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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收录] 《缘来是个坑》作者:绿风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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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1-11 21:1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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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风筝《缘来是个坑》

绿风筝《缘来是个坑》

绿风筝《缘来是个坑》

出版日期:2016年8月12日

内容简介:

缘分也许天注定
但若要强化成为爱情
他觉得势必得加上一些「人为因素」……

小时候的私订终身戏言哪里能作数,偏偏父命不可违,
他只好私下调查这位天上掉下来的未婚妻,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大小姐好好的名媛千金不当,竟是个游走法律边缘的艺术品掮客,
为了将她导入正途,他设下「陷阱」请妻入瓮,
於是,假扮观光客的她与酿酒学徒的他,在南法相遇……
每次看她心怀秘密又怕被他看穿的模样,他好气又好笑,
不自觉被她开朗鲜活的俏模样吸引,
虽说日久生情不在他计划之中,不过这可是好事,
他当然要乘胜追击把登记、「床事」这些重要的事情办一办,
毕竟他可是见识过她的脾气有多傲多倔,
要是哪天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他搞的鬼,
也许愿意看在他们夫妻一场的分上饶他一条小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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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1-11 21:12 | 显示全部楼层
  楔子

  「K32096,起来了!动作快!」

  垂着脑袋屈坐在角落的男人听见叫唤,缓缓抬起头来,露出那张尖削阴鸷又病态的苍白脸庞,他单手扶着墙面,机械化的站起身,表情木然的来到狱警跟前,如常地伸出双手,站好,接受手铐、脚镣的双重禁锢。

  「走。」狱警命令道。

  在狱警的戒护下,男人步出狭隘的牢房,走在光线黯淡的长廊上,脚镣曳地的声响森然且清晰。

  两旁牢房里的犯人鼓噪纷纷,还有人用力敲打牢门、高声欢呼,面对这种另类的欢送仪式,狱警通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意思意思的挥舞警棍,假意喝斥众人,以免情况失控。

  男人听在耳里,尽管面无表情,内心却是无比激昂,身体里的血液好似加快奔流速度,强烈冲击着血管壁,尤其看到其他人眼中的羡慕与嫉妒,一股油然而生的自满充塞胸臆。

  当完成一连串该死的行政手续後,男人总算可以摆脱K32096这个编号,脱掉身上丑得要死的牢服,以及扣在四肢上沉得要命的枷锁,拿回属於他自己的东西,包括他的名字。

  通过层层关卡,走出被高墙包围的幽暗建筑,感受到从上方洒落而下的阳光,布莱恩.辛格忍不住张开双臂,仰望天空,深呼吸。

  他自由了!他终於自由了!

  原本热切的目光忽地一冷,眯成一条危险的细缝。

  接下来,该是有人为他失去的自由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嘴唇无声勾动,一抹邪恶的笑容浅浅绽放,配上病态的面貌,更显妖异诡谲。

  布莱恩.辛格坐上一部等候多时的轿车,离开这个鬼地方。

  後座笑得像个白痴似的家伙正是他的委任律师。

  「恭喜你,辛格先生。」

  「恭喜你,汉伯格律师,」布莱恩.辛格噙着笑容,黑眸森森的望住他,沉吟须臾後,他用与笑容不符的狠厉口吻说道:「你这混球被开除了!」

  汉伯格愣住,还来不及反应,下一秒布莱恩.辛格像一只发狂的野兽凶狠的扑向他。

  前座的司机视若无睹,面无表情的继续开他的车。

  暴力下的垂死挣扎持续了些许时间……

  布莱恩坐回位置的同时,不忘抽走汉伯格放在西装胸前口袋的丝巾手帕,仔细的擦了擦手,接着鄙夷且嫌恶的把手帕往那张气绝的脸扔去。

  第一章

  离开波尔多圣让车站後,戚凡琳开着车一路向东,朝着圣艾米里翁的方向驰骋而去。

  终於顺利来到南法这个旅人梦想的浪漫国度,放眼所及,无一不美的景色,像画一般令人心醉。

  戚凡琳将鼻梁上的墨镜推至头顶,箍住头发,恣意享受太阳坠下地平线前最後一抹日光的洗礼,舒爽的风不断地从敞开的车窗外涌进,将她系在脖子上的爱马仕丝巾吹得轻快飞扬,她哼着欢快的曲调,身躯跟着轻松摆动。

  不得不说,甩开被跟监的感觉真是太美好了!哪怕只有一个人,她小姐也要欢乐满点,充分体现成功摆脱枷锁的自由自在。

  唯一的缺点就是车子不够帅气,不过没关系,出门在外,破破的老爷车才不会太惹眼。

  随着距离车站越来越远,沿途的景致也渐渐出现了变化,文明的气派建筑越来越少,双眼可以仰望的天空就越宽越广;当路上奔跑的汽车越来越少,道路两旁的葡萄园也就越来越多;当她油门越踩越用又……咦,怎麽回事?车子怎麽反而越来越慢,甚至是……停了?!

  戚凡琳错愕的前後左右张望,窗外景致确实一动也不动。

  「不会是故障了吧?」就在这放眼望去除了葡萄园还是葡萄园的乡间野外?

  一阵恶寒涌上……她甩甩头,在心里使劲祈祷老天爷千万不可以这麽残忍对待她的同时,她试着重新发动引擎。

  噗噗噜噜噜……老爷车搏命挣扎了一下,再度宣告熄火。

  她深呼吸一口,却觉得空气里的氧气含量稀薄,内心极度不安的想,不会是要乐极生悲吧?

  接下来的好几分钟,戚凡琳不放弃的一再尝试要发动车子,但是这部老爷车说不动就不动。

  「好,很好,都快报废了还这麽任性,信不信我真把你扔在这个鬼地方!」她恼羞成怒,一边恐吓老爷车,一边打开车门下了车,绕到前方打开引擎盖。

  记得电影都是这样演的,她也如法炮制一番,看看会不会灵光乍现,让她真瞧出什麽端倪也说不定。

  然而除了要命的烫手,还有一阵烟雾弥漫的热气呛得她头昏眼花外,灰头土脸的她果然什麽也没看懂。

  戚凡琳没好气的踹了一下这部不中用的老爷车,结果匡当一声,车门居然应声掉了下来。

  「哇哩咧,现在是怎样啊?」

  她抬起车门,想试着把车门再装回去,结果弄了半天,车门修不好就是修不好,满头大汗的她气得索性把车门往旁边地上一扔,从车内抓过一瓶矿泉水,消极的往嘴里灌,希望能藉此平息怒火,省得她大飙脏话,污染了这片结实累累的葡萄园。

  想不透,她戚凡琳顺风顺水的人生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出了错,衰事接二连三不说,就连这趟法国行也几乎弄死她一堆脑细胞。

  先是为了甩开大哥派来监视她的两个人,她在英国伦敦车站不惜牺牲了行李,出其不意抢在火车驶离月台前跳下火车,摔得两边膝盖瘀青才如愿摆脱跟监,得以出发来到法国。

  而且为了不暴露行踪,这一路她完全不用信用卡,一切都是现金交易,可是到了租车这一关,就真的难死她了。

  为了保障当地业者的权益,法国的租车公司并不接受现金付款,光是为了说服业者破例点头,她只差没有卑微的跪下来了。

  好不容易业者终於勉强愿意把一辆濒临报废的无牌老爷车,半买半借半相送的让她开走,她也花光了身上仅剩的现金,没想到这辆车竟然无法体会她的辛苦,还这麽不争气地在这种乡间小路上给她抛、锚、了!

