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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收录] 《子不语之绛莲》作者:安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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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10 21:3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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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  名:子不语之绛莲
系  列:单行本
作  者:安琦
出版日期:2014年7月10日

【内容简介】
十世金身舍利托生,能解凡人所不能解,救苍生于水深火热。
 
他一直知道她与众不同。
她的身分,总让她身边时时刻刻围绕着僧侣香客,甚至妖魔鬼怪。
但无论如何,她只能是他的。
自幼年初见她便唤出他的名、紧拽着他衣裳不放时,
他就认定了她是属于他的。
 
“如果有一天,我找不到路回你身边,你可会来寻我?”
那时,若他不那么固执冲动,
如今她就不会陷入死亡般的沉睡吧。
但,他再也无法容忍那男人数年来对她纠缠不放了。
若她真是被那些看不见的东西带走,他不惜代价都要救回她。
否则,他宁愿随她坠入有她的世界,永远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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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7-10 21:34 | 显示全部楼层

  精彩章节抢先阅读

  楔子

  江州,雷鸣寺,后进院子里。

  没有风,树静静的;没有人,长廊也静静的。

  数天前,为了一件大事,这里还曾闹哄哄,就像滚沸了的水;然而此刻却什么都静静的,就连草丛里的虫儿都不鸣叫了。

  那种静让人极不舒服,令正在某间禅房内的仲孙焚雁都想发出一点声响来打破这样的氛围。

  他坐在床沿,望住床上的人。

  床上的她,两只手臂自然地垂在身侧,纤长十指则轻轻在腹上交握。

  她眼儿紧闭,鼻息沉缓,两颊皮肤透出温润的血色,微微扬起的唇瓣则漾着春花般的红。

  只是看似正常的一切,仲孙焚雁却深知这只是假象,因为她在半个多月前躺下之后,就再也没醒过来了。

  而这一切全都是因为他,因为他这个狂妄自大、自以为是的男人。

  如果那天他听进了她的话,如果那天嫉妒到失去理智的他能将她的话入耳,那么今天她就不会这样,不会像死了一般地沉沉睡去。

  心如锥刺,仲孙焚雁猛然屏住了呼吸,抓起她的右掌,将之贴到自己已然生出胡髭的腮边,然后狂吻她的手心。

  “醒过来,别这样对我。”

  痛苦地闭上眼,仲孙焚雁不再去看她沉睡的模样,而是不断吮咬着她手心柔嫩的软肉,不停揉着,眼看就要疯狂了。

  然而,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瞧进了她发颤唇下的那抹绛色印记--那从小就跟着她的印记之时,不觉霍地惊醒。

  舍利托生?瞪着她掌心的莲形印记,他脑中忽然浮现之前某日的情景,她曾跟他说过那番话。

  --焚雁,如果……嗯,我说如果有一天,我找不到路回到你身边,你可会来寻我?

  --找不到路?只有笨蛋才找不到路!

  --呵,就知你会这么说。

  --那又如何?

  --没什么,那么……我会试着自己回来,如果成的话。

  那时的他并不以为意,而她也如寻常一般,知道他会将她这番没有头绪可循的话当成耳边风。

  只是……如果成的话?

  天!如果他知道那天语气难得迟疑的她,说的正是今天这种情况的话,他就算死也不会那样回应了。

  因为,没有了她,他就像那张扬的蔓生藤枝被取走了根必得枯死;没有了她,就算他还有力气行走,但心也已不再为眼前所见而跳动,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所以如果知道她指的是今天这样的情况,那么会的,他永远都会!不管她去到哪里,是无间抑或是阿鼻,他即使拚了命也会将她寻回。

  因为她是他的初音,他的!

  将十数天累积下来的痛苦,和着唾沫咽进了苦涩的喉间,放下谈初音的手,仲孙焚雁一记掌风撞开了五步之外的一扇窗,跟着对着屋外喝喊:

  “皇甫东风!你想怎么样就来吧!我都答应你!”

  第一章

  十数年前,雷鸣寺的某个角落。

  “该死的!该死的!”一串咒骂声在长廊上响起。

  约莫七八岁的仲孙焚雁好不容易从某间禅房溜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根枯枝,死命打着一路上瞧见的花草,但那花草即使已被摧残得稀巴烂,也没能稍减他的怒气。

  他可恶的爹,居然要将他留在这间破庙,让那个老秃驴来教化他?!

  教化?呿!他哪需要人来教化!?以他的资质,只消再过个几年,届时可能连他武林盟主的爹都不一定制伏得了他。

  呵,就让他们去说吧,什么天生劣根性且狂妄自大,不修行就不成器,以后甚至会变成杀人如麻的大恶人,他才不想天天跟一些没毛的家伙在那里念什么破经!

