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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收录] 《伏魔奇侣》作者:攸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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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4-19 10:2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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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  名:伏魔奇侣
系  列:单行本
作  者:攸齐
出版日期:2012年6月12日

【内容简介】
为了能再见他前世的妻一面,他接下伏魔将军一职。  
但,数百年过去了,她始终只出现在他的记忆里。  
直到她……一个被勾错的魂出现,自来熟地唤他师父,  
时不时露出爱慕的眼神,缠着他教她几招。  
他向来不喜与人接近,却独独无法拒绝她;  
她有太多言行举止让他想起前世的妻,  
但那直爽的个性又与他温婉的妻迥然不同,  
却依然教他动心。  
原来,当年阎君费尽心思让他的妻得以聚魂转世,  
从此有了不同的个性、人生。  
为了她好,他应该放手让她再去投胎,  
只是,他实在舍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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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19 10:25 | 显示全部楼层

  精彩章节抢先阅读

  楔子

  幽静的殿堂,门前仅有两名衙役;衙役青色面庞,手中各持握一把铁叉,冷冷望着前方,见了他,也只是看一眼便又将目光望向深黑不见尽头的黄泉路。

  “押往二殿。”殿内传来沉肃的命令。

  只见两名衙役拖着一名脸色青灰、身子瑟瑟发颤的女子踏出殿堂。衙役见了他,反应如门前那两位,仅是一眼便拖着女子经过他面前。

  气氛肃冷而阴森。这里,终年如此。

  抬脚踏入殿堂,淡淡香味扑鼻,他微地一怔,却未多细想便朝里头走去。

  抬眸,入眼便是左处一座约莫成年男子高度的镜台,镜台上立着一面镜子,镜面干净无痕;除此之外,右侧梁柱下竟多了一盆小花,枝秃无叶,却开出一朵朵色如白玉的小花,为这长年灰暗、还带了点潮气的殿堂添了点素雅与冷香;他想方才那抹味, 该是那株小花的气味。

  上座男子一袭黑衫,面庞俊美,眉宇间透着几分漫不经心,他白晰修长的指尖正翻过一本蓝色书皮的薄册子,册子内页满布细密文字。

  男子见了他,露出微笑,眉眼瞬间柔软。“阿靖。”

  被唤作阿靖的白衫男子面貌俊雅白净,眉宇清冷,就见他从袖底拿出一本同为蓝色书皮的册子,缓缓上阶,经过那面镜子时稍顿足,不意外未在镜中见到自己,但仍有几分失落。

  “想看谁?”黑衫男子侧过俊美面庞注视他,单手支颐,几分闲散。

  他不答,眼微敛,将册子呈了上去。“阎君。”

  “搁着吧,这本拿去。”黑衫男子[這-言+弟]出适才还在翻看的册子,上头文字却已消失,仅只余下白白的页面。他道:“列在这次名单上的稍难缠些,但以你能力也是绰绰有余。那些不必花功夫收伏的,我让城隍派他几个手下去做,这样你也轻松些。”

  接过册子,他微收下颔,依然不答话。

  这册子每月得换新,他来领新任务的册子,同时也把完成任务的册子交回。这本册子的内容仅有给的与用的人才能见着,而新册子任务在尚未到执行时间之前,册子内容仅有给的人知道,他是见不到的。

  黑衫男子知他寡言,只是起身,缓缓下阶,道:“钟靖,你该知那孽镜只现生前罪恶多端之死魂一生罪孽。你身为一名阴官,看不见自己生前,亦看不见他人生前;别说是你,就连我也看不见自己生前,又何苦执着见她生前最后一面?”

  钟靖还是无话,敛着眸,可心尖一抹钝钝的痛,难受。

  脚步停在梁柱前,黑衫男子负手而立,垂眸睇着那盆花。“阿靖,你来。你瞧我这盆木兰长得可好?”

  他微微抬睫,嗓音清冷:“很好。”

  “你瞧都没瞧哪。”黑衫男子睐他一眼。

  “能在这里养出花来,必然是好的。”地府一殿,不见天日,潮湿阴冷,养得出花已是奇事了,何[冰-水+兄]还养出那么多小白花。

  “这木兰外形像极了莲,看了就舒心。”

  钟靖默了一会,才疑惑地问:“阎君开始对养花有兴趣?”

  “不能说是有兴趣,只是养了一条魂在这里,必然要悉心照护。前些时候这盆花我养在观音大士那里,观音大士每日喂她甘露净水,好不容易才养活她;我再养个两日,她就得去十殿等转世。”黑衫男子托起一朵小花,嗅了嗅。

  “为何养在木兰上?”养魂该是那亡魂本不该散,才用这种方式聚魂。

  “我适才不是说了?这木兰像莲,又纯洁,在我这里也长得这样好,显示出她极好的韧性,把魂养在木兰上,才能多些佛性,日后她投胎为人,我为她求个平顺,不过就不知转轮王会怎么判了。”黑衫男子睇着木兰花的眼眸略现柔软。

  不曾见过他这模样,钟靖倒被勾出好奇,缓步靠了过去。“养在木兰上的那魂,和阎君关系可是很亲密?”