  戚凡琳伸手往副驾驶座一捞,拿过出发後就被她随手一扔的地图仔细一看,这里距离她预计落脚的地方还有好大一段距离,而且放眼看去,除了她这部抛锚的老爷车和阡陌纵横的葡萄园,以及一颗半挂在天边似是无声嘲笑她的夕阳外,方圆百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不行!她可不想晚上夜宿在这种地方,无论如何她一定要趁太阳下山前找到可以住宿的酒庄民宿才行。

  这时候就会觉得自己很睿智,老早就扔掉笨重的行李,但戚凡琳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蠢得在放弃行李之前,忘了先把收在里头的手机拿出来,以致於她现在连想要打电话求援都没办法,唯一庆幸的是,至少护照她随身携带,唉。

  按照原订计划顺着路继续往东前进,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後,戚凡琳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累。

  唯一一瓶矿泉水早就被她喝光了,尽管她一直克制自己不去打路旁那结实累累的葡萄的主意,可这一整天的奔波,早已耗掉她大半体力,看着一串又一串即将熟成的葡萄,她内心的小恶魔越长越大、越长越大,大到完全盖过她的道德良知……

  「就吃个一串吧!」再不补充点水分,她就要渴死了,如果是渴死在沙漠也就算了,若是渴死在富饶的南法葡萄园边,这像话吗?

  心一横,戚凡琳抛却羞耻心,动作灵敏的溜进路旁的葡萄园,伸手摘了一串葡萄,用衣服随意抹了抹,蹲在地上便开始吃了起来。

  嗯……吃惯了高档超市里甜美多汁的葡萄,她现在在吃的这一串口感明显有落差,皮厚不说,味道还有点涩,不过她已经很感恩了。

  正当小嘴努力的咀嚼着,忽听闻远方传来引擎声,她想,自己应该不至於累到出现幻听吧,二话不说,拎着葡萄残串便拚命往声音来源的方向跑去。

  当亲眼目睹一辆满载橡木酒桶的货车正朝自己驶来,戚凡琳简直欣喜若狂,疯了似的站在路中央,猛力挥舞双臂,示意货车停下。

  待货车一停,她赶紧上前,用有些蹩脚的法文对驾驶说道:「我、我的车子坏掉,不动……拜托,帮帮忙……请载我到最近的酒庄,谢谢。」

  自认能力不输男人的她,平常最看不惯女人卖萌装乖示弱讨好男人,但她有个优点,就是特别识时务,该挺直背脊勇往直前的时候,她绝对挺得比别人都跩、走得比别人都快,可真到了该低头的时候,她也绝对毫不犹豫的低头。

  就像现在,为了博得驾驶的信任与好感,瞧她笑得有多楚楚可怜、惹人疼爱。

  她没人格?切,这种时候人格不值什麽钱,能够搭上顺风车最重要。

  刚刚劈里啪啦顾着说话,都没仔细注意,现在求救的话说完了,戚凡琳这才发现根本是老天垂怜啊,荒郊野外居然来了个男神级的人物,让从小就展现天赋、对美丽事物特别敏锐的她,心脏无预警的跳了好用力一下。

  她眼也不眨的瞅着眼前这个五官像刀凿似深刻的混血男人—

  他年约三十岁,又或者更年轻……英气勃勃的浓眉下,有着一双宛若宇宙黑洞般无比深邃的迷人眼睛,瞳孔并不是单一的蓝或绿,而是迷人的淡蓝包裹住神秘的墨褐,随着光线的改变,他的瞳孔颜色也不断变化,简直美翻了。

  他的鼻子高挺,嘴唇厚薄适中,浑身上下散发着欧洲贵族的气质,尽管他现在开着一辆很普通很普通的旧货车。

  戚凡琳自认不胆小,很多时候她的勇气足以令许多男人甘拜下风,可不知怎地,他的雄性视线却让她有些退缩,彷佛自己的神魂随时都会被他的目光吸走似的。

  伦乃宽抿着嘴唇,不发一语,好整以暇看着突然冲过来的女人,一抹几不可见的异色自眸底深处闪过,转瞬消逝。

  「宽哥,她手上拿着葡萄串!」

  突如其来的一句中文,让戚凡琳本能的偏过视线往里头一看。

  副驾驶座上坐着一个人,模样看起来比混血男人更年轻,而且是纯东方脸孔的年轻小伙子,口气激动得彷佛发现新大陆。

  闻言,混血男人的目光转而落向她的手。

  戚凡琳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当他看见她拎在手上的葡萄串时,眼神似乎变得更锐利了,她不安的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的往後退。

  「宽哥,她想要逃!」

  要死了,那个浑小子是在乱喊什麽啊!

  她不再迟疑,转身拔腿就往葡萄园里跑。傻瓜才沿着笔直的道路跑,像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制造混乱是一定要的。

  「尚澄,左右包抄,一定要抓住这个小偷。」

  什麽?小、小偷?!

  该死,她就知道!戚凡琳抄起手刀拚命的跑,边跑还不忘边展现肺活量,为自己的清白辩驳,「我不是小偷……我才不是小偷……」

  「不是小偷为什麽要逃?」混血男人问道。

  「你们要抓我,我能不逃吗?」她吼了回去。

  谁知道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万一假借抓小偷的名义,结果是人蛇集团的成员,就算她澄清自己不是小偷届时也会完蛋。

  本来就已经够累了,现在又来这麽一出,尽管她已经使出吃奶的力气,力不从心的感觉仍越来越强烈。

  刚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从背後袭来,戚凡琳还来不及意识到什麽,纤细的手腕倏地一紧,她吓得赶紧反擒拿,使出巧劲试图挣脱。

  偏偏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动作奇快无比,她才一闪神,两只手臂旋即被拽到身後,再无法挣脱,整个人活像是被拎小鸡似的揪住。

  她惊愕地回头看向拎着自己的人,猛然发现这、这……男人也长得太高了吧!依她目测少说也有一百九,难怪她的脚怎麽也构不着地。

  「喂,你干麽!我不是小偷,你快点放开我!」知道他听得懂中文,戚凡琳也不浪费力气跟他说法文,边喊边奋力挣扎。

  「你说你不是小偷,那你手上这串是什麽?」伦乃宽扬起一抹淡淡的讽笑。

  他明明笑着,目光却是那麽犀利,让她的心脏不受控制的又用力跳了一下,舌头都打结了。「我、我……」我了半天,还是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尚澄,打电话通知布努诺警长,就说我们逮到偷葡萄的贼了。」

  糟糕,她要是因为这个无心之过进了警局,事情可就麻烦了。

  「欸,不需要这样吧,看在大家都会说中文的分上,你听我解释一下又不会少块肉,你没听说过出外靠朋友吗?干麽这麽不通人情。」

  「抱歉,我不是你的朋友,没有义务听你解释,至於要不要听你解释,听完後又该怎麽处理,布努诺警长自己会判断。」伦乃宽毫不客气的说完,又朝张尚澄使了个眼色。

  戚凡琳急得又是一声大喊,「住手!我麻烦两位用你们的大脑想一想,有我这麽蹩脚的小偷,千里迢迢跑到葡萄园,就只为了偷这区区一串葡萄的吗?一串葡萄欸,这合理吗?」

  「宽哥,她这麽说也有道理,哪有人当小偷就只为了摘一串葡萄的。」张尚澄在伦乃宽身边小声的说。

  看,这年轻小伙子果然就是比较善良,一看就知道还没被现实世界污染得太彻底,不像旁边这家伙,尽把人往黑心处想。

  「谁说不合理了?摘一串试口感刚刚好。」

  「宽哥的意思是……」张尚澄倏地瞪大眼睛。「该死,我居然忘了那件事,那可是血淋淋的教训啊!」

  去年蒙特酒庄就发生某一小区的葡萄园被洗劫一空的事情,据说窃案发生前几天,也有人在他们的葡萄园外溜达,最後警方逮到一个明明没有葡萄园,却还能酿酒贩售的投机分子,这混蛋每到葡萄成熟季节就会开着车到处乱晃,随手摘一串试吃,一旦挑到满意的葡萄园,就会趁三更半夜没人时来偷。

