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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收录] 《更新另一半》作者:白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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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0-27 15:5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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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翎《更新另一半》

白翎《更新另一半》

白翎《更新另一半》

出版日期:2016年4月22日

内容简介:

别的女人是不化妆,不敢见人;她是不化妆,依然动人。
可生得美艳并非她的错,怎麽男友总当她是花瓶,最後全劈腿?
害得她尾牙当天借酒浇愁,听说还吐到技术部主管的车去了……
好在他人好,装作没这回事,要不,她真要羞到投江自尽啦,
但也因他的绅士品格让好友看上眼,硬是要撮合他俩在一块,
她都还没打枪咧,那家伙竟先说她是不合脚的鞋,两人不适合?!
欸,拜托,她交往的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他算哪根葱啊!
这下反倒燃起她熊熊胜负欲──姊不拿下你,誓不为人!
怎料她死命拿丘比特的弓箭追啊追,他却穿着防弹背心飞啊飞,
主动约他吃饭、暗示他想看电影,都只换来一句「我先忙,掰」,
这场男女攻防战,她愈挫愈勇,愈败愈认真……他却无动於衷,
可要说他无情,他又数次为她解围,赶跑了花心前男友纠缠,
她只好装醉逼出他的真心,谁知他仍鬼遮眼的认定她爱前男友,
究竟是她变丑没吸引力,还是他太难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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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27 15: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章

  不得不承认,那两个人是真的很登对。

  英挺帅气的黄金单身汉,配上贵气高雅的千金大小姐,那画面是多麽吸睛耀眼啊!女人娇滴滴地挽着男人的手臂,在尾牙各桌之间穿梭敬酒、陪笑寒暄……

  啧,那高调晒恩爱的模样是想逼死谁?

  沈曼曦斜眼暗啐了声,仰头再乾一杯。酸涩的红酒混着苦辣的妒火,那滋味太难熬,难熬到连在尾牙这种狂欢放纵的日子里,她都无法陪着众人一起展颜大笑,连逢场作戏都装不出来。

  ……笑?别哭出来就阿弥陀佛了,还谈什麽笑?此刻她只想喝个烂醉,让自己什麽痛苦也感受不到。

  如此而已,她又倒了一杯红酒,仰首就乾。

  「哇靠,你喝这麽猛是想跟谁拚啊?」坐在斜对面的男同事已经盯着她很久了,终於忍不住出了声,「我看你菜也没吃几口,这样喝胃受得了吗?」

  听了,她挤出一抹虚假的甜笑,道:「你怎麽知道我没吃?下午我在公司的时候吃得可多了。我吃了半包的苏打饼、一片鸡排、一条饭卷、一杯珍珠奶茶,还有……」

  全是谎言。

  事实是,打从一个礼拜前,她就已经身在一个饿了吃不下、累了也睡不着的人间地狱里了。

  她打个酒嗝,忍不住又忿忿地朝着那对男女望去——?他们已经回到了座位上,女人依偎在男人的身旁,像朵含苞娇嫩的花朵般地倾身在对方的耳边娇羞低语,男人耐心聆听了一阵,随後两人恩恩爱爱地相视微笑……

  真是可恶。

  难道当她沈曼曦已经死了吗?如此幸福温馨的画面,在她眼里却如同一把硬冷的利刃,正一刀一刀残忍割划着她的心、她的身、她的眼、她的魂。

  那个男人,曾经是属於她的……那个名叫林书逸的男人。

  男人年纪轻轻,三十岁就坐上了副总这个位置,脸长得帅、体格也不赖,当初他刚从分公司调上来总部的时候,不知曾经让多少女员工陷入疯狂。

  可她沈曼曦也不是省油的灯。

  她虽然没有绝高的智商,也不是什麽大户人家的千金,但她有一张不输女明星的脸蛋。

  那真不是她在盖的,打从国小、国中、高中、大学一路求学走来,她总会被冠上什麽校花、科花、系花、社团之花……等等莫名其妙的封号。就算是出了社会,倘若公司打算推出个什麽「十二美女职员月历」的话,她能拿下的位置也必定是封面那一页。

  她曾经相信,只要靠着这张艳丽的皮相,总有一天能轻松飞上枝头……或是她以为自己已经站在枝头上。

  当那个叫作林书逸的男人来追求她的时候,她便认定非这个男人不嫁了。

  他帅气、有才华,企图心强、积极向上,以前他是金币,现在他是金条,未来他必定是金砖,甚至可能成为金库。

  嫁不嫁?当然嫁,不嫁的女人是傻子。

  可是,交往半年多来,男人不仅从来不提婚事,也没带她与家人见过面,甚至他俩交往的事情也从来不曾在公司内部公开过。

  「我们有利益关系,在一起会被别人拿来说嘴。我现在是冲刺事业的重要时期,你应该不希望我们的关系被人拿来攻击我吧?」

  这是男人的理由。

  既然是为了事业着想,她也不好说什麽,这个秘密,她藏了好久,甚至连自己最好的朋友都绝口不提。

  就这样,她默默当了半年多的地下情人,最後换来的却是男人的绝情。

  他主动提出分手,而且决绝残忍,彷佛当她是件过季的衣服,穿过就扔。

  男人告诉她,「董事长欣赏我,安排女儿跟我相亲,我怎麽能拒绝?你说我有本钱能拒绝吗?」

  她气坏了,爱他的心也成了一地的支离破碎,她冷笑,忍不住反讥,「哦,是吗?我看你根本也不想拒绝吧?人家可是董事长的独生女,娶了她你大可少奋斗好几年呢。」

  男人恼羞成怒,脸色一下青一下红。「你有资格说我吗?你自己不也是这种打算?」

  「我?」她皱了眉,「我打算了什麽?」

  「我看你也是只想钓个凯子,让你一辈子不用烦恼吃穿、只需要每天穿得漂漂亮亮当花瓶就好了吧?」

  他竟说出如此恶毒的言语。

  「林书逸!你——?」理智断线,巴掌呼出,那清脆的声响成了他们两人之间的最後记忆。

  直至今日,男人公然带着新欢在尾牙上亮相,高调宣布婚讯,这要她这个躲了半年多的地下女友……不,是前女友该情何以堪?

