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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收录] 《失落的西峰情》作者:四方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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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0-25 19:4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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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的西峰情》作者:四方宇

出版日期:2016年3月22日

内容简介:

睁开眼,映入一片空白记忆中的,便是那双深沉莫测与强硬的眼……
「我是拥有你,照顾你的人。」抱紧她的臂膀,宣告似的道。
她无法回应,因為连开口都没力气的自己,只能依赖他,
从此,他的气息是她唯一安心的味道
他的胸怀与臂膀是她最熟悉的地方


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总是充满佔有欲的锁视她
擦身、梳髮、亲餵饮食,却不愿给她衣物,
让她在他眼前无所遮掩,更让她只能活在与他共处的天地中
这样的强制与专断
让她开始想挑战他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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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25 19:48 | 显示全部楼层
  楔子

  聚气成剑茫,剑华尽拢於一指,化气为剑,这是已至剑术之巅的造诣,却见这道迅不及眼的锐锋,竟是朝一个跪在地上的十岁小女孩一脚划去,鲜血当下飞溅,有别於满室的惊骇,小小的身躯仅有一声低微的抽搐,便倒在地上痛苦的摀着脚。

  「当真是坚强的不哭、不叫,好,本城主答应让你留在『斜阳古城』。」

  古城城主任灿玥冷睨倒地上浑身抽颤,五官痛皱在一起的小女孩,鲜血从摀着脚的小手指缝中渗淌,十岁的小小身躯痉挛而颤抖,却不曾掉下任何泪,这一幕让厅内每一个观看的人都纠扯了心。

  这样的坚韧只让任灿玥眯起双眼,却也有着一丝难言的复杂掠瞳。

  「想待在古城就用这模样留下。若不想,要牟老马上为你接脉医治,恢复多少不知道,至少,可以走,应该吧!」

  痛颤垂下的小脸,苍白惧颤,从脚窜开的剧痛几乎要夺去袁小倪的勇气,爹、娘、哥哥……想起家人,酸热泛出眼眶,泪意几乎蒙胧双眼,但她硬生生眨回……

  她的家……还不能回去,她对生母有承诺……

  「请……请城主……让小倪留下,我……没有……亲人了。」

  任老夫人虽喝着仆人送上的茶,却可看得出眉目间尽是焦虑,饮没几口便又沉重放下。

  「夫人!」一名老仆神色匆匆的进到厅内。

  「情况怎麽样?」任老夫人迫不及待起身问。

  「牟老已尽力稳定她的脚伤,接下来要看袁小倪自己的意志力,只是……她的脚已注定一辈子残废,夫人?!」

  只见任老夫人身形一晃,左右两旁的婢女赶忙上前搀扶。

  「这要我……怎麽对得起灩娘,一个好好的……女孩儿,就这麽废了一脚……」任老夫人几乎瘫坐到桌边,她支着额,哽咽的自责不已:「都怪我没能及时送走小倪,灿玥这孩子怎会变得这麽可怕,连一个小孩都下得了手……」

  身旁多名侍候多年的老嬷嬷们都赶紧安慰主子。

  在大厅上,任老夫人内心如何揪拧不忍,都只能强压当下的心绪,让人搀扶离开,她若亲自开口保下这个小女孩,她那心性难测的儿子,将不知再做何手段决定这个小姑娘的未来。

  「可怜的孩子,失去母亲连照顾她的福姥姥也走了,现在又残跛一足,未来怎麽办呀?」老夫人为这小女孩的未来而悲伤。

  「夫人,牟老还说,这孩子的未来不会在古城,只希望在她离开古城前,恳请老夫人能多照应这孩子的生活。」老仆人忙再转达牟放子的意思。

  「牟老这麽说?看来他心中对这孩子另有打算。」有牟放子这一言,任老夫人内心忧虑稍缓。「告诉牟老,任何药材,不需客气,再昂贵都直接找我拿。」儿子造的孽,身为人母,能弥补多少是多少。

  吩咐後任老夫人再次摀着额,叹气的摇着头。「灿玥把对失去蕙兰的恨,全怪罪在这小女孩身上,留在古城是小倪不幸的开始。」

  第一章

  一把独特长刀静静矗立湖岸边,平静的湖面,先是荡漾圈圈涟漪,迅即扩大成漩涡,逐渐惊动湖面一切,当漩涡从顺向忽转为逆向时,无数水流竟激涌成水珠奔洒高空,随即颗颗水珠化成一道道白色水雾,环流旋飞於湖面上!

