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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收录] 《霸爷谋妻》作者:艾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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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5-22 20: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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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泪娃儿 于 2023-12-3 21:07 编辑



【书  名】霸爷谋妻
【系  列】单行本
【作  者】艾佟
【出版日期】2021年05月07日
【内容简介】
  
无论死皮赖脸还是偷蒙拐骗,
只想谋妳岁岁年年相伴……


沐兰曦实在觉得自己命运多舛,穿越过来不到一个月就被各种针对,
连名为百花宴实为相亲会的场合,侯府里那些姊妹也没人提醒她该趋吉避凶,
结果遇上京城第一霸「顾晟颖」,还不小心揍了人家一拳,从此平静日子不再!
不但遭人设计陷害,想将她塞给名声坏到不行的顾二爷,更在围场里遇上熊瞎子,
幸好两次都得那家伙相助,才能化险为夷、小命暂保,
于是她答应与之合作,希望藉机抓出幕后真凶,但不是说好了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吗,
两人都还没成亲呢,这越来越上手的夜闯闺房和信手拈来的甜蜜情话是闹哪样?
而且相处越多她越发现这号称纨裤的男人太不务正业,明明就是文武全才啊,
否则哪能暗中为皇上办事……

【链  接】https://www.txt520.net/thread-132068-1-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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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5-22 20:1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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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出拳教训登徒子

  眼前,这是什么情况?

  来到这儿未满一个月,脑子还浑浑噩噩乱七八糟,泡过水的身子更是弱不禁风,就被拽着出门参加「相亲会」……除了傻眼,沐兰曦就只有一个感觉——难道靖安侯府的姑娘如此愁嫁吗?

  靖安侯府在京中权贵圈排不上前三,但也算得上十大之一,祖上有从龙之功,是真正的功臣之后,只是如今的靖安侯太过平庸,靖安侯府便教人有些看不上,不过,至少在皇帝面前挂得上号,非寻常人能得罪。

  试问,出生在这样的权贵之家怎么可能愁嫁呢?

  沐兰曦敲了敲脑袋瓜,试着从原身混乱的记忆拼凑出有用的资讯,可是越想头越痛,索性先抛到脑后,专心应付这种很容易出事的「相亲会」……这是根据上一世小说、戏剧得到的结论,这种某某会的玩意儿最会来事了。

  沉淀下来,准备进入作战,沐兰曦终于有心情关注眼前的一景一物,不过还来不及看仔细,她就被某人吓得差一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还好对方及时拉住她。

  沐兰曦仔细看了一眼,一时对不上记忆中某人的影像,又不好问「妳是谁」,只能故作轻松的道:「涂成这个样子,妳在唱戏吗?」

  「什么唱戏?」章莲心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我还想问妳,为何没上妆?」

  「上妆?」

  「妳不知道今日百花宴的目的吗?」

  「略有耳闻。」若非随口问了一句,得知今日目的,她不会不整理一下门面就出门了,毕竟大病初愈,如今的她堪比苍白的女鬼,说起来挺失礼的。总之,她就是不想还没搞清楚处境,就定下终身大事。

  「那妳知道为了谁吗?」

  「不是妳看上他,他看上妳,两家门第差距不远,就可以说亲吗?」她想这个时代应该没有相亲这种事。

  「……可以这么说。」章莲心的舌头有点打结了。

  「我不想看上谁,妳懂吗?」

  「我懂……不对不对,」章莲心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今日最重要的只有一个人——顾二爷。」

  「谁?」沐兰曦眨着眼睛,感觉好像听懂了,又不太明白。

  「敬国公府的顾二爷,今日的百花宴就是为了他,明白了吗?」

  敬国公府——这四个字听起来就是极贵极重,难怪这位公子的相亲会可以将京中的贵女全招来了,接下来势必上演一场贵女争夺战……不对啊,为何眼前这一位如临大敌?还有,她脸上的妆容实在太夸张了,即便要吸引对方的注意,也不必将自个儿搞得像调色盘……这种有违常理的现象令她寒毛直竖,感觉很不妙!