  黑衫男子摇首轻笑一声,目光望向殿门外的黄泉路,道:“我与她不亲密,只是与她丈夫相熟,尽点情意为他亡妻凝魂罢了,说不定还能让他俩续上情缘。”

  钟靖敛眸,道:“阎君一向慈悲。”

  “哈哈。”黑衫男子爽朗大笑几声。“你说我慈悲?我这怎算是慈悲?待她去了孟婆那里,便会忘了她丈夫,我又怎能说是慈悲?适才你进来前,难道没见到那青着脸的死魂吗?地府十殿阎王要是慈悲,为何人人闻之惧怕?”

  “那是心有愧,身有罪。”

  黑衫男子点头。“这倒是。”

  见他似再无话,钟靖开口:“阎君若无事,我——”

  “不再多看她一会么?”黑衫男子侧首看他一眼,指着木兰花。

  多看一会?不就是花,多看的用意何在?钟靖疑惑。

  沉吟片刻,黑衫男子缓慢掀唇:“要在这里看见花真是不容易啊,过两天就得送走她了,你不多看几眼,下回再见她也不知何时……”

  地府十殿被包笼在两大铁围山之间,无日无月无星,终年昏暗的环境要养出生物确实不易,下一回再见到这般清雅的花朵也不知得等到哪时;他在阴曹为官这么久,也才在地府见过这么一盆白花。于是,钟靖仿着男子方才举止,托起一朵小白花,嗅了嗅香味。

  冷冷清香,颇得他喜爱。他有多久未曾嗅过花香?十年?百年?抑或更久远?

  他低喟,回身望着黑衫男子。“阎君——”

  宽袖一挥,黑衫男子略显不耐,道:“知道了知道了,瞧你急着走,反正留你下来,你也是杵在那跟我外头那青面鬼役没两样,你就去吧。”

  钟靖默默看他一眼,敛下眼眸,转身离去。

  见那白色身影在眼中淡去,黑衫男子提起那盆木兰,瞧了半晌,道:“你瞧,那性子又冷又孤僻,杵在那,我问一句他才偶尔答一句,我要不问话,他连个屁都不放,你当年究竟喜爱他哪一点?”

  他忽尔叹了声,将木兰捧抱在怀里,喃喃低语:“柳月华,你可知当年我用了什么方法才保住你这条散魂?我让妖王那个变态家伙救你啊,我可是答应妖王让他……”似是发觉这话不该说,他略顿,才又喃道:“转世之后愿你心存善念,积点福报。我能为你俩做的就这些,能否再续夫妻缘分就看造化了……”

  想起白衫男子那冷傲的面孔,他低眸看着盆花,笑骂:“欸,我说你啊,你被这样养着倒是清闲享受啊。看看他端了多少年的冷脸,那脸都比我这个一殿阎王还像阎王了……你想,他要是知道你其实是被我养在这里,他脸上表情能否多一些,啊?”

  摸摸干净的下颚,他又笑:“欸,怎么办,我竟有些期待呢,你可别让我失望啊。过两日去了孟婆婆那里,多喝一点汤,那虽然不是什么好喝的补汤,黑黑又稠稠,我光看就忍不住皱眉……可那汤啊,你喝愈多就忘愈多,最好这辈子的事都别想起……唉,瞧我净教你什么了?我就随口念念,你也就当没听见,否则我这阎君可就丧失威信啦。记得啊,你汤要多喝点啊,如果孟婆婆不多给,就说你不小心打翻了,让她补你一碗,但千万别说是我秦广王教的啊。要真有缘分,转世后还是能再见他的……说到缘分……”他顿了顿。

  须臾,只听闻他低嗓喃道:“好像很久没上月老那坐坐了,等等带你去看看月老,他酒一喝,便满脸通红胡言乱语的。你没见识过那可爱的老人家吧?哪,就么决定了,我带你去瞧瞧……”

  第一章

  静黑的夜空,挂着月牙弯弯,还有几颗星子闪烁,泠泠水声添了几分诗情,却有不适宜的声音坏了这刻宁静。

  “呃!搞、搞什么嘛……人家我、我很努力工作,也没、没偷懒,为什么要叫我回家、家吃自自己……”坐在大石上的纤瘦身影仰首喝了几口酒,哭嚷着:“呜……叫我、我做到这个月底……我、我又没其它才能……很、很难找到……到工作的……呃……”打了个又响又长的酒嗝。

  “什么不需要……人、人手,所以才忍、忍痛请我休息……都、都骗人啦!”手臂一挥,又呜呜哭几声,抬手抹抹泪,眼一睁才发现面前有水,而且还有鱼!

  她手探入水面下,拨着水。“哇,好凉哦,哈!”干脆鞋一脱,和手机钱包一起搁在一旁;她两脚滑入水面下踢动着,溅起一阵水花。“嘻嘻嘻!真凉快!”

  玩了一阵,那抱着酒瓶的双手,突然又将瓶口塞入嘴巴,喝了起来。“呜……真是太、太过分了……人家好歹高中就在那、那里打工了呀,这样就叫人家离职……很过分欸!你说对不对啊?”她瞧见鱼儿游过,挂着泪花笑嘻嘻地问。

  “呃……小鱼、鱼儿,我们交个朋友怎么样啊?我、我请你喝酒……”酒瓶一翻,瓶口对着水面,瓶里的液体“哗”一声泄出。“好、好喝吗?喝了再上!明、明天再去找老板算帐……叫、叫他不能辞了我,不然我就……就告他!”

