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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收录] 《医见钟情》作者:凌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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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2-3 12:3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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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宓《医见钟情》

凌宓《医见钟情》

凌宓《医见钟情》

出版日期:2016年12月9日

内容简介:

兜兜转转,该你的,注定会回到你身边……

这女人闯进他生命里的方式一定要这麽戏剧性吗?
七年前,这个小学妹像个甩不掉的影子,在他身後团团转,
然後某一天,影子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他的心彷佛也掉了一块,
他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她制约,已经将她放在了心上……
七年後,她受伤昏迷的躺在病床上,成为他的病患,
但醒来後竟敢装作不认识他,深深打击他男人的自尊,
新仇加旧恨,她偷了他的东西整整七年,这笔帐他得好好跟她算——
他罚她跟他一起去山上义诊,但却怕她受寒,又递夹克又送咖啡,
还英雄救美的为她赶走她最怕的老鼠,软玉温香在怀,他到底处罚的是谁?
不想再抗拒自己的心,他决定告白,但她却说……她已经跟人有婚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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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2-3 12:35 | 显示全部楼层
  楔子

  林紫夏再次见到顾腾钧,是在相隔七年之後。

  在挤满观光客、人满为患的东京机场里,她不小心撞上了一个大块头男人刚硬的背。

  那男人有一双笔直的长腿、结实的身材,光看背影就给人一种压迫感。

  她因此多看了一眼,瞬间却涌上一股莫名令人心惊胆跳的熟悉感觉。

  就在这奇妙的一秒间,男人回首的动作宛如慢速般望着摔在地上的林紫夏。

  林紫夏蓦地对上那双黑幽的眼瞳,杏眸微微瞠大,男人那张如刀凿般的熟悉俊脸,让她心脏没来由的一紧。

  七年了,顾腾钧已经从男孩变成男人,岁月在顾腾钧脸上刻画出更深隽英俊的线条,他看上去比以前更俊酷,浑身上下散发成熟的男人味。

  顾腾钧,她的初恋对象,她用尽洪荒之力发誓要追到的人却落了空,再见到他,并没有那种令人难受刨心的痛苦,只有……要命的尴尬!

  四目相接,她反射性的动作是抬手遮脸,避免被认出来。然而她的手停在半空中,赫然记起自己戴着口罩遮去大半张脸蛋。

  幸好,这麽一来应该不会被发现吧,要不被他给认出来岂不丢脸到家。

  顾腾钧浓眉微蹙,女子那双晶亮澄澈的眸子让他心头滑过一抹似曾相识的感觉。

  「抱歉,受伤了吗?」他伸手扶起对方,说着一口流利的日文。

  林紫夏慌地避开与他的对视,垂眸瞪着他长茧的厚实大掌,刻意压低声音,「我没事。」

  她自己站起来,堪堪往後拉开两步距离,一副把他当成病毒般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

  面对女子的漠视,顾腾钧眉头间蹙起的折痕更深了几分。

  既然对方不需要他礼貌性的关心,以他的个性会不由分说的直接转头离去,但眼前这双水灵清澈的杏型眸子勾起心底某个时期的某段记忆,让他忍不住多注视对方两眼。

  挑动心头那抹似曾相识的悸动瞬间扩大,让他陡然升起一抹冲动,他朝她伸出手,指尖慢慢接近她的颊畔,他看见她眼底闪烁的惊慌却不打算收手,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几乎遮去半张脸的口罩时,有人及时制止了他。

  「欸,小心被当登徒子。」上官俊连忙出手阻挡。

  顾腾钧瞪着自己卡在半空中的手。

  林紫夏趁机转身就走,好似後头有鬼在追似的踩着高跟鞋,窈窕身影一溜烟跑不见,直到过了转角将顾腾钧远远抛下後,她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她贴着墙,扯下口罩。

  还好她走得快,要不被顾腾钧认出来,她铁定会尴尬的挖地洞钻。

  不过话说回来,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毛躁又不起眼的女孩,短发蓄成飘逸长发,爱晒太阳的蜜色肌肤如今在细心保养下恢复白皙,以前不懂打扮,每天都是宽大衬衫搭着牛仔裤和球鞋,现在则为了塑造专业形象不离套装和洋装。

  看着前方玻璃窗倒映的自己,林紫夏抬起手轻轻拨开垂落在颊畔的乌发,今天她这身米色长风衣搭着连身毛料长洋装,脚上踩着黑色细跟鞋,一头乌黑长发笔直流泄,看上去端庄成熟,形象和以前差距太大,顾腾钧认得出来才怪。

  她回头一瞥,见顾腾钧并未追上来,她心头略略松一口气的同时也浮上一抹怅然,脑海无法克制的回忆起青春无敌的过往,尽管已经事隔多年,林紫夏脸颊还是难以自持的浮上赧色。

  当年她究竟哪来的自信,竟然敢倒追这号学校的风云人物,觊觎顾腾钧的女孩比比皆是,一堆校园美女私下可是竞争激烈,她却仅凭藉着一股冲劲就卯起来倒追他,那段女追男的倒追史闹得全校沸沸扬扬,在众人的讥讽和看戏的心态下,她每天热血的跟在顾腾钧屁股後面跑,就算被他冷眼相待、严厉拒绝,也不肯打退堂鼓,像牛皮糖似的天天黏着人家。

  林紫夏抬手摀住因尴尬而发烫的小脸,即使事隔多年,一想起还是困窘到想要撞墙,根本没脸跟人家打招呼相认好吗?

  这端,顾腾钧的目光追随着女人娉婷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转角。

  上官俊撇撇嘴,推了推他,「你发什麽神经?」

  顾腾钧收回目光,看着上官俊,「搞定了没?」

  「有大批旅客和旅行团等着挤上返台班机,候补机票实在没着落,看来只能等待这团混乱结束。」上官俊双手一摊,语气明明充满无奈,脸上却端着一抹得逞的笑。

  连续几天的暴风雪下来,东京不断有灾情传出,电车中断,飞机停飞,据说到今天为止,已经影响百万旅客出入境。虽说班机已经恢复起降,但毕竟抢着搭机的人太多,才会到现在还有不少人滞留机场。

  顾腾钧盯着上官俊脸上的笑意,忍不住嘲弄道:「原来上官家族的继承者在东京的影响力也不过如此,连一张机票都拿不到,看来我真是高估你的能耐。」

  被好友取笑揶揄,自认心胸宽大的上官俊也不多加计较。「给教授一点面子多留几天吧,老人家眼巴巴的想跟你多聚聚,你忍心这麽一走了之?」特地挪空来送机的上官俊心头的确端着算计。

  「你收了教授多少贿赂?不,依我看你根本就是拿教授当藉口,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麽鬼主意。」见到上官俊那副奸佞模样,就让顾腾钧想揍他一拳,这家伙财大势大,政商通吃,怎麽可能连一张机票都拿不到,根本就是另有盘算。

  顾腾钧这次来到东京是为了参加医学院教授的婚礼,这位保持单身状态长达五十年的日本客座教授突然想婚了,决定和相守十年的女友结婚,他这个深受教授器重的得意弟子当然得亲自来送上祝福。