  想将他困在这里?门都没有!

  “嗤!”心里头想着刚才他爹娘和那个叫做十方的老和尚的对话,仲孙焚雁的表情就越显狰狞。

  此刻,他心底的气就像火一样狂烧着,直想找个人来发泄;就算找不到人,也要找只有温度的玩意儿来戳它个几刀!

  正当他急躁得想找人来泄愤之际,刚好来到了一间厢房前,并瞧见一名正蹲在门前打盹的沙弥,于是他停下了脚步,看住沙弥打鼾流口水的笨脸,唇角一扬,跟着就慢慢地、高高地将手上的枯枝举起……

  就在他即将用枯枝往僧侣脸上狠甩的同时,一旁厢房的门忽然咿呀一声被由内开了个缝。

  他微微楞了下,跟着瞧见一道矮小身影自那门缝中钻了出来,是个看起来只有两三岁的小女娃。

  女娃儿身穿质地极好的衣裳,看来应是出身富贵人家;她一走出门,便摇摇晃晃步履不稳地走到仲孙焚雁跟前,而后睁大著眼睛看住他。

  哪来的讨厌鬼?不理女娃儿,仲孙焚雁高举的手并没有放下的打算,眼见又要甩下……

  啥?居然敢挡他?

  这时,女娃儿不但又朝他走近了些,还杵在他和小沙弥之间。

  仲孙焚雁对着女娃儿怒目直瞪,就差没将眼珠子瞪得掉出来;只是,他这模样似乎没吓着女娃儿。

  她站在他面前仰望着他,黑灿灿的眸子里一点惧怕都没有;不过,颇奇怪的是,她右手掌里好似捏着什么东西,而那只手则怪异地半抬着。

  “你,滚!”不耐烦之际,这回他以更可怕的表情胁迫她,虽然不保证她是否听懂,但心想起码会有一点功效。

  可是过了一会儿,女娃儿还是没反应。登时,他前一刻的兴致都被这女娃儿给惹得全没了。

  终于放下举得有点酸的手,仲孙焚雁极不情愿地将头一甩,转身想走。

  “分……雁……”

  霍地,身后传来女娃儿细细小小的声音,她叫着……焚雁?虽然音不大对,但是……急急转过身,他瞪住小女娃。

  不会吧,她怎么知道他的名字?他又不认识她!

  女娃儿依旧看着他,不过这回看来脸色有点奇怪,比前一刻要苍白多了。

  “你刚刚说什么来着?”他问,但女娃儿只是瞅着他,并未回应,于是仲孙焚雁又在原地呆站了半晌,最后认定是自己听错了。

  他不由得嗤了一声,再度转过身。

  叩!哪知他才转过身,身后就又传来声音,只是这回不是叫声,而是人摔倒的声音。

  哈,讨厌的家伙,摔得好,最好摔得鼻青脸肿!

  仲孙焚雁冷酷地诅咒着,且继续往前走;不过当他走到长廊尽头时,却莫名地停了下来。他低头想了片刻,然后转过头去看。

  远远地,竟看到那女娃儿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不会吧?摔那么一下就厥过去了?浓浓的眉皱了起来,心里挣扎了下,最后仍是往回走去。

  回到女娃身旁,他蹲了下来,并戳戳她的手臂,不见反应,又掐掐她柔软的脸颊。

  没用的家伙,看来是真的昏过去了。不得已,他将她翻过身来,并搂住她软绵绵的身体。

  然就在此时,一道由女娃身上散出的淡淡乳香加檀香,钻进了仲孙焚雁鼻间。

  这什么味道?好好闻啊。

  意外地,他居然很喜欢那味道,那味道让他感到好舒服、好轻松,几乎一瞬间便和缓了他那前一刻还烦躁不已的情绪,连始终皱着的眉间都被抚平了。

  好怪。在这之前,除了血的味道,就再没有其它味道会让他喜欢的呀;唯有见血,才会让他感到平静。

  可这家伙身上飘出来的香气却远远胜过血腥味,转眼间竟像朵花儿在他的心土上驻足似,并开出一朵祥和来。

  心头一楞,本想把女娃儿随手放掉,可此时他却发现女娃的手居然紧紧地拽住他的衣裳。

  他望住她紧闭的眼睛和有点嘟起的小嘴巴,原本的讶异,这时却已被好奇和某种冲动给取代。

  呵,虽然一开始有点小讨厌,但这样的她,似乎是很需要人保护的喔。

  蓦然,他唇边乍现一抹笑容,像捡到了个宝,抱起了女娃儿就往佛寺后方走去。

  “唔……”仲孙焚雁才开步走,那在禅房前打盹的沙弥就醒了。

  完了!居然大白天里打瞌睡,要被师父看到那还得了!