  想到了什么,开心地笑了起来。“对!就告他……呃!”又打了个酒嗝,她说:

  “庆、庆祝我明天去找老板算帐,小鱼,我们干一杯!”唇就瓶口,一仰头。

  “咦!没了?”将酒瓶凑到眼下,她眯起一只眼,用张着的那眼瞪着瓶里,不相信地再把酒瓶瓶口朝下,红唇凑上瓶口舔了舔。真没啦?

  “呜呜,臭小鱼,你把我的酒喝光啦?还、还我啦!”扔掉酒瓶,她弯下身子,两手在水面拍打,又像捞着什么。“呜……我不要跟你做、做朋友了啦!你、你把酒吐出来,还我啦……”两手用力捞着鱼。

  哭声切切,伴着水花声,在静夜里听来也有几分滑稽,持续一阵,却有“噗通”一声,哭声瞬间消失了。

  咕噜噜……咕噜噜……咕噜噜……声止,四周一片沉静。

  蓦然间,远处一阵狗叫,划破沉静,波光粼粼的溪水仍然潺潺淌过,溪面上冷白烟雾升腾,溪面下的清水渐生黄浊,隐约间,似有什么声响在空气间回荡,不轻不重,却教人发寒。

  那声音渐显,一声一声的,像是铁链在地面磨擦的声响,声音近了溪边,两道影像淡淡浮现。

  两顶黑白的高帽下,一黑袍,一白袍;黑袍身影的高帽有著「天下太平”四字,他手中持握有著「赏善罚恶”警语的勾魂牌;而白袍身影的高帽上是“一见大吉”,他手心握有一条粗黑的铁锁链和一副手铐,那长长的黑色铁链条,拖在他白长袍后,格外惊心。

  白袍大爷姓谢,名必安,人称谢将军,惨白面色,八字长眉,还拖长着一条红舌,一脸苦情样,世人尊之七爷;黑袍大爷姓范,名无救,人称范将军,其面肤黝黑,浓眉凸眼,五官凶恶,世人尊之八爷。两位将军乃城隍座前护卫部将,专司世人亡后勾魂之差事,亦有世人称之鬼差。

  定在溪边,彼此对视一眼后,白袍大爷将手铐铁链抛出,溪面泛开黄泥,收手时,一条黑色的半透明身影随之跃出溪面,湿答答地横躺在白袍大爷身前。

  那黑袍大爷开口了:“王晓清,台北人士,庚申年八月初三午时生,卒于辛卯年七月初八亥时,死因——咦!”

  那半透明的身影忽然爬坐起来,脸蛋虽苍白,仍瞧得出几分姿色。她一脸神智未清,大声嚷嚷着:“我很想睡欸,你吵什么吵?呃!”语末附上一个酒嗝。

  “吵?你嫌老子吵?”头一回遇上嫌他吵的死魂,范将军瞪大眼,黑不隆咚的面庞是黑上加黑。

  “来,再喝一杯!呃……”做了个举杯的动作,又打了个酒嗝,才发现腕上的黑色手铐,她愣了一会,嘻嘻笑两声。“原来你喜欢暴力一点的……有皮鞭没有?”

  “……”范将军皱眉思索,侧着黑面低声问身侧的白脸:“你听懂没有?”

  谢将军摇摇头,长舌令他说起话来是慢吞吞,断句亦是断得特别。“听……不懂。干……啥要懂?勾了回去让……她自己跟老爷说去。”晃动的长舌显得语音有些模糊。

  “看这模样,生前八成是个酒鬼,死后……不对!”话说一半,倏然一顿,范将军手腕一翻,索魂簿便摊在掌间,他看了看内容,再看看面前那道女魂,突唤:“王晓清。”

  回应他的是几声傻笑和一个酒嗝后,身子随即软趴在地。

  范将军上前两步,矮在她身前,仍旧唤着她的名:“王晓清。”

  “老范你干……啥?快问一问,回去好……交差啊。”谢将军见同伴毫无进展,促了声,语调依然慢吞吞。

  “你看。”范将军起身,靠了过去,将簿子挪至他眼前。“王晓清是遭人杀害弃尸,土地昨儿个夜里不是说她不肯跟他到咱们那里报到,说要寻仇吗?但你看前面那一只,她那样子不像遭人杀害。”

  话方说完,摊软在地上的那抹死魂突然扑了过来。“呜呜……老板,你为什么不要我……”她抱住范将军的小腿,大声泣嚷着。

  “……”僵着黑不隆咚的脸,范将军转首看着同伴,对方只是晃着红舌,摊摊手。他抓抓头,只能莫可奈何地对着女魂道:“王晓清,有什么冤情跟咱哭诉也没屁用,咱和老谢兄弟俩不过是个鬼差,作不了主,你到了咱家老爷面前再说,他自然给你个公道。”

  “呜呜……老板,你不要走……呃!”打了个嗝,[糸*(└@米)]续紧抱大腿不放。

  范将军两道眉毛扭成毛毛虫了。“大胆!王晓清,你再不放开本将——”

  “王晓清、王晓清、王晓清!你从刚刚一来就一直对着我喊王晓清,我又不是王晓清!你连我名字都不记得,亏我在你那里工作那么多年!”嚷嚷起来。

  “你不是王晓清?!”范将军一把抓起醉得语无伦次的女魂。

  “谁是王晓清?你才王晓清啦!”死魂来了气,瞪大了眼,却在近距离看到面前那张脸时,哇一声喊了出来:“老板!你脸怎么这么黑?中毒了是不是?”