  此时,一道身影猛然从漩涡中拔身跃上高空,牵动湖面水流与水雾,像一匹庞大的布匹掀动,矗立湖岸边的长刀也开始颤动,随着跃身之人扬手,白色雾流绕上刀柄,一声叱喝,藏在刀身内的白色长剑应声而出――

  「剑唤――烟岚――」

  一握住白色长剑,袁小倪旋身腾飞更高虚空,内劲一吐,剑身绽出锐冽银辉,化成一道白色剑影绕身,当她飘降至湖面,水光所化的轻雾始终盘绕在她双足中,而她竟如走在平地般,在湖面上舞一场剑影绝姿。

  优雅的剑影、凌厉的剑锋,随着轻灵的身影,划破湖浪,剑尖吐锋削断四周草林,越来越疾的浪倾如奔涛,随着剑者乘舞一场惊艳。

  不停化雾的水光罩住湖畔,难以抑止的剑锐激扬,直至一道剑气磅然荡湖,几要冲霄时,她猛然放开手中长剑,让剑气转为奔散四射,白色长剑唰然回到长刀内,湖面上,仅立着一道收剑回锋,静止的身影。

  回到岸边,她抬掌护眼挡着炎热的阳光,看了看天空灿白刺眼的骄阳,眼几乎要眯成一线。

  端午才过,真正的炎热将要开始,她拭过额边的汗,回头看向湖水,乾脆再次跃入沁凉湖水,在湖内尽展四肢,身躯徜徉的在湖上飘荡,炎热的午后,听着虫鸣声,别有一份沉淀的平静。

  「『灵穹剑舞』还没法发挥完全,外公的剑招真不是一般人练得起来,每一招总觉得少了什麽。」

  望着湛蓝晴空,冉冉白云,轻风徐徐拂面,袁小倪闭上眼,任水波轻送荡漾,彻底放松。

  「难道真像牟老所说,少了更真实的环境与对敌的经验,因此行剑的速度与剑意欠缺变对的锐利。」

  牟老说她此刻的剑法,像一场华丽的剑舞,空有形而无神,对此,袁小倪轻轻一叹。

  「置身古城能找谁对剑……唉。」苦恼。

  在古城,她只能练刀不能练剑,若被发现练剑,以她目前夹缝求生的地位,下场大概会被废武功逐出古城,在还没完成对娘的承诺前,她不能离开古城。

  「我的体内带有剑气的内力,也不能随意而发,看来要突破当下瓶颈,找个更适合练剑的地方,才能将御气行剑和剑招相合,彻底发挥『云涛剑仙』的剑法。」

  牟老教导她外公御气行剑的内功心法,这部份她倒是得心应手,牟老认为这是因为她和外公一样,有相近的天赋。

  在古城练剑得隐藏着进行,也不能发挥太大的剑气,否则剑气冲霄,剑术顶峰的古城城主,岂会不察这剑气和一般古城人不同,到时她的身分可要被揭穿了!

  此时,她比常人灵敏数倍的耳目,已听到林子外边,有人正走进树林内,朝湖畔而来!

  北峰是她和牟老所居,屋後一大片树林是她练剑的地方,以往众人无论找她或牟老,多半往前方木屋去,很少跑到木屋後方的树林来。

  「小倪?」

  一对男女来到湖边没见到半个人影。

  「听说她午后总在这练刀法,怎麽会没看到人呢?」

  「会不会到牟老住的屋子去了。」

  二年前,有感於小倪已成长又是未嫁的姑娘,牟老便让小倪另居不远的小木屋内。

  「那是……她的长刀吧!」韩玉青指着矗立湖岸边的长刀道。

  「刀在这,人在哪?」江织语不解的走到刀边,张望四周後,转为探头看湖,随即惊叫!

  「织语,怎麽了?」

  韩玉青才问出声,湖内数道水柱洒射而出,打得江织语措手不及,踉跄退身;随即湖内一道人影跃飞而出,眨眼已到江织语眼前拉住差点要跌倒的她。

  「哈,我还以为江大胆真的很大胆,现在看来跟韩水一样虚呀,至今为止,对这招面不改色的,真是只有喵喵了!」袁小倪哈哈大笑。

  「你……可恶!」甫一靠近水面,就见躺在水底的袁小倪,翻着白眼,张着四肢,吓得江织语还不及反应,便是连番水柱打得她一身湿!