  他赶紧跳了起来,并将嘴边的唾沫擦去。只是本来还高兴着没被人瞧见自己怠忽职守,却忽地两眼瞠大。

  “这……怎……怎么回事?”发现那只有高僧能够进入的经房大门居然开着时,他顿时呼吸急促,嘴巴一张,下巴几乎要掉到胸坎上。

  慌慌张张地,他将门推开并跑了进去,在房内绕了一圈之后,不禁失声嚷了出来:

  “完了!真的完了!金身……金身舍利不见了!”

  沙弥惊慌地退出禅房,待他回过神后,便在长廊上跑了起来;他一边跑一边喊著「金身舍利不见了!来人!快来人!”并旋即往寺内住持十方的禅房狂奔而去。

  这头,仲孙焚雁抱着小女娃不免也手酸,最后改背起了她,又往寺庙更后头走去。

  等他走到寺院深处的一棵高大老松树前,便也带着小女娃往树上爬到一处分枝处,等他觉得那位置应该不会被人发现时,再将女娃放了下来。

  他将女娃揽在胸前,开始静静看着她脸上的变化,就像入了定的老僧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女娃的眼皮动了动,最后张开一点小缝,顿时他开心地嚷:“你醒了!”

  “唔……”女娃扭了扭身子。

  “不舒服吗?”意识到自己大概抱得太紧,所以仲孙焚雁稍微松去两条臂膀的力道,并调整了自己的姿势,让女娃儿偎得更舒适些。

  似感受到他的贴心,女娃儿将小小的手摸上仲孙焚雁的脸颊,那柔软的温度熨在他冰凉的肌肤上,怕是比春风还要暖人心了。

  霎时,他露出一抹微笑,问:“你是谁?”

  女娃儿唇瓣动了动,没答话,小手则从他的脸颊移到他垂在身侧的发丝,开始缠着他的发,卷呀卷的。

  如果换成是其他人,仲孙焚雁肯定是一掌挥过去,并拿匕首断了他的手指,但眼前这女娃儿……

  “你一定也是被爹娘带到这破寺来的,跟我走好了,咱们一起走,让那些秃驴……”

  “快看!上面有人,是个男童和一名女娃啊!”

  这时适巧从树下经过的一群香客发现了他们,在仔细观望后惊嚷了出来。

  这一嚷,才一会儿光景,便聚集了更多人,登时香客与寺里的僧侣齐聚,树下人声沸腾。

  最后连带仲孙焚雁到雷鸣寺、前一刻才发现自己的儿子不见了的武林盟主仲孙悔夫妇,以及女娃的富商父母谈问侠夫妇都因听到了骚动而找了来。

  “雁儿,你快下来,再不下来,娘就要急死了,快把人家闺女抱下来!”仲孙夫人见自己儿子不仅爬到了高大的树上,怀里还抱着个小女娃,便忍不住心急地央求了起来。

  “娘,我不下去,她是我的,谁要上来,我就杀谁,哈哈哈!”见下头有人想爬上树,于是仲孙焚雁抱着女娃转身又往树的更高处攀去。他年纪虽小,但矫捷的身手比之成年男性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见状,连那平常唯一治得住他的仲孙悔都感到心惊,他朝仲孙焚雁吼:“焚雁!你是要自己下来,还是要我一掌把你轰下来?!”

  “别别别,这时别逼他!”仲孙夫人朝丈夫提醒,转过头又对着树上喊:“雁儿,你快带人家闺女下来,要摔伤就糟了!”

  仲孙夫人说话的同时,十方以及正在寻找金身舍利的一干和尚们也闻声赶了来。

  仲孙焚雁见自己父母身旁站了一对焦急的夫妻,低头看了看怀中确实娇弱的女娃儿半晌,这才问:“只要我带她下去,就不会受罚?”

  虽说依他的资质日后定能成气候,但眼前还是得顾忌着爹,爹总归还是爹。

  “对对对!”仲孙夫人迭声答是。

  于是在确认自己不会受罚的状况下,仲孙焚雁这才俐落地带着女娃下了树。

  “初音,娘的乖女儿。”谈夫人立即向前想接过女娃,却发现女娃抓仲孙焚雁抓得极紧。

  “她抱着我不放,证明她是我的。”焚雁霸道地说。

  “别乱说话!快把闺女还给人家!”仲孙悔怒斥,仲孙焚雁这才稍微敛去气焰,并不太情愿地欲交出那牢牢抓住自己衣裳的女娃。

  可他才不过伸长两臂想将人递出,那女娃竟哭了起来,且那搭在他胸前的右手更是胡乱挥舞起来,就好像想扔掉什么似。

  “牙……呜呜……”谈夫人将女娃抱过手,可那名唤初音的女娃却在这时发了声,令谈问侠夫妇大愕。

  “爷,您听到了吗?初音她……说话了,还喊了娘!”虽然女娃儿口齿不清,但听到她发出声音,谈夫人眼瞧着就快哭出来了。

  “她当然会说话,她刚刚还喊了我的名字!”手被爹牢牢拽着,焚雁忿忿地说。

  “她喊了你的名字?但初音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讲过一句话,就连哭都没哭过一声,你却说她喊了你?”谈夫人讶然。

  “分……雁……”这时,就好像说好了的似,小初音居然又唤了一声。

  “这?”