  回忆至此,男人似乎是感到那灼烫的注目,抬起头来朝她这儿望了一眼。但也仅是一瞬间的目光交会,男人随即移开了视线。

  如此明显而伤人的回避,轻易击溃了她。

  心里的悲苦像是一场拦也拦不住的浓雾,她的世界模糊了。眼眶一热,她再也无法强作微笑,她放下杯子,断然起身逃出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场所……不,感到窒息的人或许只有她而已。

  沈曼曦踉跄地走向停车场,步履摇摇晃晃地走到了自己的车旁,整个身体倚靠在车门上,低头在包包里翻找着车钥匙。

  Shit,她都忘了自己是开车来的,这下子算酒驾吗?

  嗯,应该是酒驾吧。

  不过她都可以自己走到车子旁边了,开回家算什麽,是吧?哼哼……她拿出了一串钥匙,拚命按着遥控器上的按钮,却怎麽样也无法解开汽车的中控锁。

  「呴!是怎样啦!」她怒不可遏,用力踢了汽车一脚,「连你都要找我麻烦吗?你太过分了喔!也不想想平常是谁在养你?!」

  踢着踢着,突然一阵酸恶的感觉自胃袋涌上。

  「唔……」不行,想吐了。

  她摀着嘴,跌跌撞撞地冲到了车头前——?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麽要往这儿冲,总之她一弯腰,吐得淅沥哗啦。

  「呕……恶……嗝。」呕吐过後又是一条好汉。

  她深呼吸,走回了驾驶座旁,再按了几下的遥控器,车门锁仍是不动如山,彷佛就是要找她麻烦似的。

  可其实那根本不是她的车,只是她醉茫了,没了正常人的判断力。

  她又动怒了。

  「呴!是怎样啦?烂遥控器、烂车子、烂男人、烂——?」

  实在是气不过,她摔了手上的遥控器,还怒踩了它好几脚,不料一个重心没踩稳,情绪没发泄到,反而害自己摔了一跤。

  「嘶……痛痛痛、好痛……」脚踝传来剧痛。

  好痛、好痛、好痛。

  是脚痛还是心痛?她已经分不清了。

  内心深处那座中看而不中用的堡垒,终於在这一刻崩塌粉碎。她忍不住抬手掩面痛哭,那经过苦苦压抑後的低泣,回荡在这个停满车辆却仍然寂寥的停车场里,哀哀凄凄。

  今年的尾牙,丁柏鑫抽到了个尴尬的奖项,是个什麽「日本关西双人游」的招待券。其实几天几夜的行程他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是个总价值超过三、四万的大奖。

  问题是他压根儿不想要那种东西。

  对一个才刚与女友分手的人而言,「双人游」这种东西只是用来徒增自己的凄凉罢了,他毫无获奖的喜悦。

  尾牙结束,人群逐渐散去,他一面走向自己的停车处,一边思考着他该怎麽处理那烫手的双人招待券。

  上网拍卖吗?

  嗯……这方法似乎可行,打个五折出售应该不难。

  只是很麻烦而已。他得先去申请个拍卖帐号,再填表审核收款帐号,接着上网挂卖、再约时间面交或是邮寄……万一对方反悔了还得再进行後续的退货处理……

  不巧,他这个人最讨厌麻烦的事情了,所以还是想想别的方案吧。

  不如转交给曹咏成那对夫妻俩好了?彼此朋友一场,免费相送,让那对夫妻出国去度个假、散散心,让感情加温一下也好,也算是美事一桩。

  好,事情就这麽办。

  自己的车子也近在眼前,他拿出钥匙串、按下遥控器,车子「哔啾」一声解了锁,他一如往常地走向驾驶座的那一侧,却在抬头的瞬间傻眼。

  因为那儿有个女人坐在地上,头倚靠着车身睡着了。

  是喝醉了吗?怎麽会有人睡在这儿?

  ……还是她根本是昏倒了?

  这样的念头一冒出,丁柏鑫蓦然回过神来,连忙上前蹲下查看。他轻拍了拍女人的肩,低声试探道:「喂?喂!你还好吗?」

  女人毫无反应。

  当然毫无反应,他嗅到了女人身上浓浓的酒味,而且听见了低微细小的鼾声,样子她只是喝醉酒、睡着了,不是昏倒或休克。

  确认了这样的事实,他松了口气,但烦恼却接踵而来。首先,这女人为什麽会醉倒在他的车旁?还有,他该拿她怎麽办?努力把她摇醒吗?

  「喂?」他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手臂,「那个……」

  他其实认得这个烂醉如泥的女人。

  「沈曼曦?」他放轻声量,唤了声她的名,「你醒醒,别睡在这种地方。你有听到我说的话吗?」

  她是行销部的人,平常工作上少有交集,会对她产生印象纯粹是因为她是好友的老婆的好友……虽然这关系牵扯得有点远,但毕竟还是让他留下了一些记忆点。

  「……沈曼曦?你醒醒。」他又唤了她两句。

  看来绅士的呼唤是起不了作用了,他的声音或许根本进不了她的耳。

  他想了想,见她还坐在硬冷的水泥地上,决定先将她搀扶离地再说。

  「欸,先站起来,别坐在地上。」他伸手扶她,却又不敢太靠近她的身躯,於是两个人的姿势变得有些可笑逗趣,「拜托,算我求你,快清醒一下,天气很冷,你睡在这种地方会送医院吧。」

  「嗯……」

  终於,不知道是那声「拜托」起了作用,还是女人对「送医院」这三个字产生了警戒,总之她嗯啊了声,稍稍醒了过来。

  「嗯?」她懒洋洋地轻睐了他一眼,然後露出了傻乎乎的笑容,「啊哈,你来啦?我等你好久耶!」

  「蛤?」等他很久?他怔忡了下,连忙摆手否认,「呃,我不是——?」

  「唉呀!你瞧瞧你!」沈曼曦惊呼了声,突然变得热络起来,好像他与她是十几年的至交似的,「这麽久没见了,你看看你,都长这麽大了呀!」

  「……」

  「来来来,让姊姊捏一下,我看看你爸妈都拿什麽喂你。」话才一说完,她便没规矩地在他脸颊上又揉又捏。

  突来的亲密举止吓得丁柏鑫直往後退了好几步。

  「等等、我不是……你别这样——?」不得已,他举起双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喝斥了声,「停!别这样。天哪,你到底喝了多少?部门里没人阻止你吗?」

  「嗯?」她眨了眨无辜的双眼,「什麽喝多少?喝什麽?你要找我去喝酒吗?呵呵呵呵……可以唷!只要书逸没意见的话。」

  书逸?丁柏鑫眉一皱,这女人说的是营运部的林副总林书逸吗?应该不可能是那个人吧……

  不过转念一想,这女人已经醉到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他何必计较她到底说了什麽话?