  章莲心不难从她脸上的表情看出她还在状况外,「妳刚刚回京时,我是不是再三提醒妳,京城有一个人绝对不能招惹?」

  「太久了,忘了。」

  「不过几个月,妳就忘了?」

  「……我落水,这个月一直在养身子,如今脑子还昏昏沉沉,没上心的事也就忘了。」她知道过去十年左右跟着爹娘、两个弟弟一直住在西北,因为去年十一月及笄,父母在祖母的要求下将她送回京城,准备在京城挑选对象,两年后嫁人。

  「妳怎么会落水?」

  「不小心。」沐兰曦含糊其辞的摆了摆手。

  章莲心一听就知道其中必有猫腻,此时也不好追问,只道:「就算妳脑子昏昏沉沉,那几位也应该提醒妳啊。」

  怔愣了下,沐兰曦很快就反应过来,靖安侯府有四房,她是四房的姑娘,其他三房都有年纪跟她相近的女孩,这注定她们在亲事上要成为竞争对手。其实,长房承袭爵位,比起其他三房更吃香,但靖安侯实在太平庸了,没能给女儿加分。

  「我错了,她们只怕恨不得藉此解决掉妳这个竞争对手。」

  略微一顿,沐兰曦很诚恳的求教,「这位顾二爷究竟有何问题?」

  「京中一恶。」章莲心不自觉的压低嗓门。

  轻启朱唇,半晌,沐兰曦很真诚的评论,「这绝对是个大有本事的人。」

  章莲心一脸惊骇的瞪着她。

  「能够成为京中一恶,这不也是很了不得的本事吗?」这不是讽刺,而是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换成是她,想出个门都不容易,想当京中一恶连个机会都没有。

  章莲心张着嘴巴,僵硬的点点头,「好像有点道理。」

  「他怎么会成为京中一恶?」

  「他的恶行多不胜数,其中最常上演的有两件——三天两头上酒楼吃霸王餐、夜夜上青楼寻欢作乐。」

  「不缺银子还吃霸王餐,这不就是摆明欺负人吗?敬国公府不管吗?」根据她记忆中的黑名单,敬国公府不在其中,可见敬国公府不是那种不在意名声的权贵。

  「太后和皇上宠着,敬国公怎么管得了?」

  眨了眨眼睛,沐兰曦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了,敬国公府是太后的娘家,而这位顾二爷是太后的嫡亲弟弟,也就是皇上的小舅舅,这样的身分肯定是京中贵女的金龟婿,可是……

  「身分显赫还如此不讨人喜欢,这肯定是绝无仅有。」

  这一点章莲心非常认同,点头附和,还补充说明,「他那张嘴巴尤其恶毒,见人家姑娘抹粉涂胭脂,说人家是戏子,人家姑娘的衣服薰了香,他说人家掉进茅坑,臭得连乞丐都嫌弃。」

  「原来如此。」沐兰曦唇角一抽,这位顾二爷肯定是故意的。

  章莲心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不行,妳这样子很容易被他盯上。」

  「不会吧。」她真的觉得自个儿这副样子可以拍鬼片。

  「寻常人不会,但他不是寻常人。」章莲心左看看右瞧瞧,「我们得找个地方躲一下,别教那人瞧见了。」

  沐兰曦很难想像这是怎样的一号人物,可是基于她不想引起误会,认为她标新立异吸引某人注意,她觉得自个儿还是躲起来比较稳妥。不过……她看了贴身丫鬟芍药一眼,见她没有任何异色,显然认识眼前这一位,便乖乖由着章莲心扯着她鬼鬼祟祟的避开众人视线,寻找位于竹木深处的凉亭。

  祥云园是太后私产,因为闲置着不用可惜,太后便请工部重新整修规划,提供文人墨客赏景斗诗,或是各种节令举行活动,今日给顾晟颖相看对象就是在此,不过很显然,他的配合度不高,歪歪斜斜的坐在最高的望月楼,看着一个个男男女女忙碌的「唱戏」。

  对,就是在唱戏,在他看来,他们今日就是来唱戏的。

  「哇哇哇,今日京城的戏班子全到齐了吗?」纪彦文跳过来又跳过去,看这儿热闹那儿也热闹,感觉自己的眼睛实在好忙哦。

  李言祯哈哈哈的笑个不停,斜睨着顾晟颖,调侃道:「我们小国舅的‘魅力’就是如此惊人!」

  顾晟颖摸着自个儿的脸,闷声道:「我有这么可怕吗?」

  「夜夜宿在青楼,嫁给你等于守活寡,这还不可怕吗?」纪彦文敲了敲脑袋瓜,「凡是长脑子的人,绝不干这种蠢事。」

  「就是啊,定远侯那个小色胚还知道相隔几日,要不娶不到媳妇。」一个只教人记得外号,却忘了他姓什么叫什么,可想而知,这个外号有多贴切他的形象,而这样的一个人都还懂得装模作样,顾二爷名声比人家差劲,还我行我素,又不是脑子撞傻了,谁愿意嫁给他。

  顾晟颖唇角一抽,定远侯那个小色胚可以跟他相提并论吗?「我只是上青楼听美人抚琴,可不像那小子乐在掏空身子。」

  怔愣了下,两位好友同时放声大笑,见顾晟颖一脸严肃,连忙止住。

  「……你只是上青楼听美人抚琴?」这是笑话吗?