  婚礼很小巧温馨,除了教授和新娘的家人外,就几个医学院同学出席婚礼,顾腾钧和上官俊也受邀出席。

  说来,念商的上官俊压根跟教授八竿子打不着边,但因为学生时期顾腾钧和来当交换学生的上官俊走得近,上官俊自然也跟教授十分熟络。

  婚礼之後,多亏了上官俊及几名难得相聚的大学同学轮流招待,让他度过一个轻松的假期。

  原订今日回台,没想到突来的暴风雪却将他困在这里。

  早上他从饭店赶来机场前,收到教授的留言。教授说倘若他无法顺利飞回台湾,欢迎他多留几天,顺便陪他参加一个医学会议。

  「还能打什麽主意,就想拉拢你跟我合作咩。」

  果然一点都没错!眼巴巴想把他留在东京的并非只有教授一人,还有上官俊这只奸诈狐狸。

  「我不管事,集团由顾芸作主。」二话不说,婉拒。

  「我知道现阶段你不插手集团,不过呢,我有强烈的预感,你应该很快会回家族接手。」上官俊一脸信誓旦旦,他的预感向来很准。

  「你何时改行当神算了?我如果回家族接手,我的头剁下来给你当球踢。」

  「我可不像你学医的一点也不怕血腥,我拿你的项上人头当球踢也太恶心,我才不干。」上官俊要的是合作机会。「这样吧,如果我预言成功,你的第一笔合作生意得给我做,你放心,利润不会少给你。」

  满嘴钱钱钱的生意人,顾腾钧不想多搭理上官俊。「走吧。」既然走不了,就暂且窝在东京几天吧,等空中交通恢复正常运行後再另行打算。

  他抓起随身黑色行李袋,豪迈的往宽肩上一甩,潇洒阔步朝门口前进。

  「太好了,我马上打电话给司机。」上官俊掏出手机联络在停车场等候的司机。

  顾腾钧眼神闪了闪,他决定暂留东京可不是给上官俊机会,他是不想让教授失望,留下来的这几天,他会尽可能避开上官俊这只心怀不轨的狐狸,哈。

  第一章

  「顾医师,顾医师,请立刻前往手术室支援。」

  内部广播声扰醒正在午睡的顾腾钧,他睁开眼,当他正要从沙发起身时,砰的一声,私人办公室的门扇被人用力推开。

  「顾医师,真是抱歉,我知道你还没销假上班,才刚回国就得麻烦你,实在是这个病患的情况看上去有点糟糕。」金护士长匆匆忙忙来找人,她看见沙发边还搁着一只行李箱,一件黑色风衣随手抛在沙发椅背上,沙发椅脚旁丢着一双破旧的咖啡色短靴。

  「没关系。」面对金护士长的迭声道歉,顾腾钧不以为意,大手揉着脸庞让自己清醒过来。「金护士长,麻烦你先去通报一声,我换好衣服会立刻过去支援。」

  「喔,好,顾医师,麻烦快一点,情况真的很紧急。」金护士长边嚷着,人瞬间消失在门後。

  他立即动作,走进窄小的洗手间里仓促的洗了把脸,伸手捞来医师袍穿上,迈开脚步,伟岸健壮的身躯很快消失在办公室门扇後方。

  他一路迈步前往外科手术室,相关人员过来协助他进行手术前的准备工作,待一切就绪後,立即进入手术室投入支援。

  「抱歉,紧急把你找来。」任美莲医师从隔壁手术室快步走过来打招呼。「我听说你明天才正式上班。」

  「救人要紧,病患情况如何?」他不想多说废话。

  「这……这名病患送进医院时浑身泥土,胸口沾了一片血迹,不过方才看过X光片後,病患身上确定没有骨折伤势,只有左手肘有脱臼以及手脚有一些挫伤。至於血迹则是误判,那应是某种红色果实汁液,并没有血迹反应。」光看伤患外表误判在所难免,不过说上来还是有点糗,觉得自己的专业度不足,任美莲表情浮上一抹尴尬。「抱歉,没必要进行手术,让顾医师白跑一趟。」

  「反正都来了,这里交给我,你去忙吧。」任美莲有另一床刀正在等着,耽误不得。

  「那就麻烦你了。」任美莲快速移动,前往另一间手术室。

  顾腾钧走到一旁,抬头专注看着墙上的X光片,虽说任美莲已经看过,判断伤势无碍,但既然由他接手,还是得慎重起见。

  紧接着,他走到手术台前检查病患状况。处於昏迷状态的女人,一头乌黑头发被藏在无菌帽里,一张脸只有巴掌大,脸色异常苍白。

  她的眼睛紧紧闭着,有双宛如蝶翼般浓密漆黑的眼睫,小巧的嘴唇没有血色,额头有道浅浅刮痕,脸上似乎有几处伤口已被处置妥当,脸颊额头贴着纱布掩去她的真实样貌。

  但即便如此,这轮廓依旧似曾相识……陡地,一抹奇异的感觉爬上心头,让他瞬也不瞬地盯着病患。

  这种异样最近也曾经有过。

  日前,他在成田机场遇上一个女子,当时心头也曾浮现一样的感觉。

  「顾医师,是不是有什麽问题?」见顾腾钧不发一语地盯着伤患瞧,让金护士长心头有些不安,是哪儿不对劲吗?

  顾腾钧回过神来。「任医师判断的没错,病人伤势并不严重。」他的目光仍一瞬也不瞬地盯着病患,心头那抹异样益发清晰。

  「慈爱医院」是一间位於南投小镇的地方型医院,这里人力很吃紧,也缺乏先进的医疗设备,经费少得可怜,有许多城市来的医师待不上半年就离开,只有顾腾钧一留就是五年。

  以他的医术和名气,台北有不少大医院争相网罗,但他都一一婉拒。

  尽管家人、恩师以及身边的友人通通反对他待在这儿,面对父亲的软硬兼施也撼动不了他的意志,在他的理念和抱负里,学医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造福更多需要医疗的病患。

  「病患身上并没有任何身分证明文件,她跌落在山上的坑洞里,被子翔几个孩子发现後,紧急通知医院获得救援,她有失温现象,头部有明显撞伤痕迹。」金护士长补充说明。

  顾腾钧边处理病患脱臼的手臂并迅速嘱咐用药。「直接送去做脑部断层,片子出来马上通知我。金护士长,这几个小时麻烦你多加注意,有状况随时跟我报告,我下午都会待在医院里,倘若办公室找不到我,我应该会在院长室。」虽说尚未销假上班,但院长说有事情找他讨论,他就算想回宿舍休息也走不开。

  「好。」金护士长心知肚明院长找顾腾钧,铁定是为了挽留任医师一事。「顾医师好好跟院长谈一谈,能不能留住……我是说,我们的希望就放在顾医师身上了呀。」

  顾腾钧休假这几天,院长为了这件事找不少人私下谈过,大家一致认为唯一能留住任医师的,只有顾腾钧。

  任美莲是个做事相当尽责的好医师,医院里上上下下都希望任医师能够像顾医师一样留下来,大家也把期望都放在顾医师身上。

  众所皆知,任医师去留的关键人物是顾医师,从院长到清洁工,大家都深信,只要顾医师开口,任期即将届满的任医师定会留下来的。

  顾腾钧瞥了一眼金护士长,表情淡然。

  背负众人期望的他,心里早有盘算,他会对院长的要求冷处理,任美莲的去留,跟他何干?