  「喂喂喂,是你说有什麽招,可以尽量对着你出手,你大小姐完全可以接招的!」见她拳脚打来,袁小倪忙回身避开。

  「暗算算什麽招,有种光明正大来!」

  「能掠倒敌人都是好招。」

  「好呀,你把我当敌人了,那我就不用客气了!」

  韩玉青看着二个女孩一阵追打後,才开口制止这二个小妹妹。

  「你们两个别再玩闹了,大总管还等着呢。」

  「大总管?他在等谁呀?」袁小倪不解。

  「当然是你呀,你露脸的机会来了。」想到自己的目的,江织语难掩兴奋,转为拉着她的手道。「只要这次达成任务,古城内没人能再小看你。」

  「露脸?要给我任务?」

  「大总管要我们告诉你,你要和三位楼主一同离开古洲出任务,夺取彩霓八天龙中的红、黄两只天龙。」江织语再道。「我们就是来通知你,到巍峨楼去见城主。」

  「你们没开玩笑吧?」她能离开古城,出古洲了?

  「当然是真的,这可是大总管亲自交待我们来告诉你的,我和其他人再怎麽闹你都算了,玉青哥你总该相信吧。」江织语下颚顶顶另一端的韩玉青,一副你不信可问他。

  却见韩玉青走到小湖边端详,尤其对小湖边被削断的草林微微蹙眉,要再看仔细时,袁小倪却跑去挽过他的手臂。

  「玉青大哥,我日前在牟老指点下,练了一招新刀法,你和织语有时间定要和我对招,指点我一下。」她拉着他边说边走,另一臂再挽过织语,巧妙的将他们带离,以防湖岸边被剑气削断的草林被发现。

  「管你什麽刀法,要对招改天有的是时间,快回屋里换件衣服,你这惨模样短时间内虽然救不回来,但至少穿得像样点,别让城内那些碎嘴的人对你说三道四的。」江织语只在乎这件事。

  袁小倪的实力惊人,他们童年玩伴最清楚,因为她用了最严苛的方式训练自己,和她对招,那威猛的力道,充满雄浑霸气,将人逼得节别败退,难以置信她单薄的身躯,从哪发挥出这麽沉厚威慑的气势。

  但江织语可受不了袁小倪练武时的极致,像要把自己全身的力量打光,直到气虚力竭,同样的,每天挂彩的德性,快让自己不成形了。

  据她自己说,没力气就不会多想,沾枕即睡,还可以好好作一场美梦。

  「好,你们陪我一起回小屋吧。」袁小倪转头对韩玉青道:「玉青大哥你和织语一起陪我去见大总管吧,你知道前头那些人,看到你都会赏几分薄面,也就不会那麽给我排头看了。」

  就怕他走回湖边,一定得拖走他,韩玉青可是古城内被城主和大总管特别看重栽培的,未来要主导年轻一辈的人物,心思甚细。

  「走吧。」韩玉青回以一个兄长的笑容,拍拍她的头。「刀和剑都是兵刃,使得得心应手,就不该浪费天赋,你的能力越来越不同凡响,我日前发现南峰和北锋交接的一处岩璧後,有一处旷野,只是得越过几处断崖,以你如今之能定然不成问题,以後到那练武吧,不会有人打扰,能让你练得更随心所欲。」

  「咳……谢谢玉青大哥,小倪知道了。」

  看来他已清楚她偷偷练剑,本着一个兄长的照顾,不想她埋没才华。

  ★☆ ★☆

  晚上,袁小倪将饭菜和酒摆好,唤着在屋後钻研草药的牟放子。

  「牟老,吃饭了。」

  她虽另居小屋,但三餐还是由她到牟老住的屋子内打理。

  今天桌上饭菜相当丰富,除了鱼、肉外,还有二大块烤牛肉,牟老在古城身分特殊,他通神的医术,救回出任务而受重伤或毒患的人,还负责医治古城中的百姓,因此除了古城必定配来的饮食,三天二头还有各门楼主与城内居民送来各式各样的美食和美酒。