  「……小色胚的精气确实耗损得太严重了。」每次上青楼总要好几个姑娘服侍,这难道会输给日日抱着一个人睡觉吗?

  为何没有人相信他是柳下惠呢?顾晟颖觉得好哀怨,他真的洁身自爱,从里到外干干净净,要不,怎么会见到女人涂得脏兮兮的,就很想一脚踹开。

  「进了青楼只爱听美人抚琴,这种事只有太监能做到。」纪彦文出身文成侯府,家教可严了,未行冠礼,身边绝不放丫鬟,偶尔被人家拉去青楼,他都还忍不住在温柔乡里浪一回。

  李言祯目光下移,一脸的怪异,「你那儿应该没问题吧。」

  手一甩,一个茶盅砸了过去,还好李言祯闪避及时,要不已经头破血流了。

  顾晟颖没好气地往他下方一瞪,「你那儿才有问题。」

  「我这不是合理怀疑吗?」李言祯谨慎的往后一退。这位爷可是很疯的,真要惹他不高兴,难保他不会手贱将他阉了。

  「你不行,可不表示我不行。」

  「是是是,你行。」不过,李言祯明显不相信,他们忠义伯府可是有祖训,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可是,哪个不藉上青楼的机会偷吃?

  顾晟颖知道他不相信,有时候他也觉得自个儿有问题,看着美人,第一个念头是想将她扔进水里洗干净,再来就是恶心想吐,这难道不是一种病吗?

  纪彦文突然整个人探出围栏,惊呼道:「竟然有人自个儿送上门!」

  「真的吗?」李言祯兴奋的靠上去。

  众人皆知,望月楼是祥云园唯一不对外开放的地方,因为太后将这儿给了最疼爱的么弟,无论顾晟颖是否待在这儿,众人都会自动远离这个区域。

  顾晟颖来了好奇心,目光转向下方,不难从她们的肢体语言看出来在寻找藏身之处,不过显然迷路了。

  「你知道这是谁家的姑娘吗?」纪彦文推了一下李言祯,这小子对什么都不太上心,可是女人的脸看一次就记住了,除非生得太丑。

  李言祯仔细看了一会儿,先是皱眉,接着摇头,「一个画得面目全非,看不出是谁,另外一个从来没见过。」

  纪彦文大惊小怪的扬起眉,「京中贵女也有你没见过的?」

  「京中贵女也不是各个都喜欢参加诗会、赏花会。」他只是不会错过美人聚集的场合,不会错过一一欣赏的机会,当然,前提是顾晟颖不在,要不他见到的全是「面目全非」,他也看不出个样貌。

  「对哦,今日若不是太后下了命令,京中大半以上的贵女都不会出现。」纪彦文戏谑的瞥了顾晟颖一眼。

  「没想到今日闯进来一只小白兔。」顾晟颖的目光已经被某人吸引住了,竟然有人胆敢在这样的日子以真面目见人。今日出席百花宴是不想拂了大姊的好意,他可没有抱任何期待,肯定是一个比一个还像唱戏的,没料到会出现一个意外。

  「小白兔?」

  「这摆明是遭人算计,不是小白兔吗?」

  略一思忖,纪彦文同意的点点头,「没错,这肯定遭自家姊妹算计了。」

  「我们下去瞧瞧吧。」顾晟颖站起身,张开双手,贴身小厮顺子立马靠过来为他拉整身上的衣服。

  两人同时惊愕的瞪大眼睛,原来这家伙喜欢这一味啊!

  啪!啪!顾晟颖一人赏了一巴掌,想太多了,他可不喜欢傻子,不过今日来了,不能不给姊姊一个交代,他没兴趣看戏子,那就逗一逗小白兔吧。

  两人很无辜的抱着头,明明一早来这儿还意兴阑珊,如今来了精神,不就是表示他喜欢吗?