  林紫夏,二十八岁,日籍华裔,是日本盛洋集团总裁的独生女,一个星期前刚从东京来台湾度假。

  刚派到山区的新进张警员正打算挨家挨户问有没有人认识这个受伤的女人是谁时,村里的福婶正好前往报警要求协助找人。

  在张警员的带领下,福婶立刻前往医院确认林紫夏的身分,这件原本被认定棘手的案件,就这麽三两下解决了。

  林紫夏挣脱黑暗,缓缓张开眼。

  她短暂的恍惚了下,瞪着白色天花板和泛黄的灯管,一时间记不起自己身处何处。

  她眨巴着困惑的眼眸,一双如蝶翼般的长睫搧了搧,浑沌的脑袋慢慢清明起来。

  「我的好小姐,你可终於醒了。」福婶熟悉的声音钻入林紫夏的耳里。

  她转头,望着福婶一脸激动,眼里含泪。「福婶,我怎麽了?」

  「小姐掉进坑洞里,这昏迷整整一天呐,看来头部是撞得不轻。」福婶紧张的往外走,「小姐,你头一定很痛吧,我马上去通知医师过来。」

  「福婶,等一下。」她喊住急着跑出病房的福婶。「我感觉还好,不觉得哪里痛,只是有点头晕而已。」

  「顾医师有交代,小姐的头部受到撞击,怕会有脑震荡的後遗症,可能要再帮小姐检查看看。还有啊,小姐左手脱臼,虽说是小伤,不过任医师说这些天还是得带着固定套,不要随便乱动啊。」

  怎麽一下子任医师,一下子顾医师,听得林紫夏头更晕了。

  捧着发晕的头,她试着回想昏迷前的片段。「福婶,是谁发现我的?」

  「是子翔发现小姐的。」

  「巫子翔?我在樱花林里认识的那个小男孩?原来是他救了我。」

  「小姐真是福大命大,要不是子翔跟同学成天往山里跑着玩抓宝,才能及时发现你,看来小姐跟子翔那孩子还真是有缘。」福婶再一次感谢上苍保佑。「不过,小姐你怎麽会跑到深山去,难不成小姐也迷上抓宝?」

  「福婶一定不信,我当时被一只野猪追……」

  说起来真是糗,她被樱花林吸引,正开心的在那片樱花林漫步,不知不觉越走越远,突然发现一只野生的山猪往她这儿冲来。

  情况发生得太突然,她完全无法思考自己该往哪个方向逃命,不顾一切往树林里跑,结果一个不小心滚落坑洞里,头撞到石头,跌落时左手臂直接撞击到地面,头部和手臂传来一阵剧痛,她眼前蓦地一黑便晕了过去。

  「原来凶手是野猪!」福婶打小在山区里长大,倒是见怪不怪。「我明天跟张警员说,让他多注意些。」

  「福婶,我得找个时间谢谢子翔,这件事就麻烦福婶帮我安排。还有,我受伤的事不要告诉我爸,拜托了。」

  「我知道,没有小姐的允许我没通知东京那边。」所幸是小伤。「不过这次的意外算是小姐福大命大躲过一劫,万一以後要是再遇上野猪,恐怕没这麽幸运了。小姐,你听我的话,虽说你打小在这里长大熟门熟路,可以後还是别老往树林里去,要是有个万一,我怎麽跟老爷交代—— 」

  「福婶,我突然觉得头好晕。」她不是故意打断福婶的碎碎念,实在是身体不适,头晕目眩加上伤口疼,让她对福婶的关切少了一分耐心。

  「唉呀,我这就去找医师来,小姐,你忍忍啊。」福婶一脸紧张,急着跑出去通知医师。

  病房内恢复短暂的静谧。

  林紫夏转头看着窗外,风从窗缝吹进来,窗外一片宜人暮色,暂时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头晕的症状似乎也在瞬间减轻了些。

  结束门诊的顾腾钧昂首阔步朝病房前进。

  任医师今天休假,他答应代班。

  他双手放在白袍口袋里走在长廊上,自信高大、充满存在感的身影,行经之处无不引来注目。

  白袍下的穿着朴实简单,一件洗旧的灰色合身棉衫搭上破旧感牛仔裤,可隐约见到遮掩在衣物下偾起的结实胸肌,一头半长发率性落在那宽阔得不可思议的肩膀上,举手投足间有着令人无法忽视的磊落阳刚之气。

  在走廊遇上病患,顾腾钧会停下脚步跟病患聊聊天,路过的医护人员跟他微笑招呼,女护士和女性人员都纷纷对他投以爱慕目光。

  顾腾钧,未婚,目前没有交往中的女朋友,是医院里公认的黄金单身汉。

  镇上的年轻未婚女孩也都很肖想他,附近邻里的长者时不时都想帮他安排相亲。

  不过截至目前为止,顾腾钧不曾答应过任何一场相亲安排,就连条件最符合的任美莲医师也暂时没能达阵成功,大家都只能在外场乾巴巴观望。

  顾腾钧走到护理站拿病历,正欲翻看时,有人对他扬声喊道:「顾医师,你来得正好,我家小姐已经醒了。」

  出来找医师的福婶,一眼就看见这小镇上的红牌医师顾腾钧,立即上前拦人。

  顾医师除了医术好之外,更令人钦佩的是具有牺牲奉献的精神,明明有很多知名医院开出好条件招揽,他却坚持留在慈爱医院,留在小镇上行医。

  「顾医师,小姐喊着头痛,小姐她会不会真的脑震荡?」

  「这要检查看看才知道。」他拿着病历信步走进病房里。

  福婶口中那位喊头痛的小姐正转头看着窗外,用後脑杓对着他,她看得凝神专注,没发现他已经进入病房内。

  顾腾钧也没打扰她欣赏风景,高大壮硕的身影停在病床边,他低头边翻阅病历,首先,印入眼帘的是再熟悉不过的一个名字——

  「林紫夏?」

  男人带着一抹诧异的唤声钻入林紫夏耳膜里。

  她收回落在窗外的目光,缓缓转头,一双水眸对上站在病床边穿着白袍的医师……顾腾钧?

  吓,这是什麽状况?她在东京机场躲开了他,却在南投这个默默无名的小医院里遇上顾腾钧,是她头昏眼花了吗?

  顾腾钧刻意弯身低头拉近与她的距离,眯着眼望着她那张像见到鬼的表情,脑海中蓦地浮现一星期前在东京机场的一幕,她此刻眼中透出的那一抹明显惊慌,跟那女人简直如出一辙。

  他可以确定,那天在他面前慌张跑掉的女人就是林紫夏。

  命运真是奇妙,一个急慌慌从他眼前逃开的女人,绕了一圈又来到他面前。这该怎麽说呢……是缘分还是冤家路窄?

  面对顾腾钧充满威胁感的气势,林紫夏倒抽一口凉气,她缩着肩背直往後缩去,可後头没有退路,只能眼睁睁看着不懂保持礼貌距离的顾腾钧一再逼近,他那审视锐利的目光让她心惊肉跳。

  「你是顾医师?」刻意朝他胸前瞥了眼白袍上的名字,她的语气显得相当生疏。「顾医师你好,初次见面。」

  顾腾钧浓眉往上一挑,严酷的俊脸更朝她挪动一寸。「你不是头晕?」

  她紧张微微苍白的小脸往旁移了一寸。「刚刚是有点晕,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

  「是吗?」他露出狐疑。

  她忙不迭强调。「我自己的身体我再清楚不过,现在一点都不晕了,真的。」

  「你不用太强调,事实上我一点也不曾怀疑你说的是—— 」他又挪前半寸,两人几乎是脸贴脸了。「瞎掰的假话。」

  「呃,顾医师,你其实不用靠我这麽近,你的声音我听得很清楚。」

  「你的听力没问题,这我比你清楚。」他冷冷一哼。「我担心的是你的视力,啧,我都快黏到你眼睛上了,还没看清楚我的脸。」

  「……」

  「你对我这个老朋友怎麽这麽生分?」

  她硬着头皮接话,「我跟顾医师头一回见面,这……顾医师是不是认错人了?」

  「林紫夏,你就算化成灰我都认识。」

  「可我真的不认识顾医师。」她眨巴着无辜的双眼,语气相当坚决。「顾医师真是认错人了,可能是同名同姓吧,我这名字也不算特殊。」

  「或许吧,看来我可能认错人了。」好吧,顾腾钧也不苦苦相逼,他只是意味深长的深深望她一眼之後,挺直腰杆,如她所愿将两人距离拉开。

  林紫夏暗自松了一口气。

  顾腾钧将她的表情收拢眼底,心头无端冒着一把火的同时却也兴起一抹恶趣味。

  他倏地又一倾身,这回更是变本加厉的朝她逼近。

  「你这是……」林紫夏吓得动都不敢动,苍白的脸颊飘上两抹尴尬的赧色,不知所措的惊慌目光越过肩头和站在他身後的福婶面面相觑。

  这男人存在感十足,别说他光站在她面前就气势凛人,让她无法移开目光,现下她被强迫挨在他宽阔热烫的怀中,简直是快要让她紧张又慌乱的无法呼吸。

  站在一旁的福婶一头雾水,顾医师的举动是不是有点太唐突了?

