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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收录] 《诡夫》作者:苏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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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0-9 16:4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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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泪娃儿 于 2023-11-4 19:31 编辑



【书  名】诡夫
【系  列】单行本
【作  者】苏打
【出版日期】2023年08月18日
【内容简介】
  
有个伪君子父亲,野心勃勃的奸商未婚夫
君玥歆觉得自己还真是好「幸运」啊!
话说她都做好在洞房花烛夜当死鱼的心理准备了
怎知热闹的喜宴还没结束,新婚夜尚未开始
她的奸商夫君盛思怀就成了个木僵、活死人
而她也莫名成了个人身与财富两自由的孀居女?
好吧,既然老天爷不让她如愿失宠躺平
那她正好来圆一下自己与过世娘亲的茶商梦……
真真是见鬼了吧,盛思怀这臭奸商是怎麽回事?
都成了木僵,魂魄就不能老老实实待在躯体里吗?
老爱在她沐浴时冒出来,还像个大老爷般对她颐指气使
也罢,看在他俩都吃过她那无良爹的亏的份上
她就勉强听听他免费的奸商心得好了
毕竟除了彼此,他们也没有别的人可以商量
但她没想到天生强运的他,竟能有苏醒的一天
只是在他醒来后,彻底被他遗忘的她终于如愿了──
还没得宠,就直接失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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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0-9 16:4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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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夏末 元江城

  城内青石板街道上,鱼贯走过一个个意气风发的马脚子,以及一匹匹身上绑着大红花的驴马,不仅队伍绵延近半里长,震耳欲聋的爆竹声更几乎震痛人们耳膜。

  之所以如此招摇过市,全因他们是负责运送朝廷贡茶前往京城的「裕泰商号」旗下马帮,历经几个月的长途跋涉後,今日载誉归来。

  望着这少见的大阵仗,围观群众莫不羡妒地议论纷纷──

  「盛老板这回可真是大出风头了,年纪轻轻便揽下这麽重要的活儿,还完成得这样有声有色!」

  「那可不是?盛爷现在的裕泰商号不仅声名大噪,口碑更是远近驰名,早不是当初那个任人随意使唤的马脚子罗。」

  「你们听说没?盛爷进『仝羽斋』君老爷宅邸了!」

  「他这满身铜臭的世侩商人上哪儿做甚?也不怕玷污了人家君府的清静。」

  「您老也太久没回元江了吧?盛爷在进京前,早多回托媒人去君家提亲了,君老爷原本一直没点头,但盛爷硬就不死心,再加上这回运送贡茶之事确实办得稳妥,连宫里都派人打赏了,才勉强同意。」

  「没错,君老爷既然同意了,盛爷可不得赶紧打铁趁热去下聘、定日子?」

  诚如城民所言,盛思怀之所以连家都没回便入了君府,确实是为了下聘及与未来丈人──君谨──商议半个月後的迎娶事宜,两人更在议定後,有说有笑地移步内府宴客厅。

  一步入内厅,见里头坐着的全是城里有头有脸的商家,盛思怀当下便知晓君谨意欲何为,因此杯觥交错间,自然意兴勃勃又不失谦和地,将送贡茶上京途中遇见的各种名人轶事,绘声绘色说与众人听。

  为了今天,他可是特意穿上一袭名贵锦绣黑金缎袍,好衬得他颀长高大的身形更显挺拔。

  而他剑眉朗目的阳刚五官,本就俊挺中带着一抹野性,周身上下散发出的那股不羁与霸气,更有种令人无法移开眼的强烈存在感,因此席间宾客莫不一改过去冷眼瞧人的态度,酒一杯又一杯地互敬个没停。

  见宴厅气氛如自己预想般热络,盛思怀满意得不能再满意,毕竟这桩婚事,虽在外人看来是他高攀了,但实情却是,他与君谨根本就是各取所需──

  他需要藉君谨的儒商名声与上流人脉,来淡化自己世侩商人的标签;而君谨则迫切需要他台面下的资金挹注,以化解金玉其外的仝羽斋尚未浮上台面的败絮其中,因此该做的面子,他俩自然都会帮对方做足。