  托他之福,袁小倪三天两头跟着享用丰富饮食,为了让老人家有酒伴对饮,她也练就了一身好酒量。

  「今天韩楼主送了一块腌好的大牛肉,谢谢你治好他的毒伤,我全烤了,一人一半,够你下酒了。」她指着桌上,清楚分盛两的牛肉块。

  「老韩的腌牛肉可是人间美味,就是小气得不肯把独家秘方说出来。」

  「韩楼主就靠这道美味横行古城,连韩夫人都不清楚的秘方,怎麽可能会随便说出来。」每当有事要请托,韩楼主就会用这独家腌牛肉当谢礼。

  对古城众楼主,金银财宝不见得有用,独特才受用。

  牟老一坐下,袁小倪帮他倒上一碗酒。

  「牟老,我要出任务了。」她也在对面坐好。

  「嗯,大总管照会了,自己小心。」牟老马上大口吞牛肉。

  「你……很担心?」

  「老头我把你栽培的这麽像样,有什麽好担心。」牟老连眉都没多挑,继续饮酒嚼肉。

  「那……那些是?」她眼神瞥瞥一旁矮几上,好多罐药瓶子。

  「药。解毒药、创伤药、肠胃药、提神丸、清凉油、安宁散。」牟放子理所当然地道:「这趟任务,可能会遇上三门邪教,现在门毒四处为祸,解毒带在身上总没错,你第一次出任务、出远门,别给人添麻烦,万一水土不服,闹肠胃,有备无患,总没错。」

  「喔……那提神丸、清凉油、安宁散是……」

  「都说你一次出任务、出远门,别给人添麻烦,万一在外不适应失眠,就服下安宁散,让你一觉好眠,若是起床感觉精神不好,吃吃提神丸,如果遇上蚊虫叮咬,清凉油就有用了。」

  「哇,牟老,您果真是『一点』都不担心呀。」带那一堆药就够塞满她行囊了。

  她已听闻牟老送了珍藏的老酒,给一同出任务的楼主们,希望他们多多关照她这丫头。

  「有什麽好担心的,多年来你这身武艺,可没白费我老头这番心血。」说到这,牟放子顿了顿,忽然有想到什麽。「等会儿我再把月顺、止痛的药摆进去。」

  「不用吧,我去的时间,没跟我的……葵水日子撞上。」她的月事向来准时。

  「万一你太紧张,提早了怎麽办?重要的是第一次出任务,别给人添麻烦,备妥不会有错。」牟老又是严正道。

  袁小倪只能咕哝自己出趟任务,搞到背个药箱在身上。

  「对了,这也是给你的。」牟老进房拿个大布包出来。

  「这是……」袁小倪要打开,马上被制止。

  「行了,回房再打开,都是一些女人的贴身衣物,是老夫人和其他老嬷嬷们送你的,下个月你十七岁了,衣物也要有些转换。」

  女孩的衣物向来是老夫人那,还有其他楼主的女儿们帮她打理。

  「老夫人和其他嬷嬷们对我真好。」袁小倪将布包放到一边。

  「剑术练得怎麽样了?」

  「还是一样,好像停在一个地方了,不知怎麽再突破。」她耙几口饭。

  「这场任务来得好,你目前缺得就是江湖经验,只是一场任务不够你增长,需得有更多机会,让你接触何谓『江湖』,还有各个门派与三教九流的招式与手段,这才有助於你日後夺回剑仙的宝物。」

  「可是,这次任务之後,都不晓得有没有下一回,若出不得古城,我也没办法将外公的宝物全都找回。」

  「世事瞬息骤变,机会是可以等的,就像我也从来不曾想过会遇上你,得到一个……对师父赎罪的机会。」牟老又喝了一大口酒。「反正最差的下下之策就是等你完成对师妹的三个承诺,再去夺回其他的宝物,这之中,就一边借古城的力量,夺回师父的宝物,最後再一次出手夺走,就此永远离开古城。」

  「到时……我应该会被古城追杀吧?」

  「练好你外公的剑招,就不用怕没命。」牟老从盘中再捞块大牛肉。

  「真到这种地步,玉青大哥、织语、韩水、喵喵、还有其他童年玩伴,大概都会……砍我吧!」她心惊的扳着指头,数着未来可能会对上她的玩伴,不得了,足够里三圈外三圈包围住她,让她难脱生天!

  对上这群家伙,武力不是一切,玉青大哥精於谋智、韩水善分析、织语和其他几名被特别钦点同伴,剑术都不容小觑,程喵武功承自母族,不但独特,还是少数拥有自成势力的人,这些家伙若联手围攻她……