  不过话说回来,顾医师虽然靠小姐很近,可身体却碰都没碰到她。福婶原本要上前提醒顾医师别吓着小姐,却迟疑了下决定先按兵不动。

  顾腾钧靠近林紫夏耳边,以两人能听见的音量提醒她,「当年你写给我的情书我还保留着,偷夹在我书里的照片也没丢。我看,明天我把信件和照片拿来贴在医院的公布栏里,如果这麽做才能唤起你的记忆的话……」

  她吓得马上改口,「我记起来了,你是顾腾钧学长,我们以前同校过是吧。我撞晕脑袋,可能是脑震荡的後遗症吧,现在记忆有点模糊……」

  「你是撞到前额不是後脑杓,连百万分之一失忆的可能都没有。」他直接了当吐槽她。

  她撇撇嘴,「奇怪,学长以前很少开金口,今天怎麽话这麽多。」

  「没办法,情势所逼。有人把我当毒蛇猛兽般躲着,我又没做对不起人的坏事,被当成鬼一样,心里自然不好受。」他双手一摊,讥诮的语气跟表情让人发指,活像指责林紫夏才是干过坏勾当的坏蛋。

  林紫夏原本想为自己抗辩,但他却抢先一步,「你好好想清楚再来跟我争论,倘若你忘记当年你做了多少让人心烦的事,还曾害得我面临血光之灾,我不介意一一提醒你。」

  她识相地把嘴闭上。

  因为她心知肚明,七年前她追着人家屁股後面跑,每天把他烦得要死,他为了躲她有一回还不小心摔了车,受伤送医。

  唉,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年少不懂事啊!当年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对,竟然倒追男人,现在被记仇了,只能说自己活该。

  林紫夏垂着小脸,满脸懊恼。

  直起身,假装翻阅病历的顾腾钧,眼角余光瞥着她,将她那滑稽的表情收拢进眸底。

  七年的时间说短也不短,事实上她转变颇大,若不是自己对她记忆太过深刻,还真要费点功夫才能认出来。

  她小巧的鹅蛋脸摆脱婴儿肥,五官看上去立体又秀丽,以前略微晒黑的肤色已不复见,方才近距离看,肌肤细嫩又白皙,眼睫毛浓密如蝶翼般搧啊搧,清秀的短发蓄长,乌黑柔顺的披泄在粉肩上,青涩的少女已经蜕变成带着一抹风情的轻熟女。

  当年,在她紧追不舍十足十果敢的勇气下,顾腾钧承认自己已将她放在心里。

  她努力不懈的在他面前刷存在感,不屈不挠成功的让他对她上了心,他被她坦率的个性打动,然而,当他决定对她表明心意时,她却一声不吭的转学……

  当年,她是在玩弄他吗?

  这个问题曾困扰他许久。

  失去她的音讯,顾腾钧曾气愤的发誓当两人哪天再次相遇时,他定要亲自从她口中逼问出个结果来。

  只是没想到之後再也没碰过面,这一分开就是七年,那些空落恼怒的情绪也都随着时间云淡风轻。

  可此时此刻,她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惹毛了他,「新仇旧恨」一并涌了上来。

  他绝非心胸狭窄之人,但莫名的,她方才的态度把他惹火,当年她耍过他一次,这回他怎样也要报一回仇,哼哼哼!

  「三天内必须再接受一次全身精密检查,等报告出来再评估能不能出院。」顾腾钧语气严酷的下达指示,之後便转头走人,完全不给病人询问的机会。

  林紫夏瞪着他高大宽阔的背影。「三天後再评估?福婶,我明明只受轻伤不是吗?」不就是手臂脱臼,额头撞伤、四肢挫伤而已。

  福婶选择站在医师那方,「还是小心为上吧,顾医师的判断不会错的。」

  林紫夏很是无奈,尽管对自己身体状况有信心,但还是乖乖接受顾腾钧的安排,留在医院接受检查。

  三天下来,检查流程全部跑完,接下来就是漫长且无聊的等待报告,等待主治医师签结出院命令。

  「阿姨,你为什麽一直住院,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生病的样子,很有精神又漂亮啊。」

  巫子翔,林紫夏的救命恩人,一个十岁大的男孩,鬼灵精的非常可爱,那张俊俏的脸庞总带着闪亮的笑意,很令人喜爱。

  他的妈咪是医院的行政秘书,特别规定他这几天下课不准跟同学到树林乱跑抓宝,因为树林有野猪出没,他得乖乖到医院秘书室报到,等她一起下班回家。

  巫子翔在沉闷的办公室待不住,找了理由便跑来探望林紫夏,来这里可说是备受礼遇,有吃有喝的多开心。

  「我也想快点出院,可没办法,顾医师不准。」林紫夏让福婶到超商买了零食饼乾招待这小小贵客。

  看着巫子翔一口接一口很唰嘴的吃着虾味先,边喝着可乐,那满足的表情真令人发噱,嘴巴甜得让林紫夏心情也变得美丽起来。

  「顾医师医术很高明,所以阿姨要乖乖听话、住院观察。」阿姨继续留在医院里他才能天天有零食吃,不过这只是内心的OS,巫子翔没笨得说出来。「阿姨,树林里真的有野猪喔?我住在这里好多年了,不曾看过野猪欸,野猪长什麽样子?」

  「黑噜噜的,很凶恶,幸好不是子翔遇上野猪,要不子翔一定跑不赢。」

  「那阿姨就能跑赢?」巫子翔朝坐在床沿的林紫夏上下打量一眼,「阿姨腿又不长,看上去有点短,怎麽可能跑得比我快。」

  童言无忌,林紫夏瞪着巫子翔,刚刚还觉得这孩子嘴甜裹蜜,怎麽一下子批评起她的腿。

  林紫夏正在思索该如何反驳,替自己的短腿扳回一成,门口却传来低低的笑声。

  林紫夏扭头朝门口望去,看着顾腾钧正盯着她的腿瞧,她窘迫地把腿缩回床上,拉起被单盖上。

  「顾医师,你好。」巫子翔从沙椅子跳起来,沾了饼乾屑的双手在裤子上随意抹了抹,他开心跑到顾腾钧面前立正站好,礼貌十足的打招呼,小小身躯站得直挺挺,头抬得高高的,满心满眼都是崇拜。

  顾医师就像一座高大的山,个性沉稳、外貌俊酷伟岸、医术又高明,是他的偶像。

  「子翔是个老实的孩子,懂得实话实说,真乖。」顾腾钧拍拍巫子翔,赞许有加。

  巫子翔一脸骄傲,「我听妈咪的话,妈咪说小孩子绝对不能说谎骗人,小孩习惯说谎,长大之後会变成做坏事的坏蛋。」

  这两人一搭一唱,巫子翔或许是心思单纯被牵着鼻子接话,顾腾钧根本就是拐着弯嘲笑她腿短!