  “瞧!”焚雁忍不住朝那些不信自己的大人们哼一声。

  从未说过话的女娃儿,一开口就叫了素未谋面的他的名字,这是不是也说明了他俩有着断不可分的缘分?

  “如果你想和她一起,那么就别再逃跑,留下来。”十方见状便说了,但焚雁低头不语。跟着他又问:“还有,孩子,你看见她手里抓了什么了?”

  眼前情况虽是看得众人啧啧称奇,但十方却更专注于初音那捏紧的小手。

  “没看着,老秃驴。”

  “不得无礼!”仲孙悔又斥责。

  “没关系。”十方不以为忤,迳自走到谈夫人身边,拉来小初音的手,一开始想打开她的小掌却不得法,最后是一手覆着她的额,一边默念心经,她的小掌这才缓缓松开。

  只是这小掌一开,他却骇住了。

  那小手掌心里捏着的,竟是金身舍利!?所以取走金身舍利的,居然是一名连走路都还不稳的稚女?这怎么可能!?

  “方丈,快瞧娃儿的掌心……”

  这时一名沙弥愕然喊了声,因为谈初音手心盛着的金身舍利此刻居然开始左右摇晃,须臾才定了下来;但初音掌心竟就浮出一朵犹如初绽般细嫩的净白莲花来,这时初音跟着呵呵笑开。

  “莲……莲座!是菩萨显灵了!”顿时众人之间有人喊,一时哗声四起,跟着在场所有人便皆下跪磕头。

  盯住那白莲,十方下意识地探手想碰触,不意在他指尖触及莲瓣之前,那白莲却随着一阵突来的怪风而平空消失。

  那阵怪风不但将四下沙尘卷入半空遮住了当空白日,原本还笑着的初音竟在转瞬间开始啼哭。

  “舍利出盒,异界骚动,大家快进寺里去!快!”一见情况不对,十方喊道,并赶紧从谈夫人手中接过初音,接着便往寺里头跑,他边喊边嚷:“这是舍利托生……舍利托生必有重任,能救苍生于水深火热,能解凡人所不能解……”

  ※  

  五年后。

  为了那名唤谈初音的女娃儿,仲孙焚雁就真的没再想要逃跑;因为从和她相遇的那一刻之后,他的心就紧紧系在她身上,任身边出现再多新奇事物,或待在雷鸣寺里的日子有多无趣,都不足以动摇他的想法。

  年幼时的他还以为那种感觉宛如小儿吃到了甜甜的糖果,只是一时间难以忘怀;但随着时日过去,他已了解并非如此。

  她就像及时雨般,浇淋着他如野火般蠢动的躁狂,就算只是听着她那柔细的嗓音,都足以让他的心瞬时感到平静。

  而他那与日俱增的耐性,连他那偶尔上山来探望他的爹娘都感到意外,还以为他那天生的暴戾是因为天天听经而被感化了。

  殊不知,那全都是因为她;就只是因为她,谈初音。

  如果可以时时刻刻与她亲近,那该有多好?

  可就因为众人所说的,她那与众不同的舍利托生身分,让她身边时时刻刻围绕着僧侣沙弥,甚至是香客。

  那看似层层的保护,却让明明与她近在咫尺的他全然无法靠近,更遑论和她说上一些话。

  如果可以,他还真想一刀砍死那些像飞来飞去的蚊蝇般围绕在她身边的人。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那些人是存了心的不想让他靠近她,因为他们怕两人太接近,他可能会伤害她。

  于是大部分的日子里,他就只能远远地看着她;而后,看着她从走路还摇摇晃晃的小童,渐渐长成了七八岁、能跑能跳的模样。

  “初音姐姐,快走了,师父要说经了。”

  “你们先过去吧,我一会儿就跟上。”

  日上三竿,已用完早膳的初音和几名小沙弥在庭园里整理花草,聆进远处传来早课的钟声,所有的人掸掸衣裳,均往僧人说经的佛堂而去,但初音却因为前一刻一旁树丛里的小骚动而迟滞了脚步。