  嗯,绝世武功一定要练成,绝世的逃命方法也要想到才行。

  「怕什麽,这些人就算个个都出剑,也不会真的下毒手戳死你。」牟老继续下筷子挟牛肉。

  「是呀,都不会戳我要害,但一定会给我好看,因为我欺骗他们这麽久。」光想到时他们的怒气她就背脊发凉,这群家伙真要联手整人,绝对很有看头。

  「算了,还没发生的事,现在多想也没没用,牟老,你喝碗汤吧。」将盛好的汤推给他,袁小倪将他刚挟的牛肉再从他碗内捞回。

  「门毒擅使各种诡毒,出发前和你娘和福姥姥上炷香吧,保佑你一切顺利。」

  「这是一定要的。」袁小倪乾脆伸筷子挡在牟老又挟起就要张嘴咬下的肉上。「牟老,剩下的牛肉块是我的,说好各一半的。」

  「年轻人,少吃几块肉没关系,老头不一样,要多吃块肉才能补身。」

  「就是因为我年轻,更需要补气血,更何况我要出任务了,很需要血气!」她是不会礼让这几块牛肉的。

  「要血气,晚点老头我熬碗药给你,这些牛肉让老人家下酒。」

  「鸡肉、鱼肉也可以下酒呀!」

  「牛肉对味呀!」三天两头的鸡、鸭、鱼,他想换换味道。

  「十碗老窖酒,不倒的人才能吃这盘牛肉。」别想她会事事敬老,只会惯出倚老卖老的,袁小倪乾脆下战书。

  牟老一拍桌子,指着她:「拼了!」

  ★☆ ★☆

  夜更深沉,照顾完喝醉的牟老,袁小倪回到自己居住的小屋,她跃上屋顶,悠然一坐,仰望天上繁星皓月。

  她爱在宁静的夜,独望满天星斗,沉淀一天的心情。

  回想今日面见城主,她以为会像当年被断脚筋之後,再次见到他时,她缩着身,恐惧、颤抖的躲在牟老身後,而城主看来的眼神只有冷睨,最後轻蔑扯唇。

  「站直,看清楚你未来将要面对的人,无论对敌人或目标,不要低下头,你的外公这一辈子,永远都只有别人仰望他,你体内流的血注定你没有懦弱的权利。」回木屋後,牟老狠训她。「记住,你外公向来用能力,把这世界踩在脚下。」

  如今,面对城主,她找回自己勇气了吗?也许颤抖、懦弱依然在她心中吧,只是她更懂得如何掩饰,隐藏自己一切的真实。

  从十岁被断脚筋,袁小倪几乎不算真正再见过古城城主,曾经留在心中的印象,淡漠不爱笑却让人想亲近的二少爷,如今慵懒唇畔浅笑,却浑身透出冰冷让人发毛的城主,何者鲜明?何者馍糊?她竟已分不清了。

  「不过,牟老真是外公无敌、外公就是天下的信奉者,唉,也不想想外公那些惊天动地的传说,完全就不是正常人办得到的,外公到达了『天』的程度,我可还在地上跳呀。」从小到大,牟老最常训她的,就是不要辱没先人血统。

  她往後一躺,头枕在交叠的双臂上,明皓月光映入她清透的一双眼中。

  八岁到古城时的她,是如何的模样与个性?从残疾一脚中站起,开始严厉而艰辛的练功,一个回家的梦,支撑着她的意志,无论倒下几次,这个梦都能带给她再站起来的勇气。

  「当我回沈家的时候,爹娘……还认得出我吗?云希哥哥会记得我吗?」

  快九年了,她的模样和当年到底差了多少?袁小倪看看自己因练刀、剑而粗糙的双掌,还有,她的脚……下意识抬抬已弯曲不了只能拖行的一脚,一声长叹付於夜空。

  「爹、娘、哥哥,霓霓快十七岁了,天今,我一样很想你们。」

  她不敢想,也不愿想,怕一触及,便难以抑止的如潮回忆。

  ★☆ ★☆

  月光照在斜阳西峰的侧峰上,原始野林环抱着一座形状特别的湖,湖面呈两道双圆联系着之中一条岩石路,居高俯望,像一只切面葫芦,又唤「双月芦湖」。

  湖边不远处有一座高起的坟丘,墓碑前一道颀长身形昂立,清亮的笛音在夜风中回绕,一双深沉的眼看着眼前不以传统所立的墓碑,只以他要的属名「古城城主夫人 谷蕙兰之墓」旁边一排,夫任灿玥立。

  斜阳峰西峰的湖畔长屋,已是任灿玥每年夏季的居所,在她墓前吹玉笛更成他的习惯,他并不擅音律,但这支谷蕙兰所赠的玉笛,他视若珍宝,曾有一段时间,她教他如何吹奏,从此这成了他唯一会使用的乐器。

  当他一曲吹完,见到一只黄色蝴蝶停在墓碑上,这几日他每吹笛音,便见黄色蝴蝶,不知从哪飞舞来,最後总停在墓碑上。

  「常听人说,逝者会化成昆虫飞回家中见亲人,这只月夜中的蝴蝶,会是你的魂所化吗?兰兰,你还会想再见到我吗?」

  任灿玥想碰触那停栖在碑上的黄色蝴蝶,半途却又伸回手。

  「不,你不会想见到我,到死你都恨我,恨我……强迫了你。」

  想起过往,曾经难抑的心境起伏,到如今,音已平静,心平静了吗?或者陷在另一种深沉的暗涛中,始终不愿相信更不想接受,这一切都只是他的自作多情!