  “……老谢。”范将军僵着黑脸,松开死魂后,只见她软软地又倒了下去。他摸摸黑脸,严肃开口:“惨。”

  “惨?”谢将军微微扬声,苦情的八字眉弯得更八字,他来回看着同伴和死魂好几眼后,突然讶吼一声:“他……娘的!不是勾、勾错吧?!”

  “就是勾错。这个不是王晓清。”

  “老爷会宰了我……们两个!”白脸惊慌,红舌还激动地晃着。

  “叫土地出来问问。”方道完,套着黑靴的大脚朝地面蹬几下,道:“土地!”

  才唤了那么一声,一名头戴紫色员外巾、身穿同色员外帔,一手拄柺杖的老翁身影淡淡浮现。打了个呵欠,那老翁转过身来,白长胡和红润的脸颊让那张面孔显得慈祥良善。他睡眼惺忪地开口:“是谁大半夜……”眼一睁,见到面前的黑白无常时,霎时清醒。“谢将军、范将军?”

  “土地,老子问你!”范将军大步上前,黑袍随着步伐扬起摆动,几分冷凛气势。“你不是说王晓清不愿随你报到,要咱们兄弟来拘她?”

  “王晓清……”抚了抚长胡后,终于想起似地哦哦哦了好几声,随即又皱起眉。“将军为何突然问起王晓清?”

  虽被唤作土地,其实正称“福德正神”,民间百姓称他一声“土地公”;其职责相当于村里长,负责掌管村里民的言行善恶。除此之外,这村里的村里民若是死亡,便是由土地公引领亡魂带往城隍座前,由文判官调查检阅其一生素行善恶功过,若遇上不愿随同前往报到的死魂,便是由城隍座前部将黑白无常前来拘魂。

  “不就是你要咱兄弟俩来抓她的吗!”吼了声,黑脸沉沉。

  “呃……嘿,嘿嘿。”福德挠挠红脸,纳闷道:“这个王晓清的魂体我交给锁爷了,两位将军难道还不知情?”锁将军同为城隍座前护卫。

  “交给阿锁?”谢将军声一扬,晃着长舌道:“要我们兄弟来抓,干……干啥又把她交给阿锁?”

  “我请锁爷务必通知两位将军不必出来拘她魂,锁爷该不会是忘了?”

  “咱根本没遇上阿锁!”范将军肚里一阵火,拧着粗眉,沉斥:“你这土地是吃饱太闲!?要咱们来抓,又自己带去给阿锁,存心找咱麻烦就是了?!”

  “两位将军莫误会,这个……欸,情[冰-水+兄]是这样的。这个王晓清昨夜原不愿随我前去报到,她死得冤,放不下仇恨哪,直嚷着要找杀她的凶手报复;可今早她突然回来找我,说愿意随我走啦!我去到衙里,遇上了锁爷,拜托他领着王晓清去找老爷啦。”

  “那么……”谢将军看着范无救,道:“八成是咱俩跟阿……锁错身了。”

  “这下如何是好?”范将军抓抓头。

  看着前头那女魂,谢将军道:“那这个……真抓错了?”手腕一动,手铐脚镣立即离开那女魂,回到他掌中。

  听闻他俩对话,再瞧瞧那睡得倒是香甜的女魂,福德揉胡叹道:“唉呀,这意思就是……是两位将军把人弄死的?”

  “你、你——这个、这个……呃……”范将军瞪大眼,黑着脸说不出话。

  “老范,土地没说错,似乎是这样……”谢将军晃着舌,苦情地看着同伴。

  面前那道女魂在他勾魂前应是还有一口气在,只是为何这女魂会在溪下?

  “那这下到底该如何才好?”范将军喷气,负手来回踱步。

  “老爷会生气……”谢将军忆起主子发火的模样,端着一脸苦情。

  “而且会很生气……”福德在一旁搓胡,慢吞吞附和。“一个不小心,城隍老爷就到阎王那里去参你们一笔。”

  “参你个屁!说什么风凉话,弄成这局面还不是你害的!”黑袖一挥,范将军咆叫出声。

  “老爷追究下……来,大家都逃不过……”轻则降职,重则转世投胎。

  “逃不过就逃不过了,咱处事一向光明磊落。”几要抓破头后,得了这个结论,范将军身子一旋,拖着同伴,道:“回去据实禀告老爷,就算转世沦为畜生,老子也认了。”

  “慢……慢点,干……干啥走这样快?”黑色链条在地面磨擦出惊心声响。

  “回去看看那个王晓清到底长得是啥狗屁模样。为了她,老子一肚子火!”黑袍身影吼了几声。

  “干……啥要这么粗鲁说话?你见过……狗屁?狗屁……长啥模样……啊?”

  “噗!”见那黑白身影消失,福德喷笑,他喃道:“这谢将军有趣,老在某个字后头吞口水,他难道不知那个字对这现代人可是有着很特殊的意义?”

