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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收录] 《都督大人的女奴》作者:季可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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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8-6 22:3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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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可蔷《都督大人的女奴》

季可蔷《都督大人的女奴》

季可蔷《都督大人的女奴》

出版日期:2017年8月1日

内容简介:

「你以为自己有什麽能给我的?」
「我会??养马。」
他,是北境之王,军民景仰的杀戮之神。
她,是罪臣之女,高门千金沦落为奴。
来自异世的她遇上淡漠高冷的他,
初次见面,他便对她下了格杀令,
为求一条生路,她不得不在他身边为奴为婢,
靠着一手驭马养马的绝活,
为自己与弟弟谋得立锥之地。
以为日子肯定过得艰难,
也做好了随时小命不保的准备,
哪里想到男人的百链钢,竟为她成了绕指柔,
她才晓得他其实一点也不坏,还有几分可爱的傲娇。
一朝得了他的宠,她不是凤凰胜似凤凰,
只令她羞於启齿的是,为何在床笫之间,他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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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8-6 22:38 | 显示全部楼层
  楔子

  「杀了她!」

  为首的男人下令,语气是那麽冷漠淡然,不带一丝感情。

  黑发、黑衣、黑眸,他看来比无边的子夜更深沈,比漫长的冬季更寒冷。

  朱妍玉不禁颤抖,全身血流彷佛都在这一刻凝结。

  但她不能死,她必须活着,为了自己,更为了年幼的弟弟。

  她看着男人潇洒地跃上座骑,看着他身旁两名铁甲亲卫走向自己,其中一个刷地抽出系在腰间的长刀……

  「大人救我!」她蓦地扬声厉喊,不顾一切地跪爬过去,伸手抱住他那匹黑色座骑的前腿。

  所有人都呆了。谁也想不到她胆敢抱住都督最心爱的座骑,更不敢相信的是那匹脾气暴躁、平素除了都督谁也不准靠近的黑马竟然没有一脚踢开她,只是低低嘶鸣一声,似傲娇又似懊恼地从鼻间喷出几口气。

  就连男人彷佛也对爱马的反应颇感讶异,剑眉一挑。

  「大人请饶我一命!」朱妍玉死死地抱着马腿,哀哀恳求。

  男人漠然望向她,眯了眯眼。「本都督从不做无益之事,你是何人?凭何要我留你的命?」

  若他知晓她是罪臣之女,她这条小命更加不保。朱妍玉苦涩地抿唇,忽略他询问自己身分的问题。「只要大人答应不杀我,民女任凭差遣。」

  「好大的口气!」他不怒反笑,眼神冰冷。「你以为自己有什麽能给我的?」

  「我……」

  朱妍玉话才出口,便感到男人墨幽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讽刺。她愣了愣,忽然也觉得自己可笑,就凭她如今这等相貌,有哪个男人会看得上?即便她一如从前清丽绝美,怕这个呼风唤雨的大都督也是不屑一顾。

  可除了自己的身体,她还能给这男人什麽呢?

  前世她曾在马场生活过,几乎可以说是在马上长大的,而以这男人的座骑如此神俊的模样来看,他该是个爱马之人……

  她凄然一笑,只能赌一赌了。

  「我……会养马。」

  第一章

  关外的秋天,枫叶如霜般火红,染遍了整座山,如此绝艳的景致,映入朱妍玉眼里,却是泣血的哀伤。

  她毫无兴致欣赏,手里拿着一颗窝窝头,慢慢地啃着,偶尔实在受不了那硬邦邦的滋味,便喝一口水润润喉。

  身边坐着的都是和她一样衣衫褴褛的妇人,也有几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少女,一个个都是面色凄苦,神情黯然。

  她们原本都是官家女眷,因家里获罪没入贱籍,流放北方边境为奴。

  朱妍玉咬着窝窝头,恍惚地盯着路旁一片染红的枫叶林,想着一个月前,自己还是个现代单身女郎,一场车祸後,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时代,成为一个刚刚被抄了家的犯官女眷。

  初来乍到时,她不敢相信自己穿越,失魂落魄了好几日,家人都当她是因父亲获罪愣傻了,不曾怀疑,之後她拼凑了原主的记忆,才逐渐回神。

  她所处的朝代称为「齐」,是接续着蒙古元朝之後所建立的平行时空,原本驱逐鞑虏的布衣天子朱元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大齐的开国太祖皇帝赵丰年。