  「抱歉,我去解个手。」酒宴过半,有些微醺、更被夸得飘飘然的盛思怀起身对众人笑道。

  「替盛爷带路。」见状,君谨立即唤来一旁小厮小心伺候着。

  仝羽斋茶庄,在元江本就是以独树一格的名士墨客风打出名号,因此君府内建筑、摆设全比照江南园林,连茅厕里也熏香处处。

  但盛思怀打小在藏区长大,九岁便跟着马帮四处犯险,对这些根本毫无兴趣,进了茅厕,痛快解放一番後,也不管自家总管在做甚,自行由侧门晃出,省得等在正门外的小厮,一会儿又要递手巾、又要捧净手水的烦人。

  可终究未进过君家内府,盛思怀在园里绕了半天也没绕回宴厅,想找人问路,却又半天瞧不着一人,愈走,心底愈狷急。

  一来,这园子明明不大,可那烦人的九弯十八拐却让他怎麽也绕不回宴厅,二来,他刚才解放得实在太过痛快,以至被尿液溅得有些微湿的金丝绣青锦靴,如今更被路上土尘弄得脏污一片。

  望着那双名贵新靴再无半点原来风采,盛思怀心底好是气恼,索性直接坐至一旁石椅,半晌後,才终於等来了不远处一个静静走过的灰色身影。

  「那个穿灰衣裳的丫头,过来把爷的靴子擦乾净了!」当下,盛思怀不耐烦扬声唤道。

  闻言,灰色女子的脚步顿了顿,而她右後方的火灶房里,则爆出了一阵低声嗤笑。

  「没听到爷的话吗?」见那丫头竟动也不动,盛思怀眉心更皱了,「还不快给爷过来!」

  终於,在那声明显带着怒意的斥唤声後,灰衣女子缓缓走了过来,面无表情由怀中掏出一条乾净绣帕,蹲身开始为他净靴。

  由於女子是蹲着身、低着头,所以盛思怀看不清她的长相,但却能闻及她身上传来的一股杂揉着药香与清茶香的天然混香。

  这股香味,竟让他一时恍惚,彷佛又回到了年幼时,与阿妈一起在南迦巴瓦山里寻找牙札更布的岁月,因为那时的阿妈,身上也盈满相同的气息。

  那时的南迦巴瓦,什麽都有,瞧见什麽都不奇怪;冷的地方,穿得再多都依然打颤,热的地方,光着身子跳进水里还嫌燥,而他,就一直跟着爱歌唱的阿妈四处走,阿妈的歌声在哪儿,他的家就在哪儿。

  阿妈病逝後,七岁的他就按阿妈教的,一个人在山里过活,找最好的牙札更布,自己唱歌给自己听,直至九岁时被人领进马帮。

  说来也怪,多少年了,他都未曾再梦见过那座大山,阿妈曾教给他的歌谣,更再没唱起过,可如今,他的脑际,竟恍恍响着那些曾经的旋律……

  当那阵混香突然消失,脑间旋律也跟着中断,盛思怀蓦地想起君谨等人还在宴厅等待自己时,才发现那名女子在将他靴子拭净後,竟一语不发就起身离去,由头至尾都没拿正眼瞧他一回。

  「站住,爷准你走了吗?」见这名丫头竟完全未将自己这未来姑爷放在眼里,盛思怀再忍不住怒斥道,「还不快告诉爷宴厅往哪儿走!」

  女子依旧没作声,仅淡淡举起手向东一指,然後继续前行。

  「哎呀,老爷,您怎麽──」待女子身影消失在转角处时,在园林内寻了半天总算寻着自家主子、可又来不及阻止的盛府总管不住苦笑。

  「我怎麽了?」一把打断身旁总管的话,盛思怀不耐烦冷哼一声。

  「老爷,方才那名女子,便是您即将娶进门的君家嫡长女君玥歆。」见盛思怀醉後愈发盛气凌人的模样,总管边低语边叹气。

  「那又如何?」回想着方才火灶房内传出的讥讽嗤笑,盛思怀不屑冷言道,「若非她自己作践自己,别人如何作践得了她!」

  是啊,堂堂君家大小姐,他让拭靴就拭靴,连府内下人都敢堂而皇之在一旁嘲笑,如此没主见又自己糟蹋身分的举止,足见懦弱的她长久以来在君府内就没半点威严与声音。

  不懂得争取该争取的一切,不懂得利用能利用的一切之人,在他眼中,根本与蝼蚁无异!