  摇首笑叹,余光映入地面那抹恐怕还不知自己已死亡的死魂。他提步走近,凑脸瞧了瞧死魂的脸。“这只哪来的?好像没在村里见过?外地的?”

  啧啧两声,又道:“你生前若是过得不好,那你走运啦,早死早投胎;但若生前过得好,那就算你倒楣,莫名其妙被勾了魂……唉……”叹罢,在地面上坐了下来,手掌一摊,一本薄薄小册浮现。“来查查你的底细……”

  ***

  刺眼的光芒教她不适地抬臂遮眼。她昨晚睡觉前又忘了拉窗帘了?再抬起一臂,两条胳膊同时覆在眼皮上,眼睛舒服了些,可是……那流水声是怎么回事?才纳闷时,“啯啯”两声,臂下的眼眸倏然睁开。

  那不会是青蛙叫吧?她房间哪来的青蛙?垂落两臂,眼眸瞬间对上湛蓝天空。阳光普照,浮云如絮,两只黄蝶振着翅膀飞过她面上……是室外?她睡在室外?霍然坐起,她呆了好半晌——这哪里是她房间!

  放眼望去,溪水潺潺,还算干净的溪面映着溪畔摇曳的五节芒,不远处一座横跨溪面的桥上车流不断;可她认不出这是哪条溪,那座又是什么桥,只是相当困惑为何一觉醒来,自己居然是睡在这种地方。

  敲敲隐隐作痛的头,巫香兰想起自己昨天喝多了,印象中是昨天傍晚就开始喝,然后……然后她一路喝酒一路走着。她记得她要去找老板,再然后……再然后的事就没什么印象了,似乎是睡着了?因为她隐约记得自己作了一个梦。

  那个梦里,有位戴黑高帽、身着黑衣衫,顶着大黑脸的男人对着她喊王小清、王小青、还是王筱青?还有个白高帽白长衫,顶着死白的脸吐着红舌,一脸苦兮兮的男人拿了链条捆着她,那一黑一白……

  巫香兰身子一凛,感觉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她搓搓裸露的手臂,喃道:“做那什么乱七八糟的梦啊,居然梦到黑白无常……”真是莫名其妙的梦。

  “那个不是梦。”不轻不重的声音传来。

  “不是梦那是什……”她突然止声,下意识循着方才那声源。回首时,她见到的是一名蓄著白胡、面庞红润的欧吉桑,他年纪大约六十上下,穿着电视古装剧里通常是员外角色才会穿的衣衫。欧吉桑笑咪咪的,左手摸著白胡,右手握了根柺杖……这欧吉桑的打扮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你总算醒啦?”福德笑得眼弯弯。

  巫香兰瞪着他那一身穿着,再转头看了看不远处那座桥上往来的车辆。她看着他说:“我知道现在要穿越很容易,被车撞一下、掉进水沟,或是吐一吐就吐到随便哪一朝,但那些车子证明这是现代,还有……你长得也完全没有男主角的FU,又这么老,所以我肯定我没有穿越。”

  “我也肯定你不是穿越。”福德神天生慈眉善目,不笑看起来也像在笑。

  “是哦?”她瞧瞧他衣着,道:“那你为什么穿成这样?害我刚刚差点以为我也跟流行,穿到某个朝代去了。”

  真的,她确实是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是不是穿越了。现在穿越那么夯,谁晓得不会成真呢,庆幸远处那车流声证明自己还活在现代啊……

  “我这衣服呢,可是有意义的,这代表我的身份。”习惯性地搓胡,福德问道:“巫香兰,你不好奇我是谁?”

  “你是谁?”穿成这样,她当然好奇呀。

  意外她直爽的反应,福德神呵呵笑。“你倒有趣!”

  “当然,人生都这么无趣了,不自己找点有趣的事做,说点有趣的话,那不是活得太累?”得意地昂起下巴,又问:“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

  “土地公。”

  “……啊?”土、土地公?巫香兰愣了好几秒。

  “就是土地公。你知道的。”福德神捧起一把白胡,笑容一如大小庙宇间可见的福德正神神像。

  巫香兰瞪视他两秒,道:“那我就是土地婆了。”

  “哈哈,你这话不能乱讲。我百年前早娶妻啦,你说这种话要被听见了,我家那作古的老太婆会从墓里跳出来罚我跪花生壳的。”他这只阴司小神没啥嗜好,就爱嗑花生。

  “你可以说你是土地公,怎么我不能说我是土地婆呀。”她不以为然。

  “我真是土地公呀。你昨儿个夜里是不是见过七爷、八爷,下回遇上他们,可跟他们求证一下的。”他眼眸始终弯弯的。

  “我见过七爷八爷?”巫香兰扬声。“昨天夜里?”梦里,自己被上了黑色链条和手铐的画面蓦然清晰浮现,她颈背一凉。“你说的是……黑白无常?”

  “不然还有谁?”

  “那你一开始说不是梦,那是什么意思?”头上日阳的强度似乎增加了,她感觉自个儿的体肤慢慢窜出热意,头脑有些发晕。

  “我的话不难懂,就是不是梦的意思呀。”福德呵呵笑两声。“巫香兰,你不好奇你我不相识,为何我知道你名字?”