  伦乃宽没有正面回答张尚澄的问题,一直用那对黑洞似的锐眸紧紧瞅着她。

  戚凡琳被他看得忍不住冒火,反击道:「这麽有想像力,你怎麽不乾脆去写小说算了?我明明就是来旅行的,是因为车子抛锚,身上的水又喝光了,实在渴得不得了,附近又找不到住家,才会随手摘了串葡萄想要止渴。不信的话,我问你们,你们从那边开车过来的时候,是不是有看到路上有一辆掉了一扇车门破烂老爷车?」

  单纯没心机的张尚澄反问道:「你怎麽知道?」

  「因为那就是我开的车。」她没好气的回道。

  张尚澄不敢相信地望着她。「你一个人从那里走到这里?」这段距离少说要走一个小时。

  「都快要黄昏了,我要是再不找人求救,晚上就得夜宿葡萄园了,我原以为只要往前走就能遇见住家什麽的,谁知道走了那麽远连半片屋瓦也没瞧见,好不容易遇到了人,还被诬赖是小偷,我、我……」戚凡琳气愤又委屈的咬住唇,没再说话,那泫然欲泣的模样显得楚楚可怜。

  伦乃宽一时间还真无法把眼前柔弱无助、风吹会倒的弱女子,和方才那个满园逃窜,甚至懂得反擒拿的机敏家伙联想在一起,只能说,这女人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宽哥,我们好像真的误会她了。」张尚澄心软了。

  「不是好像,是真的误会我了!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她眨着水润的无辜大眼睛,幽幽的瞟向抓着自己的男人。

  偏偏伦乃宽不吃这套,而且不像张尚澄容易心软,完全无视她祈求的目光,仍旧板着一张脸,冷着声音问道:「你是来旅行的观光客?」

  她点头如捣蒜,装乖装得很彻底。

  「车子是跟租车业者租的?」

  她不疑有他,再度点头。

  伦乃宽立刻冷哼一声,「什麽时候法国的租车业者也准许出租这种无牌的老爷车给观光客了?看来还是得知会布努诺警长一声,好让他去通知相关单位,好好审查一下这些租车业者才是。」

  呴,这家伙是怎样,根本正义魔人啊,真当全世界的人都是坏人吗?戚凡琳气得狠狠翻了个大白眼。

  「等等,这不关租车老板的事,是我的行李不小心弄丢了,信用卡也放在里面,可是我又需要租车,我只好苦苦哀求老板随便租我什麽车都行,只要能让我抵达目的地跟我的姊妹淘会合。他也是出於同情,才破例跟我用现金交易,你要是真的通报警长,不就害我连累他了吗?这世界不能这样不公平,老让好人蒙冤,让坏人趾高气扬。」她意有所指。

  伦乃宽浓眉挑得老高。「你说谁是坏人?」

  「谁是我就说谁啊!」哼!戚凡琳别过脸去。

  这两个人不会是要吵起来了吧?张尚澄赶紧跳出来打圆场,「租这种车很没保障的,万一出了意外,得不偿失,你怎麽不打电话让你的姊妹淘去接你?」

  她长叹一口气,气馁的瘪着嘴道:「别说了,谁让我就是蠢,居然把手机也弄丢了……」

  「这麽蠢还没把你自己给弄丢,也真是奇蹟了。」伦乃宽凉凉的补了一句嘲讽。

  戚凡琳一听,心口的怒火烧得更旺,懒得再装可怜了。「是奇蹟!是奇蹟!这样可以了吧?反正事实就是这样,你相信也好,不信也好,若是你坚持要通知警方,你就快点打电话吧!一直拽着我的手是怎样,吃我豆腐占我便宜啊!我告诉你,别以为我只有一个人就好欺负,等到了警局,我就跟警察先生说你性骚扰我!」

  伦乃宽勾起冷笑。「就这种手感?抱歉,我还没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他高高举起握在掌心里、她纤细到一捏就要断的手,陡地松开,毫不掩饰对她的嫌恶。

  「你—」她杏眼圆瞪。奇怪,这手感怎样了,她好歹也是细皮嫩肉,不像他粗手粗脚的,瞧,她的手腕都被他拽红了,她边甩动手腕,边在心里狠狠唾弃。

  「好了好了,都先别吵了。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我叫张尚澄,是从台湾来法国念书的留学生。这位是伦乃宽,他有四分之一的法国血统,我都叫他宽哥。你呢,叫什麽名字?从什麽地方来的?」

  原来张尚澄是从台湾来的呀,那怎能不好好利用这点呢。一抹狡猾闪过戚凡琳眸底,她讨好的笑道:「好巧,我也是从台湾来的,我叫戚凡琳。」

  「真的假的,你也是台湾来的?!」张尚澄浑然不觉有异,兴奋的道:「太棒了,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同乡。」

  「这一定是老天爷的安排。」戚凡琳笑咪咪的附和道。

  看两人活像认亲似的笑开怀,伦乃宽几不可见的扯了一下嘴角,暗忖,老天爷的安排?分明就是某人自己一手安排。

  「我是南投人,老家也是种葡萄的,你呢,你住哪里?」张尚澄一副敞开了想大聊特聊的样子。

  「尚澄,别光顾着聊天,天晚了。」伦乃宽怕自己再不阻止,张尚澄这傻青年就要拉着戚凡琳开起台湾同乡联谊会了。

  「哈哈,也是,我们还是先讲正事吧,你现在打算怎麽办?」张尚澄认真的问道。

  张尚澄是个有同情心的好青年,也许她可以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至於那个宽哥……她就不白费力气了,那家伙根本没心没肺,尤其一双眼睛跟X光不相上下,一副随时都要把人看穿的样子。人呐,心不漂亮就算长得再好看也是白搭,总之,她还是避着点比较安全。

  「我也不知道……」戚凡琳无助的望着张尚澄,故作坚强的扯着苦笑。

  出门在外,见到人落难,没有不帮忙的道理,更别说落难的还是个台湾来的女人,个性老实的张尚澄说什麽都无法视若无睹。「你跟你的姊妹淘约在什麽地方?如果不是太远,我可以请宽哥送你一程。」

  伦乃宽瞟了张尚澄一眼。这小子,居然把他当司机了!他真想往他天真的脑袋抡一拳。

  戚凡琳的大眼贼溜溜的转啊转。「我、我跟我的姊妹淘约在一家好像是叫……」

  第二章

  眼角余光瞄到货车车身上的字样,戚凡琳立刻说道:「我们约在一家叫伦颂堡的酒庄会合,也不知道从这里过去要多久?」

  「伦颂堡?那不就是我们酒庄,宽哥,她是要来我们酒庄欸!」张尚澄毫无怀疑的笑道。

  「原来你们是酒庄的人啊,这一切真是太巧了,真是老天保佑。尚澄,我可不可以搭你们的便车一起到酒庄?」

  见鬼的,最好天底下有那麽多的巧合!

  伦乃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都觉得她的表情和话语漏洞百出,可悲的是,张尚澄这个傻青年没有半点疑心,气得他都要吐血了,他真恨不得拿把刀子剖开张尚澄脑袋,看看里头到底都装了些什麽。

  「当然可以啊,没问题的,对不对,宽哥?」张尚澄用请求帮忙的眼神望着伦乃宽。

  伦乃宽面无表情,凉凉的道:「我没听玛蒂纳说今天有客人要来我们酒庄,我只听到她说想趁这几天天气好,要把酒庄的民宿里外都来个大扫除,所以暂不接客。」

  「咦,对喔,好像有这麽一回事。」张尚澄拍了拍脑子,还不忘解释给戚凡琳听,「玛蒂纳是个法国老太太,她负责管理我们酒庄民宿的大小事务,别看她老,她记忆力可好了,但凡酒庄里有哪些客人入住,她统统一清二楚。」