  他轻吁了口气,道:「这样吧,我进去帮你问一下人事或总务,看看有没有人可以送你回家。你可以自己一个人待在这儿等我一下吗?」

  「不要。」斩钉截铁。

  他一愣,彷佛没料到女人会说「不要」。

  「呃……那……」总不能就这样耗上一整个晚上吧?「不行,你醉成这样,就算送你上计程车也不安全。」

  尤其以她的姿色,被捡屍的机率大概比一般人高出二十倍。

  「你载我啊,不行吗?」

  「我不知道你家。」

  「你载我去书逸家嘛……你们不是住一起吗?」

  「你认错人了。」他松开了她的手。

  女人眨了眨蒙胧的眼,随後傻傻一笑,戳了戳他的胸膛,「哈哈,少来,又想整我,我才不会上当咧!是书逸叫你欺负我的吗?」

  他闭了眼,叹了沉长的一口气,无力感涌上。

  「听着,我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我是丁柏鑫,技术部门的人,你应该认得我吧?」

  「哦?柏星啊?小星星,好可爱的名字耶,呵呵呵……」

  「是鑫。」

  「唉呀,随便啦。你打电话问书逸,问他什麽时候要来接我?」

  书逸书逸,又是书逸,这女人到底在说哪一个书逸?

  「你说的书逸是林书逸吗?」

  「嗯哼。」女人微笑点了头。

  他听了,怔愣了下,「……林副总,林书逸?」

  「对啦,你帮我叫他过来好不好?」她的口吻突然变得好卑微,「你跟他说我好喜欢他、我不在乎他劈腿,只要他来接我,我就愿意原谅他,好不好?你帮我叫他过来,好不好?」

  愈听,他的眉纹渐深。

  她说劈腿?她刚才说的是「劈腿」这两个字没错吧……老天,他好像听见了什麽不该听的事。

  他想了想,问:「你的手机里有这个『书逸』的电话吗?」

  「有啊!」她傻乎乎一笑,想从手提包里翻出行动电话,「你等我,我找给你……嗝。」

  既然有的话,他困惑了,「你怎麽不自己打给他?」

  这句话,像是关键字。

  沈曼曦听了,动作缓了下来,最後静止不动,杵在那儿发呆。她的模样像是老奶奶在回忆童年时的表情,既遥远又飘渺……

  「沈曼曦?」他小心翼翼地轻唤了她一声。

  就这麽一声呼唤,她眼眶里的泪珠顺着脸庞滑下。

  丁柏鑫被这两滴眼泪给吓了一跳,而且不知所措。

  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女人的眼泪了,尤其是那种不明所以而落下的眼泪。那就像是解不出来的方程式,而且他只有五秒钟可以思考答案。

  「……抱歉,我说错了什麽吗?」真是不可思议,明知道她喝醉了,或许只是胡言乱语,可他还是试图跟她讲道理……这到底是什麽心态?

  被男人一问,沈曼曦摇摇头,一会儿冷笑,一会儿皱眉。

  「他不理我了……他不接我的电话、不读我的Line、不回我简讯……连我的脸书他也删了……」她低着头,边拭着泪水边说,抽抽噎噎,楚楚可怜,「他说他要跟董事长的女儿结婚……他好残忍,一句话丢过来,我就只能接受……」

  说到痛心处,她终於溃堤,泪如雨下,甚至激动地揪住他胸前的衣衫。

  「呜……我不管、我不管啦,他怎麽能这样对我?你评评理,我哪里输她?因为我活该没有一个当董事长的爸爸吗?这不公平啊!我不甘心,这要我怎麽输得心甘情愿嘛……这叫我怎麽能……」至此,她说不下去了,额抵着他的胸膛,痛哭失声。

  原来是如此,他似乎听出了点端倪,大概是一种「情人当新郎,新娘不是我」的剧情。

  他无奈,抬头望了眼夜空,任由女人靠在他的怀里哭天抢地……总觉得他能体会这样的心情。

  一个月前,他的女友提出了分手,他问她为什麽,女友却告诉他——?

  「因为我要结婚了。」

  见他傻傻的,一时之间还听不懂,女友冷哼了声,说道:「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麽。我都已经跟别人交往两、三年了,可是你竟然一点都没察觉?你心里真的有我吗?」

  就这样,近十年的感情一夕之间灰飞烟灭,女友搭着另一个男人的车子离去,留下了一团他解不出来的谜题。

  思绪至此,他不自觉抬手拍了拍她的背,无语相对。

  一个同样陷在情伤泥沼里的男人,如何能带领另一个女人走出情伤?他根本无能为力。

  突然,一个名字闪过他的脑海。

  ——?曹咏成。

  严格来说,来当救兵的人并不是曹咏成那家伙,而是他的妻子,伊玟。

  在仅有的资讯之下,他隐约记得那两个女人是「同梯」的关系。

  当时,她俩同属人事部,但据说沈曼曦一点儿也不喜欢人事部的工作,便转战业务部,最後在行销部落脚。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虽然身处不同的部门,却并未影响彼此的情谊。

  听说她俩还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室友,直到伊玟与曹咏成结婚了,才搬出了那间两人同住许久的公寓。