  她想了想,说:“可能……嗯……可能我身上的证件被你看过了。”

  “你身上没有证件,只有手机、钱包,和一双鞋,现在安稳地在那块大石上晒太阳呢!真享受啊,呵呵。”

  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自己的东西的确在那颗石头上。她走了过去,不知为何突觉自己好像变轻了些?也许是阳光炙热,她被晒得头晕才有这种错觉?

  巫香兰不以为意地弯身,试图拿起手机和钱包,却在触碰到手机时叫了声,指尖随即一阵热烫。她瞪着自己有些红肿、感觉就像被热油烫着的指尖,错愕地自语:“这个……是漏电吗?”

  决定不再碰手机,她打算拿钱包时,却听闻身后那个自称土地公的欧吉桑先是叹了声,说:“我劝你别碰那个钱包,情[冰-水+兄]会和你碰手机一样。”

  她不以为然。“钱包又不会漏电……”语末,指尖触上钱包时,她又叫了声:“啊……这、这是怎样?!”瞪着另一指微微发红的指尖,隐约还有烧焦气味。

  “没怎样,只是阴阳两隔,这是你现在碰阳世间物品的正常反应。”福德慢吞吞走了过来。“想要碰阳间物品而不被阳气所伤,得有些修行。你慢慢来,略有一点修行后就可以自由拿取阳间物品了。”

  “……”巫香兰侧脸,瞪了他一眼,哼声道:“鬼话连篇。”还阴阳两隔咧!

  “你这样讲也没错啦,我早无肉身,就只有这抹魂体,要说我是鬼,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是有几百年修行的鬼哟。”

  “……喔。”敷衍地应了声,只觉这话题好无趣,[冰-水+兄]且她发晕的情[冰-水+兄]好像更明显了……她决定不再和这位欧吉桑练肖话,只想赶快回家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见她要走,福德神开口:“巫香兰,先别急着走。”他指着溪面某一处。“你看那里。”

  她不大耐烦地问:“要我看什么嘛?”蹙了蹙天生便长得很漂亮的秀眉,她闭起眼眸,微微喘气。身上热度愈来愈高,她有种若再[糸*(└@米)]续待在阳光下,她可能随时会融化蒸发的奇怪想法。

  “看你自己。”

  “我自己?我每天都对着镜子看自己,还有什么好看的?”话是这样说,眼眸却睁了开,并且竟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这一看,她眼眸瞪大,张着嘴,结结巴巴着:“死、死、死人啦?”

  溪面下,有一女性身影悬浮着,那身影就恰恰好贴在溪面下,随着水流,套在那身影上的裙摆轻轻摆动,犹如人鱼尾鳍。

  福德很淡定。“是死人了。”

  “那快报警啊!”她一脸惊慌。倒什么楣呢,莫名其妙没了工作,又莫名其妙睡在这里,然后莫名其妙遇上这个怪怪欧吉桑,现在又看见浮尸……

  “不必。时候到了自然会有人发现。”他极从容的态度,又说:“巫香兰,看仔细一点,那个水面下的女人是谁。”

  “她脸朝下,我看不到啊。你这样问是因为她难道是我认识的人?”话方说完,她不知为何脸色一变,目光惊诧地瞪着那衣裙花色……

  目光挪回,慢慢下移,当她看着自己下半身的及膝裙摆时,心里仍是一惊。这么巧?溪下那个身影的衣裙和她一样?不大相信地再看向溪面下,却在视线触及那身影手腕上若隐若现的五色绳时,颈背一凉,脚底生寒。

  留意她面上神色变化的福德,白胡下的嘴唇缓缓掀动:“巫香兰,你原住在两个村里外的地方,本不在我管辖区域内;不过你死在我的地盘,你死亡之后的事自然便与我有关。昨日你情绪不佳,一个人买了几瓶酒喝了起来,你一面哭一面喝,一路走到这里来。你就坐在那颗大石上,把身上的手机和钱包放在一旁,对着溪里的鱼哭诉,后来你说你要请那只鱼喝酒,把酒倒光光,你弯下身想捞那只鱼,要它还你酒喝,一个没注意,摔进溪里,就这样死了。”福德顺了顺长胡,摇头叹道:“人家李太白是醉中捉月,你是醉中捞鱼,也算是奇女子。”

  “你、你胡说什么啊你……”一开口,声竟哽着,巫香兰手一抹,才发觉自个儿面上是湿泪涟涟。她记得自己喝了酒,可没印像她对鱼哭诉,更别说要请鱼喝酒了,她怎么可能醉到做出那么荒谬的举止?

  “你心里明白我不是胡说,我要是胡说,你何必流泪?”

  “那是因为……因为……”她眼珠子慌转了转,找了个相当烂的借口:“因为风太大,沙子跑到眼睛去了啦!”

