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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收录] 《散官》作者:苏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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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0-8 18:4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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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  名】散官
【系  列】单行本
【作  者】苏打
【出版日期】2023年07月28日
【内容简介】
  
文咏卿出身镖门世家,易容和遁隐术出神入化
但她不可说的身分秘密,让她的存在成了个大忌
也让她首次出单人镖就是没人想接的烂活、下下差──
说起她的镖主皇甫骧身为司天监九品灵台郎散官
是个被四方嫌弃,不学无术,只知玩乐的纨裤子
这种纵情声色,混迹青楼一掷千金的浪荡家伙
一点真本事也没有,绝无可能识破她的伪装……
没想到他靠着「狗鼻子」屡屡拆穿她的伪装术
一语道破她的秘密,还救她免于有心人的恶毒算计
这下她深刻体会到什麽叫江湖传言不可信了
他根本就不是世人口中娇生惯养的草包贵公子
而是个故意装疯卖傻实则深藏不露的阴阳师!
虽纳闷他有脑子也有行动力,为何要当个皇家花绣?
但若不是有他,她一辈子都弄不清楚自己的来处
朝夕相处让她不自觉地陷入他的柔情中
可当他终于与追寻已久的心仪姑娘重逢
她知道对他的恋慕也到了结束的时候……

【链  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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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0-8 18:4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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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平江府

  每当舟船经过位于苏州河北岸的碧寒山庄,无论游客抑或百姓总忍不住多瞧几眼,不仅因其将湖光山色与亭台楼阁融为一体的优雅景致,更因这是整个江南名门、权贵挑选镖扈的首选。

  过往文家镖行虽也保粮镖、物镖,但由于口风紧,再加上旗下镖员各个素养高、身手好,因此二十多年前精明能干的二奶奶一接手,便先将江湖气息浓厚的镖行改名为「碧寒山庄」,更舍弃其他业务,专营人身镖。

  在长袖善舞又擅经营的文二奶奶操持下,如今「碧寒山庄」四字早已深入人心,若哪个叫得出名号的人家出门,身旁没个称头的碧寒山庄镖扈,都不好意思自称名门。

  夜晚的山庄,向来灯火通明,唯独最靠西南角的一个院落,永远昏昏暗暗,而这日丑时,一个黑色身影正迅捷由亮晃晃的主院掠向外院。

  虽夜已深,但当黑影进入外院后,明显放缓了脚步,并径直往一个更角落的厢房走去,但人才刚至厅门前,一个压低的嗓音,以及一只娟秀的手便不住在厅内召唤着─

  「小卿,快来!」

  唇旁扬起一抹笑,文咏卿加快了脚步,只前脚才刚踏进厅门,就一把被拽入内屋─

  「哪路货啊?」

  「哪种镖?」

  「皇甫骧。暗镖。」望着屋里一看就是等着听小道消息的三位兄姊,文咏卿边说,边努力思考一个较为妥当的措辞,「他是五皇子打小就熟识的─」

  「狐群狗党。」一听到「皇甫骧」三个字,坐在桌东那名艳丽女子─艾瑶立即没好气翻了个白眼。

  毕竟谁人都知晓,现今京城里最荒唐、最热衷吃喝玩乐,并给天下百姓提供最多皇室谈资的,莫过于自知不得势、也无心争位的五皇子朱琨,而随同一起胡闹的,就是小了朱琨两岁的皇子伴读,现年二十四岁的皇甫骧。

  由于大昊国向来不立太子,因此各皇子在二十五岁前均须只身在民间历练一年,待安全回宫后,将年内所见所闻,及对各地民情、民瘼见解上呈皇帝,作为皇帝裁定未来继位人选的重要依据。