  既然历史在这个时空发生了转变,她也就不像其他穿越女有什麽预知未来的本事,还相当倒楣地穿越到这家犯官之女身上,流放为奴。

  寻思至此,朱妍玉幽幽地叹了口气。原主的父亲朱长青也不知怎地卷入了二皇子的谋反,二皇子遭到圈禁,他们朱家则是被抄家,男子十二岁以上立斩,十二岁以下流放,女眷则是尽数流放。

  原主是朱家嫡长女,今年正是如花似玉的十七岁,原本已是订了亲,因出嫁的女儿可免罪,原主的母亲跪着哭求她未婚夫提早将她迎娶入门,可对方却是不肯跟罪臣之女做亲,坚决退掉这门亲事。

  原主的母亲受不了打击,熬不到上路便撒手人寰。原主的父兄全部死绝,一个刚满十四岁的弟弟也被处死;一个十一岁的妹妹不堪流放折磨,在路上病逝了,如今家里还活着的只剩她和一个八岁的弟弟。

  朱妍玉看看自己长了青斑的手,又摸了摸同样长了青斑的脸。其实原主脸蛋生得极好,清丽绝伦,肌肤更是欺霜赛雪,润泽如玉,只是母亲担心她在流放途中受辱,特意让她吃下一种丑颜药,暂时毁了这副好容貌。

  也多亏她如今长得丑,胸部也刻意用布条紮紧,又因伤心过度而消瘦,整个身材就像根乾柴似的,引不起男人的慾念,否则怕是在这半路上就被那些大胆的兵丁给凌辱了。

  至今她仍记得,某天夜里两个喝醉的兵爷忽然闯进她们这些女奴的屋里,一人拉了一个姿容秀丽的,当下就到隔壁房间发泄一番,听着那两个女人凄惨的叫声,她心乱如麻,又怕又怒,只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不能杀了那两只恶心的色狼!

  有了一回,就有第二回。食髓知味後,那两个女人便成了兵丁们泄慾的工具,她们也从起初的惊惧绝望到自甘堕落,如今竟是绑着绳索走在路上也能和那些负责看守引路的兵大爷们肆意调笑。

  每每看着她们俩,朱妍玉就觉得全身发冷。无论如何她都不想让自己沦落到那般境地。

  「走了走了!」

  休息用饭过後,兵丁们挥着鞭子开始呼喝,她们这边的女眷一个个起身,双手被绑在一条长绳索上,一行人就像一串粽子般前後相连,谁也逃不了。

  坐在另一处的妇人也跟着起身,其中夹杂着几个年幼的男童,朱妍玉的弟弟朱相宇就在那串粽子最後,趁着兵大爷不注意,悄悄靠过来跟她说话。

  「姊,你吃饱了吗?」

  才一个窝窝头怎麽可能吃得饱?朱妍玉无声地叹息。这些日子她经常处於饥饿的状态,勉强能撑着走路而已。

  但她没在弟弟面前露出软弱,微微一笑。「你呢?」

  朱相宇左看看右看看,确定真的没人在看他们姊弟俩,才又低声说道:「我也没吃饱,不过林大哥答应我,晚上多给我两个包子。姊,到时我分一个给你吃。」

  朱相宇口中的林大哥正是这几个负责看守他们这些罪奴的兵丁首领,不知为何,对朱相宇格外照顾,经常偷偷给他塞些吃食。

  朱妍玉打量弟弟,唇红齿白,眼神清亮,虽是个稚嫩的男孩,清秀端俊的五官已足可令人想像再多长几岁,他会是怎样一个翩翩美少年,而将来他长成真正的男子後又会是如何的绝代风华。

  若是朱家还是以前的朱家,弟弟肯定是在京城引领风骚的风流人物,可惜啊可惜!

