理解,也就放心了。

  虽是抱有期待,周皓平和齐明聿并不认为三日就能收到那份经营计划书,因此看到沈云锦依约呈上,两人都傻了。

  「不看吗?」沈云锦对他们的反应很不屑。

  周皓平立马反应过来,赶紧看了她的经营计划书,看完,他彷佛被雷劈到似的无法动弹。

  齐明聿见状,夺了过去,翻阅一遍之後,也是无法言语。

  「如何?两位是不是觉得我真有那麽点本事?」

  沈云锦知道作弊的人不应该这麽骄傲,可是能将两位身分尊贵的爷踩在脚底下,让她很想翘屁股呐……尽管不清楚他们的身分,也没刻意查探,但是看他们的言行举止和气度,不难猜到他们出身显贵,而且八成出自京城权贵圈子,至於为何流落至此,相信跟她差不了多少,内情不好对人说道。

  半晌,周皓平终於找回声音,「你如何想到收集客户的资料?」

  他真的是大开眼界了,这丫头不但见解惊人,用词更是奇特有趣。他经营酒楼茶馆的目的正是为了耳听八方、打探消息,可他不过是教掌柜将所见所闻一一写下,每月呈给他过目,他再从其中研判可用消息,她却是主动收集消息,有计划有组织,长此下来铺子所在之地的情势岂不是皆在她眼目之下?这真是高招啊!

  「铺子要经营长长久久,不是仰赖新客人,而是来了一次又一次的老主顾,掌握他们兴趣、喜恶、家中情况关系等等,然後生辰之日送上一坛红酒当贺礼,这不是应该的吗?」

  她记得好友提过顾客是要用心经营的,何谓用心经营?最基本的是为客户建立资料,熟悉顾客,以便拉近彼此关系,再进一步就是要记得在顾客生日时寄卡片,附上一张生日八折券。

  周皓平很意外她的想法如此简单,一时反应不过来,而齐明聿却捕捉到很有趣的字眼,「红酒?」

  「葡萄酒这名字太俗气了,还是红酒更有美感。」红酒像一个妩媚的女子,而葡萄酒这毫无修饰将原料带出来的说法太直白了,两者的意境天差地别。

  「红酒更有美感?」齐明聿唇角一抽,不知她哪来的审美观。

  这个男人是不是跟她有仇,为何老爱跟她过不去?「你看不出葡萄酒的颜色根本是红色的吗?」

  「这与美感有关吗?」

  「颜色和食物,难道不是颜色的美感胜於食物吗?」

  「我倒是看不出来。」

  沈云锦恼了,这个男人有必要揪着这点小事不放吗?「我就是觉得红酒更有美感,不成吗?」

  「成成成。」周皓平抢着道,「葡萄酿酒的方子是沈姑娘给的,沈姑娘说是红酒就是红酒。」

  沈云锦满意的点点头,没好气的斜睨了齐明聿一眼,他却突然对她勾唇一笑,笑中状似无奈,又有一股说不出的邪魅,她先是吓了一跳,然後心脏扑通扑通的往上飙速……

  要死了啊,这个男人不是一点表情都没有吗?为何忽然「变脸」对她施展美男计……虽然她对他很有意见,但她无法否认他是美男子,还好平日都是一张「死人脸」,他的容貌不会给人强烈的感觉,要不绝对是个祸害……

  振作一点,人家连微微一笑都没有,她就乱了阵脚,哪日他发自内心对她展露笑容,她不是要阵亡了吗?可是,他干麽莫名其妙对她露出这样的表情?难道是嘴巴斗不过她,索性改变策略好打趴她吗?这个男人真是太邪恶了!

  周皓平没有留意到他们之间的你来我往,满腹心思还绕着原先的问题,「不过,你教掌柜查问客人的底细,妥当吗?」虽然这是收集消息的好法子,可是达官显贵哪个不是人精,掌柜一提问,他们很可能以後都不来铺子了,这生意还能做下去吗?

  深深吸一口气,沈云锦努力集中精神,别让某个不定时炸弹扰乱她。

  「我有让掌柜查问客人的底细吗?」她不以为然的摇摇头,觉得他实在太没常识了。「若掌柜是个有本事的,就懂得在闲谈之中引导对方道出你想知道的事,而且这种事当然不会一次就成,因此每位客人独立造一本册子,前後勾连,还怕摸不清楚吗?」

  「若是言词不实呢?」

  「六爷可听过一句话—— 扯了一个谎言,就必须说另外一个谎言来圆这个谎言。说谎不是难事,但是说谎要连贯这就不易了,况且每位客人之间相互对照,是真是假很难藏得住。」这位爷是不是想太多了?不过是一些简单的客人资料,何必想太多?