  而这群皇子回宫后,皇帝也会将各皇子推定人员,派至全国各地巡察、磨练,以考验皇子们的识人之能。

  「由于五皇子拖拖拉拉后终于顺利完成历练、安全回宫,所以皇甫骧也就跟着─」文咏卿口中虽继续说道,但索性不再琢磨措辞,直接将结论留给这两位向来嘴尖舌利的姊姊。

  「鸡犬升天。」另名英气女子─解琼也不屑轻啐一声。

  「但因此人生性─」

  「放诞不羁。」

  「不学无术。」

  「虽不清楚下镖单者为何人,目的又是─」

  「定是担心这货在五皇子显现出其过人的识人『不』明前便尸横于野。」

  「要不就是怕这货自个儿在外地惹事生非、死于非命,令五皇子痛失唯一的猪朋狗友后,心如死灰地奋发向上。」

  「我知道的就这样多。」望着眼前两位白眼都翻上天的姊姊,文咏卿笑着耸了耸肩,「所以我得护送他到湍州述职,再交由当地镖门接手。」

  「这摆明了是下下差,又不是没活儿接,二奶奶为什么非接下这种烂活儿,还要小卿去!」艾瑶皱眉愠道,「这种货色让他死外头就算了嘛!」

  「瑶姊,你又不是不知晓,二奶奶近年来的作为实在一言难尽,况且,她对身在『外院』的我们本来就从没什么好眼色,对小卿更是……」解琼叹了口长气。

  所谓的外院,就是指非正宗文姓、也非二奶奶本家姜姓血统的远亲子弟,除了文咏卿。

  其实在山庄年轻一辈中,文咏卿身手决计名列前茅,人也慧诘,反应、洞察力更是迅速、敏锐,只可惜,她永远不会出现在外人视野中,因她的存在就是山庄「大忌」。

  毕竟若让人得知,十九年前,她那向来沉稳持重,身为文家三当家的爹,在贴身守护她的花魁娘亲时,竟坏了最重要的行规,与守护对象暗生情愫,并还悄悄生下她,不仅镖门同行要大肆宣扬、嘲弄,往后各名门、权贵更不会再轻易将自己重要的人交予碧寒山庄,纵使她的爹已逝,娘亲不知所踪。

  文咏卿是在六岁时,由老家的聋哑婆婆带至山庄的。

  虽对六岁前的记忆并不多,甚至连老家在哪里都不清楚,但她还是隐约记得,她的爹爹高大又疼宠她与娘亲,娘亲则温柔又爱笑。

  只那年,爹出去工作,而她不小心得了风寒,但待她清醒过来后,爹娘却全不在身旁,她也不在熟悉的家中,而是在一个陌生的山庄里,然后傻傻望着其实是她二伯母的二奶奶─姜蓉─那张铁青的脸。

  自那后,她被安排住进外院,待遇与其他文家后辈相同,只唯独不许见外人,更不许对他人提及自己身世。

  没有爹娘的生活,寂寞是肯定的,但那些限制对文咏卿来说,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因为外院的人都待她很好,而一直照顾着她的聋哑白婆婆,不仅暗自传授她一身精湛武艺,夜里更常避开众人背着她四处耍玩,甚或领着向来喜欢动物的她,去瞧一些稀奇古怪的小动物。

  文咏卿至今不清楚白婆婆的真实身分,更不知晓她老人家在她十五岁离去前,对二奶奶表达了什么,但自那日后,她开始可以出门了,并且也能跟着出镖─纵使都是必须蒙面、易容的群差,除了这回。

  「二奶奶说,若我能办好这趟差,她便会将我娘的消息告诉我。」虽面对陌生人总有些莫名别扭与戒备,但在这群比手足更亲密的兄姊前,文咏卿向来不必避讳任何事,而他们的谈话,也永不会被外人知晓。

  「又是这招……」闻言,艾瑶火气更大了,「二奶奶这手胡萝卜吊驴的策略多年来都没变过,好歹也换个新花样啊!」

  毋怪艾瑶抱怨,毕竟不像总做体面活的正院,外院每每多从事艰苦活儿,又因当初入庄时签下了几等于卖身契的契约,更不能经常归家,因此二奶奶这种「若能办好这趟差,我可以考虑让你回家探望亲人」类似话术,早听得耳朵都长茧了。

  「皇甫骧出京后的这几个月,一直是个被四方嫌弃,只知玩乐、不干正事的司天监九品灵台郎散官,二奶奶因何会接这单?」但这时,一向多只含笑聆听,较少开口的大哥─占劲有些忧心说道,「虽说出暗镖,要求不像明镖那样严格,但这差事,绝不如想像中单纯。」

  占劲的疑虑其来有自,因为一来这对象着实让人皱眉,二来,二奶奶向来对人身镖与镖扈的性别安排格外审慎,这次,为何会让文咏卿去出这趟阴阳单?

  「劲哥,别担心,我一定会多加小心的。」由向来绝口不提自己娘亲之事的姜蓉这回丢出的诱饵,文咏卿便知晓这事绝不会轻松、更不可能简单,但她还是俏皮眨了眨眼,「要真觉得状况不对,我装死的本事还是不错的。」

  「呸、呸、呸,说什么呢你,你这口无遮拦的小浪蹄子!」闻言,艾瑶轻啐一声后,举脚便朝文咏卿屁股踢去。

  虽明白文咏卿身手不凡,尽管众人闲聊时也不会刻意提及,但身为时时刻刻都必须将「以身护主」四字刻在心底的镖扈,怎会不知任何一趟差事都潜藏有未知的凶险?