  糗了,掰错了,这下怎麽办?戚凡琳的脑子飞快地转了转,最後决定—不管了,都说错到底就是对的,她只要一口咬定,肯定有转圜的余地。

  打定主意的她张着一双无辜水眸,信誓旦旦的道:「不可能,我的姊妹淘明明就跟我说约在伦颂堡,我们很早很早就约定好这趟法国酒庄之旅的。」

  「会不会是你的姊妹淘根本就忘了订房了?」张尚澄试着找出可能性。

  「那怎麽办?我今天晚上不就没地方住了?」她的美目瞬间黯淡下来,眸底深处盈满了对今晚的不安与无助,她有信心,看她这麽无助可怜,只要有点良心的人肯定都会对她伸出援手。

  「宽哥,你看她也够倒楣了,一个女孩子在人生地不熟的法国乡间落难,我们就帮帮她吧。台湾最美的风景就是人,我愿意相信她,给她做担保,而且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不如让她先跟我们回酒庄,好歹今天晚上有个地方落脚,等她跟她的姊妹淘联络上了,再看要怎麽办。」

  耶思!张尚澄根本活脱脱就是好孩子一枚啊!戚凡琳发自内心的想给他按一百次赞。「实在太感谢你们了,谢……」

  孰料,她最後一个谢字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立刻被伦乃宽无情打枪,「不行,货车上没有多余的位置。」

  靠,这男人的良心是被狗啃了吗?戚凡琳得用最大的力量控制住自己,才不至於扑上前去揍他两拳。「我可以跟酒桶挤一挤,不一定要给我位置坐,真的,我可以的。」她试着表现出刻苦耐劳、随遇而安的样子,作势就要往货车车斗爬。

  然而她的指尖都还没碰触到货车,顿时感觉到衣领一紧,她别过头,就看见伦乃宽用一根手指直直钩住她衣领,整个人还顺势凑上前,对她嗅了嗅。

  「欸,你干麽呢?」戚凡琳哇哇大叫,居然往人家身上一阵乱闻,到底有没有礼貌啊这家伙?她强烈认为此人行径变态,有性骚扰的嫌疑,应该立即被逮捕。

  「你身上有香水味。」他放开了手。

  她低头嗅了嗅,这家伙属狗的吧,鼻子这麽灵,淡得几乎没什麽味道的淡香水他也能闻到。「所以呢?」

  「不准上车。」

  戚凡琳当场垮下脸来。哇哩咧,这男人根本莫名其妙,再怎麽样,淡淡的香水味也好过汗臭味啊,难不成他有特殊癖好?还是故意冲着她来的?

  她越想越恼火,上前想要理论,张尚澄立即挡在前面,劝阻道:「别别别……」

  「同乡,你让开,我一定要跟这个家伙讲讲道理才行,他太莫名其妙了!」

  「你别急着生气,听我说,这些桶子都是准备用来酿葡萄酒的,为了保持酒液的原本风味,举凡酿酒的器具和空间都要避免被其他味道沾染的可能,尤其是香水。宽哥不是故意挑剔你,是因为我们酒庄负责酿酒的费贺侬师傅要求很严格,谁要敢抹着香水在酒庄里走来走去,被他逮着了,他老先生肯定翻脸,偏偏他的鼻子又特别灵敏,所以你就别怪宽哥了。」张尚澄突然想到一个变通的方法。「不如这样好了,副驾驶座给你坐,我没擦香水,我坐酒桶上。这样可以吧,宽哥?」

  伦乃宽撇撇嘴。「随便你们。」

  「耶思!搞定,快上车吧。」张尚澄催促道。

  戚凡琳紧皱着眉头,一动也不动。有没有这麽倒楣啊她,居然得跟这家伙待在同一个空间里。与其让她跟伦乃宽这家伙在车厢的密闭空间里独处,她还宁可跟心思单纯的张尚澄一起拉低赛,再不济,一个人坐车顶吹风也无妨。

  她还在天人交战之际,伦乃宽已经先行上车了,就连张尚澄也乖乖的爬上堆满酒桶的货车车斗。

  伦乃宽坐在驾驶座上,冷冷的斜睨着还杵在车外像石雕像的她。「要就快上车,不然就闪开。」

  戚凡琳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摸摸鼻子,悻悻然地坐上车去。

  伦乃宽发动引擎後,不忘对着车斗上的张尚澄扬声喊道:「尚澄,坐好没?手要抓牢。」

  「知道了,宽哥,出发吧。」

  伦乃宽踩下油门,货车再度奔驰在两边尽是葡萄园的乡间小路上。

  哼,没想到这家伙竟也有体贴的一面,还知道提醒张尚澄坐好抓牢,一定是她折腾了整天,太累,出现幻觉了。戚凡琳歪歪嘴,别过头,假装看着车窗外渐渐暗去的天色。

  少了开朗健谈的张尚澄,车厢里的两人许久都没说话。

  戚凡琳也是故意避着他,女人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身旁的这个男人不好惹,还是张尚澄那个年轻小伙子比较有人性,而且可爱多了。

  「你挺机灵的。」伦乃宽突然打破静默。

  不像张尚澄,说好听是单纯善良,说白了就是笨、少根筋,一听到人家自称来自台湾,他就亲切的把对方当自己人看。

  戚凡琳心一突。他这是什麽意思,不会看穿了什麽吧?不过她很快就冷静下来了,别过头,一脸同情的笑望着他。「你几岁?三十吗?这三十年来,你一定活得很累吧,毕竟一天到晚把别人当坏蛋看,心理素质不强大些不行啊,这种人生我是肯定过不下去的,算你厉害,佩服佩服。」

  「能够揪出有心人的狐狸尾巴,你不觉得特别有趣吗?」伦乃宽嘴角微勾,眼角泛起淡淡笑纹。

  「有不有趣我是不知道,我只觉得特别变态。」她加重语气,刻意强调最後两个字。

  他微微挑眉。「这麽快就亮爪子好吗?」

  「有人都扔石头了,难不成我要站着挨打吗?」她笑咪咪的反唇相讥。

  「牙尖嘴利。」

  「彼此彼此。不过我比你好一点,我知道感恩,所以我还是真心谢谢你让我搭便车。」

  两人的目光短暂交会,似有火光激发,接着又不约而同的别开视线。

  伦乃宽微微勾动嘴角,没再说话,心里暗忖,看来事情远比他想像的还要有趣,这个初来乍到的女人,肯定有本事为平静的酒庄增添不少事端。

  戚凡琳握紧小手,表面上故作从容,心里却想着这家伙太危险,有多远就闪他多远。

  两人就这麽表面看似相安无事,心里却各怀鬼胎的一路回到伦颂堡。

  酒庄里的人见去载酒桶的伦乃宽和张尚澄回来时,还多带了个年轻的东方女人,都感到相当惊讶。

  直到听完张尚澄生动又扣人心弦的说明,大家纷纷对这个落难的东方女人表达了诚挚的同情,除了让她和大家一起同享好吃的丰盛晚餐外,在厨房工作的莉琪由於跟戚凡琳身形较接近,还主动表示要借一套乾净的衣服让她更换。

  这些人的热心让戚凡琳觉得揪感心,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为什麽用餐时她隔壁坐的是他,真真是影响食慾。

  他的中文名字叫做伦乃宽,可惜他少爷心胸一点都不宽,也是啦,通常一个人命里缺啥,就会取啥名,完全符合传统命理学的逻辑概念。

  「对了,晚上这位小姐要住哪里?民宿的房间还没整理好,床单全扒个精光,床也还在等着晒,乱成一团,根本不能住人。」玛蒂纳太太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宽哥房间隔壁不是空着吗?」张尚澄没心机的回道。

  虾咪!不会吧,叫她住他隔壁?!戚凡琳在心里一千万次呐喊着不要。

  同样的不愿意的还有伦乃宽。「不行,玛蒂纳太太,你明明答应过我那个小房间可以给我私人使用,我正打算把它拿来当我的书房,顺便收纳一些平常比较少用的物件。」

  「我是答应过你,但今天晚上有突发状况,你的书房暂时被徵收了。」玛蒂纳太太不容拒绝的做出裁决。

  「玛蒂纳太太……」伦乃宽很无言。

  玛蒂纳太太不给上诉,迳自对张尚澄吩咐道:「待会吃完晚餐记得去打扫一下。」

  「知道了,玛蒂纳太太。」张尚澄看着戚凡琳又道:「你放心,虽然房间很久没人使用,但保持得很乾净,玛蒂纳太太三天两头就让我去打扫,而且还会亲自去检查,就是空间小了点,你别嫌弃。」