  有了这层分析,丁柏鑫暗想,把伊玟找来保准没错。

  於是,他没犹豫,先让沈曼曦冷静下来,半哄半骗地要她安安静静坐在车子的後座,随後拿出手机找到了曹咏成的号码,拨出电话。

  电话拨过去的时候,夫妻俩已经离开尾牙会场,开车上了高架桥。

  「你方便绕回来一下吗?」丁柏鑫开门见山,提出了请求。

  「嗯?」曹咏成在电话那头一愣,先是摸不着头绪,而後恍然大悟,「啊,你也喝多了吗?没关系,你等我十五分钟,我绕回去接你——?」

  「不是接我。」丁柏鑫打断了好友的揣测,「是沈曼曦。你应该记得吧?就是以前跟你老婆住一起的那个女人。」

  「……嗄?」

  说不吃惊是骗人的。

  沈曼曦与丁柏鑫这两个人就像是两条永远不会有交集的平行线,也像是分别住在不同星球上的相异物种。

  为什麽会从丁柏鑫的嘴里听见「沈曼曦」这三个字?他想不透。

  「等等,你说沈曼曦?行销部的那个?」

  「废话,不然还有哪个?」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伊玟似乎也听见了这个熟悉的人名,心神顿时被唤回,她连忙插嘴问:「曼曦?她怎麽了吗?」

  曹咏成没立即回答,只见他继续和电话的另一端对话,说了几句像是「好」、「我知道了」、「我现在过去」之类的话後便收了线。

  「发生什麽事了?」伊玟急忙问:「曼曦怎麽了吗?」

  「我也不太确定。」他眉一挑,耸耸肩,「柏鑫说她喝醉了,在他车子旁边吐得乱七八糟,还缠着他讲了一堆他听不懂的话。他不知道该怎麽处理,只好打电话给我,看你能不能过去接她回家。」

  听完,伊玟露出了无法置信的表情。「吐得乱七八糟?缠着人家胡言乱语?」这怎麽听都不像是那个脸皮薄的女人会干出来的事。

  也许偶尔失意买醉是有的,可那女人极为重视形象,实在不可能会允许自己在外面醉到失态才是。

  隐约觉得事情不太对劲,伊玟忍不住也跟着焦急了。「那、那怎麽办?你可以回去接她吗?」

  闻言,曹咏成好笑地瞥了她一眼,「当然啊,你一定会去接她的吧,难道我要叫你自己搭计程车去?」

  「呃……我想说你今天应酬了整个晚上,应该想要早点回家休息……如果你真的累了的话,我自己去也没关系。」

  「我还没累到空不出一小时。」曹咏成淡淡地回了句,然後他打了方向灯,切至外线,於最近的出口开下了高架桥。

  折返的路程大概多花了二十分钟,两夫妻抵达的时候,人潮早已散去,停车场空空荡荡,车辆仅剩三三两两。

  曹咏成将车子停在丁柏鑫的座车旁,当伊玟看见後座那睡得昏沉沉的女人时,那浑身的狼狈样简直让她差点认不出对方。

  一头蓬松的乱发,一脸晕花的浓妆,她的眼角甚至还沾染着泪痕。

  「天哪,怎麽会醉成这样?!」似乎是出乎意料,伊玟困惑地望了眼在一旁的丁柏鑫,「她怎麽了吗?」

  丁柏鑫静了几秒。

  他正在脑海里回忆三十分钟前所发生的事……那女人的一字一句、一颦一笑,他细细斟酌,最後决定云淡风轻带过。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他耸耸肩,故作什麽也不知。

  他没透露什麽,也不认为自己能够透露什麽。

  一方面,他不确定当事者是否有意让其他人知道那些事;另一方面,毕竟她喝醉了,说出来的话有几分真实,他更是无从辨别。

  总之,三个人折腾了好一阵子,才终於把那烂醉如泥的女人从丁柏鑫的车上移动到另一辆车上。

  离去前,伊玟降下车窗,道:「谢了,柏鑫。等她酒醒来之後,我会跟她说是你帮她——?」

  丁柏鑫却摆摆手,阻断了她接下来的话。「不用了。她如果不记得的话也好,不必特地告诉她。」

  「怎麽可以不用?」她不解。

  英雄救美的美人醉得不醒人事,英雄岂能不留姓名?更何况,沈曼曦可是公司里的女神,难道他都不想有一些什麽特别的……嗯,表现机会吗?

  他听了,露出苦笑,道:「我和她不熟,怕以後见了尴尬。」

  「……」这也想太远了吧。

  不过,既然当事者都表示不愿意留名了,她自然也不好说什麽,「好吧,那我就不特别讲了哦?」

  「嗯。」他只是轻轻点了头。

  然後他们互相道了晚安,各自驾车离去。

  曹咏成忍不住由後视镜瞄了眼後座的女人——?很好,她乖乖躺在那儿,睡得香甜,并没有预期中那种疯言疯语或是巴着别人哭诉的状况出现。

  可惜,这样祥和而平静的时光并没有维持太长的时间,车子走不到三公里远,後座的女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

  「我对你付出的青春这麽多年……」甚至还哼起了心碎主打歌,「换来一句谢谢你的成全……成全了你的潇洒与冒险……呜呜呜呜……」

  然後,她哭了,哭得凄惨、哭得悲切,这一哭吓坏了前座的两个人。夫妻俩面面相觑了几秒,你看我、我看你的,有些不知所措。

  要安慰她吗?可是面对一个醉茫茫的女人,一本正经的安慰大概也没有什麽意义。

  「她该不会又失恋了吧?」

  「嗯……我想想……」伊玟歪着头回忆了半晌,道:「我好像没听她提起跟谁在一起的事。」

  曹咏成冷笑了声,「你怎麽能确定?搞不好她跟哪个有妇之夫勾搭上了,不敢告诉你。」

  「哪可能呀!」

  「你凭哪一点觉得不可能?」

  「就……」事实上,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我想大概是交往的时间不长,来不及告诉我什麽吧……」