  顾晟颖懒得解释,大步走下楼,至于另外两个人要不要跟上,他不在意。

  两人很快就回过神,不管这家伙想玩什么,今日可不能白来,有热闹可以看,当然要赶紧跟上去。

  「这附近明明有个凉亭,怎么找不着呢?」章莲心苦恼的摸着头,为何一个不留神就分不清楚东西南北?

  「妳迷路了。」沐兰曦终于看出来了,这个丫头根本是个路痴,而她因为完全相信对方,由着对方带路,当然没特意记住方向。今日她真是诸事不顺,先是没搞清楚状况,好巧不巧,芍药这个时候闹肚子,章莲心的丫鬟不得不陪着去茅厕,少了两个帮手,不就预告她们会落入如今的窘境吗?

  章莲心尴尬的嘿嘿一笑,「我不过早妳一年回京,祥云园也只来过一次。」

  关于眼前这一位,沐兰曦随着两人互动越来越多,记忆也越来越清晰——这是她在西北的闺蜜,与她相同,回京城找一门好亲事,不过章莲心与她同年,早她一年回京是为了学习规矩礼仪。

  西北不同于京城,女儿即便不在马背上长大,也不会养得太精致,规矩礼仪自然不及格,若是一辈子待在西北,倒也无妨,可驻扎在那儿的将领有大半不是当地人,终究要落叶归根,女儿自是得送回祖籍嫁人。

  理论上,沐兰曦也应该提早回京城学习规矩礼仪,但她母亲出生书香世家,靖安侯府只怕没有一个人的规矩礼仪比她好,女儿自然不必提早送回来。

  「妳的亲事还没有着落吗?」

  「瞧了几家,可人家嫌弃我是从西北来的,至今连个水花都没瞧见,惨不忍睹。」章莲心没想到自个儿有一日如此恨嫁,若是亲事定了,今日不来百花宴也不必担心得罪人。

  「我也是西北来的。」沐兰曦露出来到这儿的第一个笑容,娘家状况未明,就多一个夫家,她担心自个儿吃不消。

  「妳与我不同,妳娘可是有名的才女。」

  闻言一僵,沐兰曦终于知道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来的滋味了。

  甩了甩头,她还是先解决眼前的困境。

  「妳仔细瞧瞧,这儿可有熟悉的地标?」

  章莲心前后左右看了又看,没有熟悉的地标,沐兰曦见状,觉得还是留在原地好了,两个丫鬟见她们不在凉亭,肯定会来寻人,果然,两个丫鬟很快就找来了。

  「姑娘,奴婢终于找到妳了!」章莲心的丫鬟气喘吁吁的唠叨,「奴婢不是告诉过妳,不知往哪儿走就留在原地,奴婢肯定能找到妳。」

  章莲心摸了摸鼻子,撇嘴嘀咕,「祥云园就这么大,我们还能丢了吗?」

  「老夫人有事寻姑娘,姑娘还是赶紧过去一趟。」虽然丫鬟有一肚子的苦水,但这会儿不是说教的时候,更别说有外人在,当奴婢的可不能失了规矩。

  「祖母找我,可是……」章莲心不知所措的看着沐兰曦。

  「我就不陪妳过去了,只要告诉我竹林在哪一边,我自个儿慢慢寻过去。」一到祥云园,侯爷夫人就带着府里几个姑娘去明贤楼拜见相熟的长辈,虽然当时她缀在最后,未曾留意见了哪些人,但也算是见过长辈了,这会儿不跟好友前去请安,倒不至于落个失礼之名。

  章莲心的丫鬟仔细指示竹林方向后,主仆两人便赶紧转去前面的明贤楼。

  知道方向,沐兰曦便不着急了,一路欣赏祥云园的景色漫步前行,不过还没走到竹林,她就被某人拦下来。

  「这是哪来的美人儿?」顾晟颖伸手勾住沐兰曦的下巴,无赖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令人讨厌。

  第一次出门就遇到登徒子,这是什么情况?沐兰曦脾气很大,但性子更冷,若非炸毛,就是天要塌了,她也可以无动于衷,反正总有人比她还急,她不必自寻烦恼的抢在前头,先冒出来的通常是炮灰。总而言之,眼前的人她自动透明化,往左边一偏,绕过他,继续悠闲的往前走。

  顾晟颖一脸的错愕,这会儿换他想问:这是什么情况?