  朱妍玉不禁伸出手,怜惜地摸摸男孩的头。虽然她实际上并非他真正的姊姊,可相处一个多月来,她能感觉到这个弟弟对自己的全心依赖,至少他从不吃独食,有什麽好东西一定分她一份。

  在这个陌生的世间,她也只能和这男孩相依为命了。

  「谁让你们在後头磨磨蹭蹭的?走快点!」前方传来一阵不耐烦的喝叱。

  朱妍玉一凛,和弟弟交换一眼後,两人有默契地分开,回到各自的粽子串。

  入夜後,一行人在野地紮营,朱相宇果然遵守承诺,趁隙偷偷溜过来,塞给她一个包子,虽然是冷的,而且显然放了两、三天,她仍吃得狼吞虎咽,差点咬了自己的手指。

  看她吃得满足,朱相宇也高兴,拉了拉她的手。「姊,宇哥儿长大後一定努力赚钱,绝不让你吃苦。爹爹和哥哥说过,男子汉大丈夫,以後就由我负责保护姊姊了。」

  提起父兄,朱相宇才刚透出些许喜色的小脸立刻又黯下,眼眶泛红。

  朱妍玉知道,比起自己,这个小男孩遭遇的才是真切的丧亲之痛,他幼小的心灵也不知烙下了多少伤,却还记得安慰姊姊。

  是个好孩子啊!

  她感动地摸了摸朱相宇的脸。「好,姊姊就等你长大了孝敬我,嗯?」

  「嗯!」小男孩用力点头,星眸闪亮,彷佛因姊姊交付这样的重担,感觉自己一下子高大起来了。

  朱妍玉还想说些什麽,忽然一个兵丁走过来,指了她和另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女,吆喝着要她们去河边提水烧饭。这荒郊野外的,那兵丁也不怕她们两个弱女子起意逃走,为了方便提水,替她们解开了绳索。

  当然朱妍玉也没想逃,逃了以後弟弟该怎麽办呢?她可舍不得丢下他一个孤苦无依。

  她认命地提起空木桶往河边走,另一个少女也施施然地起身,只是两人刚走进树林,那兵丁便匆匆从後头赶上来。

  「兵哥哥!」另一个少女见他来了,心下了然,眼眸讽刺一闪,唇角却是盈笑。「您也真够坏的,小女子这一身细皮嫩肉,您也不怜惜几分,还让人家去提水!您瞧瞧,我这手都发红了。」

  「哎唷,我的余二姑娘,我瞧瞧,还真的红了呢!快放下桶子,哥哥给你揉揉手。」

  「人家这里疼,这里也疼。」余二姑娘甜腻腻地撒娇。

  「好、好,哥哥给亲亲揉揉就不疼了,嗯?」

  「讨厌!」

  两人肆意调笑,当朱妍玉不存在似的,她也很识相地加快了脚步,拉开与两人之间的距离。

  那位余二姑娘闺名秀雅,正是前阵子遭到兵丁强暴的两名受害者之一。她是吏部余尚书的千金,在大齐的国都丽京也算是排得上名号的名门贵女,因自恃才貌兼备,颇有几分傲气,寻常世家子弟都不放在眼里,年逾十七尚未订亲,不承想如今竟堕落至此。

  女人失了名节都会这般性情大变吗?

  朱妍玉怅然感叹,来到河边将木桶装了八分满後,费劲地提着往回走,而余秀雅和那好色的兵大哥方才一面玩闹着走过来,亲嘴搂腰,放荡恣意。

  余秀雅一转头,和朱妍玉视线相交,脸色微变。

  两人的父亲皆在朝为官,在京城贵女的社交圈也曾碰见过几次,因双方都是貌美如花的人物,经常被拿来相互比较,再加上传言余秀雅对与朱妍玉订亲的内阁大学士宋祈的嫡幼孙宋殊华有意,两人见面更是势如水火,一触即发。

  同是天涯沦落人,朱妍玉对余秀雅只有不忍与同情,但余秀雅似乎并不作如是想,面对朱妍玉时总带着若有似无的敌意。

  朱妍玉不欲与她相争,身形一闪,特意绕开了路,这一绕她就有些迷了路,经过一棵参天大树时,忽地听见另一头传来模糊的说话声,似是提到弟弟的名字。

  她心神一凛,放轻了步履,悄悄躲在树後。

  「……你说要将他卖给那王大富?」一道粗糙的男声问道。

  「是啊,等明儿进了边城後,我就去找他。」这听来略带几分文雅的嗓音正是属於那个姓林的头头,也就是相宇口中的林大哥。

  「难怪你这一路上对那小鬼另眼相待,我还以为你良心发现了呢!」

  「良心啥玩意,掏出来能值几两重?」

  两个男人淫秽地笑了一阵。

  「不过话说回来,那小鬼是长得俊,这一路又被你养得脸色红润,连我看了都心痒痒的,听说王大富最爱这种年纪的男童,家里养了好几个,可那姿色哪及得上京城来的娇公子?你这回可赚发了!」