  「如果是交往的时间不长,她会哭成那样?」他才不信。

  「谁说交往时间不长就不能伤心?」

  「我没说不能伤心,只是你哪时候见过她醉成这副德性?」

  这点她反驳不了。

  「看吧?你自己也觉得不合理。」曹咏成淡淡一笑,将注意力转回了前方的路况。

  那女人的情史,从妻子的口中他大概也略知一二。

  她所交往的男人通常大有来头,不仅信用卡随她刷,也常买名牌精品来送她,稍有情趣的不是请快递送来花束逗她笑,就是开着百万名车来接她下班……

  简单来说,沈曼曦在一般人的眼里是女性中的胜利组,可是透过伊玟的陈述,实情似乎不如表面风光。

  她一直是孤单的。

  明明交了男友,却总是过得像是单身。她经常被冷落,也经常被劈腿,偶尔还会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当了人家的第三者……

  突然,抽抽噎噎的低泣声停止了。

  「他妈的!你这烂男人!你不得好死!」後座的女人止住了泪水,却释放了情绪,对着空气破口大骂,「混蛋、王八蛋、你乌龟蛋!说什麽你还没准备好要结婚、说什麽再给你一点时间,可恶、下流、不要脸!你怎麽不说你只是嫌我家穷!呜呜呜呜……你太过分了……你怎麽可以不要我……」

  痛骂之後,又是一阵痛哭。

  她哭得好伤心,彷佛整个世界都背弃她而去。那样的哭声,连伊玟听了都替她感到心酸。

  曹咏成说的没错,她确实从没见过如此伤心的沈曼曦。

  「欸,别哭了。」她转身,递了包面纸给好友,开玩笑道:「来,擦一擦,脸上的妆被你哭到像鬼一样,想吓谁呀?」

  可是这玩笑似乎不太好笑,沈曼曦仍是泪流不止。

  「其实……」曹咏成忍不住出了声。

  「嗯?」

  「你要不要找时间劝劝她。」

  「劝什麽?」

  「她老是看上同一型的男人,当然不能期待能有不同的结局。如果她不肯试着改变『前因』,又怎麽可能改变『後果』?」

  伊玟点了点头,似乎也认同这个道理。

  不知何故,突然有个荒谬的想法窜进了她的脑袋里。她不是刻意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这麽想,可是那个人的脸蛋就这麽莫名冒了出来。

  「那……你觉得丁柏鑫怎麽样?」

  一听,曹咏成愣住。「柏鑫?」

  「嗯哼,你不是说他刚和女朋友分手没多久?」

  老天,她是那个意思吗?「你是说……你想把这两个人凑成对?」

  「不行吗?」

  「咳咳咳咳咳咳——?」曹咏成的回应是一阵剧咳,然後满脸惊愕地看着妻子,「你在开玩笑吗?!」

  「没有啊,我是很认真的耶。」

  「你不觉得这样很像是硬逼一头花豹跟一匹斑马交往吗?是没错,他们都是哺乳类,而且也都有四条腿,但……」

  「你不是说要我劝劝她改变?所以,这次我想介绍个品质经过优良认证的对象给她。」

  曹咏成却冷笑了声,抱持不乐观的态度,道:「小玟,你太天真了,沈曼曦是什麽样的角色?她不会把柏鑫看在眼里的。」

  「她的部分你不用操心,你只需要帮我问问柏鑫的意愿就好,如何?」

  曹咏成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再看看老婆兴致勃勃、盛满期待双眼,他竟不忍心拒绝。

  「好啦,我知道了……」他咳声叹气,有股出卖挚友的罪恶感。半晌,他心不甘情不愿地给了承诺,道:「我会去说看看。」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老婆露出了甜甜的微笑。

  而老公却只能陪着苦笑,总觉得自己是昧着良心,亲手将绵羊般的好友送进了猛虎的嘴里。

  第2章

  礼拜一的时候,伊玟约了午餐,满心期待地告知了沈曼曦这个安排。

  沈曼曦听了,正在吃面的动作顿时凝滞,抬起头来丢了个莫名其妙的眼神给她,彷佛有人脑袋坏掉了一样。

  「工程师?」她冷笑了声,「你要介绍我去跟一个工程师相亲?」

  「也不是相亲啦,就只是出去吃个饭、聊聊天而已。」

  几乎是连考虑也没有,沈曼曦断然拒绝。「不要,没兴趣。」

  还记得读大学的时候,理工系所就在她们商学院的隔壁,她知道那群理工男生都是什麽样子。

  他们不修边幅、打扮土气,通常会戴着一副厚重的眼镜、每天顶着一头乱发去学校上课,而且嘴上老是说着一些自以为高人一等的专业术语……

  那不是她的菜,死都不会是她的菜。

  「为什麽不要?」

  「因为我又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人。」

  一听,伊玟感到十分诧异,「你居然不知道丁柏鑫是谁?」

  「我当然知道他是谁,我的意思是,跟他又不是那麽熟……特地这样约出去吃饭,多奇怪呀!」

  那个人是技术部的主管之一,平常两人在工作上没什麽交集。印象中,她只和对方开过几次会,是个长相清秀端正、身材高瘦的男人,讲起话来虽然斯文,却又隐约带着一股不容质疑的威严。