  要不是冲着她君家嫡长女的身分,这样的人,他平常根本连瞧都懒得瞧上一眼,更何况论及婚嫁了。

  盛思怀醉後的刻薄言语,已走离的君玥歆虽隐约听闻,但只当清风过耳,甚至,她连他是谁都没兴趣知晓,毕竟会出现在君府里的人,除了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与奸商,压根儿没个正常人。

  「小姐,怎麽样?」当君玥歆前脚刚踏进正房内厅,她自小的奶娘──容姨便走近她身旁,一边擦去她脸上的灶灰一边问道。

  「失败了。」去火灶房借大灶炒茶回来的君玥歆,一脸懊恼地坐至座位上,「明明牙札更布跟黄茶混炒时,香味闻起来那样沁人心脾,可泡成茶後,嚐起来的滋味却完全难以下咽。」

  「早告诉你这点子太异想天开,这下好,那几株上好的牙札更布全浪费了,那东西可贵了啊!」容姨没好气地心疼数落道。

  「不试试怎麽知道这点子行不行?」君玥歆取起身旁册子,用笔在其间画了个叉,「我们既答应了过世的娘,要打造出独属於自己的特殊茶品,开个独一无二的茶行,自然什麽都得尝试一下,要不然待机会到来时,怎麽跟商场上那群奸商斗?」

  「是、是,你说的都对。」在君玥歆身旁坐下,容姨望向那张没了灶灰後,其实精致又脱俗的小脸,「对了,暧小姐刚刚要走了那对绿翡翠耳坠。」

  「拿走就好。」继续在册子上涂涂写写,君玥歆望也没望屋内盛思怀送过来的彩礼一眼,「其他值钱的全藏好了吧?」

  会这麽说,自是因为君玥歆早知晓小了自己一岁,她同父异母的妹妹,着名的「元江之花」君玥暧,向来是个想要什麽便一定要得到的任性主,所以她早想好应对之策,将一对看来名贵,但却价值普通的耳坠故意放在显眼处。

  「当然,那些首饰可是我们以後开茶行的本钱,容姨我自然早早就藏好了。」容姨端起一杯茶凉凉说道,「对了,她说盛思怀让你给他拭靴了。」

  「那人是盛思怀?」愣了愣,君玥歆抬起小脸望向容姨,脸颊微微有些抽搐,「我本以为是哪个行动不便、脾气古怪又备受冷落的宾客呢,没想到居然是那个大奸商……」

  君玥歆虽偶尔有些漫不经心,但却一点也不傻,自然明白方才完全没认出她,并且态度那样傲慢的盛思怀,直接指名要娶她这名君家嫡长女的本意。

  毕竟他如今虽看似功成名就,但马脚子的低微出身,再加上尚未娶亲却早有两房妾室,个性与野心,与自己的爹根本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只不过她打小就不被本家重视的庶子爹,为能衣锦还乡、让本家另眼相看,所以领悟得更早,更深沉、更老奸巨猾罢了。

  而这两人,一个是她爹,一个是她未来的夫婿,她还真是「幸运」啊……

  「小姐,虽是商业联姻,你好歹也上点心,至少把人认清了啊。」容姨虽对自己小姐的个性早了然於心,但还是忍不住念叨着,「半个月後就要出阁了,我这几天代夫人教你的,你到底听进去了没哪?」

  「当然有,我还特地看了几本禁书呢!不过我想那些姿势我应该不必学,反正他还有两房妾,对我绝不会有什麽兴趣,所以我只要像死鱼一样躺着,忍个几回就行。」君玥歆又一回将注意力放回册子上淡淡说道,「等我像娘一样失宠时,我们就自由了。」

  君玥歆之所以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全因她对这金丝牢笼般的大宅院看得太透彻。

  毕竟自懂事後,她就明白自己出身书香世家的娘亲,与府内那些江南园林造景,以及半个月举办一回的琴棋书画茶宴相同,不过是她爹用来营造他儒商姿态的装饰罢了。

  尽管人前看似风光,但人後,只要娘亲言行不如她爹的意,轻则掌掴,重则踹踏,更在价值完全被榨乾後,彻底被无视。

  但比起府内斗得天昏地暗的另三房妾院,她娘俩的不受宠,反倒让她们可以偏安於府内一隅,关起门来安静过着自己的生活,甚至如今日一样,做着一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茶商梦。