  「咱们是好兄弟,有我一份自然也有你一份!」

  朱妍玉听得浑身颤抖。原来这两个兵丁竟打着将弟弟卖进大户人家为脔童的主意,太可恶了!

  「对了,那小鬼不是还有个姊姊吗?你不怕她找你拚命?」

  「她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姓林的冷哼。「这回她们这群女奴是要送进铁甲营的。」

  「铁甲营?哪个铁甲营?」

  「还能有哪个?咱们大齐这北境可只有一个大都督坐镇。」

  「你是说……军神?!」

  军神?

  朱妍玉飞快地搜寻原主的记忆。大齐的开国太祖皇帝原是以亲王镇藩的,但之後的成祖皇帝因是以藩王身分夺嫡,登基後怕後代仿效,决定撤藩,之後数十年大齐都是以名将镇守边境。

  这一代受封为北境提督的大将军傅云生,正是如今大齐最勇猛的名将,号称是不败的「军神」,他麾下领有一支跟随他多年的铁甲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这铁甲营可是军神的嫡系,他是特地向皇上讨了这一群犯官女眷做军妓——你想想,这些娘儿们以前在京城那可都是有头有脸的名门贵女,如今让她们像娼妇似地躺在自己身下呻吟,那滋味该有多爽快!」

  「怪不得呢!这军神也算是体恤下属了。」

  又是一阵秽笑,随着他们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直到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朱妍玉才允许自己软下双腿,跪坐在地。

  她们这群女奴原来是要被送到军营当军妓!到时千人骑万人压,那种生活该有多悲惨绝望?而弟弟也会被卖到大户人家为脔童,让一个变态老爷百般凌辱……

  朱妍玉悚然大惊,全身冷汗淋漓。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必须想个办法逃离这里,逃脱这惨无人道的命运——

  朱妍玉并未立刻回去,她蹲着身子在树林里四处寻觅。前世她喜欢养盆栽,遍览植物通监,知道有许多常见的植物其实都具有毒性,比如说日日春、铃兰、断肠草之类的。

  慌乱地寻了片刻,她忽地瞥见一株野生的地黄,眸光一亮。

  野生地黄根茎有毒,误食之後可能引发上吐下泻,严重者或会晕眩昏迷,她马上连株拔起,找了块石头捣碎後用随身的巾帕包起塞入怀里。

  接着她又找到几株有毒的野草,同样经过处理,最後又找了两块锐利的石头藏起来。

  回去时天色已有些晚了,负责做饭的大娘责备她动作慢,她解释说自己因中途洒了水,只好回去重新打水。

  「去去去!就知道你们这些娇生惯养的小姑娘,连做个活都不索利!」

  「大娘,我来帮你吧!」朱妍玉装作对自己「办事不力」很是懊恼,讨好地对大娘笑道:「看是要生火什麽的,我都能做。」

  「既然这样,你就生火去吧!动作快点,兵爷们可都饿了。」

  「是。」

  她伶俐地应声後,便抱过一堆木柴生起火来。大娘忙着宰杀两只路上捉来的山鸡,在滚水里烫过拔毛,准备烧肉煮汤。

  朱妍玉趁大娘没注意时,把自己找到的毒草丢进肉汤里,她知道这锅肉汤都是给兵爷们喝的,他们这些罪奴别想沾口,只能喝另一锅没滋没味的野菜汤。

  她不怕无辜的人喝到汤,只怕毒草的分量不够,不能引发中毒症状,那她做这一切就白费了。

  大娘煮好了肉汤,给兵丁一人端一大碗去。这些粗鲁汉子一碗不够又添一碗,直把一锅肉汤扫荡得乾乾净净。

  当朱妍玉看见那个林大哥把半碗肉汤分给朱相宇喝时,急得快疯了,偏她找不到什麽藉口去阻止弟弟,幸好朱相宇心里记着姊姊,只喝了几口、吃块肉後便瞅着人不注意时,将剩下的肉汤端过来给她。