  林紫夏实在听不下去,转移话题问:「顾医师,我今天可以办理出院了吗?」

  「几个重要检查报告明天才能拿到。」一句话打掉她急着出院的期待。

  林紫夏粉肩一垮,难掩失望。

  不过沮丧只有几秒钟,她马上打起精神。「顾医师,我问过护士长,我的主治医师是任美莲医师,可你天天来这里巡房是不是逾越权限,难道任医师没意见?」

  顾腾钧并没有马上回答她的疑问,他转头跟巫子翔讲话,「子翔,我刚刚从秘书室过来,你妈咪今天打算提早下班,要你现在回办公室找她。」

  「提早下班?我妈咪要跟顾医师去约会吗?」巫子翔一脸期待的追问。

  顾腾钧摇摇头。

  巫子翔小脸一垮。「顾医师不喜欢我妈咪?」他多希望顾医师能成为他的爸爸。

  「医院里每个人都喜欢巫秘书,包括我。」

  「那顾医师为什麽都不肯跟我妈咪约会?如果顾医师肯跟我妈咪约会,就可能跟我妈咪结婚对不对,那麽顾医师就会成为我的爸爸了。」

  巫子翔的期待跟心愿很纯真,但感情的事小孩子不懂。

  林紫夏目光落在高大昂藏的顾腾钧身上,他一如既往魅力无边,真是所到之处所向披靡,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是亮点,尽管个性严酷让人难以亲近,身边依旧围绕一堆爱慕者。

  不过眼前面对的是一个十岁大纯朴纯真的孩子,他真能狠下心,一如当年对待她那样,端着冷酷的脸色拒绝,无情的打掉小孩内心的期待,浇灭一腔崇拜和热情?

  只见顾腾钧噙着温暖的笑,开口道:「子翔,喜欢并不代表爱,我跟巫秘书是好朋友,会互相帮忙扶持的朋友,至於感情的事强求不来,我们彼此都上不了对方的心,明白吗?」

  巫子翔听得懵懵懂懂,但还是点点头,「我回去找妈咪,顾医师再见,阿姨再见。」心头即使难掩失望,不过开朗的巫子翔不过转个身就抛开那讨厌的情绪,飞快的将零食全扫进袋子里,拎起就往外跑。

  少了巫子翔热闹的童言童语,病房内顿时一片静悄悄。

  「怎麽差别待遇这麽大?我倒追你被当成死缠烂打,从来不给我好脸色瞧,子翔帮巫秘书倒追你,你这麽的好声好气。」她嘀咕抗议。「依我看,你心里其实对子翔的妈妈有好感吧?」

  「你这是在吃醋?」他突然冒出这麽一句,嘴角难得带着笑意。

  她矢口否认,「我何必吃醋,你喜欢谁、被谁倒追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眼神一阴,脸色丕变,「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吗?当初你追着我转,怎麽赶也赶不走,我的生活被你搅得一团乱,後来当我—— 」

  惊觉自己险些泄露隐藏多年的心事,带着一丝恶劣的嗓音突然消失。

  「後来……怎麽了?」她小心翼翼探问。

  他神情深沉难辨,话锋一转,「任医师把你转给我负责,所以有关逾越权限的问题并不成立。」

  「为什麽?」

  「你是我学妹,我当然要特别照顾。」理由很充足。

  不要吧?他的存在让她感到极端不自在。「顾医师您这麽忙,实在不用抽空多照顾我。」

  顾腾钧慢慢地踱到她面前,「以前你老跟在我屁股後头学长长学长短的喊,现在却这麽生疏喊我顾医师,还真让我很不习惯。」

  她瞬间懵了,怎麽他的话里竟有一丝小苦恼!

  一定是她的错觉。

  在她看来,他压根是想报仇吧。

  「以前是我不懂事,给你添了不少麻烦,顾医师大人有大量,还请谅解。」

  顾腾钧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都过去的事了,还提干麽。你又没做错什麽,不过就是追着我在校园满场跑,厚脸皮黏着我一起上课,连教授都误会你是我女朋友,只要我一个人单独去上课,教授就会当着全班的面追问你今天没一起来旁听,是不是吵架了?还劝我脾气不要太硬,不要老摆脸色给女人看,小心把你气跑以後娶不到老婆之类的,惹得全班同学哄堂大笑,上课还时不时用揶揄的目光偷看我,全班就我一个人笑不出来,整堂课都绷着脸才能吓退那些存心看我笑话的同学—— 」

  他绝对是存心的,要她无地自容。「我好累,头有点晕,先睡了。」

  她躺下床,拉高被单欲遮住因尴尬而热气蒸腾的脸蛋,没脸见人呐!

  顾腾钧却蓦地伸手抓住被单一角,她抬头瞪着在眼前放大的俊酷脸庞。

  「做事要敢做敢当,林紫夏,你以前脸皮厚得什麽事都敢,敢趁我不备偷走我的皮夹,未经我同意把你的照片塞进里面,还曾大胆趁我在树下午睡偷亲我,现在怎麽着?心虚了?」

  「我才、才不是心虚呢。」她支吾的反驳。

  「不是心虚是什麽?」他讥诮道。

  「大概我这辈子所有的冲动、勇气,在倒追你的那一年里都用光了吧。」

  那一年,她单纯快乐的人生里发生了很多很多事。

  她对大四学长顾腾钧一见锺情,她毫无顾忌、勇往直前去追求自己喜爱的男生,虽然被拒绝的很彻底,被很多人当成笑话看,但她一点都不在意,为了追爱勇敢向前冲。

  但也在那一年,她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她最爱的母亲病逝,美好无忧快乐的青春从此蒙上了悲伤的尘。

  蓦地想起多年前病逝的母亲,母亲临终前就是被紧急送进这间小镇医院里,经过抢救回天乏术。

  她一接获消息马上从台北赶回来,仍旧没能见到母亲临终前最後一面,但之後却因此跟亲生父亲林盛洋相认,从父亲口中得知一些事。

  原来母亲当年深深爱恋着父亲,对婚姻充满憧憬,却一直等不到父亲的求婚,因此在伤心难过之下离开东京返回台湾,二十年来不曾喊一声苦,独自扶养她长大。

  她还没能有机会尽孝道,母亲却已经撒手人寰,事隔多年,心头那抹伤痛和遗憾仍在。

  林紫夏的神情蓦地变得黯然,眼里染了层薄薄水光。

  他将她的怅然忧伤看进眼底,她眼底强忍的泪光让他浓眉一蹙,轻声低喃,「那年,究竟发生了什麽事,让你突然一走了之……」

  这几天,他克制不了自己想见她的念头老往病房跑,逮住机会就提醒她过去倒追自己那铁铮铮的事实。他这麽做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解开当年心头的困惑。

  她离开之後,他的心也跟着空了。

  没了她跟在後头缠着,他竟然该死的想念起她来,彷佛被制约了一样,他甚至有一段时间每次走在校园里都会傻傻的回头,看她会不会凭空冒出来,继续追着他露出甜美的微笑,用那双晶亮的眼睛崇拜的望着他。

  在她离开之後,他才惊觉原来自己早对她上了心。

  只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教授的警告果然如数应验,他冷酷凶恶的嘴脸把她给吓跑了。

  「你刚刚……说了什麽吗?」她回过神来,微微恍惚地对上他令人不明就里的阴郁表情。

  「我什麽都没说。」他否认。她这副悲伤的模样,他怎麽好意思再问下去。

  「你明明有说话。」

  「看来不只脑部,你耳朵也要检查检查,我这就去安排。」甩开心头那抹纠结情绪,他转身离开。

  她跳下床,上前揪住他的手臂,「顾腾钧,你这分明是公报私仇,存心找我麻烦。」

  顾腾钧停下脚步,扭头看着她。「啧,我还是习惯你连名带姓叫我,每天顾医师顾医师的,听了真刺耳。」

  这男人到底哪根筋不对,讲话牛头不对马嘴的。「我真怀疑医院里是不是还有另一个叫顾腾钧的,你真的是那个让小镇居民赞不绝口的善良好医师?你摆明就是想整我,事情都过这麽多年了,你怎麽这麽爱计较?」

  顾腾钧无法不承认,自己对她存着连自己都厘不清的情绪和念头,这麽多年过去了,他竟然还对这个女人念念不忘。「林紫夏,你以前把我的生活搞成一团乱,然後一声不吭拍拍屁股走人,这笔帐我可是等着有天要算。我等了七年,终於有机会扳回一成,怎麽可能放过?」