  好吧,对方也许是个不错的男人,可她就是不认为彼此会有什麽旖旎的发展空间。

  想到这儿,沈曼曦低笑了声,俯首吃了一口热呼呼的面条,道:「而且最重要的是,他那种人不会喜欢我这一型的啦,所以你别异想天开了。」

  「怎麽会?他答应了呀。」

  「嗯?」咀嚼的动作停滞,她含糊地反问:「答应什麽?」

  「答应跟你吃一顿饭、看看感觉啊。」

  「啥?!」沈曼曦倒抽了一口气,差点被嘴里的面噎死,「等、等一下……你怎麽可以擅自帮我安排这种事?」

  「谁说我擅自?我有问你意见好吗?」

  「有吗?什麽时候?」

  「尾牙那天晚上,我把你扛回家的时候问的。」

  一听,沈曼曦差点昏倒,直嚷道:「天哪,小姐,我喝醉了耶!都已经醉成那样了,怎麽还把我的话当真?」

  「唉唷?你也知道自己喝得烂醉呀?」

  「怎麽可能不知道?就算醉了之後不记得自己做过什麽,但至少会记得自己喝醉了的这件事情吧?」说完,沈曼曦低下头来,慢条斯理地继续吃她的面、喝她的汤。

  伊玟眉一挑,眯眼打量了对方几秒,略带试探地问:「所以你不记得礼拜五晚上的事?」

  她耸耸肩,不以为意,「我只记得我多喝了几杯红酒,後来开始觉得头晕想吐,就离开了会场……我想我大概是醉了之後打电话给你,所以你才来接我,不是吗?」

  打电话给她?最好是有这麽单纯。「听说你抓着别人大哭。」

  「……」

  「而且还边哭边唱那首很有名的『成全』。」

  因为太丢脸了,所以沈曼曦直觉就是拒绝相信这一切。「哈哈哈,你少来,怎麽可能?」她哈哈大笑,认定这只是好友用来整她的戏码。

  「怎麽不可能?很多人都看到了唷,你自己都没听说吗?」当然,很多人也只是夸饰,事实上可能只有三个人知情。

  沈曼曦的表情瞬间垮下。「真的假的?!」

  「是真的哦,现在好多人都在私底下讨论呢,大家都在猜到底是哪个男人这麽威猛,可以让你哭得那麽凄惨。」

  当然,这也是唬她的。

  「天哪,不会吧……」沈曼曦的耳根倏地发烫,心想自己该不会在意识不清的状况下跑去纠缠那个姓林的家伙吧?「呃……那个……我、我那天有没有做出什麽奇怪的事?」

  「嗯?例如?」

  「就……嗯……」既然好友如此反问,想必应该是没有吧。沈曼曦随即打哈哈,道:「没有啦,我是怕我会不会突然发酒疯跑去指着主管的鼻子痛骂。」

  伊玟看出了她眼底的闪闪躲躲,忍不住失笑,道:「干麽?你这麽讨厌你的主管呀?我看他对你不错啊。」

  对她不错?沈曼曦听了,哼了一声,翻了翻白眼,「才不是,他一天到晚只想吃我豆腐而已。」

  「谁叫你长得那麽鲜嫩可口。」

  「拜托,不要这样形容。」她挤出一抹苦笑,低头舀了一匙的热汤,缓慢而优雅地轻啜。

  伊玟托着下巴,看着女人吃面的模样,像突袭一般,问:「你没有其他的事情想告诉我吗?」

  如此意有所指的话语一出,沈曼曦的动作顿时僵凝。「……什麽意思?」她满脸心虚的表情。

  「你说呢?」

  「唔……」

  「是哪时候交的男朋友?」

  该死,她果然不小心透露了什麽!「可恶,你骗我。那天晚上我一定对你说了什麽奇怪的话,对不对?」

  伊玟挑了挑眉,故作神秘,道:「是没说什麽奇怪的话啦……只是你一下子痛哭、一下子又狂骂,还边哭边唱什麽换来一句谢谢成全,这不就摆明是为了哪个男人吗?」

  她无法反驳。

  「快从实招来。是什麽时候开始的?对方是什麽人?为什麽瞒着我不说?」

  伊玟一连抛来好几个疑问,逼得她几乎招架不住。沈曼曦想了想,乾脆放下筷子,仅存的食慾已然消失殆尽。「好吧,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了。」

  「嗯哼?」

  「是林书逸。」

  听见这名字,伊玟吓了一跳,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哪个字,「你是说……林副总?」

  「嗯。」

  「是楼上的林副总?」

  「对啦!」她失去了耐性。就算醉过、骂过、消沉过,她仍是无法放下对那个名字的仇恨,「就是他,就是那个王八蛋!不管你问几次也一样,没错,就是那个浑蛋。」

  伊玟大为震惊,简直被弄糊涂了,「慢着,你说林书逸?可是他和老董的女儿不是要订婚了吗?」她还记得那对男女在尾牙上高调宣布喜讯的光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都不知道闪瞎了多少人的眼睛。

  「半年了。」沈曼曦冷冷地说了三个字。

  「嗄?」

  「我和他在一起,半年了。」

  「那他和老董的女儿是怎麽回事?」

  「是最近才发生的。」

  「欸?!所以你的意思是……老董的女儿横刀夺爱喽?」天啊,这是在演哪一出戏?

  「不,我想她应该是无辜的。」其实,她对自己的情敌并没有任何的怨恨,她恨的,只是那个势利又无情的男人。

  「……无辜?」

  「我想她根本不知道林书逸有女朋友吧。」说完,沈曼曦露出了一抹自嘲般的苦笑,「当初在一起的时候,他跟我说,为了怕公司的人指指点点、在背後说三道四,所以他希望我保密,等时机一到他就会找机会公开。」

  伊玟听得出神,什麽话也说不出来。

  「但是,前一阵子他却告诉我说董事长替他安排了相亲……对象就是老董自己的女儿。」

  「这……他就这样答应了?」

  「哼,不然呢?」她冷冷一笑,眼里已经没有那一夜的自怨自艾,「他说他没有能力可以拒绝老董的安排。」

  「听他在放屁!那是什麽逻辑?什麽叫没有能力可以拒绝?」听完,伊玟简直气炸,彷佛受到如此对待的人是她自己。

  「唉,算了啦。」沈曼曦摆摆手,逞强的微笑挂在嘴角上。

  在一连串的痛过、醉过、哭过之後,她突然明白在那个男人的眼中,爱情只是一种飞黄腾达的手段,不论是她也好、抑或是老董的女儿也罢,都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该死的,那男人根本是劈腿的惯犯吧,而且嘴巴擦得非常乾净。让她只能捧着自己那颗淌着鲜血的心,卑微地缩在角落猛灌红酒,她甚至没有勇气告诉别人一起去声讨那个残忍的加害者。

  想到这里,她不觉感到惆怅。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哪一步走错了,为什麽老是被她碰上了假扮王子的痞子?