  「姊,你喝。」

  「宇哥儿!」她紧紧抓住弟弟的肩膀。「你坦白跟姊姊说,这汤你喝下多少了?」

  朱相宇被她激动的脸色吓一跳,半晌才嗫嚅地回话。「只喝了一点啊,姊,弟弟没忘了你,这汤是特地留下来给你的,还有好几块鸡肉呢。」

  朱妍玉这才松了一口气,接过汤碗後手一斜,将碗里的肉汤全给倒了。

  朱相宇惊骇。「姊……」

  「嘘。」朱妍玉急忙伸手掩住他的唇。「不许出声。」

  朱相宇不解,却立即机灵地闭上嘴,只用眼神询问姊姊的用意。

  「这汤不能喝。」朱妍玉压低嗓音,顺手将一块锐利的石头塞进弟弟怀里。「你晚上也别睡,警醒些,姊姊会过去找你。」

  朱相宇猜到姊姊想做什麽,倏然睁圆了眼眸。

  朱妍玉警告地看他一眼,捏了捏他的手,让他把空碗端回去,接着在心内默默祈祷。

  拜托老天有眼,让那些兵丁中毒吧!拜托拜托……

  许是老天听见了她的恳求,半个时辰後,喝过肉汤的兵丁陆续出现症状,开始呕吐腹泻。

  他们并没想到是中了毒,只以为吃了什麽不乾净的东西,一个个往树林里来回地跑,拉得全身虚脱。

  於是这一晚,他们个个都睡得沈,就连负责守夜的都忍不住坐在营火旁打瞌睡。

  确定大夥儿都沈睡後,朱妍玉才从怀里掏出捡来的锐利石头,费了一番劲割断手上的绳索後,蹑手蹑脚地起身,摸到弟弟睡的营帐。

  朱相宇早就将自己的绳索也割断了,正屏息等着姊姊,看见帐外一道纤细的人影摇晃,他警觉地溜出来。

  姊弟俩会合後,携手就往树林深处逃。

  可这片树林比朱妍玉想像的大多了,姊弟俩走了大半夜,天都快亮了,也没能走出树林。

  再这样下去,恐怕不等他们顺利逃逸,便会被抓回去。

  朱妍玉仰头看了看泛白的天色,咬了咬牙,找到一处隐密的树洞,和弟弟一起钻进去——

  靠近东北边境城外一处长期驻紮的军营,这日,匆匆奔出数十骑人马,众人皆着黑色甲服,胸前绣着银色云纹,为首的一位不仅全身玄黑,就连胯下的座骑亦是匹墨色骏马,奔跑时鬃毛闪亮,姿态飞扬。

  忽地,前方探子来报,为首的男子右手一扬,示意众人停下。

  「属下来迟,请都督见谅!」来报的是一名青年军官,在男子面前躬身做半跪姿,极是恭敬。

  「起来说话。」男人语声淡漠,冰凉如玉。

  「是。」青年军官起立,先是仰慕地瞥了长官一眼,才清清喉咙说道:「属下已经查到,安郡王世子昨夜便匆匆出城往南方去,如今该是在前方数十里的官道上。」他顿了顿,补充说明。「世子走得仓促隐密,身边只带了三十余人。」

  三十余人。

  男人冷笑。以他身边这群亲卫以一挡十的实力,要灭这三十余人那是犹如探囊取物,只怪那安郡王世子不该自以为是,趁着率领使节团前往高丽时走私人参,更在他派去跟团的亲信发现此事时,杀人封口。

  谁都知道他这人性格孤傲,不近人情,偏偏极是护短,那安大少爷敢动他心腹之人,只有死路一条。

  「走!」一个简洁的单字,吐露的却是令人闻之色变的杀伐之气。

  方才尚且晴朗的天色瞬间暗下,预示着即将来临的狂风暴雨。

  朱妍玉快撑不住了。

  那夜她带着弟弟逃离,天亮之际躲进了树林密洞里,果然没多久就有三、四个兵丁寻来,在附近搜索了一阵,暴躁地责怪彼此疏忽,发了一顿脾气後才走回头。

  当时朱妍玉窝在树洞里搂着弟弟,姊弟俩屏声静气,一点动作都不敢发出来,深怕对方发现。

  等那几个兵丁走了,两人摘了几枚野果果腹,又在树洞里继续藏了一日一夜,确定那群人肯定死了心离开紮营处,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出来。