  「对你们兄弟二人,我不曾有超过手足之情的想法。」秀丽的容颜,以一种盼他能理解的神态,真心道:「可是命运决定我嫁给了你的大哥任景翔,而不是你任灿玥,那我会做好这个大嫂的身份,也希望你能自重。」

  要他如何接受这种答案,他的回应是强娶了她,强占了她,最後,她香消玉殒……

  「如果我能选择,我宁愿不曾生在古城,不曾认识你……」

  这是她临死前,最後对他说的话,想到此,任灿玥眸子幽冷,沉沉凛笑。

  「最後你还是埋屍古城,甚至冠我任灿玥的城主夫人之名。」

  但,为何他的心是那麽空洞?他懊悔往昔吗?到如今,他已不知,当年他执迷到底的情感是一场荒谬吗?一场命运对他的嘲笑吗?兰兰到死都不曾回应过他付出的感情。

  「无论如何,我不会原谅害死你的人,你曾这麽疼爱照顾袁小倪这个丫头,没想到却经由她的手毒死了你,无论如何威逼,她都不愿说出是谁要她把毒粥端给你,小小年纪倒是非常硬骨。」

  但,他也亲手挫了那身傲骨,摧毁那身让他看了就刺眼的坚毅。

  在她被废一足,跟着牟放子来到城内时,那双眼看到他,再也没有往昔的光彩,先是骇住,随即盛满恐惧,躲於牟老身後。

  见到被他亲手所废的小小身躯只能无力拖行,任灿玥沉目而视,曾经一双清澈无邪,对他充满信赖的眼,每见到他总散出欢乐纯真的光芒,如今见到他只剩恐惧与颤抖,再也觅不得一丝曾经对他的信赖与快乐,这一瞬,任灿玥竟有一种,他终於彻底失去一切的感受,一股深沉的空洞贯穿他的心。

  曾经那小小的身躯所展露出的坚毅也彻底消失,她只是费力的拖行一足,跟上牟放子的脚步,这残破的模样,更看不出她被牟老评为独特的天赋何在?

  这一切竟令任灿玥无来由的盘绕一股怒极而起的冷笑。

  「牟老,莫忘了你所言,此女未来对古城将是一大助力。」他对来到眼前行仪的牟放子道。

  「城主不会失望的,此女将会是老夫晚年最大的骄傲,一个甚至可超越城主的骄傲。」对躲在身後,抓紧他衣角的小身躯,牟放子坚定道。

  「那就期待多年後,此女会是牟老的骄傲或只是一个搬不上台面的残废。」

  从此,除了每年一次的拜年,她与七门楼主的儿女们在大厅内,和众人一同拜见古城长辈与他这个城主时,远远的在人群中,毫不起眼,唯一醒目的,是她拖行的姿态。

  到今天,真正再次见到袁小倪,也终於看清她成长後的模样,第一个浮出脑海的,这真是那个姿色无双的袁灩娘之女吗?真是可笑呀!

  袁小倪连她母亲三半分姿色都没有,身躯在端整的衣物合衬中,勉强有着女孩的模样,但一张脸青青紫紫,像跟人打了好几次架,早看不出原貌,唯有那双眼似又回到小时候的坚韧,直勾勾对上他,也让任灿玥心头那股消失已久的烦躁,再次涌上。

  第二章

  「要如何维持她此时的情况不恶化是一大棘手,不能让她一直陷於毒伤中的昏迷,这将损及她的体内的脏器与与功体,必需唤醒她进行应对,但一睁眼,将受瞬失奇毒的影响,可能记忆倒退,她将在哪个阶段醒来无法掌握。」

  瞬失奇毒,本就是先夺五感,一路昏迷脑智衰退而至成废人,就算内力深厚的,没解药,三天后醒来,也是功力尽废损及心智,一辈子成痴傻。

  「牟老的意思是指,无法确定她将在什麽样的记忆下醒来?」韩玉青问。

  牟老颔首。「在瞬失奇毒的解药还没完全炼制完成前,也只能暂时以此法维持她某种程度的清醒意识,以防她昏迷太久,伤及脑智。」

  ★☆★☆★☆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让城主答应将她安置在西峰,因为绿玉露和霍心草离土必得尽快入药,来去往返只怕误时,只有直接在西峰养伤最为妥当。」