  周皓平赞赏的点点头,聪明!这丫头确实有狂妄的本事。

  齐明聿也深感佩服,这丫头果然有见识,可是嘴巴上偏偏道:「我的掌柜怕是没有这样的本事。」

  「没本事就换一个,要不,我给你寻一个。」沈云锦纯粹就事论事,当她接手娘亲的嫁妆铺子—— 容锦阁,她就有计划的让掌柜栽培副手,一来掌柜若出了状况,不会临时没人接手,二来她们母女终究要回京,她当然要在京城开一间容锦阁,手上就不能没有当掌柜的人。

  这是在嘲笑他一个大男人比不上她一个小丫头吗?齐明聿懊恼的转移话题,「你哪来这麽多主意?」

  「你应该问上天,为何如此厚待我,给我如此灵活聪明的脑子?」

  齐明聿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虽然已经知道她并非真正的乡下野丫头,可就是京中那些名门千金也没她如此狂妄,不过,为何他生不出丁点讨厌的感觉?他甚至觉得她自以为是的样子看起来特别明媚动人……他疯了吗?他是被这丫头虐待出乐趣来吗?为何生出如此可怕的念头?

  周皓平见状哈哈大笑,见到他这个毒舌的老是被这丫头堵得哑口无言,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当然,他的幸灾乐祸立马招来某人冷冷的一眼,不过,他可不在意。

  「沈姑娘,以後铺子开了,还望你多多指教。」

  「不敢当,我能给的意见都在上头了。」沈云锦看了一眼经营计划书。

  「我会仔细研究沈姑娘的意见,若有不解之处,还望沈姑娘赐教。」

  沈云锦突然发现一件事,六爷今日不唤她「小丫头」,而是「沈姑娘」,这是承认她的见识不在他们之下吗?

  「酒庄我占了两成,若还有我可以效劳之处,不敢推辞。」她给他们的建议不是只有开铺子,还要建造自个儿的酒庄,创立自个儿的品牌。她看他们身分显贵,觉得没发挥相对的价值实在太可惜了,索性做大一点。

  「你丢给我们的难题不少,难道还妄想置身事外吗?」齐明聿好像不偶尔出声说两句就会浑身不自在。

  沈云锦真想扑过去咬人,若非想要多点银子傍身,她直接给酿酒方子就好了,何必自找麻烦搞得如此累人?再说了,红酒生意赚钱,他们得到的好处比她还多。

  周皓平忍不住用眼神堵住齐明聿的嘴巴,连忙保证道:「请沈姑娘放心,若非琢磨不透,我们不会老是拿此事叨扰沈姑娘。」

  「我倒不是怕你们叨扰,只是我不会一直待在这儿。」

  「我听庄子的管事说过,沈姑娘是京城人士。」

  「是,我过年前就会回京。」

  「我们也是京城人士,只是我身子不好,更适合待在此地养病。倒是齐爷,随时有可能回京,所以无论沈姑娘在何处,我们都找得到沈姑娘。」

  沈云锦差一点翻白眼,谁担心他们找不到她。

  「还有,但愿我以後还能常常吃到沈姑娘做的美食。」

  「只要我在这儿,六爷想吃什麽尽管开口。」

  她很乐意讨好帮她挣银子的人,当然,某人例外……沈云锦忍不住瞪向某人,却见某人正盯着她,目光深沉难懂,莫名的,她感觉自个儿像被什麽抓住似的,不安瞬间将她包围,然後她就很孬种的赶紧告辞离开。

  沈云锦一离开,周皓平和齐明聿很有默契的将目光移向那份经营计划书,想着一个小丫头竟有此见识,真是教人心情难以平静。

  「你有何看法?」周皓平真是太震撼了,若是他早就用这一套法子收集消息,他对南吴的掌握不会至今还如此薄弱……说起真是惭愧,他的见识竟然比不上一个小丫头。

  「明明是养在深闺的姑娘,如何有这种奇特的想法?」齐明聿真的想不通,四年前初次见面,他还没看清楚她的样貌,她已经晕过去了,四年後相遇,她胆肥得简直目中无人,更别说她的见解有多惊人,怎可能是同一人?