  待所有人均离去后,她便转身朝那树丛走去,缓缓拨开浓密的枝叶,瞧见了一只毛色斑驳的野兔。

  野兔瞧见她,非但没受到惊吓,反倒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甚至缩起前脚站立,似是在说话般,动了动嘴鼻,而后才跳了开去。

  见野兔跳开,初音立即穿过树丛跟了上去。

  就这么随着野兔的脚步,她出了雷鸣寺范围的树林,进入一条小径,而后过了座石桥,最后进入一处落叶堆积的密林之中。

  那林子里悄无人烟,风吹来有点寒,不熟悉的人进了那林子怕还会心生畏惧,但年幼的她却一点都不怕。

  野兔看似不停地往前奔跑,但细看它偶尔的停顿,却像是在等待初音跟上。

  最后,初音跟着它到了一处遍地长满嫩草的洼地,她这才看到另一只正被猎人陷阱给困住的雪白野兔。

  初音不假思索地便走向前,但就在她只离白兔几步处的位置,却被突来的一道人影扑倒在地。

  那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仲孙焚雁,见她即将踏上另一只陷阱,便立即将她扑了开去。

  初音惊喊一声,尚未回魂,就听到那人暴怒地低吼了起来:“不长眼睛吗?!差点你的腿也给夹了!”

  定睛一看,初音瞧见那压在自己身上的人。

  发髻散乱,年约十二三的他,穿着寺里武僧的衣服,衣襟不仅不羁地敞开着,身上还散出汗味。

  初音略过那年轻男性的气息,感受到了他浑身上下浓重的戾气,这才认出来者是谁。

  是他。是她自小就识得的仲孙焚雁。虽然他常常站得远远的,但她却能够感觉到他的存在。

  而且他肯定不晓得,当他在观察凝视着她时,她同样也在注意着他。

  因为和其他人比起来,气质特殊的他就像是夜里会发亮的明珠,越往暗处站,便越吸引她的注意。

  “有没有受伤?”皱起两道浓眉,焚雁翻过身坐至一旁。

  “你可以帮我放开那白兔吗?”初音没有回覆仲孙焚雁的问题,反倒先央求他救那白兔。幸好有他,否则她肯定无法扳动那陷阱。

  这时站起身来查看周遭是否仍有其它陷阱的仲孙焚雁听她这么要求,不由得转过身怒问:“我问你有没有受伤,你不答,那我就自己检查了!”他靠向她。

  “没有。”轻答一句,初音站了起来,岂料这一站才发现自己的腿因为刚刚被扑倒似受了伤。

  “还说没事!”他想搀她。

  “无碍。”她却掠过他,蹲地想帮白兔解危。

  小小动作便看得出这小女孩虽然年纪尚幼,个性却很执拗;焚雁只好不耐地说:“我来,你站到一旁行了!”

  他找来一根木棍,使劲撬开那紧紧夹住白兔后腿的陷阱,白兔一脱困,便和等在一边的斑纹野兔一起跳离林子。

  看着两只兔子离去,初音总算宽了心,她朝仲孙焚雁绽出一笑。“谢谢。”

  一张白晰的鹅蛋小脸,虽然五官不顶出彩,但那温暖的笑靥却直比春光照人,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焚雁看住她的笑颜,怔了良久,而后才又板起脸。“以后不准再乱跑,万一被狼啃了,谁救?”

  “但它们需要协助。”她说。

  虽然他用言语威胁她,但初音懂得他是出于担心。

  这人看起来颇坏,但心肠并非不好;而且她对他压根没有丁点的生疏感,像是熟识了好久一般。

  “你说那两只兔崽子需要协助?不就是牲畜,犯不着为了它们弄伤自己。”

  “万物皆有灵,只要会呼吸,就不分你我。”

  “跟秃驴一起久了,连讲话都变得像秃驴了。走吧,这林子野东西多,待不得。前不久还有樵夫让大虫给生吞活吃了。”他吓着她,但她一脸平静自若,令他感到有些无趣,虽早已知悉她的气韵超乎同龄孩童。