  「真是受够你了,所以我才叫你试试不同类型的男人嘛。」伊玟的声音打断了沈曼曦的思绪,「你知道自己最大的问题是什麽吗?」

  「嗯?」

  「因为你老是被同一类的男人吸引。」

  像是难以消化的一句话,沈曼曦沉思了好久才回过神来,道:「我哪有?我的口味很广好吗?我看上的男人遍及各行各业,而且长相和品味也都不太一样,更不用说——?」

  「对,遍布各行各业,」伊玟根本不想聆听她的辩解,「可是你想想,如果把他们每个人扒光剖开来,你会发现他们本质都是一样的。他们幽默风趣、会打扮,懂得怎麽逗女人开心;偶尔送花来让女人虚荣一下,也知道要偶尔消失一下来钓钓女人的胃口。然後,他们会提起自己伤心难过的往事,向女人撒撒娇,让女人觉得自己在他们的眼里是特别的。」

  愈听,沈曼曦就愈是无法反驳,这女人的精辟分析简直无懈可击!

  伊玟就这麽滔滔不绝的解析了五分钟,想想也该告个段落了,於是她收了个漂亮的结尾——?

  「所以结论是,我认为你应该跟丁柏鑫吃个饭。」

  「……你铺梗铺真长。」

  「难道你还想继续待在这个流沙阵里?」

  「啥流沙阵?」

  「你就像是无赖磁铁一样,不管你怎麽挣扎,你只会吸引同类型的男人,最後,三年过去了、五年过去了,你会被流沙吞噬,然後被那群无赖的男人给榨光了精气,变成一具乾屍,却什麽也没得到。」

  「喂,你太夸张了吧?干麽突然这麽认真呀……」沈曼曦故作轻松,却被对方那正经严厉的态度给搞得有些不自在。

  「不,我是跟你说真的。你扪心自问,在你交往过的男人里,有哪一个不是因为你的脸?」

  她竟无法回答。

  「你快三十岁了,你觉得自己还能这样几年?女人不会永远年轻美丽,但是永远会有其他年轻美丽的女人来取代你。」

  彷佛像是有座炮口朝向她发射的机关枪,沈曼曦瞬间就被打成了蜂窝,而且无处可躲。

  「还有,你想想,虽然老董的女儿没有你漂亮,可是人家有老爸撑腰。如果一个男人不是真心爱你,哪里有高山他当然就往哪里爬,见了漂亮的野花就伸手摘……」

  「够了。」沈曼曦投降,出言制止她,「你不用再分析了,我相信你想表达的重点已经非常明显。」

  「哦,真的吗?」伊玟露出了令人胆颤心惊的……不,是甜美可人的微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答应喽?」

  沈曼曦牵了牵嘴角,勉强挤出一抹笑容,道:「但是这样真的好吗?万一看不对眼……或是以後分手了,将来在公司打了照面怎麽办?」

  「你和林副总勾搭上的时候怎麽不会考虑这麽多?」

  可恶,竟挑她的痛处踩。

  不过想想也对,她便没再继续争辩什麽。她心想,不过就是见个面、吃顿饭而已,感觉不错就顺其自然,没感觉就一拍两散,反正无伤大雅。

  倒是伊玟的那句话,刺中了她心里最脆弱的地方。

  「你扪心自问,在你交往过的男人里,有哪一个不是因为你的脸?」

  看在其他人的眼里,她的美貌也许是一种武器、一种长处、一种骄傲,可是天知道那其实是她内心深处里无法向人倾诉的自卑。

  约好的那一天,天气不是很好,冷气团侵袭北台湾,气温下探十二度,天空还飘着刺骨冷冽的小雨。

  原订计画是约在Lawry's餐厅里吃一顿高档的牛排餐,可是沈曼曦却临时改变了主意。

  她说:「天气好冷,我们去旁边那家火锅店如何?」

  男方耸耸肩,没表示意见。

  进了火锅店之後,由於时逢假日午餐时段,气氛就如同人们眼前那锅沸腾的汤头,吵吵闹闹、纷乱喧嚣。

  丁柏鑫其实可以理解她为什麽要改变主意,并非是因为骤降的气温让她突然想吃火锅,而是她担心彼此的气氛会变得跟外头的温度一样冷吧?这店里人声鼎沸,即使两人之间毫无话题了也不致於感到尴尬难熬……

  想想,也算是留条生路给他。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擅长找话聊的人,尤其是面对女性的时候。

  他是独生子,打从高中就开始一路男校到大学,大学读的又是资讯工程,班上阳盛阴衰,能和女人相处的时间少得可怜。虽然後来还是交了女朋友,可他至今仍然不知道女孩子们到底喜欢聊什麽。

  五分钟的等待之後,外场人员领着他俩入座。

  她点了番茄锅,他点了豆腐锅;她解下围巾,他脱下外套;她将长发绾成一束马尾,他则因热汤的白雾而摘下眼镜。

  沈曼曦是第一次看到这男人没戴眼镜的样子。仔细端详,他其实有一副好看端正的五官,只是他那严谨又正经的性格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她真怀疑如果自己说了一个笑话,这家伙会不会板着脸孔问她笑点在哪?

  或许是受了伊玟的影响,她竟不自觉地开始想像与这个男人交往之後所会发生的种种。

  像是假日的时候他会约她出去哪里走走?或是百货公司周年庆的时候他会买些什麽样的东西?他的品味如何?买衣服的时候问他意见他又会说些什麽?他会是个爱吃醋的男人吗?他是来自什麽样的家庭?他的家人会不会很难相处?未来他的妈妈会不会是个难搞的婆婆?

  ……等等,她好像想太远了。

  「咳,」她赶紧拉回思绪,随便挤了句话来聊,「最近……你们部门内的工作量多吗?」

  天哪,真烂的话题。她一开口就後悔了。

  「还好。」男人淡淡应声,然後话题就这样终结,他似乎一点儿也没有让话题继续下去的打算,只是井然有序地将盘子里的青菜慢慢夹到锅里去。

  他的冷漠,让她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

  丁柏鑫不是没有察觉女人的困窘。他不是有意的,只是真的不知道该怎麽持续一个没有重点的话题。

  一个问题,一个答案,这才是他所适应的模式。漫无边际的闲聊,并非他所擅长的领域。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麽,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来到这个地方、跟这个女人共桌吃着火锅。

  他与她,是简约与华丽,是阴郁与光明,是冷静与热情……他俩就像是永恒的一组对比。所以,他怎麽样也没料到竟会有人试图将他们两个凑成对,那人不是瞎了就是疯了。

  而更瞎的是,他居然答应了这样的提议,到底他是吃错了什麽药?