  尽管对他的态度不解,她还是认为必须替自己辩驳。

  「我当时走得相当仓促是有苦衷的。」母亲骤逝,在仓促举行丧礼之後,父亲遵照母亲临终的遗嘱,说什麽也不肯让她一个人留在台湾,强硬的带她前往东京。

  他可不认为她的理由有说服力,「以你打死不退的毅力,跟我道别一下并不难。打通电话只需要一分钟时间,很难做到吗?」

  他执意掀旧帐是吗?好,那就来吧。

  「你讨厌我,我打电话给你,你会接吗?跟你坦白我离开的理由,你会在乎吗?说不定用一句『别烦我』就把我打发,我当时的状况和心情已经糟糕透顶,实在无法再承受更多……算了,这些说再多都已经於事无补。

  「总之,过去我闯了祸给你惹了麻烦、带来困扰是我不对。学长,能不能念在我们曾经是学长学妹的关系,以前的事一笔勾消可以吗?我保证以後不会再给你惹麻烦,我留在南投的这段日子会跟你保持适当距离……」

  面对她一副不在意的语气,顾腾钧心头火顿时熊熊燃烧,眼神更加阴郁。

  原来,他对她的在乎完全超乎预期,尽管已经事隔多年,当年被她抛下,那心头空落的感觉此时此刻依旧清晰异常。

  「林紫夏。」他冷冷掀唇。

  被点了名,她顿时打了个机灵,微微慌乱的对上他不善的注视目光。

  「我不信你的保证。」轻松甩开她的手,他头也不回的走掉,将一脸呆滞的她抛在脑後。

  林紫夏花了好些时间才回过神来。

  她不懂,自己究竟哪里惹到他了?他以前不是很嫌弃她,把她当成麻烦看待,老嘲笑她是跟屁虫,从来不肯给她好脸色瞧……她终於如他所愿,从他面前消失还他清静的日子,他却在多年之後露出活像被她抛弃的怨怼表情,计较这计较那的,他到底哪根筋不对?

  尽管心里有着一抹小小疑惑,但她可不敢往自己脸上贴金,误解他其实有那麽一点喜欢自己,对自己曾经心动过。

  是厌恶还是动了凡心,这个问题,大概也只有当事人顾腾钧了解。

  正确说来,林紫夏是他的初恋对象,这爱笑爱闹的活泼女孩开启了他对异性的好奇心,一步步融化他冷漠的个性,她充满毅力的偷走了他的心,厚脸皮对所有人宣布他是她的,谁也不准抢走。

  从此,他被贴上林紫夏专属男友的标签,而他也日渐习惯这个标签,越来越喜爱她追随的身影,落在他身上那崇拜的目光,可他对她上了心後,她却不等他回应,竟不负责任的把他抛下。

  她不告而别之後,他顿时成了校园所有人的笑柄。

  这笔帐,不能就这麽算了。

  他必须做点什麽替自己讨点公道,要不七年来缠绕在他心头,那厘不清的一些郁闷情绪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说他小肚鸡肠也好,爱计较也罢。

  总之,她当年有胆敢惹他,就得付出代价。

  第二章

  医院里传出一些流言蜚语,八卦主角是顾腾钧和林紫夏。

  林紫夏是顾腾钧的学妹,林紫夏住院期间,顾腾钧对她照顾有加,巡房巡得特别勤劳。

  小镇医院里原本就有诸多流言传来传去,一点小事也能传,只要是不伤大雅的传言通常都是一、两天热度就过了,这算是医护人员忙碌工作之余的一点小娱乐。

  不过,这次传言每天都有新发展,已经在医院里延烧三天。

  顾腾钧昨日在病房里跟林紫夏起了点争执,某护士路过病房时,「不小心」将顾腾钧和林紫夏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原来两人大学时曾密切交往,後来林紫夏将顾腾钧抛下一走了之,多年之後两人再重逢,顾腾钧对林紫夏似乎仍无法忘情……

  有关顾腾钧对林紫夏特别照顾的传言,任美莲自然也听说了,她原本不以为意,但方才金护士长的一句话,让任美莲也有了危机意识。

  「金护士长,你刚刚说……林紫夏一早未经同意擅自出院,顾医师打算亲自去把林紫夏找回来?」

  「嗯,顾医师才到医院又马上离开了。」金护士长再确定不过。「任医师,你知道的,病患擅自离开医院的事不是没发生过,却从不曾有哪位医师如此亲力亲为的亲自出门找病患,通常会有人负责联系追踪,上个月不也才发生过一件,同样是顾医师的病患,也没看顾医师如此殷勤跑去把人追回来啊,看来传言不假,顾医师跟林小姐大学时真的交往过……」

  金护士长很希望任医师和顾医师能在一起,在金护士长眼中,他们两个相当速配,原本金护士长受院长所托正打算积极拉拢两人,谁知却突然冒出一个林紫夏,打乱了她当媒人的计画。

  院长对她可是寄予厚望啊,要是她能拉拢顾医师和任医师在一起,任医师铁定会留下来继续替这缺乏医疗人员的小镇医院服务,到时医院多了一个优秀的医生,而她在院长心中的地位也会更提升,将来升迁之路铁定更顺遂。

  可是,眼前情况不太妙,金护士长忧心忡忡,一找到机会马上来找对八卦一直表现淡定的任医师好好聊聊。

  「任医师,依你看,万一顾医师跟林小姐旧情复燃—— 」

  「金护士长,感情的事谁也说不得准,顾医师倘若对林小姐不能忘情,谁也拦不住的。」任美莲心里有些嫉妒也有些不安,可她强自冷静,并未在金护士长面前坦露太多心情。

  「任医师,你难道一点都不担心?」这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啊!

  「我今天有门诊,预约挂号的人数已经超过四十号,我比较担心的是无法给每个病人充足的时间好好看诊。」任美莲不打算继续话题,工作时间谈论八卦该适可而止。

  见任美莲快步离开,金护士长还能说什麽,只好摸摸鼻子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任美莲却没有立即前往门诊区,她刻意绕到顾腾钧的办公室,敲了敲紧闭的门没有回应,她迟疑了下将门打开,办公室里头空荡荡一片,没有顾腾钧的身影。

  通常这时间,他都会待在办公室里忙着,今天却不见踪影。

  任美莲退出他的私人办公室,关上门,她拿出手机打给顾腾钧。

  电话很快接通。「任医师,找我什麽事?」

  顾腾钧刚好把车停下来,他依循林紫夏病历上所填写的地址,来到位於樱花林旁的一间独栋小洋房。

  「顾医师,我有病人的问题想请教你,你现在有空能跟我讨论一下吗?」任美莲拿公事当理由,企图打探他的去向。「顾医师,你人在办公室吗,如果方便的话我马上过去找你—— 」