  “动物们伤害人是为了果腹,但有时候人也会伤害人,那远比为了填饱肚子还要令人伤心。”仿佛身体里住了个老灵魂,稚龄初音句句说得令焚雁瞠目。

  说话的同时,初音张望着四下,最后选定了个方向便跨出步伐,仲孙焚雁立即跟上。

  耳畔传来细微的流水声,只要继续朝小溪方向走,就应该可以找到刚刚经过的小桥,而后再循着原路回去。

  初音的聪颖,不言而明。

  过了一会儿,果真到了溪边;但溪畔多树阻路,不得已,两人只好转了个方向,最后却没有寻到先前的小桥,反倒走上了一条宽敞山路。

  那是到雷鸣寺必经之路。

  走出密林,眼前豁然开朗。初音跨出步伐,才想走上那较为平坦的泥路面,此时不远的转弯处却突地奔出几匹快马,若非后头的焚雁再度拉住她,此刻她恐怕已成蹄下冤魂了。

  来人有四个,最前头的一名白衣少年及时勒住了马,马儿受惊在原地人立而起并打了转。

  “风儿,怎么回事?”年纪较长的男子问那白衣少年。

  “路上有人。”拉紧马绳,安抚着马儿静下,年纪与焚雁相仿的皇甫东风回道。他低眸看住那差点被马撞及的女童,问道:“小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没受伤,却受到了惊吓,初音脸色惨白。

  闻言,皇甫老爷接着说:“人没事就好,得赶快走了。太晚回去,就怕你等在客栈里的娘会耐不住性子,咱们今天还得起程回汴梁去。”

  “好。”重新抓紧马绳,皇甫东风才要走,就听到女童出声唤他--

  “等等,公子您的剑掉了。”初音低身,拾起方才少年勒马时不小心从马身上落下的一把剑。

  因为剑有点沉,所以她是双手捧上,并踮了脚尖才将剑递回到皇甫东风手上。

  只是,这一递一收,两人的手同时握住那把剑的一瞬间,皇甫东风竟感一阵昏眩袭来;也那一刹那间,眼前看着明明应该只七八岁的女童竟幻化成另一名妙龄女子。

  那女子的模样虽不清晰真切,但那一对再熟悉不过的眸子,却像一道强大的外力狠狠撞进他的心扉,令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待他眨了下眼皮,试图再看清楚些的同时,前一刻出现的身影已然消失无踪,眼前又换回那幼小的女童。

  拿过剑,他将之放进马腹边的剑袋,而因父亲再度催促,皇甫东风纵使有满腹疑问,仍是掉转了马头。

  “小姑娘,你叫甚么名字?”离去前,皇甫东风还是忍不住问了女童。

  “我叫谈初音。”

  “谈初音……”覆诵了一遍,将她的名字仔细收进脑里,皇甫东风这才离去。

  看着人马扬长而去,原静站一旁的仲孙焚雁不禁上前抓住初音。“不认识的人,跟人家报什么名字!走了,回寺里去!”他的口气有些凶,明显充满醋意。

  “他们没有恶意,是好人。”她缩回被他紧紧扣住的手。

  “好人?你眼里还有坏人吗?”

  “你……唉。”明白焚雁的性子,所以她不去记挂,反倒是刚刚她将剑递回给马背上的白衣少年时,脑海里一瞬间浮现的影像是什么?

  那眨眼间,她瞧见了一道与那少年重叠着的陌生男子身影。那是谁?而那男子浓浓的悲伤又是所为何来?

  回头往人马消失的山路尽头望,年幼的她也不禁被感染上一丝怆然。

  注意到初音为着一名陌生少年而悄变了脸色,焚雁更不是滋味,他捏紧拳头,一股打心底升起的燥怒眼看着又要爆发。

  “走了,我们回寺里,一会儿我跟师父说你要跟我们一起诵经,好不?”还好初音早一步感受到他的情绪,并示好地悄悄拉了拉他的手腕,焚雁心中那股气才被压了下来。

  诵经?虽然那是穷极无趣的事,但只要可以多些机会与她靠近,那么他会忍耐。

  一个反握,焚雁牵住了初音的手,一同往雷鸣寺方向走去。

  另一头,当皇甫东风与父亲及名唤鬼卿与武卿的随从策马回到山下客栈时,已近正午。

  因是日就得起程回汴梁,故此在众人各自回房后,皇甫东风便开始收拾细软。忙和一阵,待空闲下来,他瞥见那搁在桌上的剑--神荼;此剑是皇甫家传家宝古剑。

  自他从爹手中接过这把剑也不过数月,在上雷鸣山探访十方老和尚之前,他对于这剑的了解也仅止于此剑有符封印,不得擅自拔剑;更在见了十方之后,才知道除了这剑,另外还有一把被供于寺内的郁垒刀。那刀与神荼据说都有着杀妖的能力,不过原由已不可考。

  能杀妖,却以血符封印;既是一把不能出鞘的剑,那么与寻常的木棍又有何差别?

  持剑并端详着,他心里正犯嘀咕,这时却见那剑上原本完整的血符竟撕裂了一处。

  是稍早前剑落摔裂的?睇住那裂缝,他不由得忆起那名唤初音的女娃儿,及两人同时持剑时所见到的景象。

  那与女娃儿重叠的女子影像究竟是谁?