  「我本来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要睡葡萄园了,现在能有个房间睡,还能得到大家的照顾,我真的很感谢你们。」戚凡琳很努力的用法文表达感恩之情。

  「听听,这小丫头多惹人疼爱,尚澄,你的同乡不错呀!」玛蒂纳太太笑道。

  「幸好没让你夜宿葡萄园,否则我真替那些葡萄的安危感到忧心。算了,牺牲我梦想中的书房,至少救了那些葡萄,我也算功德一件。」伦乃宽用只有他和戚凡琳听得见的音量低声道。

  戚凡琳横睨一眼,无形的眼刀直直砍向他。这家伙到底会不会说话?这种意有所指的口吻,摆明就是在提醒她之前迳自摘了一串葡萄解渴的事情,她都说是不得已了,他是神经线卡到,听不懂人话啊!偏偏这满肚子气她还无法当场发作,只好恨恨的吃着晚餐,权当泄恨。

  「不过,有机会你还真得试试看夜宿葡萄园的滋味,这可是很受游客们喜欢的一项活动喔!」玛蒂纳太太提议道。

  「怎麽说?」戚凡琳本能的看向张尚澄。

  「这是我们伦颂堡酒庄专门提供给国外观光客的一个体验行程。台湾不是有夜宿水族馆的活动吗?来到这里,自然就要夜宿葡萄园,算是满足现代人徜徉大自然、仰望星空的梦想。这活动可受好评了,每次开放预约,立刻秒杀,有机会你真该体验一下在南法的星空下入眠的滋味,保证一辈子难忘。」

  伦乃宽没好气的看向张尚澄。叽叽喳喳、叽叽喳喳,这个张尚澄还真健谈,他都快吃完了,这小子只怕还没吃几口,光顾着跟她说话,这麽殷勤……等等,张尚澄这傻小子不会是对今天认识的戚凡琳有了好感吧?

  想到这里,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口,他忍不住脱口道:「她只是借住一晚,明天就会离开,你跟她白费唇舌说这麽多,不如快点吃饭,待会儿你还得帮忙把货车上的酒桶搬下车。」

  闻言,张尚澄这才想到自己还有工作在身。「宽哥,真对不起,因为难得遇到和我一样来自台湾的朋友,我一时兴奋过头了。再给我五分钟,我很快把晚餐解决掉。」话落,他抓起餐具,把餐盘里的食物拚命往嘴巴里塞,就怕动作太慢会让伦乃宽等太久。

  看着张尚澄狼吞虎咽的模样,戚凡琳没来由的一阵恼火。

  奇怪了,伦乃宽这家伙到底哪条神经有问题,张尚澄不过是告诉她一些关於法国酒庄好玩的事情,他有必要这样吗?他就这麽讨厌她,就这麽看不惯有人对她表示友善?连饭都不让人好好吃,真可恶。

  「吃慢一点,小心不要噎到了。」戚凡琳好心的提醒完张尚澄,又意有所指地对某人说道:「能够在异地遇到自己人,是一件多麽令人开心的事情,像某些没心没肺的人,只怕一辈子都无法理解这种心情。」

  「呵,自己人……」伦乃宽嘲讽地微微勾起嘴角。

  戚凡琳故意凑到伦乃宽面前,瞪着他的双眼,用中文铿锵有力的道:「对,就是自己人。」

  张尚澄好不容易才解决掉晚餐,刚放下餐具,就看见戚凡琳和宽哥两人大眼瞪小眼,似是杠上了,他连忙拉了拉戚凡琳的手,纳闷的小声问道:「你在做什麽?」

  「挺自己人。」戚凡琳义愤填膺的回道。

  张尚澄还在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之际,伦乃宽抬起手,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抵上戚凡琳的眉心,使劲一推。「不要妨碍我吃饭,聒噪的女人。」

  「你才影响我食慾呢,碍眼的门神!」

  「不高兴就快滚。」

  「我就偏不滚,怎样?」

  「信不信我一脚踢你出去。」

  「唉唷,我好怕怕喔!」

  「幼稚。」

  「你才幼稚呢!」

  两人用中文一来一往叫嚣着,内容之浅白,活像是小学生在吵架,着实听得张尚澄汗颜。

  由於其他人都听不懂中文,只觉得两人的互动颇为有趣,玛蒂纳太太更是好奇的问道:「咦,你们两个在讨论什麽这麽热烈?」

  「呃……景、景点介绍。」张尚澄抢白说。

  「呵呵,那麽麻烦做什麽?明天直接开车载她出去逛逛就好啦。对不对,Patrick?」

  戚凡琳猛地抬起头,惊问:「你叫Patrick?」

  「怎麽,我不能叫Patrick吗?」伦乃宽跩兮兮的反问。

  目光无声交会下又是一阵刀光剑影……

  身为除了两位当事人外,现场唯一一位懂中文的人,张尚澄真心不懂,他们到底又是为了什麽事情杠上了?

  伦乃宽冷笑一声,扬声道:「尚澄,该工作了。」

  「喔,来了。」张尚澄临走前不放心的又对着戚凡琳道:「我要去忙了,你若是累了,让莉琪先带你去你的房间休息,顺便请她帮忙打扫一下。」

  「知道了,不用担心我。」

  这个傻小子就是人善心地好,不像某人……一想到伦乃宽跩不拉几的嘴脸,又想到他居然也叫Patrick,戚凡琳就恨得牙痒痒的。呴,她最近怎麽这麽倒楣,老是遇到叫Patrick的讨厌鬼,她这是什麽灵异体质啊!

  在南法的第一个晚上,戚凡琳没忘了每天都要运动的习惯,哪怕她今日的运动量早已爆量,仍意思意思地在小房间里做着棒式运动,训练一下核心肌群。

  这间位於伦颂堡酒庄二楼边间、据说空间不怎麽大的小房间,其实并不算小,对於前些日子被困在某考古现场的她来说,这里简直是宽敞又舒适,若硬要说有什麽缺点,就是视野差了些,不能很尽情的眺望窗外的南法星空和一望无际的葡萄园。

  如果脑海中不要一直跳出某人跩得二五八万的嘴脸,那就更完美了!

  不得不说,他真的很有惹毛人的本事,跩兮兮的嘴脸可以说是戚凡琳这辈子见过最机车的了,枉费老天爷还给他一张媲美男神的俊帅外表,想想还真是糟蹋了。

  而且最令她受不了的是,他居然也叫Patrick!