  元江人总以为她从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其实打七岁起,一直到十四岁的七年间,除了必须出现的场合外,她几乎都是在容姨陪伴下,以及娘亲以礼佛之名的到来,在元江城西南半山腰的风虎寺中低调度过。

  至今不明白当初娘亲究竟带有多大决心,竟以「寺中师父开示玥歆命格年幼克父、伤商」一番说辞,说动心中只存在「名利」二字、每每靠近时总令她莫名毛骨耸然的爹,让她暂时悄悄住进寺内内院。

  但在她离开君府一个月,她爹及仝羽斋竟真的就此名气大开、生意兴隆後,他立即默许了此事,只严厉要求她们绝不可做出有碍他及仝羽斋名声的任何举止,更不许让外人知晓。

  七年的自在成长历程与眼界,让十四岁为陪伴罹病娘亲而回到君府的她,完全适应不了大宅门里的乌烟瘴气,而她娘俩的不争、不抢、不受宠,反倒成了她们的保护墙,就算一年前娘亲过世,依然如故。

  有时君玥歆真的怀疑,这世间,究竟有没有人知晓她娘亲的真正闺名唤作「舒流云」?

  这世间,又有没有人知晓,她娘除了饱读诗书、擅品茗,也会骑射、精摇骰、懂古瓷,并且匿名发表的元江城周边水源评点,更是城内所有懂行、品茗人士人手一份的品监宝典?

  知书达礼、君家主母、活菩萨、好人,这就是她娘活了三十六年最後留下的。

  而她呢?最终留下的,又会是什麽……

  半个月後

  由君府通往盛府的青石板路两侧,此刻被人潮挤得水泄不通,原因无他,着名儒商君谨家的嫡长女,将於今日风光嫁与青年富贾盛思怀。

  「来了、来了!」

  惊天爆竹声中,众所期待的豪华迎亲队伍映入众人眼帘──

  八盏大红灯笼在前开路,三十二人鼓吹、舞狮队紧紧跟随,而後,则是那顶轿夫皆身穿特制丝绸红马褂抬着的大红花轿。

  花轿旁,盛思怀一身大红新郎倌服饰,气宇轩昂地骑在红绸白马上,本就傲然、猛俊的他,此刻益发踌躇满志、顾盼自得。

  而坐於华贵花轿中的君玥歆,则因四周炮仗声实在太过吵杂,以至彻夜研究捻茶技法、又一早便被拉起梳妆的她,连小睡一下都做不到,只能不住打着呵欠,在呵欠中感受着这场元江城史无前例的豪奢婚典。

  在众人的羡妒目光中,迎亲队伍风风火火走过石桥、拐过街角,於吉时准时抵达盛府。

  而戴着红盖头、昏昏欲睡的君玥歆,则在被容姨用手捏腿捏得彻底清醒後,才赶紧下了花轿,与盛思怀一同进入正厅拜堂,然後在「送入洞房」礼声中,被领至新落成的主院,贴有大红喜字的新房内。

  不过,君玥歆早做好心理准备的死鱼新婚夜却并未出现,因为盛思怀压根儿就没进洞房,毕竟这可是他期盼已久的重要交际场合。

  就见冠盖云集的宴客厅内,不仅叫得上名号的人全到了,上的每道菜皆是精致名贵的罕见佳肴;身为半个主人,君谨更是自盛思怀现身宴厅後,一路陪着他四处敬酒,两人言语间更不时相互褒扬,将一副翁婿惺惺相惜之情表达得淋漓尽致。

  但就在众人酒酣耳热、侃侃而谈,并於谈笑间订下不少笔生意之际,突然,宴厅里传出几声惊叫──

  「唉呀!」

  「盛爷、盛爷,您怎麽啦?!」

  「不好了、快来人呀!盛爷倒下了,好似没气儿了啊!」

  原本畅快喝酒闲聊的人们,一时间全静了下来,倏地望向声音来源处,就见上一刻还与人把酒言欢的盛思怀,此刻竟一动也不动地躺倒地面!