  走了数个时辰,好不容易出了树林,却发现前方是一片苍茫遍野,哪里能看到一处人家?只见一条黄土大道上尘烟漫漫,四周如死一般地静寂。

  也就在这时候,朱妍玉才惊觉弟弟不对劲——他发高烧了,之前其实身体就不舒服,只是一直勉强自己跟着姊姊,如今到了大路,终於不支倒下。

  朱妍玉吓慌了,把怀里存下的树果掏出来给弟弟吃,他却是一口也咽不下。

  「渴……水……」朱相宇痛苦地呢喃。

  「好、好,宇哥儿安心等着,姊姊去找水给你。」她将弟弟安置在一棵树下,让他倚着树干休息,在附近来回找了半个多时辰,却是找不到任何水源。

  回到弟弟身边时,她已经走不动了,只好把弟弟揽在怀里,用力将野果的果肉捏碎,想办法挤出几滴汁液来,喂进他嘴里。

  可就这几滴果汁,怎能抑制得了他全身的高热?四下荒无人烟,她上哪儿找大夫去?就算找到了大夫,身上也没有银子能给弟弟治病。

  莫非他们姊弟俩就要困死在这荒郊野外了吗?

  难道她朱妍玉穿越一遭,就是为了在这不知名的时空再死一次?

  「宇哥儿,都是姊姊不好,要是姊姊再精明一些就好了,如今我们也不会困在这里……不过你别害怕,就是死,姊姊也会陪你一起,我们姊弟在黄泉路上相伴也不会寂寞,对吧?」

  朱妍玉哑声哄着弟弟,明知他听不见,依然翻来覆去地说着,她怕自己一旦停了嘴,也会跟着陷入昏迷,那她和弟弟当真就要死在这荒郊野外了。

  「宇哥儿,你醒醒,跟姊姊说说话好不好?姊姊……」她疲倦地掩落眸,昏昏地很想睡去。

  也不知这般失神了多久,忽地,远处传来一阵杂遝的马蹄声。

  有人来了!