  刚刚莉琪领着她上楼时,她忍不住问了下伦乃宽的来历。知己知彼,就算不能百战百胜,至少心里有底。

  「Patrick?他是我们酒庄的一个酿酒学徒啊!」莉琪的表情似是在说,这有什麽好问的。

  是啊,不过区区一个酿酒学徒,可戚凡琳长眼睛还真没看过这麽气焰高张的学徒,幸好她只是暂住一晚,否则她迟早要被他气得日日吐血三升,最後失血而亡。

  十分钟後,戚凡琳结束运动,气喘吁吁的躺在地上稍做休息,接着起身拿过莉琪借给她的换洗衣物洗澡去。

  再回到房间,戚凡琳只觉得浑身舒畅不已,趁着脑袋还清醒,她拿出仅剩下的唯一行李—地图,放在床上摊开,微皱着两道细眉,仔细端详须臾後,食指分别在地图上的三个位置点了点。

  这可不是在挑选接下来的旅游地点,而是她汇整了方才晚餐席间听到的一些可用讯息後才做出的结论。

  今年二十七岁的她并不如大家以为的那样,是个向往南法的浪漫女孩,更不若外表看起来这麽柔弱、无害,旅行不过是她用来不引起旁人注意的藉口,事实上此行南法,她是背负了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关系到她的未来、她的名声、她的事业,当然也关系她的个人荷包,她有不能输的压力。

  她要找一只价值七点四亿台币的亨利葛瑞夫兹双面黄金怀表,怀表的新主人据说是个法国人,为人十分低调,在南法圣艾米里翁地区拥有一间葡萄酒庄,他曾经出席数月前在西班牙毕尔包举行的私人拍卖会,那同时也是怀表最後一次现身。

  而这一点点讯息,已经是她透过所有可能的管道,运用身边所有人脉才勉强取得,可见这次委托之棘手。

  接下来,她只能靠自己慢慢抽丝剥茧了。

  近年来红酒文化在亚洲地区蔚为风尚,不少亚洲富商因而大举在法国各个酒区或投资或收购酒庄,造成经营者的大洗盘,戚凡琳在出发前陆续排除几个华人身分的酒庄拥有者後,方才又根据众人晚餐时的闲聊,筛选出三个较具可能性的酒庄,分别是伦颂堡酒庄、海耶酒庄跟蒙特酒庄,其中,又以伦颂堡酒庄最具规模。

  「居然会是伦颂堡……」那她明天还走不走?

  她原本透过在国际刑警组织工作的友人吕楠的安排,打算这段时间借住吕楠友人位於南法的别墅,不想途中生变,先是有跟监的人,後又倒楣的租到一辆破车,可是现在她又不免心生犹豫,毕竟留在伦颂堡似乎更有助於她的计划进行。

  先不论她人生地不熟的,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找个人已经很有难度,更别说还得从那个人手上取得无比珍贵的收藏,难度肯定破表;再者,她顶着一张东方面孔在这山城小镇单独出入,总是太过引人注目,而且大哥若是知道他的人跟丢了,肯定会派更多人手来找她,届时绝对是一大阻碍。

  她想到张尚澄说过伦颂堡每年会雇用不少以工作换取食宿的临时工来因应旅游旺季、葡萄产季,她若能成为其中一员,除了可以躲避大哥的追踪,也可以就近深入探询酒庄主人的身分,倘若伦颂堡的主人就是她要找的目标,岂不一举两得?

  若之後确定伦颂堡并不是她的目标,她也可以透过伦颂堡的地缘关系,接触到另外两家酒庄,总好过她以一个外人的身分,站在当地生活圈的外围单打独斗来得强。

  只是……她要想留下来,势必要有一个合理的说法,要说服酒庄里其他人不是问题,唯独一人—

  她有预感,对她有着莫名敌意的伦乃宽肯定会举双手双脚反对,她必须先搞定他这个唯一的变数才行。

  戚凡琳在小房间里踅来走去,绞尽脑汁思考对策。

  第三章

  结束酒桶搬卸工作後,伦乃宽回到房间,快速地冲了个澡,顶着一头湿发来到电脑桌前,移动滑鼠点选视讯要求,韩裔好友成昊的一张大脸就清晰地跳了出来。

  「哥,怎麽这麽晚?」他总是这麽喊着伦乃宽。

  「今天酒庄进了一批酒桶—」

  成昊不感兴趣,马上打断道:「好好好,那不是重点。哥,快告诉我,现在情况如何,人是不是已经顺利抵达酒庄了?」

  「到了。」就在一墙之隔的小房间里。

  「耶思,我根本数学天才啊!」赞美完自己,成昊不忘邀功,「哥,你都不知道,为了分毫不差的把人送到伦颂堡,我可是用心良苦,反覆仔细计算汽油的容量不下百次,多一滴太多,少一滴太少,不多不少,刚刚好足够老爷车从波尔多圣让车站开到伦颂堡大门,你好出来英雄救美。」

  「是,你是数学天才,但你同时也是风险管理的白痴!」伦乃宽没好气的嘲笑道。

  「哥,你这话什麽意思?」

  「你光会计算汽油容量有什麽用,你忘了评估老爷车的报废风险,你安排给戚凡琳开的那辆老爷车根本还没开到一半就抛锚了。」

  乍见拦车的人居然是她时,伦乃宽真的吓了一跳,想不透她怎麽会从半路杀出来,这和当初计划的完全不一样,她甚至还被张尚澄误以为是小偷,他别无他法,只好硬着头皮先抓了她再说。

  「什麽!」成昊难以置信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引以为傲的完美计划竟出现这样大的纰漏。

  「你小声点好不好?」被喇叭传来的爆裂声震得耳膜发疼,伦乃宽没好气的掏掏耳朵。

  「抱歉抱歉,我太激动了,哥,那後来呢?你不会是自己开车去找人了吧?」

  最好他有那种闲功夫!「载送酒桶回来的路上遇到了。」

  「这麽说,哥,你还是英雄救美了啊!她有没有震慑於你的美色,当场败倒在你的牛仔裤下?」成昊嘻皮笑脸的问道。

  「你乾脆说她感动得要命,最後决定以身相许算了。」

  「哇,那就是Happy ending啦!」

  「你还好意思说,我们的计划因为你的疏忽,差点就要提前ending了。现在我还得另外找人把那辆老爷车弄走,免得妨碍交通。」

  「唉唷,哥,人算不如天算咩,就原谅我这一次吧,给我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放心,我现在连夜找人把老爷车处理掉,哥,你就别担心了。」萤幕上的成昊跪在椅子上,双手合十,不住拜托。

  「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

  「哥,你说。」

  「你马上找人把戚凡琳这次承接的委托内容以及她和Patrick的约定散播出去,等过一阵子,再散布她失手的消息。无论如何,一定要让她永远在这圈子消失。」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拍胸脯保证後,成昊又打趣道:「哥,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是占有慾这麽强烈的男人。」

  「这跟占有慾没关系,我这全是为了降低风险所做的必要管理。良好的风险管理可以降低决策错误的机率,避免损失的可能,提高附加价值。」这个女人远比他想的还要胆大妄为,浑然没有半点名媛淑女该有的样子,他得收拾乾净了,免得留下後患。

  不过,他却也有点好奇,方才在用餐时,他有心释放出利多消息,明天这个满肚子心机的女人会用什麽理由赖在伦颂堡不走?

  「哥,与其这麽麻烦,你怎麽不乾脆换个人算了。」成昊不懂,只要他随便伸手一招,多得是心甘情愿满足他一切要求的女人,他又何苦折腾自己?

  「只能是她。」伦乃宽的语气再坚定不过。

  至於为什麽,得从两个月前的那一晚说起……

  两个月前。

  这一晚,夜色特别深沉,连颗星星都不见踪影,大地彷佛被一块巨大的黑布包裹,万籁俱寂。

  位於市郊的艾舍丽庄园,即便点亮了每一盏灯,无比璀璨,偌大的建筑却沉静得彷佛一滩死水,就连平常最是顽皮逗趣的英国古代牧羊犬Puppy胖皮,此刻也意兴阑珊的趴在地上,活像一张大毛毯,动也不动。

  每年的这个夜晚,总是令人特别伤感……

  老管家望着紧闭的雕花双扉,听着房里不时传出的低幽叹息,心像被揪拧似的,沉重难当,偏偏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再多的抚慰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内心更是企盼着「那人」的归来。