  霎时间,宴客厅闹嚷成一片,抬人的抬人,唤大夫的唤大夫,原本的喜庆之气彻底消散,气氛变得异常诡谲及混乱。

  「这──该不会是被君家长女克了吧?要不才刚拜完堂,怎麽人就倒下了?」

  「若真是,她这克夫命格也未免太硬了……」

  这阵混乱,喜房里的君玥歆完全不知晓,毕竟累了一整天,身下又有个柔软的床,更无人理会,她自然能睡则睡。

  当睡得迷迷糊糊的君玥歆被一阵推门、关门声惊醒时,她连忙盖上红盖头,端坐回喜床上,但谁知进来的并不是什麽新郎倌,而是一脸仓皇的容姨──

  「小姐、小姐,不好了啊!」

  「发生什麽事了?」一把扯掉红盖头,望着容姨无顾礼俗跑进新房,君玥歆瞬时清醒了。

  「子时的时候,盛思怀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倒下了,怎麽唤也唤不醒,我方才偷偷去瞧了瞧,听里边的大夫说,他好像成了个只剩一口气的木殭了!」容姨坐至床旁压低了嗓音说道。

  「只剩一口气的木殭?」闻言,君玥歆也是一愣,「是被人下毒了,还是别的毛病?」

  「谁也弄不清啊!但看着不像中毒,而外头现在都在传是被你克的。」容姨说着、说着,忍不住没好气轻啐一声,「克个头啦,他自己命不好倒怪起我们来了。」

  「我要真有这本事就好了。」虽对这种流言蜚语向来懒得理会,但君玥歆一想及随之而来的棘手问题,不由得起身在喜房里走过来又走过去,「不过这事不好办啊,我们得先布署布署才行。」

  「布署啥?」容姨纳闷问道。

  「如果他真没气了,我就成了个克夫的寡妇,不过寡妇不寡妇的,我倒不怎麽在意,还落个轻松。」君玥歆停下脚步为容姨细细分析着,「可万一他真成了木殭,接下来要面临的问题就很让人头大了……」

  「怎麽个头大法?」虽觉得事态发展着实荒谬,但容姨还是连忙问道。

  「我们留不留下来照顾他,这是第一个问题。」君玥歆边说,边继续在房内踱步。

  「这倒是。」容姨无奈点点头,毕竟君玥歆花轿也上了、堂也拜了,确实已算嫁入盛家门、成为盛家人了,「第二个呢?」

  「他是裕泰商号的当家,又是马帮出身,据我所知,他对市场供需拥有极精准的判断,因此裕泰的最大实力,除了旗下拥有的多只精悍马队外,更在於他能在短时间内,为有需要的商号组织庞大马帮,运送那些价值不菲的茶、盐、丝绸、瓷器到藏、川等地,再将他看中的当地药材、香料与染料运回贩卖。」君玥歆将自己对盛思怀的了解一一说予容姨知晓。

  虽对成为盛家主母没什麽期待,但由木已成舟那日起,她还是对盛思怀做了些调查,毕竟他本就是元江城白手起家的最佳典范,一直有着茶商梦的她,自然不可能忽略他的发迹轨迹。

  「所以?」虽君玥歆一番话怎麽听怎麽有条理,但容姨还是听得一脸茫然。

  「所以若他真醒不过来,我那势利的爹决计会把能拿的全拿走後,演个戏直接撒手不管,盛府跟裕泰还有腿的人也一定全跑光,而已成为盛家主母的我,完全可以预见之後,会有多少商家及马队在盛府门口排队,等着来跟我要钱了……」

  长叹一口气後,君玥歆颓丧至极地坐回喜床。

  本想这辈子若真的注定只能困在君、盛这二府的金丝牢笼里,那她至少还可以不受宠的躺平,然後窝在宅门一隅,悄悄做自己有兴趣的事,但以如今的情势看来,短时间内,她的躺平梦已彻底化为泡影了……

  第二章

  「听说除了剩口气,整个人就跟死了没两样。」

  「才刚风风光光嫁过去,转眼间便成了活寡妇,君家长女这克夫的命格,也没谁了。」

  「君老爷也真倒楣,赔了个女儿不说,自己也给折腾得病倒了。」

  事实确如君玥歆所料。

  当专程延请而来的前御医宣示盛思怀确实成了木殭,君谨在大笔聘金及私下挹注到手,又将能拿的好处全拿走後,在盛府做了几天戏,便在众人面前上演了个悲痛昏厥,直接被抬回君府养病,理所当然的撒手不管。