  「瑶姊,我都说了是装嘛。」明白自己确实失言,文咏卿乖乖任踢,然后笑倚到艾瑶身前,搂着她的脖子撒娇,「更何况,我可是天天都盼着我们赶紧攒好钱,一块儿去西北开咱自己的马场呢!」

  听到这话,一屋子的人全会心一笑。

  是啊,他们自己的马场,一个或许只够温饱,但却能随心所欲、自由自在,毋须看人脸色、低人一等,更不是权贵、名门专属,而是能真正做自己的地方。

  「小卿,虽是暗镖,但你还是得多留意些,万一那家伙是个色胚─」虽清楚这妹妹身手好,人也伶俐,但毕竟过往出单镖的机会不多,目标还是个如此糟糕的货色,解琼难免挂怀。

  毕竟所谓的暗镖,就是尽可能在不被正主知晓的情况下,暗地保护正主,但皇甫骧那家伙纵情声色的传闻如此之多,虽文咏卿也不是没见识过这类人、事,但要她夜夜躲房梁顶上守着,那情境怎么想都让人叹息。

  更何况,就算是暗镖,真到该出手的紧急情况,还是得现身,而身为曾经文家最俊挺的三当家及名花魁之女,文咏卿的模样简直水灵到女子都要心动,要是被那臭家伙给纠缠上了,可还得了!

  「不是万一,那货就是个真真切切的色胚!」未等解琼将话说完,艾瑶便一把打断,冷哼一声,「我听说那家伙之所以四处被嫌赶还乐在其中,是因为他的毕生心愿就是逛遍天下青楼,至死方休。」

  「这玩意儿给你,小卿,你可得拿好了。」在艾瑶示意下,解琼由腰包中取出一条链坠,严肃挂至文咏卿颈间。

  「这什么啊,琼姊?」拉起那条链坠来回翻看,文咏卿纳闷问道。

  「保命符。」解琼拉起文咏卿的手,将她的小指甲尖戳入坠边一个平常时如何活动也不会触及的沟缝,露出坠中一根涂抹了特殊药物的极小尖刺,「他要不动你便罢,若他敢动你一根寒毛,保证让他下半辈子都再无法人道!」

  「皇甫公子,您这趟出门要好好珍重,有什么烦心事儿势必要同我们姊妹说,我们定会给您想法子的。」

  「皇甫公子,您回京时可要再绕至苏州来瞧瞧我们啊,否则我们姊妹肯定夜夜要为您辗转难眠。」

  「唉,湍州那地方,甚都没有,更连您喜欢的女贞陈绍酒都缺,想到您竟得到那儿去受苦,我们姊妹就心疼又不舍啊……」

  「都宽心吧,爷转转就回,到时定回来听你们唱新曲。」

  那就是皇甫骧?

  易容成男子,坐在樊阁一楼的文咏卿不动声色地边听曲,边望着二楼包厢,被一群拿着手绢抹泪的姊儿们簇拥着的那名黑衣短发男子,确实诧异了。

  替他画像的画师是眼瞎了、还是受贿了?那古板的长发人像与他本人根本判若两人啊!

  本以为像这种天天混迹青楼的纨裤子弟,就算身为皇子伴读,也不过就是个世家出身的浪荡公子哥,但他却完全超乎她想像。

  或许因为发质稍硬,也并非齐发,因此他那头随意往后拨的半覆额及肩短发,反倒让他刀刻般的俊逸脸庞显得朝气又阳刚,可他唇旁一直挂着的那抹慵懒笑意,却又柔和了他的刚锐,并透出一股耐人寻味的神秘。