  “天气正好,无雨无风,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你难道没发觉自己浑身发热,好像随时都会融化一样?这是魂体刚离开肉身后,接触到阳光的正常反应;待你习惯了,这情[冰-水+兄]就会减少,往后在阳光下自由走动也是没问题。我话都说成这样了,你要再不信,那就让你亲眼见见吧,你总该信你自己的眼睛。”语末,福德神移动柺杖,朝着溪面比划两下,就见溪面下那身影开始往他们这方的溪畔移动;待靠近他们时,他手指划了个圈,溪面下那身影绕转半圈,面孔瞬间朝上,整个身体还浮上水面,脸蛋与身体的特征顿时无比清晰。

  即使因为泡了水,面孔显得浮肿,四肢亦是相同情[冰-水+兄],可毕竟是自己的脸,巫香兰又怎会认不出自己?衣裙相同花色还能说是撞衫,但锁骨上的那颗小红痣明明和自己身上的一样,她还能说这躯体不是自己,只是不小心撞衫又撞痣?

  可这一切……荒谬得不像是真的……“你真的是土地公?”巫香兰问。

  “如假包换。”福德神点头,握着一把胡子,笑咪咪的。

  “那为什么你说话不像土地公?”

  他微皱白眉,思考着。“那你认为土地公说话,都是怎么样的?”

  “依你的说法,你是古代人,怎么说话这么现代?”

  “哦。”他恍悟,用柺杖点点地面。“上面的生活在进步,我们下面的生活当然也会跟着进步;因为上面的人死了都得到下面去,自然会把上面流行的东西或是习惯都带下去呀。我在下面听多了大家说的话,当然就被影响啦。再有,那些到庙里来跟我求平安、求发财的信众们,每个人说出来的话都是现代用语,我听多了也会了嘛,所以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还会哼上一段那个什么伦的‘哼哼哈嘻’哩!”他那座小庙的庙公常将电视机开得很大声,他坐在庙里,睡个午觉都能听见隔壁庙公看的电视机传来最流行的歌要知道人都会进步了,人死后成了鬼,自然把人世的习惯带到下面去呀。

  这样的说法不是没有道理。巫香兰看着自己肿胀的尸身,仍带着什么冀望似地问:“我……真的死啦?”

  福德笑了声。“你连自己眼睛也信不过?”

  闻言,震愕、悲伤、难以置信等种种情绪,一时之间全都涌上,她泪流满面。

  她什么事都还没交代,她的梦想也都还没能实现,就这样死了,这样的人生似乎有些不值得,还有些遗憾和不甘愿;另一方面也觉得好笑,怎么想得到自己居然是请鱼喝酒才摔下溪里死掉,有没有比她更好笑的死法?

  她果然在下一秒笑出声来,哈哈笑个不停,眼泪却也哗啦啦直流。她还没想过死亡的问题,她根本没有心理准备死亡的那一天,怎么就……就这样死了?

  “唉……这个……我说巫香兰啊……”一旁福德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得出声安慰:“其实死亡也没什么嘛,哪个人没死过呢,我也死过啊,就是时间早晚而已。你现在不死,将来也是要死,你就别——喂?”他细眸一瞠,瞪着摊倒在石上的她。昏倒了?

  她并非他辖区内居民,可死在他地盘上,他自然有责任。他的善恶录里未有她的资料,他只好寻求县城隍座前文判官的协助,借了生死册看她生前,这才明白她坠溪原因。当他一并为自己间接害她被误勾魂而向城隍老爷请罪时,岂料这事却惊动一殿阎君;阎君找了他谈话,也才知道她被勾错魂或许是注定。

  他当然不能告诉巫香兰她是被勾错的,只能说她是自己不小心失足,但一切似乎又像是注定的……唉呀,天机不可泄漏,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呀。

  他又看了她一眼,把玩著白胡。

  昏了也好。醒来后,她自有另一番新生活等着她。

  ***

  夏日午后,微风送爽,前面那弯弯小溪水声泠泠,流动的水面波光潋滟的,光瞧,便觉得身心舒畅。男子微扯缰绳,轻吁了声,座下马儿立即缓了速度,四足稍顿后,随后停在溪畔,他俐落地跃下马背。

  轻抚马儿脖颈,就见那神骏的马儿立即领会主人心思,四足一提,奔至不远处,啃食起翠绿青草。

  他自宽袖中取出一条帕巾,弯身沾了沾溪水,稍拧干后,擦拭着脸庞。

  男子五官生得极好,俊秀如书生,眉梢眼角却带些冷厉神秘;他身形颀长,宽肩窄腰,一袭白色长衫衬得他是玉树临风,脚上那双乌皮靴和腰间的酒壶偏又添他几分英武神气。他长发乌黑,似是很随意地在脑后一束,几缕垂散两侧的发丝,因着他方才拿怕巾沾水的举动而短暂落入溪里,发梢此刻正滴滴答答的,教他胸侧衣料微微湿着,那姿态几分潇洒几分性格。

  净过脸颊,男子双手探入溪下,轻轻搓洗手指,一阵凉风起,有什么淡淡的气味随着风势而来,他不经意嗅进一口,眉眼却一敛,起身之际,身形一移,不过眨眼间,男子已出现在约莫十公尺外的树下,瞪着那似是昏迷的女子。

  鼻尖轻轻一嗅,气味极淡,带了点冷香,隐约熟悉。她不似他伏魔册上那些臭气薰天的恶鬼味道,他微感疑惑,掌心一翻,蓝色书皮的册子浮现,长指挑开书皮,页面上却毫无显示。他低眸瞧了瞧,这女子分明不是人,不该出现在这,可伏魔册上亦是一片空白,她也不是逃亡的恶鬼。

  人死之后,亡魂若不随辖区土地前往城隍殿接受审判,那么城隍两大鬼差定来缉拿;若死魂存心躲藏,便列上伏魔册,由他追捕斩除。这女子未被引去城隍殿,也未列入伏魔册,是怎么回事?