  而盛府总管跟裕泰掌柜,也趁着没人留意时,悄悄将府中、舖里值钱的财物收刮一空,再不见踪影。

  偌大的盛府,除了剩下一对曾受过盛思怀之恩,在府里为他驾车、烧水的中年夫妇,以及那座搬不动的宅邸外,根本成了个鬼府。

  「我现在确定是个活寡妇了。」这些天来,压根儿被众人遗忘的君玥歆,在确定宅内已无外人後,缓缓伸了个懒腰,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适应着自己的新身分,「走吧,我们该去看看他了。」

  是的,去瞧瞧盛思怀,因为她已决定留下来照看他。

  但她之所以选择留下,自不会是为了那根本不存在的夫妻情分,而是为了可以彻底脱离那个如囚牢般的君府,一圆自己与娘亲的梦。

  忐忑自是会忐忑,毕竟她只是个无依无靠,连能为她做主、甚或让她商量的长辈都没有的十八岁女子,但如此做後,至少她往後的人生再不必任人摆布,就算是她无良又无情的亲爹。

  「什麽寡妇不寡妇的,秽气!」早知晓君玥歆会如此决定,更因知晓君谨极恶内幕、打由心底支持这决定的容姨睨了她一眼,爱怜啐道,「你这叫财富、人身两自由的孀居女。」

  当两人一路走,一路见证着树倒猢狲散的真谛,并来到盛思怀休养的屋外时,唯一留下的仆妇丁娟正端着水往外走,一当望见府内竟还有人,不禁纳闷问道,「你是……」

  「你好,我是君玥歆。」心底着实感佩这名仆妇的忠心,因此君玥歆的嗓音那样亲和,「我想来看看他。」

  「夫人?!」怎麽也没想到君玥歆竟还在府里,并似有留下之意,丁娟惊喜得眼眶都红了,连忙唤来丈夫辛季一起领她进屋。

  随在两人身後,君玥歆走至内屋那张大红桧木床前,静静望着平躺其上,如今已沦为木殭的男子,那张如同沉睡般的恬静面容。

  这便是盛思怀?

  虽曾有一面之缘,但那时君玥歆根本无心留意他的样貌,因此此刻望清他的模样後,她真有些诧异了。

  她诧异着他那明显非纯汉族血统的五官,更诧异着他面庞上多处细微旧伤疤透出的那股沧桑与坚韧。

  这名明显身上背有许多故事的男子,理当非寻常肤浅流俗之辈,无奈终究还是抵不住财富、名势诱惑,走至这般境地。

  在心底喟然中,当晚,君玥歆便暂住於房内以屏风隔出的一个小间里,而容姨则搬了个地榻守在外房厅。

  但这夜,君玥歆睡得并不安稳。

  「我会暗念经文助你寻得正确之路,你就顺着路走,别再留恋,要不再晚,魂飞魄散就不好了。」在小榻上辗转了近半个夜,君玥歆终於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之所以这麽说,全因有个来来回回在屏风间游走的诡影,扰得她根本睡不好。

  鲜少有人知晓,君玥歆天生体质殊异,偶可感受到幽冥之诡,虽她曾问过风虎寺大师父是何原由,但大师父却只回了句「天命」,然後教导了她一篇经文。

  你看得到我?

  正当君玥歆盘腿正坐,低眉敛目、双手合十在心底默念经文时,那抹一直在屏风间游走的诡影,竟发出了声音。

  「你是?」听着那个有些耳熟的低沉醇厚嗓音,君玥歆忽地一愣,将目光投向声音来源处。

  那抹诡影,不知为何,在君玥歆望去时,突然开始缓缓变淡、弥散,但在彻底消失前,却留下了三个字──

  盛思怀。

  到底怎麽回事?

  起身站至盛思怀床畔,望着他依旧沉睡的脸,君玥歆真的疑惑了。

  他人虽成了木殭,可魂魄却在外游荡,而她,竟还能看得到他、听得到他说话?

  这样的情况,当真是闻所未闻。

  看样子,若她想得到真相,只能等他下回再出现,或是待风虎寺外出云游的大师父回来後再前去请教了。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先考虑且解决的问题是──

  他究竟是只能听得到,抑或是也看得到?

  若他只能听得到就罢了,若他连看都能看得着,她往後怎麽更衣、如厕、沐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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