  两人之间的清冷气氛持续着,沈曼曦开始焦躁难安,她从来没吃过这麽折磨难受的一顿饭。

  她不知道能跟他聊些什麽,男人似乎对她也没有多大的兴趣,却又不像是木讷害羞。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什麽会答应来吃这顿饭……

  她突然好奇伊玟是怎麽谈成这一餐的。「呃……那个……」她忍不住出了声,「介意我问个问题吗?」

  「你说。」

  「为什麽你会答应……嗯……就是跟我……该怎麽形容呢……」她正在思考该怎麽说明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跟你吃饭?」他替她接了话。

  「对。是伊玟安排的,没错吧?」

  他想了下,点点头。

  「那她是怎麽……跟你说的?」他一脸看起来就不太情愿的样子,坦白说,这让她感到有些受辱。

  「就很一般的说法。」

  「啊?」很一般的说法?她不太懂,「那是什麽意思?」

  「我忘记细节了。」他没说出实话,他怎麽可能忘记如此令人惊愕的细节。

  其实,这件事情是由曹咏成转达的。那家伙说,因为老婆想替好姊妹改改男人运,所以需要借用他的肉体来陪这个女人吃个饭、散散步、看个电影的……

  这什麽跟什麽?所以他现在是冲喜还是镇煞?

  第一时间他是抗拒的。

  在他的世界里,感情不是游戏,容不下任何实验或试探的举止。可是曹咏成拗不过老婆,他则拗不过曹咏成,这是一种微妙的阶层关系,於是最後造成现在这个局面。

  必须申明,他不讨厌这个女人,但也从来没想过喜不喜欢。

  说穿了,他只是一个地表上的平凡人,而她就像星夜中的那轮明月,凡人自然不会妄想要伸手去摘下月亮……好吧,正常的凡人不会。

  「那你呢?」他突然好奇她的想法,也或者该说他是好奇这女人会对他诚实到什麽程度。「你又怎麽会想答应这个安排?」

  「呃……」她没料到会被反将一军。

  他问她为什麽,可这种事情可以说实话吗?总不能说「因为我老是遇到渣男,所以只好抓你先来试用」吧?

  「嗯……其实……」她支吾半天,最後掰了一个比较贴近事实的版本,「其实是这样子的,前几个礼拜我参加了一个心灵成长课程,我的老师希望我们拓展自己的交友范围,她认为那样有助於开发潜在的自我——?」

  硬掰的故事还没说完,一声手机铃响打断了她的话,是丁柏鑫的手机响了。

  呼,谢天谢地,这电话来得真是恰巧,让她可以不必继续瞎扯这段连她自己都想大笑的漫天谎言。

  「喂?」丁柏鑫迅速接听。

  她静静看着他认真讲电话的模样。

  他简单嗯嗯好好了几声,最後一句「我知道,我会找时间过去处理」之後,结束了这通简短的通话。

  他收起手机,抬起头来,「好了。你刚才说到哪?」

  「呃……」她一愣,居然还要她继续扯下去?拜托放过她吧,「那个……我说我去参加了心灵成长课程……」

  「嗯,然後呢?」

  她不得已,硬着头皮继续满嘴瞎扯连她自己都心虚的长篇大论。

  听着她叽叽喳喳扯了一堆,丁柏鑫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什麽也没说,唇角上还隐约可见一抹浅浅的微笑。

  老天,那是冷笑吗?还是心情愉悦的微笑?沈曼曦发现自己根本分辨不出来。她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与喜好,一如在办公室里的那样。

  最後,她静了下来,厌倦了独角戏。

  她想起这个男人在她脑中留下来的薄弱印象,在公司里的他很安静,不太说话,言语也多半精简扼要。他通常只会说明客户的需求能不能被满足、什麽样的案子不能接、制程大概要花多久……但更多的是她听也听不懂的专业术语。

  他就像是另一个国度的人类,而且是住在她无法沟通的那一国。

  坦白说,活到二十八岁,她被男人缠惯了、哄惯了,还真是第一次遇到一个这麽不想跟她聊天的男性。

  他脑袋里在想些什麽?她渐渐感到好奇,却不知从何着手了解。就好像一个连地球都搞不懂的人,如何探究宇宙?

  「你吃饱了吗?」他见她久久不再动筷,心想她大概是吃饱了。

  她回神,看了看锅子里还有大半的食物在浮浮沉沉,苦笑了下,摇摇头,「我吃不下了,你呢?」

  「那走吧。」他毫无逗留的意思,直接起身买单。

  那让她感到些许的挫折。

  踏出了火锅店,她以为他会询问她接下来想去哪,她甚至已经想好了答案,岂料他给她的是一句——?

  「那麽今天就先这样。」

  她傻眼。就这样?今天就这样?

  「需要我送你去捷运站吗?还是我帮你叫计程车?」

  这男人甚至连送她回家的打算都没有……搞什麽?!她的斗志瞬间燃烧了!

  「没关系,」她扯扯嘴角,甜甜一笑,「我没那麽早回去,我有点想去看场电影。」

  哼哼,这招如何?暗示已经够明显了,还不快开口说「我陪你去」?

  但这男人大概是天生属木,有够迟钝。

  「好吧,那你自己路上小心。」

  然後挥挥手,他自个儿很乾脆地拦车走了,留她一人站在骑楼下,在低温的寒风中独自吞下她人生里前所未有的失败。

  她沈曼曦是什麽样的狠角色?

  为什麽她竟连一个普普通通的工程师都驾驭不了……

  还是说,其实在对方的眼里她才是那个毫无特色、除了脸蛋之外就一无是处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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