  想着想着,他原只是把玩着剑的手竟顺势一抽,跟着那剑上的血符竟就整个撕裂了开来,剑身也出了鞘。

  见状,他在心里喊了声糟,并立即将剑入鞘。就在他紧张着血符的撕裂是否会有任何影响的同时,门外来了人,是皇甫老爷。

  “风儿,你娘的老毛病又犯了,怕是这趟南下累的,不给老师傅看她不舒坦,所以你收好了就快点过来,得起程了。”

  “喔……好。”

  应了声,皇甫东风急忙用条布巾裹住神荼,再拎起细软,心慌地出了厢房,因而忽略了身后那在血符撕裂同时出现的一阵阴风;那阵阴风里充斥着腥膻异界气味……

  ※        

  六年后。

  一阵凉风吹动菩提树梢,带来沙沙的叶片摩擦声,那细碎的声音,惊扰了树干上歇着的一只甲虫,登时虫儿飞了。

  风儿掠过树,旋即来到长廊下,吹动檐上悬挂着的一只圆形灯笼,使得灯笼前后摇摆,像是颗被人踢来踢去的球儿。

  戏弄过了灯笼,那调皮的风又来到一间禅房外头,因为房内的人怕冷,将门关得极紧,所以无法进入屋内的风儿,只能在禅房外头嬉戏,频频将窗栏叩得嘎吱响。

  玩窗片玩了好一阵,觉得无趣了,最后转了个方向离去。

  调皮嬉游的风儿走了,才刚来到禅房门前的谈初音旋即调眼对住刚刚风吹来的方向。

  她看住那株老菩提,同时也看着树下那抹忽隐忽现的白影;每回她来这里,那白影总会对她招招手,并对着她问:人呢?你可瞧见她了?

  白影子说的“她”是谁,她并不晓得;不过她知道白影子已经等了“她”好久好久,大概有几百年那么久。

  视线离开菩提树,她跟着看住那只已经停止摇晃的圆形灯笼。

  灯笼上停着一只透明状的十脚长蜥,正吐着长舌,以极其难听的嗓音咒骂那阵把它晃得晕头转向的风。

  灯笼下头是一处围栏,围栏上此刻倚着个中年妇人,看见初音,妇人和气地对她点了点头。

  打完招呼后,妇人即牵起一名蹲在她脚边玩耍的男童,而后带着他往长廊底走去。

  初音凝望住眼前那对即将消失的妇人与孩童身影,忽然,她怔了,因为一名突然从另间禅房走出来的小沙弥正穿透过那一大一小身影朝她走来。

  “初音姐姐你来啦!师父他人正在里面呢,现在可能已经睡瘫了。怪了,怎么突然觉得好冷?”小沙弥来到她面前,打趣地说,边说边摩挲自己有些发寒的手臂。

  刚刚那对母子来不及闪避,与他冲撞上,因此他才会觉得不舒服,但那些不属于人界的事物,除了她之外,其他人是听看不见的。

  且随着年纪渐长,她对于异界的感受能力是越来越强烈了。

  “才换了季,风偶尔还是会寒。”初音朝他笑,小沙弥顺应地点了点头并回过身去,就在他要开步走之际,肩头被人拍了下。

  他回头看住那拍了他的初音。“什么事?”

  “无事。帮师弟拍拍灰尘。”

  “灰尘?哪里?”小沙弥看住自己干净的肩。

  “没有了。”

  “喔。”抓了抓头,小沙弥虽然感到困惑,不过仍是走了开。

  拍掉那附着他身上的寒气,现在的他应该不会冷了吧。看住小僧恢复正常的身影,初音唇瓣微扬,而后朝禅房门敲了敲。

  “啊?是……是谁?”禅房内忽然传来一声惊嚷,里头的人许是被敲门声给吓着了。

  “师父,是我。”他老人家肯定又在诵经时打盹了。

  “是初音啊,进来。”

  初音推开门,老僧十方就盘坐在正中的蒲团上,他近百岁,雪白美髯垂在胸前,看来十分威严,不过那一脸睡眼惺忪让他的面容看起来祥和了许多。

  朝十方笑了笑,初音回身欲关上门,只是在阖上门片之前,她朝房外做了个摇头的动作。

  在门口又站了一会儿,她才关上门,来到十方身边。

  “又有什么东西跟着你过来了?”老僧揉了揉老眼,刚刚开门的那一刹,他并未看到什么。

  不过他看不见也是正常,因为即使他入佛门修行已数十年,但那修行道行依旧比不过站在他跟前的女娃儿。

  她,是十世金身舍利托生;从她三岁起,她那富商父亲谈问侠将她送来寺里开始,就有了异于常人的能力,她能看见、听见甚至感觉到一般人所不能见之物;至于她的道行究竟有多高深,连他这个为师的都估算不出来。

  倘若她的力量是一片汪洋大海,那么海的力量,就只有天地能测。

  “是天井池子里的蛙精。”她走到十方身旁。

  “外头天井?”