  安置在西峰,此话一出,众人皆沉默。

  ★☆★☆★☆

  「侥幸没死吗?」任灿玥缓缓睁开眼,冷冷一笑,一抹凛光掠瞳。

  「这一战证明她能力出众,未来可为古城做更多的事,救她,对古城百利无一害。」言常陵道。

  「救,自然要救,因为她该还的债还没完。」他慵淡扯唇,以指轻点桌面。「她是牟老一手栽培,有牟老在,还何需担心救不活。」

  「那就请城主准许牟老将她安置在西峰救治,她需要西峰的药草喂服,不能中断,直待解药研制出。」言常陵不管他眸光肃凛的横瞪。「袁小倪的刀法不俗,救活她,对古城助益极大,同时『瞬失』奇毒若能解成功,未来古城再对上门毒,此毒已不构成威胁,相信衡量利益得失,城主心中定有睿智的考量。」

  「你若不身在古城,该是靠一张嘴就能当一方之霸的奇人吧。」

  「属下只想请城主收敛狭小的心眼,暂开心胸,保下这个古城未来的一大助力。」

  「总有一天,我应该会用紫焰剑气把你打成筛子。」

  ★☆★☆★☆

  今夜月光分外明亮,任灿玥再次吹笛时,发现夜晚竟见夜空上聚满蝴蝶飞舞,在月光照耀中,星空下的蝴蝶逐渐飞往南侧药屋。

  入夜的药屋仅有躺在床上痛苦呻吟,昏迷不醒的袁小倪,面色青白,随又转红,冷汗几乎湿透整张痛苦扭曲的面容,冰寒刮骨、炎热焚肤,二股气劲在体内撕扯,枕上的人儿也咬紧唇瓣,隐忍沉吟。

  「看来是真气散乱冲击各处穴脉,这个意外牟老没料到吧,只是再怎麽痛苦,也绝不叫出自己的难受,这一点倒是从小不变。」不知何时来到床畔边的任灿玥,带着观赏似的,端详枕上痛苦呻吟的人。「坚韧的毅力,不屈服的个性,可惜对上我,注定你今生的磨难。」

  谁?谁在说话?有人按上她的颈脉,像在探究她的情况,本能的,袁小倪想出手反击,但手重得抬不起来,一股浑厚内劲缓缓灌入她体内,渐渐平息了她体内冷热交错的撕裂感。

  就在任灿玥转身要离开时,衣角忽被拉住,同时传来一声久违的唤:

  「灿、灿玥哥哥。」

  任灿玥回头看到一双睁开的眼,明亮清澈,纯真如小孩般看着他。

  「这是哪?为什麽我……会在这儿?」床上的人儿起身,不解的张望。

  这样一双全心信赖他的眼神,是她八岁与他相遇时,对他全然的信任与依赖。

  她的记忆会倒退,哪个阶段醒来无法掌握……

  想起言常陵禀告过的话,他沉目。

  「灿玥哥哥?」眼前纯真的容颜,对他的神态,也些不解的望着。「你、你是灿玥哥哥吧?」异样的神态沉默不语,这不是袁小倪记忆中的人,

  「这段记忆在你心中是有意义的吗?」

  任灿玥从来没有想到,再次见到这样一双全心信赖他的眼神,无邪的绽出笑容,深深撞击他的内心。

  见他迟迟不回应,诡谲的神情,让袁小倪不敢确认的就要放掉拉住他衣角的手,却在此时,任灿玥缓缓伸手抚上她的头。

  「灿玥哥哥。」眼前的容颜顿时一亮。

  ★☆★☆★☆

  当床上的人一声低吟,缓缓睁开眼时,牟老神色一肃,因为此时不该是她醒来的时间!

  「老、老伯伯,你是谁?我为什会在这?」

  不认得他?莫不成记忆回到她八岁之前?!