  周皓平戏谑的扬起眉,「先前你不是还说人家是乡下的野丫头,如今怎麽成了养在深闺的姑娘?」

  「……有差异吗?」齐明聿的舌头差一点打结了。

  周皓平一脸古怪的看着他,「两者可谓天壤之别,怎可能没差异?」

  是啊,两者确实天壤之别……不对,差一点被绕进去了,这不是他的重点。

  「六爷是故意找碴吗?六爷知道我的意思,无论养在深闺还是乡下野丫头,都很难生出这些想法。」

  略微一顿,周皓平冷不防的一问:「你看上她了是吗?」

  「嗄?」

  「我问你对此事有何看法,你却满腹心思绕着她打转,这不是看上她了吗?」

  「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齐明聿的耳根微微红了。

  「她不是说了,上天厚待她嘛。」

  齐明聿不以为然的轻哼一声,「她胡言乱语,六爷也信了?」

  「为何不信?史书上又不是没见过天纵奇才,重要的是,她的提议於我有益,其他的事就不必太计较了。」对周皓平来说,他只要知道沈云锦的来历,确定她不是站在敌对的立场,这就够了。

  「六爷是什麽身分,多少妖魔鬼怪寻机近身,能够不计较吗?六爷不曾想到的事,这丫头竟然有此想法,而且心思缜密,难道六爷不觉得应该好好调查这丫头,这四年她在庆丰都做了什麽?」

  齐明聿很清楚这位王爷的想法,说白了,沈云锦不过是一个小丫头,不足以跟他们站在平等的地位,自然没必要将她查个底朝天,可是他的看法不同,无论是谁,多一分戒心总是不吃亏。

  周皓平嘿嘿嘿的笑了。

  齐明聿忍不住皱眉,「六爷笑什麽?」

  「不是说人家是野丫头,不必劳师动众查她的底细吗?」周皓平的声音无比欢快,这小子原来也是有表情,只是看起来有点僵硬。

  齐明聿真是恨不得咬掉自个儿的舌头,从他们一开始往来,沈云锦只提及姓沈,其余皆未言明,理论上他应该刚刚才知道她是京城人士,但这会儿後悔也来不及了,他只能硬着头皮道:「我们要合夥做生意,我当然要弄清楚她的底细。」

  「我若看不明白你的心思,就虚长你十岁了。」周皓平也不追究他何时查人家的底细,他的心思清清楚楚显露在言语之间,想藏也藏不住。他像在安抚闹别扭的孩子,轻拍齐明聿的肩膀,「好啦,你对她很感兴趣,恨不得将她琢磨透了,你就去调查,别拿这事当藉口。」

  齐明聿忍不住懊恼的道:「我哪有对那丫头很感兴趣?」

  周皓平又露出那种诡异的笑容。

  齐明聿火大了,转而攻击,「那一位如何放心将六爷放在这儿?」

  周皓平噎住了。

  「六爷应该庆幸南吴这些年很安分,要不南方烧起来了,那一位恐怕还真以为最令人放心的就是南方。」齐明聿一点面子也不给,这位王爷文不成、武不就,充其量只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若非南吴长久偏居南方,那一位大概也没胆子将他放在这里。

  「谁说我一点价值都没有?若非我……」周皓平及时收住口。

  「六爷为何不说了?」

  周皓平张开嘴巴又闭上。不行,皇兄有令,这小子不主动开口,他就不能说……皇兄为何搞得如此复杂,是不是存心找他麻烦?

  齐明聿嘲弄的唇角一勾,「我还真好奇六爷在这儿有多大价值。」

  「我有多大价值,那一位知道就好,何必向你交代?那一位根本不是让你来这儿修身养性,而是来这儿气我的……我懒得跟你废话了。」周皓平孩子气的「哼」了一声,也不想再问他意见,直接转向何升,「老何,让所有的掌柜过来见我。」

  「慢着,难道六爷准备将这一套用在所有的铺子上?」

  「你不也觉得这法子好吗?」

  「法子是好,但我以为六爷还是先挑一家试试,譬如吉祥茶馆的钱掌柜说话结巴,就不见得适合干这样的差事,他的铺子必须另外选人。」

  周皓平在庆丰府开铺子是皇上的意思,目的是打探消息,为了不要引人注意,除了酒楼比较大,其他铺子规模都不大,就是掌柜也不敢挑太过精明能干的。

  闻言,他也觉有理,转而吩咐道:「老何,先请陈掌柜来见我。」

  「还有,顺道调查一下沈姑娘这四年来都做了什麽。」齐明聿补充道。

  「这是你的事,我不想掺合。」换言之,你非要追着人家穷追猛打那是你的事,想将人家祖宗八代查得一清二楚,用你自个儿的人,何必扯上我?

  这个可恶的臭小子,明明身分、辈分皆不如他,却不知敬重他。

  齐明聿恨恨的咬牙切齿,只好稍後交代齐白,让齐凛暗中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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