  朱妍玉大喜,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冲上大路上挥手求救。

  「唷!哪里来的小娘子?」当先的一位白衣公子停下马,望着她调笑道。

  「世子爷,赶路要紧,莫要在此处耽搁了。」他身边的护卫催促。

  「知道了,本世子这不是口渴了吗?」白衣公子不耐地回应。「路边正好有大树蔽荫,就在此处稍作歇息,大夥儿喝口水吧!」

  「世子爷……」

  那护卫还待要劝,白衣公子已迳自下马,来到朱妍玉身前一看,见她颊上一块大青斑,吓了一跳。

  「原来是个丑姑娘!真晦气,去去去,别碍爷的眼!」他摆摆手,一脸嫌弃。

  朱妍玉忍下羞辱,尽量有礼地轻声细语。「公子爷,奴家只想讨碗水喝。」

  「本世子的水是你这丑八怪能喝的吗?还不快滚!」白衣公子对她毫无同情心。

  倒是他身後一个护卫见状,同情地瞥了她一眼,悄悄送过来一个水囊。

  「谢谢。」朱妍玉低声道谢,正欲转身离去,黄土官道的尽头处又传来一阵震动。

  这回是相当规律齐整的踢踏声,金戈铁马,气势磅礡地席卷而来。

  白衣公子一行人瞬间变了脸色,一个个自腰间抽出刀来,朱妍玉呆呆地站在路旁,还来不及弄清楚情况,四周已杀成一片。

  那白衣公子在重重护卫之下,色厉内荏地叫嚣。「傅云生,本世子可是皇室血脉,你敢妄动私刑?」

  「即便你是郡王之子,是皇室的血脉又如何?我傅云生治理这边境,只有四个字——无法无天!」

  这是朱妍玉听过最无情、最严酷的嗓音,如寒冬的冰雹一字一句地砸下,教人又痛又冷。

  「……阿虎从我十六岁那年,便跟着我一起出生入死,今日我要尔等的鲜血为他陪葬!」

  随着他一声令下,天际蓦地劈响落雷,在雷电交加中,朱妍玉眼前闪现刀光剑影,杀出一片血染的鲜红。

  杀戮完毕,血流成河,一颗头颅恰恰滚到她脚边,正是由那个领头的男人从马上亲自挥刀砍下,她木然冻立原地,眼睁睁地瞪着白衣公子显然死不瞑目的断头,毛骨悚然,脑海一片空白。

  雨点一滴一滴地砸下来,打在地上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屍体上,一个军官忽然发现她,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拖到领头的男人面前。

  「都督,这里有个女人。」

  朱妍玉跪伏在地上,全身僵硬,好半晌,才颤颤地扬起头来。

  蒙蒙雨雾里,她首先看见一匹神气异常的骏马,毛色浓黑如墨,圆滚滚的黑瞳盯着她幽然发亮。

  是匹有灵性的良驹。

  一人一马对视了好片刻,她才将视线往上移,凝定马上的骑士。

  他同样是一身玄黑,肩系披风,头戴铁灰色的头盔,身姿帅气昂扬,胸前衣襟绣着银色的流云徽纹。

  是铁甲军。朱妍玉茫茫然地忆起之前从押队的兵丁口中听来的闲话——大齐北境只有一位镇守的大都督,人称「军神」。

  眼前这男人剑眉星目,五官如刀削,浑身肃煞,即便在雨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她仍是能够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他的视线朝自己沈沈地压下来,墨眸如极地般严寒冷酷,不带丝毫感情。

  他,就是那位令人敬畏的军神吗?能够如此漠然果断地砍下一个人的头颅,该是多麽冷酷嗜血……

  朱妍玉止不住身子颤栗,喃喃低语。「我跟那些人……不是一夥的,我只是路过……」

  男人也不知是否听见她的辩解,许是听见了也不在乎,略微比个手势。

  「杀了她!」

  令声一下,朱妍玉只觉体内血液全数冻结。

  她……就要死在此处了吗?才刚亲眼目睹了一场腥风血雨,她毫不怀疑自己的小命随时会如同蝼蚁被人轻易捏死在手里。

  可她不能死,她必须活着,为了自己,更为了年幼的弟弟。

  她看着男人拉扯缰绳侧转马身,看着他身旁两名铁甲亲卫走向自己,其中一个刷地抽出长刀……

  「大人救我!」她蓦地尖声厉喊,不顾一切地跪爬过去,伸手抱住他那匹黑色座骑的前腿。

  所有人都呆了。谁也想不到她胆敢抱住都督最心爱的座骑,更不敢相信的是那匹脾气暴躁、平素除了都督谁也不准靠近的黑马竟然没有一脚踢开她,只是低低嘶鸣一声,似傲娇又似懊恼地从鼻间喷出几口气。

  就连男人彷佛也对爱马的反应颇感讶异,剑眉一挑。

  「大人请饶我一命!」朱妍玉不管众人是如何惊异地瞪着自己,只死死抱着马腿,哀哀恳求。

  男人漠然瞥向她,眯了眯眼。「本都督从不做无益之事,你是何人?凭何要我留你的命?」

  若他知晓她是罪臣之女,她这条小命更加不保。

  朱妍玉苦涩地抿唇,忽略他询问自己身分的问题。「只要大人答应不杀我,民女任凭差遣。」

  「好大的口气!」他不怒反笑,眼神冰冷。「你以为自己有什麽能给我的?」

  「我……」

  朱妍玉话才出口,便感到男人墨幽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讽刺。她愣了愣,忽然也觉得自己可笑,就凭她如今这等相貌,有哪个男人会看得上?即便她一如从前清丽绝美,怕这个呼风唤雨的大都督也是不屑一顾。

  可除了自己的身体,她还能给这男人什麽呢?

  前世她曾在马场生活过,几乎可以说是在马上长大的,而以这男人的座骑如此神俊的模样来看,他该是个爱马之人……

  她凄然一笑,只能赌一赌了。

  「我……会养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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