  「任医师,我人不在医院里,有件急事我必须马上处理。抱歉,我无法立刻返回医院。」

  「是什麽事让顾医师如此着急?」

  「林紫夏一早擅自离开医院,我去找人。」

  他的回答印证了八卦传言,看来他对林紫夏真的特别上心。「顾医师,这件事医院有专人会处理—— 」

  「她不一样,我必须亲自处理。」顾腾钧不想浪费时间多谈下去,简单说了两三句便结束通话。

  显而易见,对顾腾钧而言,林紫夏是特别的。任美莲就算想装作不在乎却也无法隐藏内心的恐慌,她对林紫夏的危机意识陡然窜升达到高点。

  顾腾钧将手机放入口袋,打开车门下了车,他直接推开洋房的木门长驱直入,闯入这座私人小花园里。

  他一身黑色夹克黑色牛仔裤黑色短靴,被风吹乱的黑发搭上一身黑色装束看上去帅气又威风凛凛。

  他伸手按下门铃。

  不一会儿,里头传来脚步声,过了不到半分钟,充满乡村风格的白色拱型门扇开了,林紫夏穿着宽大的白色毛衣搭着紧身的白色铅笔裤,头上还戴着保暖的白色毛帽。

  她看上去娇小玲珑,一身白绵绵的温暖打扮让她看起来像只慵懒的小白熊。

  「福婶,真是不好意思,你今天休假我还麻烦你帮我到医院一趟—— 」懒洋洋听起来软绵诱人的嗓音响起,在抬头对上来者不善的酷脸时,脸上可爱的笑容陡然消失。

  顾腾钧脸色严酷、眼神锐利的盯着林紫夏,「找福婶办理出院?我没允许,就算福婶跑一百趟也办不了。」

  林紫夏回过神来,马上退後,慢半拍的欲将门关上。

  顾腾钧左脚俐落一伸,轻易就将大门卡着,「病患擅自逃院是件严重的事,你继续躲着我没好处。」

  林紫夏瞥了眼他故意越界的长腿,抬头对上他挑衅阴鸷的目光,眼看是躲不了逃不掉了,只好硬着头皮面对。「好,我不躲,我们到外面谈。」

  「进去谈。」他发号施令,一手推着门扇,轻易就让她败阵。

  他堂而皇之地进入她的私人领域里,占据沙发。

  林紫夏无奈的轻轻将门带上,站在门後,瞪着他宽阔的背。

  「顾腾钧,我私自离开医院是我不对,我已经拜托福婶到院帮我补办出院手续,倘若造成你的困扰,我—— 」

  「林紫夏,你纪录不良。」他冷冷的打断她。「把人耍得团团转之後,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跑,是你的习惯吗?」

  这话明显有失公平,「顾腾钧,我必须为自己辩驳。第一,我从来不曾耍过你,以前我是真心诚意追求你,可你总表现一副很困扰的样子,我走了不正好让你解脱?第二,这次住院根本是你故意找我麻烦,我明明好的很,被耍的是我才对。」

  面对她的指控,顾腾俊也不立即辩驳,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份报告放在茶几上。「十分钟前我拿到你的脑部检查报告,撞伤的地方仍有些血块,虽说不严重但也不可轻忽。」

  真的假的?她走过去拿起检查报告仔细看着。

  原来他的担心是真的,不是存心糊弄,更不是为了报当年的一箭之仇。

  「顾医师,你要来一杯咖啡吗?」见情势不对,林紫夏马上端起笑脸,一脸讨好。「我从东京带来几种有机咖啡豆,你喜欢拿铁还是浓缩咖啡,我在纽约读书时跟专家学过手艺,煮给你品嚐好不?」

  「我只喝黑咖啡。」

  「好,马上来。」她一点都不敢怠慢。

  几分钟後,林紫夏端着咖啡从厨房走出来时,顾腾钧正低头看着手机,眉头紧蹙。

  她把咖啡摆到他面前,偷觑一眼他紧绷的表情。

  他恰好抬眼,捉到她偷觑自己的心虚眼神。

  「咳,出了什麽事吗?」

  「你擅自出院这件事已经被有心人呈报,我没尽到医师的职责造成病患逃院,有人偏爱做文章,把这件小事闹得很大条。搞不好,我医院主任的位置会丢掉,被赶出医院丢了工作……」

  「那可怎麽办?我马上回去住院可以补救吗?对不起,害了你,我不是有意的……」

  顾腾钧不疾不徐的端起咖啡品嚐着。嗯,味道不错,浓郁香醇,果然有专业水准。

  「你倒是说话啊,这攸关你的前途不是吗?」

  显然她并不清楚他的实力,有多少知名医院想网罗他,他的前途压根无须任何人替他担心。

  不过顾腾钧也没打算多炫耀自己有多抢手,让她内心产生紧张不安,他的目的便达成了。

  「事情可大可小。」喝完一杯咖啡,他才慢条斯理开口。「院长要我接手这次偏乡部落的义诊来补救行政上的疏失。」

  「这麽简单就能解决,真是太好了。」院长真是仁慈。

  「别高兴得太早,如果事情有这麽简单,我还需要来这一趟吗?」他泼她冷水。

  「怎麽说?」

  「医院不给我任何人手,我一个人根本做不来。」这是个巧合,原本要跟他搭档的护士恰好孩子病了,请了几天假在家照顾,於是他就跟医院说这次由他自己去义诊即可,不用多派人手。

  「所以?」

  「这趟义诊就由你来当我的助手。」这不是商量,是确定的语气。

  「我的医学课程只修一年,怕是帮不了你的忙。」专业不足是脱身的好理由。

  但顾腾钧可没那麽好打发,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对她挤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容我提醒你,这件麻烦是你惹出来的,你推卸不了责任。」

  清晨四点,外头一片漆黑。

  顾腾钧按照约定时间来到林紫夏住处,他一身轻便的格纹休闲衬衫搭上洗白牛仔裤,高大的身躯伫立在林紫夏的房子门口,两手插在牛仔裤後面的口袋,抬头见到洋房里的灯亮起,窗边有身影晃动,紧接着灯光灭了,里头传来脚步声,不一会儿,林紫夏全副武装出现在门口。

  她穿着黑色长版针织衫搭上黑色贴身毛裤,纤细的身段展露无遗,一头乌黑长发随意披泄在粉肩上,充满女人味。

  有别於前几日小白熊的可爱打扮,今天的她一身黑色装束,看上去有几分成熟韵味,将她的肌肤衬得更雪白,在微亮的灯光下,那张白皙的漂亮脸蛋、细致粉嫩的五官、曼妙的女性身段都十分吸引顾腾钧的目光。

  他直直的盯着她,岁月在她身上所增添的柔美气质绝对能让男人为之着迷。

  林紫夏被他盯得有点不自在。「我这样穿有什麽不对吗?」

  他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山上入夜气温很低。」

  怎麽?担心她受凉?林紫夏内心闪过一抹小小的感动。「我—— 」

  「万一感冒了只会给我添麻烦,我可不想多照顾一个病人。」

  她心头那抹感动瞬间烟消云散,举高拎在手里的黑色行李袋。「我带了,外套收在这里。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会给你添麻烦。」

  「但愿你的保证有效。」顾腾钧接过,将袋子往後座一放。「快上车,我们得赶路。」大步绕过车头,他瞥着还杵在原地的她一眼,出声催促。

  林紫夏表情挣扎了下,打开车门上了吉普车,坐在他身边的位置。

  顾腾钧的吉普车宽敞舒适,坐在他身边倒没有预期中的压迫感和不自在,车内流泄轻快的音乐,一扫密闭空间的沉闷。

  林紫夏暗自松了一口气。

  许是太早起,车内安静又舒适,山路也不颠簸,加上车窗半降,清冷的晨风徐徐,让林紫夏很快昏昏欲睡起来。

  不过她努力的强打起精神,这趟前往部落是要当义工,她跟他有过约定,她会努力完成这次的工作让他满意,以後谁也不欠谁,过往「恩怨」一笔勾消。

  天色仍旧昏暗,顾腾钧一路专注的开着车,偶尔分心注意着旁边的动静,见到林紫夏看上去有点精神不济,眼皮几度都快要阖上。

  「到部落还有两个小时左右的车程,你想睡就睡,不用强撑。」在一个路口停下来,他转头淡淡瞥了她爱困的小脸一眼。

  「不用。」她可不想面对他的毒舌批评,又被爱记仇的他记上一笔。

  「这趟只有我们两个人,我还指望你多协助我,你现在撑着不睡,到时候体力不济反而会拖延义诊进度,我让你补眠你就快睡,先养足精神,到了还有很多事得忙,绝对需要足够的精神和体力。」

  他的解释让她一脸意外。

  「以为我会骂你贪睡?」毫不掩饰的心思全写在脸上,就算他不想注意也难。

  她微窘的扭开头看向窗外,用後脑杓跟他说话,「需要我帮忙开车尽管叫醒我,我既然答应你完成两天的任务,一定尽力完成。」

  「你是我的助手,不是带来度假的,你说,我有什麽理由跟你客气。」

  深吸一口气,她闭上眼,还是抓紧时间睡觉吧,跟他继续「客气」下去,她铁定会被他不客气的语气激到脑中风。

  几个小时的车程对顾腾钧的体力而言小事一桩,他当然没把林紫夏摇醒使唤她帮忙开车。

  她睡得很沉,从顾腾钧这角度望去可以看见她的睫毛浓密又卷翘,俏挺的秀鼻搭上粉润的唇瓣,她睡觉的样子沉静而诱人……

  他不自觉地将车速放慢,减少车内颠簸的程度,以免扰醒她。

  他慢慢驾着车,脑海浮现过往她活泼可爱的模样,当时的她稚嫩而坦率,现在的她妩媚充满女人味,个性却一样没有变,直率坦然,依旧是那个吸引他的女人。

  吸引?