  他不时低头看看手腕上的表,又抬头看看窗外低垂的夜色,那像是看不到尽头的煎熬等待,无声拉扯着他的心。

  「汪!汪!」原本趴在地上懒洋洋的胖皮突然抬起头来,对着老管家叫了两声。

  「嘘,胖皮,乖乖的。」老管家低声安抚。

  胖皮站起毛茸茸的身子,略显激动的绕着老管家转圈圈,时不时还叫个几声。

  「我说胖皮……」话未说完,老管家猛地愣住,远处的天空似乎传来声响,他竖起耳朵专心聆听,须臾,希望的火光从双眸深处被彻底点亮。

  是直升机!是直升机的声音!从远处的天边,一架直升机划破宁静,冲破夜色,伴随着螺旋桨运转声,由远而近,直奔位於市郊的艾舍丽庄园而来。

  随着距离的拉近,越来越大的轰隆隆声响是那麽的令人振奋。

  降落的时候,由於强大的气流导致地面狂风大作,方圆之内震耳欲聋。

  接着,直升机的座舱门被打开了,走下来一个人,挺拔的身影逆着风势从容坚定而行,身上的黑色长风衣被气流吹得鼓涨翻飞。

  快步走至安全范围,那人侧身朝驾驶打了个手势,直升机再次升起,很快又遁入暗黑的天际。

  老管家早已按捺不住,打开大门,亲自出去迎接那人的归来。

  「少爷!」老管家欣喜得双眸都湿润了。

  「仁叔,又让你给我等门了。」高大的伦乃宽半弯下身子,抱了抱老管家。

  「还是胖皮厉害,牠总是能知道少爷要回来了。外头冷,少爷快请进屋吧。」老管家坚持接过伦乃宽手中的行李,引领着风尘仆仆的他,快步进入温暖的房子里。

  伦乃宽前脚刚踩进屋,一团毛茸茸的身影立刻朝他飞扑而来,他将那团毛茸茸的东西抱个满怀。「呵呵,胖皮,有没有乖啊?想我了是不是?」

  老管家看着少爷和胖皮玩闹的样子,开心的笑了笑,不忘喊人,「玛丽,少爷回来了,快送热毛巾来。」接着又问,「少爷,饿不饿?我让厨房准备些吃的,你想吃什麽?」

  「仁叔,别忙,我不饿,真的。」伦乃宽放下胖皮後,脱下风衣,解下脖子上的围巾。「我爸呢?」

  老管家还来不及回答,胖皮已经抢先汪汪叫了一串,似是在代替管家回答。

  伦乃宽连忙腾出一只手,安抚的摸摸这个忠心耿耿的家伙。

  「老爷他……」老管家神情一黯,没有再说话,不舍的眸光默默看向打从晚餐後就不曾再开启的雕花双扉。

  伦乃宽心下了然。「我去看看爸爸。」将风衣和围巾交给仁叔後,顺手接过玛丽递来的热毛巾,擦去脸上的倦色,伦乃宽转身往挨着客厅旁边的小交谊厅走去,胖皮紧紧跟随。

  他曲起长指在门板轻敲了两下。「爸,我要进来了。」

  不等里头的人应声,伦乃宽双手推开门走了进去,胖皮也想跟,可是看见伦乃宽对着自己摇摇头後,牠认分的停下脚步,乖乖地趴在门口。

  伦乃宽赞许的朝牠微微一笑,这才关上交谊厅的门。

  这间交谊厅无论装潢或陈设都十分复古、典雅有内涵,颇有几分盛行於十八世纪法国沙龙的味道,只是里头待着的不是历史洪流里的文人绅士,而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落寞老人。

  老人,其实不老,真正老的是他的心境……

  年轻时曾经叱吒商场的男人,在那场意外发生後,一夕之间衰老了许多,即便坐拥巨大财富,却过着最灰色的生活,叹息成了他每天最常说的话,但更多时候他只是沉默。

  伦乃宽走上前,双手搭在父亲的肩膀上。「爸,要不要抽根雪茄?」

  伦老爷没拒绝,算是默许了。

  伦乃宽迈开步伐,越过父亲,徐徐走向那只靠墙而立的雪茄柜。

  喜爱雪茄的父亲,珍藏数万支雪茄,这只西班牙柏木雪茄柜,约四尺高,纯手工打造,是大哥生前送给父亲的最後一件礼物,是父亲的最爱,自然也是最痛。

  伦乃宽打开木柜,柏木的天然木香扑鼻而来,他随意抽出其中一个木匣,从中取出两根父亲最爱的Cohiba雪茄,并一并拿了雪茄剪和长火柴,放在订制的木质托盘上,转身回到父亲身旁。

  「我来。」伦老爷突然打起精神说。

  伦乃宽浅浅一笑,把托盘轻轻推到父亲面前。

  挑起其中一根,指腹一阵怜爱摩娑後,伦老爷取过单刃雪茄剪,熟练的一刀切下,先递给伦乃宽,接着同样的动作又重复一次,之後,父子俩一起用特制的长火柴,各自点燃手中雪茄。

  很快地,空气里便弥漫着一股雪茄独有的味道,浓烈中隐隐揉着一股淡淡的柏木香气。

  父子俩默默抽着雪茄,久久无语。

  直到雪茄燃了三分之二,伦老爷才缓缓别过头,望着身旁的小儿子。

  这孩子长得特别像他中法混血的母亲,有着深邃的眼眸、立体的五官,很是俊美,忽地,视线落在他眉角的旧伤疤,伦老爷眼神顿时一黯。

  不知道为什麽,老天爷似乎特别爱跟他开玩笑,在他事业攀上颠峰、最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歹徒盯上了他的家人,那时伦乃宽在七岁的生日派对上被绑架,差点丢掉一条小命,尽管最後幸运的被救出,可在亲眼目睹孩子浑身伤痕、奄奄一息的模样後,伦老爷便下定决心离开纽约商界,带着妻儿避居他乡,开始过着低调的生活,不再站在外界注目的风头浪尖上。

  原以为生活就此平顺,不想几年後,爱妻病故,留下他和两个孩子。

  他努力拉拔两个孩子长大,让他们接受最好的教育、过最好的生活,好不容易孩子成年了,他替长子选了一桩门当户对的婚事,却没想到小俩口在蜜月途中发生严重车祸,他永远失去了他。

  他整整伤痛了五年,这个家也跟着他伤痛了五年,这五年来都是小儿子在管理着伦家在世界各地的生意,即使这样的夜晚,他仍风尘仆仆的赶回来抚慰他这老人的心情,他其实也很舍不得。

  不能再这样死气沉沉下去了,这个家迫切需要一点喜庆的事情来驱走这些年积累的阴霾!

  伦老爷冷不防地伸手摸了下小儿子眼角的伤痕。

  「爸?」伦乃宽愣了一下。

  「阿宽,还记得当年跟你一起被绑架的丫头吗?」

  伦乃宽的表情滑过一丝错愕。「我记得,好像是戚伯伯的小女儿,特别爱哭。」

  父亲很少跟他提起那次的绑架案,许是因为那个可怕的遭遇後,他足足看了一年的心理医生,是以避而不谈,如今这麽多年过去,有越来越多事情占据他的思绪,他也鲜少再想起,但他并未遗忘当年确实有这麽一个倒楣鬼,那个女孩跟着大人来参加他的生日派对,却和他一起被歹徒绑架。

  「对,就是她。」伦老爷话锋一转,「你也老大不小了,要不是发生你大哥的事情,你也该成家了。前些天你戚伯伯打电话来,我们聊着聊着,就说起你们俩的事—」

  伦乃宽心一突,望着父亲的眸光带了点警觉和疑惑。父亲口中的你们是指谁?