  再看看另一端草地上那悠然啃食青草的马儿,他困惑又起。这乌锥马是当年五殿阎君森罗王所赐,通体漆黑,雪白的四足衬得那黝黑毛色既光且亮;乌锥马速度如风之外,嗅觉极灵敏,倘若有不该留在阳世的游魂野鬼出现,它能立即嗅出那气味,发出嘶鸣提醒他,可它现下却没有一丝它该有的反应……

  甚怪。可不论是何缘由,她都不该留在人世;虽说她不在伏魔册上,但难保不是新魂,因此阎君还不及通知他。思及此,他解下腰间酒壶,却有一声音响起:

  “钟将军,此女收不得。”尾音方落,老人家出现在白衫男子面前。

  被唤作钟将军的白衫男子看了看他,道:“还有我收不得的野鬼孤魂?”

  唉,这钟将军不仅仅是面冷、眼神冷,连声也冷。是不是非要这么冷情,才能成为伏魔将军,好让那些恶鬼人间死不够,阴间再冷死一回?

  他接下福德这阴司神职之前,伏魔大将军的名号早已耳闻多时;死后为阴曹办事,几度接触过这位伏魔大将军,却和他生前听来的不大一样;或者是因为生前所闻是一代的伏魔将军,而他识得的,也就是眼前这位,因是二代,才与听来的有所不同?

  人间传说抓鬼天师钟馗面貌丑陋,又传说钟将军嗜吃妖魔鬼怪,其实他们都不知道现职这位钟将军原是美男子,长相俊秀,气质儒雅,可收伏恶鬼时,那挥剑的气势和姿态又如侠士。套句现代年轻人用语,超屌的!只不过这位伏魔大将军的性子有些不好亲近啊……

  “嗯?”久未听闻回应,钟靖侧过面庞看他,音嗓沉冷。

  “啊?哦!就她收不得。”福德嘿嘿笑两声,又说:“特殊案例,必须另行处理。”开什么玩笑!真要让他将那个看似是酒壶,实则为束魂的囊袋打了开来,这巫香兰就会被带下去地府啦。

  “如何特殊?”钟靖背过身,负手而立,酒壶还拎在指间。

  “这个嘛……”搓搓胡,只犹豫片刻便道:“将军,实不相瞒,这魂勾错了。”

  “勾……”男子瞠大长眸,回身瞪着他。“错?”

  “嘿,别瞪别瞪,这事是这样的……”福德开始详述。“总之,就是这样。”

  钟靖垂下长眸,瞧着那抹据说是哭昏过去的死魂,问:“一殿阎君和城隍老爷怎么说?”

  “哦,这个这个嘛……”福德笑两声,说:“这名女子叫巫香兰,本该由十殿阎君发放入世;不过她阳寿未尽,按阴司律法,她得关进枉死城,偏偏她是被勾错魂,一殿阎君慈悲,以为将她关入枉死城有欠公平,遂有意将她留在阳间。”

  钟靖皱着细浓的眉,不以为然。“让死魂在人间游荡,是慈悲?”

  “这巫香兰生前虽未有过大功大德,可心地善良,见了路边野狗野猫皆会喂食;遇上老人家,她会上前搀扶;她还是个孝女,就是性子直爽了点,调皮了点。她今日被勾错魂,错也不在她,阎君有意要她修行,留她在阳间帮助有所需要的乡亲,不过也要她点头同意,待她清醒时,我会问问她意思。”

  “若每道勾错的魂都如此处理,阳世间会有多少这样的游魂逗留?那又何必区分阴阳?”阴阳两隔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他深知一殿阎君向来慈悲和善,可放任游魂逗留人世这想法……他并不十分认同。

  福德瞠大细眼,呵呵笑。“不会有这么多游魂留在人间啦,勾错一次已经很惨了,哪能常常勾错呀,将军您说是吧?何[冰-水+兄]谢将军与范将军因为这事,被城隍老爷扣了一年薪饷,下回再犯,就得入世人间啦。锁爷也被扣了半年哩。至于我嘛……也是有受了点惩罚,所以这种事日后万万不能再发生的,我们可都不想转世人间的。”昨夜范、谢将军回阴曹请罪不久,他也随后到一殿查这巫香兰生前事,随即向阎君认错。庆幸阎君惩罚不重,给他的惩罚,就是好好护住这个巫香兰,有机会便领她修行,这比起被扣一年薪饷,他幸运多啦。

  将拎在指间的酒壶系回腰上,钟靖宽袖一甩,身影已在十公尺外。望着他翻身上马,策马离去的背影,福德神呆怔好半晌,才喃喃道:“这么冷漠难亲近的男子,也会谈情?”他很是好奇。

  他又低眸看着巫香兰,好半晌后,摇头长叹:“瞧你哭昏的样子,怎么看也看不出来你曾经是那样勇敢又倔强的女子。”

  忆起昨夜阎君的话,他又摇首……真的很难想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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