  此外,他左耳垂戴着一个黑水晶耳钉,一身黑衣、黑手套,但因内外衫材质不同,再加上外裳浮绣着黑色云纹,黑靴也缀有银丝,反倒黑得极有层次,一点也不显晦暗,还分外挺拔。

  坐姿随兴却不随便,神情虽有些漫不经心但不轻佻,而那身自然散发的贵气,饶是苏州最富贵的人家也还差上三分,与姊儿们对谈时,语气不仅自在亲和,眼底更满是笑意。

  好吧,至少在有外人时,对姊儿们还算尊重,没有太不规矩,让她目前还不会有想直接将他放生、或故意使坏的冲动。

  毕竟身为前花魁之女,文咏卿对姊儿向来有份复杂情感,再加之看过太多荒唐无礼的下流胚子,因此她由男子对姊儿们的态度来判断人性还是颇有心得─

  当然,在床帏之中性情陡变的也大有人在,所以她不会太快妄下定论。

  只不过,她的定论在半个月后依然无法得到佐证,因为在皇甫骧一路向西,一路在各地青楼姊儿依依不舍的泪眼相送下,虽毫不意外的夜夜笙歌,更直接将楼子当客栈,让楼里最当红的花魁亲自伺候他的生活起居,但他却总一人居于最高的楼层独寝,并且屋内从不点灯。

  看样子,此人虽纵情声色,但还算不笨,「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还是明白的。

  明明刚入冬,但这夜,天候却比过往更寒,寒得伏在屋檐暗处的文咏卿也不禁悄悄拉紧了保暖披风,但就在她手刚放下时,突然听得暗黑暖阁里传来皇甫骧懒洋洋的磁性嗓音─

  「房檐上那个丫头,你该不会打算一路跟着爷到湍州吧?」

  皇甫骧的音量并不大,但却让耳力极佳的文咏卿蓦地一愣,然后倏地暗自打量四周,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有人潜伏的角落。

  但寒夜中,方圆五十尺内,根本没有半个不速之客。

  那他是在同谁说话?

  「房檐上除了你就没别人,丫头,不必左顾右盼了。」尽管周围全无异样,但躺在熏着檀木香的屋内软床上,将手枕在头下且跷起二郎腿的皇甫骧望向房顶,语气那样悠闲、揶揄,「你身手确实了得,跟了爷半个月,竟全无破绽。」

  听至此,文咏卿彻底确定,皇甫骧说话的对象确实是她。

  但怎么可能?他不可能会发现她的存在的。

  在白婆婆严格教导下,整个山庄里,她的易容及遁隐术绝对首屈一指,就算江湖高手也少有人能识破她的伪装,更何况他这样一个无甚武学造诣的普通人。

  虽她尚不知晓他口中怎会吐出「半个月」这个确切数字,但他极有可能只是投石问路,她若此刻出了声,搞不好就真着了他的道,所以她该做的,就是对他完全充耳不闻。

  「你虽对自己的跟监之术相当自信,也打算对爷的话来个相应不理,但心底肯定会纳闷,怎就让爷瞧出了端倪。」皇甫骧伸了个优雅的懒腰后微微一笑,「放心,爷这人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原因很简单,丫头,你身上的味儿太重了啊。」

  听到皇甫骧的话,文咏卿又是一怔。

  不可能啊,她日日都有沐浴,也天天更换衣衫,有时为伪装成路人还一日换好几回,更没有使用任何有香味的皂角。

  虽心中是那样想,但她还是忍不住悄悄举起手,将口鼻埋在袖中无声用力吸嗅。

  明明就没味道啊……

  「不用白费功夫举袖子了,丫头,你那一身处子味儿,自个儿是闻不着的。」黑暗中的皇甫骧笑得更慵懒了。

  处子味?这什么跟什么

  文咏卿这回连眉心都皱了,这些天听下来,她知晓他说话有时确实没个正经,但如今这话也未免太浑了。

  但不正经归不正经,如今看来,她真的小瞧他了,因为她宁可相信自己是哪儿露了破绽让他察觉,也不相信这世间有什么处子味不味的。

  更何况,明明还隔着一道屋墙,他怎么就像是看着她的动作了?

  虽他天天拿着占卜用的筹策跟姊儿玩耍,可由姊儿们娇嗔的话中听来,他的占卜就没准过,难道他待的那个专管天文、历法、气候和占卜的司天监里,真有教授什么咒术之类的灵通,而他的专长,恰好不在占卜不成?

  「我皇甫骧一生不学无术,可唯独这鼻子,比狗还灵,你信也罢、不信也罢,事实摆在眼前,爷就是知道你在。」虽屋外半点回应都没有,但皇甫骧还是继续懒懒说道,「打个商量,如何?」

  依然没出声,但文咏卿还真想知道他想跟自己打什么商量。

  「爷保证平安把自己送到湍州,你直接至湍州等爷露面后交差便行。」皇甫骧望着桧木床顶慵散说道,「如此一来,爷既可继续在温柔乡里逍遥,你也不必日日跟着爷挨冻受累,更何况,万一哪天爷在床帏中发起疯来,让你这丫头自此后心生阴影,爷罪过可就大了。」

  竟连她是镖扈而非杀手,以及目的地都摸出来了,这人哪只不笨,根本机灵得很!