  到了一个地方後,顾腾钧停下车,眯着眼深深的注视着她,此时她不自觉的斜倚过来,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一向自制力极强的他,这一次竟无法克制自己对她的情感,他甚至放任自己的心,重新找回当年对她产生的那抹心动。

  他到底是着了什麽魔,遇上这个女人,好像一些事情一些情绪都脱了序。

  顾腾钧烦躁的抬手爬过黑发,这举动惊醒了林紫夏。

  林紫夏幽幽转醒,她睁开眼睛,当脑子清醒过来时,赫然发现自己的头竟靠在顾腾钧的右肩上。

  这姿态简直像情人间的亲密,她忙不迭挺直腰杆坐正,哪知扭头看向外头,竟见到一片仙境般的云雾缭绕。

  她惊喜的开门下车,看着被云雾围绕的远处山峦,吸进肺里的空气沁凉又清新,瞬间让全身的细胞都活络过来,所以尽管高山上的气温低得让她直打哆嗦,但她就是舍不得回车上。

  坐在车内的顾腾钧对她喊话,「快上车,这里气温只有七度,你敢感冒的话,我一脚把你踢下山,别指望我浪费药物资源治疗你。」强自压抑下对她产生的那抹强烈感觉,他内心的烦躁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对她的语气自然又更重了一些。

  但她的好心情未受到一丁点的影响。

  「到了吗?在这麽漂亮的地方义诊,要我待上三个月我都愿意。」她回头对他笑着,那笑靥灿烂迷人,让他心脏蓦地漏跳一拍。

  「话别说太满,依我看要不了三天,你就想逃离这里。」他凛着脸下了车,打开後车门抓起丢在後座的军绿色夹克,随後绕过车头来到她身边,夹克朝她头顶罩下,眼前的美景蓦地被遮住。

  她伸手将夹克披上,包住自己冷到颤抖的身子,夹克虽薄却非常的保暖,残存着属於他的男性气息,感觉好像被他宽阔热烫的胸膛给安全的包覆着……

  她有瞬间的走神,迷惘的目光落在他冷然的俊脸上。

  顾腾钧深沉的目光对上她迷惘的眼神,他突然朝她缓缓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到她肌肤,大掌轻捧着她的脸,他热烫的指尖、掌心瞬间将她冰冷的小脸给烧腾了起来。

  「快,我们上车吧,这里好冷啊……」莫名的感觉让心跳瞬间失了序,她窘得找藉口退开一步,跟他拉开距离。

  但顾腾钧没放开她,反倒捧着她的脸颊往左边一推。

  她疑惑的顺着他指定的方向眺望——

  方才被云雾缭绕的两座山头,雾气已经逐渐散去,深蓝带着淡淡墨黑痕迹的天空变得清亮,太阳从山头下缓缓望上爬升,耀眼的光芒变得刺眼。

  「哇,这里竟然能看到这麽美的日出,真是太棒了!」她开心得手舞足蹈起来,亮眼的笑容加深,朝着他放电。

  她身上还穿着他的夹克,那模样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让一直摆着脸色的顾腾钧嘴角失守了。

  他笑起来真好看,脸部线条柔和多了,看上去英俊迷人。林紫夏怔怔的想。

  他那冷漠的薄唇往上勾起一个弧度,锐利的眼神被一抹温柔给取代,看上去比这耀眼的日出还美丽。

  她的目光被潇洒的他给吸引,心脏又不听使唤地扑通扑通乱跳起来。

  顾腾钧自然捕捉到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从她眼里清晰的看见一抹熟悉的眼神。

  多年前,她也曾经用如此专注的视线凝视着自己。

  他发现,此时此刻他竟然强烈渴望时光能够倒流,如果有机会重来一次,他会抓紧时机延续两人的发展。

  喀嚓、喀嚓!

  相机按快门的声音打扰了两人之间的暧昧。

  顾腾钧和林紫夏同时扭头朝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年轻男孩拿着单眼相机朝他们这边拍。

  顾腾钧皱眉,朝男孩走过去,「把照片删掉,我并未允许你将我拍进镜头里。」

  男孩爽朗地摇摇头,「大哥,我没拍你,我拍的是漂亮美女。」他献宝似的把刚刚拍下的两张照片给顾腾钧看。

  林紫夏单独被捕捉进镜头内,她正望着他,而他被摒除在镜头外。

  她抬着头,神情专注,一张小脸粉扑扑,发丝被风吹乱,表情有些迷蒙,周遭的风景都被她那令人心动的萌萌目光和神情给比下去。

  林紫夏探过头来,「哇,你把我拍得好漂亮,这张照片可以给我吗?」

  「OK。」男孩爽快的答应。「我是赵雨森,雨天的森林,是×大摄影社的学生。」

  「我叫林紫夏,紫色的夏天。」林紫夏马上掏出手机跟男孩加好友。

  男孩趁机央请林紫夏多留几分钟,他想帮她多拍几张照片。

  顾腾钧脸色一沉,赶在林紫夏答应之前抢先将人拉走,「别忘了你是来工作的,快上车,我们没时间耽搁下去。」

  林紫夏回头对男孩歉然一笑,挥挥手道别。

  男孩有些失望,却也没敢强留人家,毕竟顾腾钧人高马大一脸杀气腾腾,为了保命还是算了吧。

  又开了约莫半小时的险峻山路,半路上,顾腾钧跟路边的摊贩买了两个竹筒饭,配上他装在保温瓶里的咖啡,充当两人的早餐,早上七点半,他们终於抵达目的地。

  高山部落里居民不多,都靠务农为生,大多是老弱妇孺,年轻人都到都市去发展。

  部落里有间老人活动中心,顾腾钧每次带义工团队过来,都是向族长申借活动中心当作医疗场地。

  他们一抵达部落,长途开车的顾腾钧连休息都没有,立即将车上的医疗器材搬下车。

  「东西我来搬,你到里头帮忙把物品分类放进柜子里。」

  「好,我进去整理。」她走进活动中心前,又停下脚步。「外套还给你,山上气温好像更低了,你也得御寒,要不换做你感冒,我可照顾不了你。」

  他拿过夹克穿上,上头已沾染属於她的淡淡女人香气。

  林紫夏没发觉他眼神出现一抹异样波动,她弯身从搁在後座的行李袋里,掏出一件羽绒长大衣穿上,然後转身匆匆往活动中心里走去。

  老人活动中心并不大,本来就设有几张长桌和铁椅,角落里摆放几个大铁柜,族长在前一天晚上特别将一个铁柜清空,好让他们得以摆放医疗材料和药品。

  药品并不多,不过带得还挺齐的,林紫夏只花了半小时便分类整理好,回头看看顾腾钧也已经将诊疗桌弄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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