  伦老爷想起前些天的对话内容,难得的笑了,迫不及待的转述给儿子听—

  伦老爷和戚老爷原本正聊着商场上的旧事,忽地戚老爷话锋一转,问道:「老伦,你还记得我家丫头吗?就是当年跟阿宽一起被绑架的凡琳。」

  「怎会不记得,这麽多年过去,想来都觉得後怕,幸好孩子们最後平安获救。不过,说来也是我对不住你,连累了你家凡琳。」

  「唉,兄弟一场,说这干麽,那是谁都不愿意发生的意外,怎能说是连累。」

  「凡琳最近怎麽样?好久没看过她了,小女生长大了一定很漂亮。」伦老爷关心地问。

  「光漂亮有什麽用,再过几年就三十了,连个男朋友都没有,成天不在家,光搞她那间艺廊就饱了。」

  「有自己喜欢的事业很好啊。」

  「女孩子光有事业不行啦,还是需要有个老公来疼。欸,我说老伦啊,你们家阿宽当年不是承诺过长大要娶凡琳为妻以示负责吗,不会只是随口说说的吧?我这个准岳父可是很认真喔!这不厚着脸皮打电话来问了。要就快点来提亲,别让我女儿等成老姑婆。我知道你这些年为了老大的憾事很是落寞,可你不能再消沉下去了,赶紧再办场喜事,重新振作过生活,再说,我们兄弟也好久不见了,趁着孩子结婚,我们也可以聚一聚喝几杯,你说这样不是很好吗?」

  「你没打电话来,我都不好意思提了,既然你不反对,我自然是乐见其成。你说的对,是该再办场喜事了,等阿宽在北欧小岛的度假村开发案告一段落,我立刻让他上你家提亲去,我们抓紧了年底就把小俩口的婚事办了。」

  伦乃宽听完苦笑道:「爸……」这什麽跟什麽啊,好歹是终身大事,怎麽搞得像菜市场买青菜一样。

  「怎麽,你不愿意?」伦老爷放下手中的雪茄,抬起头看着儿子,眼眸中有着浓浓的期盼。「这个家安静太久了,如果有喜事降临,肯定很棒。我们两家也算门当户对,小时候又有那样的缘分,我很希望你能和戚家的丫头有个结果。」

  「那就结婚吧!」伦乃宽爽快的回道。

  伦老爷一脸惊喜。「你真的愿意?」

  「是啊,爸说的没错,我确实也老大不小了,是该定下来了,而且就像爸说的,家里安静太久了,是该办个喜事,让大家动动筋骨,不然仁叔他们都快无聊惨了。」

  「你放心,我见过凡琳的母亲,她是个很温婉的女人,以前的人都说娶妻先看丈母娘,我相信凡琳也会是个不错的老婆。听你戚伯父说,她在纽约有间属於自己的艺廊,办得有声有色,爸爸想,她一定是个具有艺术气息、眼光独到的聪慧女孩,和我出色的儿子站在一起,肯定很般配。」

  「好,过阵子一忙完北欧小岛度假村的案子,我就去纽约当面跟她提婚事的事情,问过她的想法後,才能着手筹备婚事。」

  「没错没错,这可是一辈子一次的人生大事,不能我们自己想怎麽弄就怎麽弄,必须先问问人家女孩子的想法。你母亲和大哥要是知道你要结婚了,一定也会很开心的。」

  「那是当然。好了,爸,时间不早了,你该休息了,婚礼的事情我会看着办的,你就养好精神,等着高高兴兴的出席我的婚礼吧!」伦乃宽放下雪茄,推着父亲的轮椅要离开交谊厅。

  候在门外多时的老管家见老爷出来了,立刻上前接手。「少爷,交给我吧。」

  「仁叔,麻烦你了。」伦乃宽又对父亲说道:「爸,好好休息。」

  或许是想到家里又要办喜事了,伦老爷的心情明显开朗许多,脸上也出现了久违的笑容,这个夜晚,他不再像过去那样,痛彻心扉辗转难眠。

  只是,伦老爷是好眠了,却换伦乃宽睡不着了。

  伦乃宽试着用他自认为还不赖的记忆力,简单回想了一下他印象中的准新娘,其实他想不起来她长什麽模样,只记得他们被绑架之後,她几乎一直在哭,那时他们被困在那间废弃的建筑里,彷佛被全世界遗弃了,过了好几天没饭吃、没水喝的日子,直到警方把依偎在一起、奄奄一息的两人给救出来。

  他自嘲一笑,他怎麽也没想到,童年无意间许下的诺言,长大後还真的要兑现,也罢,不过是娶个老婆,还能有多难?

  思绪转过一轮後,伦乃宽顿觉没什麽睡意,索性到书房去找点事情做。

  他起身下床,不忘随手从椅背上抓了件外套披上,他刚打开门,对面的房门也正好被打开来。

  四目交会後,伦乃宽率先打了声招呼,「大嫂。」

  李霏霏先是一愣,很快便回过神来。「你这是要去哪里?」

  他耸耸肩道:「睡不着,想说去书房找点事情做。」

  「要不要一起喝杯咖啡?我咖啡瘾犯了,刚好你回来,有些公司的事情可以跟你讨论一下。」

  「好啊,没问题。」

  两人一前一後下楼。

  原本趴在窝里的胖皮听见脚步声响,机警的跑来,见是熟悉的脸孔,讨好的跟在伦乃宽身後。

  李霏霏熟练的磨豆、煮咖啡,不一会儿,空气中满满的都是咖啡的香气,她拿了两个杯子,倒了一杯递给伦乃宽,也替自己倒了一杯。

  「搭直升机回来的?」

  「嗯。」

  李霏霏啜了一口咖啡,低声笑骂,「你还真是不让人安生。」

  「没办法,这是我所能想到最快回到家的方法。抱歉,吵到大嫂了。」

  「又没旁人,你还是喊我名字吧。」大嫂这个称呼她背得有点沉重,她偶尔也想要除却未亡人的身分,稍微喘口气。

  伦乃宽理解的浅浅一笑。

  「明天一早就走吗?」李霏霏又问。

  「会住个几天才走。对了,你要跟我讨论公司什麽问题?」

  她啜了口咖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沉吟片刻後话锋一转问道:「爸爸跟你提了你的婚事吧?」

  「对,刚才说了。」

  迟疑了一会儿,她鼓起勇气问道:「你不会是答应了吧?」

  「我答应了。」

  李霏霏蹙眉不解的又问:「为什麽?你喜欢小时候跟你一起经历过危险的戚凡琳?」

  伦乃宽哑然失笑。他不认为自己是个长情的人,跟他交往过的几任女友在分手时都痛骂他寡情,更别说小时候的那场意外都过去这麽久了,他不至於为此天长地久的牵念。

  「你笑什麽?」她一脸困惑的瞅着他。

  「基本上,就算她现在出现在我面前我也认不出来,又怎麽谈得上喜欢或不喜欢。」

  李霏霏放下咖啡杯,表情显得有些严肃。「那你为什麽答应?难道就因为门当户对?」

  「门当户对确实可以省掉很多彼此磨合的时间,让两个陌生人更快适应新身分、新生活,进而接纳彼此,建立稳定的家庭关系。」况且,倘若他的婚姻可以让父亲重新振作,改变这个家的氛围,何乐而不为?

  「你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找生意合夥人,然後用最快的方法达标、获利。你根本就不懂爱。」她面容一沉,当场起身走人。

  李霏霏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趴在地上的胖皮惊诧地抬起头来,牠看着伦乃宽,伦乃宽也看着牠。

  对伦乃宽来说,一对夫妻只要彼此明白自己的责任,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谁说一定要有爱才能在一起?

  拥有了爱又怎样?像父亲和母亲那样真心相爱,可是当母亲不敌病魔撒手人寰後,父亲的人生几乎只剩下空壳了,陪伴他的只有失去的痛,难道像父亲这样一辈子惦念着一个死去的人比较好吗?

  他现在只希望戚凡琳脑子清醒一点,不要有这种无谓的坚持,否则……不!没有否则,只有娶了戚凡琳,才是父亲乐见的,也才会觉得安慰。

  不过,为了慎重起见,他最好先探探戚凡琳的脾性底细,想办法先发制人,省得原本看好的利多,最後被她女人家的小情小爱打乱,那就得不偿失了。

  伦乃宽喝完了咖啡,顺手洗了自己和大嫂的杯子,命令胖皮回自己的小窝去睡,接着快步上楼回到房间,一把捞过手机,打给他最信任、同时也是徵信界一等一高手的好友成昊—

  「达菲尔集团的戚凡凌有个开艺廊的妹妹,叫戚凡琳,你帮我仔细查一下她的底细。我会在庄园这里住几天,有事直接打手机给我。」

  结束通话後,伦乃宽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希望她不是个离经叛道、刁钻任性的千金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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