  「小倪,你别怕,我是……」

  「小倪?」袁小倪困惑侧首。「我叫霓霓,小倪……不是我真正的名字,那是……」随又见她拼命摇头。「不、不对,另一个娘说……小倪才是我真正的名字,可……那只有另一个娘会叫,不可以跟人家说的。」

  听到这样的回答,牟老内心直感不妙,小心的想哄住她,毕竟此时的她虽回到幼时记忆,却是成年的身躯,还有一身暗藏的功力。

  ★☆★☆★☆

  「别跑出去――你不能离开药屋――」

  奔窜在山径野林内,袁小倪恐慌的看着四周,陌生的树林,完全没看过的地方。

  「爹娘――」她恐惧的喊着。「哥哥――你们在哪?」

  这是哪?她的家人呢?她无措的朝山下飞奔,全然不知自己为何能奔跑的如此轻快敏捷,只知凭着身体本能,一跃身便驰骋纵飞,一落地却踉跄的跌倒在地!

  「我的脚……为什麽没办法走?」她抚着无力的脚,不解为什麽这一脚和平时跑起来的感觉不一样?

  惶恐让她更不解,她的脚好像比之前长,还有,她怎麽会和木屋内那位老伯伯同高?她比哥哥矮,也只到父母腰边,这是怎麽回事?

  她害怕的起身,努力拖着不便的脚,转身要再找路离开时,一道身形挡下她。

  「你要去哪?」任灿玥看着一脸慌乱的她。

  「你、你是谁?」

  「你不认得我?」见她充满疑惑和惊惶的眼神,陌生的看着他,任灿玥蹙眉。「你不记得这几天……」

  「我不知道你是谁?」她恐慌摇头,挥开他伸来的手。「不要碰我!我不认得你――走开――」

  任灿玥被她打掉的手伸在半空,再次被她视为惊恐之人,那双全然信任他的眼神已彻底不存,不知为何让他的心有些空虚与……难受。

  ★☆★☆★☆

  「老夫打让算逼於她胸口的『瞬失』奇毒释放一部份出来,此毒经过绿玉露和霍心草解虽去其三分残狠,毒性依然歹毒,她将像初生的婴儿醒来,处处得仰赖人照顾。」

  「一片白纸般的婴儿……」任灿玥看着躺在枕中的苍白容颜,心中某处感觉被挑动。

  这多日来,她纯真无邪的看着他,对他全心的依赖,满心只相信他所说的一切,一股说不清的感觉,不甘、不想放手,他想再得回那双眼,纷踏的情绪在心底激涌而起……

  「不需再找人照顾她!」任灿玥走过去,一把抱起床上的人儿。「从今天起她由我照顾,牟老每五日便到这药屋为她施针吧。」

  「城主!」牟放子一震,向来沉稳的面容出现慌乱的失措,冲身挡在任灿玥跟前。「此事绝不宜,请城主……放下她。」

  ★☆★☆★☆

  「牟老,古城由我作主,让开!」犀利的双瞳,以一城之主的威严喝令。

  牟放子看得清楚,城主对小倪产生兴趣,该说他深深受小倪吸引了,爱与恨只有一线之隔,小倪在药屋养伤这段时间,定然发生了什麽,让他夜夜到此陪伴,也因而跨越了那一线。

  「老夫只有一个请求,无论城主对她是什麽心思,别……坏她完璧之身,瞬失之毒一复,她将没有这段时间的记忆,但她不会不清楚自己身体的变化。」事已至此,牟放子只能做最下下之策的要求。

  ★☆★☆★☆

  ……她清醒的时间逐渐增加,但稍有意识、体力,就屡屡对上他!

  「哪怕我真任你溺死,你也倔到绝不会低头的吧!」

  他不该讶异,从小她所展现出的意志力就非寻常人,对不想说出的事,任何威吓都绝不吐一字,她的松鼠小皮被他掐死时是如此,甚至在她十岁被他挑断一脚脚筋成残时,她也只是任痛楚撕裂自己。

  想到那小小缩成一团的身躯,摀着一足可见鲜血从小小的手掌渗出,虚瘫在地的小身躯,这一幕,多年来始终盘绕在恼海,任灿玥蓦闭上眼,深深的叹一口气。

  「我……喝药就是,灿玥哥哥……你……你不要难过。」

  「我难过?」对她的话,任灿玥扬眉。

  「你的眼神……在悲伤。」袁小倪小手抚过他深锁的眉道。

  悲伤?!他是这样的眼神吗?为她被他废掉的一足?

  「你为几口水跟我任性,真枉送一命,你是如何衡量生命?」

  「为……几口水,逼我……送命,你又是如何……衡量我的命?」她也再次端起那毫无惧色更不退却的神态。

  「你的命?!」她的话和那双不掩怒火瞪来的眼神,令掌控这一切的任灿玥神态首次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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