  皇甫骧话说得听似圆融、体贴,但话后之意摆明了就是希望能赶紧摆脱她,文咏卿当然不可能听不出。

  先不说这样一个娇生惯养的浪荡贵公子能不能一人安全抵达湍州,为了能得到多年未见的娘亲消息,她无论如何辛苦,都决计会将这差事办得无半点差池,尽管就算到那时,永远只以一句「贪图富贵、抛夫弃女」描述她娘亲的二奶奶不见得会真正松口。

  但她从来不曾相信过所谓的「贪图富贵、抛夫弃女」,也真的很想念娘亲,想念那个总给她及爹唱小曲儿,永远在门旁抱着她含笑迎着爹爹工作回来的娘,所以纵使不知娘当初离去的真正原委与苦衷,但只要能有线索,无论大小,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会努力去做。

  待到那一天,她定会带着娘亲,同劲哥、琼姊及瑶姊一起到西北去,再不与从不将他们当自家人的碧寒山庄有任何瓜葛。

  「爷先睡下了,你自个儿考虑考虑……哦,对了,丫头,寅时会降下初雪,可别冻着了。」

  当暖阁中再无人声后,斜躺在檐梁缝里的文咏卿望着远方闪烁星辰,压根儿不相信皇甫骧的初雪之语,毕竟天候这样好,明日肯定是个难得的冬阳天─直至寅时,她的小脸沾到一片飘飞的雪花。

  竟真的下雪了……

  望着由天上缓缓飘落的小小初雪,在雪较少的苏州成长的文咏卿,忍不住就想伸手去接,可突然,暖阁的窗开了,而一声睡意浓重的男子磁性嗓音由窗内传来,「美吧。」

  文咏卿依然没有作声,却与披着件外衫倚在窗口的皇甫骧看了半个夜的雪。

  由那日起,皇甫骧几乎每夜睡前,都会用各式方法劝退文咏卿,最常用的,便是点出她的伪装。

  「丫头,你下午扮壮汉时,穿的那件藏青色大袄还怪好看,在哪儿买的?要一百金不?爷也想来一件。」

  那大袄一件十两银子,路旁每个袄铺摊位都卖,这不知米价的贵公子!

  「丫头,你今儿个扮得那名老妪挺像回事的,爷差点没能认出来。」

  可恶,怎么又让他认出来了,她还故意在身上抹满了煤灰味!

  「丫头,下回别扮乞丐了,这大雪天的,扮乞丐连件袄子都不能多穿,弄不好要染上风寒的。」

  知道是大雪天,肯定也明白路不会好走,何必硬要上路啊?走个马都能跌五回,还得劳动地方县令派出捕快跟在一旁护着,就怕这麻烦娇客在自己地界上出了事难以交代。

  在春花楼的暖阁里多待几日不好吗?人家花魁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就为多留你几天吗?

  老实说,日日都被皇甫骧认出,文咏卿着实懊恼,更几乎都快要相信他的狗鼻子说法了,否则她实在找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说服自己这手几臻化境的伪装术,为何就是没能瞒过他。

  但也就是经过这样无奈的朝夕相处,文咏卿才渐渐发现,皇甫骧并不如外界传言中那样糟糕,他虽确实夜夜酣歌恒舞,跟姊儿们调起情来也驾轻就熟,每每弄得姊儿们小脸嫣红又笑靥如花,但似乎又仅止于此,毕竟她至今都未曾看到过他有过分踰越的色胚举止。

  而比起调情,他更喜欢的反倒是听曲、聊天,还格外热中听姊儿们聊乡野轶事、志怪传奇,不仅每回都听得津津有味,打赏更是大方,所以姊儿们全打从心里喜欢陪着他聊。

  这夜,当侧缩在檐间的文咏卿数着檐上冰柱打发时间时,又听到暖阁内传来一声唤声─

  「丫头。」

  又干嘛?刚不是才嫌弃过她今日扮信客时穿的靴子不合脚吗?

  更何况都丑时了还不睡下,是等着明儿个再摔马吗?要知道,明日要走的那趟山路可一点也不好走!

  「来癸水了吧?姑娘家身子娇贵,这么大冷天待在寒风中格外伤身,切记多喝些热姜茶,要不落下虚寒病根就不好了。」

  闭上你的嘴睡觉去啦,这臭狗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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