  “嗯。”

  “这天下果真无奇不有,居然连小寺池塘里的蛙都能变成精怪了。”整整紫色袈裟,十方在初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将手上的木鱼搁到桌上后,沉吟片刻后问:“初音,师父的提议你可考虑好了?”

  “嗯。”

  “那么?”转过佝偻的身子,对住初音,隐隐间,他的心情既欢欣又不安。

  欢欣,是因为如果她答应,那么这天地间便会少了许多不幸的人事物;而不安,则因为她年纪尚小,对自己的力量还无法掌握,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被人世中的浑沌给吞没。

  “初音可以。”她丝毫没有迟疑。

  看住她坚定的小脸,十方纵使前一刻仍有着忐忑,这会儿也让她的无惧给抚慰了。

  蓦地,他心疼地抚上她的头。

  “虽然为师知道你跟别人不一样,但是想到你一个小娃儿要面对的是连为师都感到不安的事物,为师就要替你担心。”毕竟她今年才十三哪。

  “初音不怕。”

  “我知道你是个坚强的孩子,要不然老天爷也不会选上你。舍利托生为的正是解救苍生。”想起十多年前舍利寻主的那一幕,他的心依旧不住地震颤着。“喔,对了,为师忘记跟你说,这次到外头云游,除了你,还有另外一个人。虽然那小子不怎么牢靠,肯定也会给你生麻烦,但两个人互相照料总比你一个人的好。”

  与初音来到门前,十方打开禅房门,探头找了下,半晌,在不远处的树下见着了人。

  那是名年约莫十七八,长相极为出众的青年,他双臂环抱着一把古刀,脸上尽是桀骜。

  “焚雁也需要初音帮忙,是不是?”初音心底有了数。

  闻言,十方霍地笑开。“任何事都逃不了你的眼。焚雁这小子的确需要你的帮忙,固然他和你一样也在寺里修行了十数年,但他的戾气是天生的,也唯有天能化解。我给了他一把刀,郁垒刀考验的是他的耐性,而这世上真正能帮他的,我想也唯有你了。”

  初音和焚雁都是他座下带发修行的俗门弟子,虽然在寺里相处多年,但一个沉潜,一个却躁动,就宛如冰水与烈火,全然不相容,所以这一趟果真走出去了,初音只怕是半刻不得闲了。

  不过,他信得过她。

  “初音晓得。”她盯住仲孙焚雁,虽隔着一段距离,她却知晓他也正看着她。

  他看住她的眼神是无礼的,亦是不驯的;而那无礼与不驯之中,更有着一抹躁进。

  他正等着她,她知道。

  “看着你们从那么一丁点,长成到这么大,且不久后就要离开,为师的心里有好多感触,我--”

  忽而,刷地一声,十方胸前的佛珠断了,那一颗颗浑圆落向他脚边,散了一地。

  才说了初音和焚雁要离寺云游,就出现这样的情状,这……

  十方虽愕然,却将话含在嘴里,只对着那蹲下身子、帮忙捡拾佛珠的初音说:

  “出了寺,一路要小心,无论发生任何事情,切记别太过勉强自己,人世自有它运转的道理,纵使是出于善意,也莫过于干扰。”

  “嗯。”拾着佛珠,初音的小手很快就被那些饱满的檀木珠给盛满。

  “初音。”十方又喊,待初音昂起那张平凡却细致的脸蛋时,他语重心长地接道:“为师的老了,如果可以,我想看着你平安归来。”

  十方话毕,长廊上又起了一阵风,风卷起了他长长的衣摆、白髯及长眉,那飘然的模样,就似云端飞仙。

  可见此状,初音心间竟是一阵悸动,因为她似乎瞧见了十方生命的终点。

  她不禁急站了起来,却因为仓皇,她掌中佛珠从她指缝间溜出,滚落一地。

  “师父……”

  她有话欲说,但十方却适时接话:“天机不得泄漏,天道不容转移,万物皆有其伦,莫要乱了秩序。去吧,焚雁在等你;记得师父会一直在雷鸣寺等你,等你平安归来。”

  手中握住一颗未溜掉的檀木珠子,初音怔了半刻之后,才对他扬起唇瓣,两人就这么相视而笑,且不再言语;而后初音才缓缓转过身,朝仲孙焚雁的方向走去。

  两日后,初音与焚雁离开了雷鸣寺;因而他们自是不会知道,在他们离开雷鸣寺半个月后,寺内来了名青年欲寻找初音。

  得知扑了空,那青年便随着初音的行脚方向,跟了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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