  沐兰曦很快就找到那处隐密的凉亭,不过,这不代表她可以不受打扰,某人为了不辱没登徒子形象,继续纠缠,还直接坐在石桌上,右脚提起放在石椅上。

  「美人儿,爷从来没见过妳,妳是哪家的姑娘?」

  沐兰曦看了顾晟颖一眼,那一眼犹如千年寒冰,不过看在某人眼中,这一眼自动转化为另一种解读——她对他有反应了。

  「妳喊爷一声哥哥,爷让妳以后在京城横着走。」

  这个男人脑子有问题吗?哪个姑娘喜欢走路像螃蟹一样?沐兰曦冷冷的送他一个字,「滚!」

  「妳不相信爷吗?」顾晟颖侧过头,看着不疾不徐跟上来的两位好友,傲娇的抬起下巴,「你们告诉美人儿,爷是什么人?」

  「京城第一霸。」纪彦文的语气充满了崇拜,这不单要家世背景够硬,还要你有胆量嚣张狂妄。

  「京城第一狠。」李言祯不知道这个名声从何而来,反正提起顾晟颖,人人都认为他是个狠人,不是对别人狠,而是对自个儿够狠,皇上未继位之前,为了成为「废物」,由着一群无赖暴打一顿,去了半条命,在床上养了好几个月;有一次回京路上遭劫,最后一路乞讨回京,全身臭得差一点进不了城。

  「听见了吗?有爷罩着妳,妳就是上酒楼白吃白喝也没人吭声。」

  「滚,最后一次。」沐兰曦觉得头好痛,已经进入崩溃状态,躲在这儿是要避难,不是想遭人精神摧残。

  顾晟颖看了两位好友一眼,「这个美人儿够呛哦!」

  「这个好,呛的才够味。」

  「是啊,不够呛,还配不上京城第一霸。」

  顾晟颖深有同感的点点头,还伸手勾住她的下巴,「爷就喜欢妳这种呛人的小辣椒,太够味了。」

  沐兰曦倏然站起身,一拳挥过去,很剽悍的道:「本姑娘可不管你是谁,本姑娘最讨厌你这种出门不带耳朵的无赖。」

  事情发生得太快,众人有志一同傻了,没想到这位娇滴滴的美人儿出手快又狠,沐兰曦只觉得爽爆了,耳根子可以清静了,芍药知道大事不妙了,立马冲上前拉起主子的手,赶在对方反应之前溜之大吉。

  怎么可能?这种事远远超过顾晟颖想像,许久,他都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位好友,待他们终于回过神,同时张着嘴巴,伸手指着他的左眼。

  半晌,顾晟颖喃喃自语道:「我挨揍了吗?」

  两人缓缓的点点头,同时道:「出手真重,你成了食铁兽了。」

  顾晟颖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左眼的不适,没有铜镜,他也可以想像得出来。

  「……真有意思。」顾晟颖僵硬的挤出笑容。

  「若知道你的身分,她绝对不敢如此不知轻重。」纪彦文很诚挚的道。

  「这就是个眼瞎的,你也别放在心上。」这是李言祯的真心话,若是直接道明敬国公府顾二爷,不当瘟神躲着,也是赶着讨好巴结。

  这不是废话吗?顾晟颖抬头望天,真是郁闷,今日是哪儿出了差错呢?

  「这件事不准传出去,听见了吗?」这个脸实在丢太大了,他可不想明日成了满京城的笑话。

  「这是当然。」他们可不想挨揍。

  虽然得到保证,但顾晟颖还是觉得今日颜面尽失,一刻也不想待下去,遂以最快的速度经由祥云园的另一道门离开。

  凡走过必留下痕迹,更别说留在左眼上的痕迹一时半刻抹不去,而顾晟颖就是有心关起门躲上几日,也要人家肯配合,有些人不是你想挡就能挡住,譬如皇上的弟弟赵靖,即便喜欢跟着皇上凑热闹喊他小舅舅,但人家是亲王,手握实权,敬国公都不敢得罪了,又岂是一道门、几个侍卫可以挡下的。

  「哈哈哈……」赵靖对顾晟颖脸上的黑眼圈太满意了,忍不住大笑出声,越笑越欢。皇上继位之后,小舅舅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连皇上都舍不得让他受委屈,如今竟然有人敢对他挥拳……这是多了不起的一个人物啊!

  顾晟颖不发一语,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倒要看他能笑多久。

  赵靖是一个很识相……不是,是很有风度的人,笑过就好,不必笑够了。

  清了清嗓子,他一副很愤慨的问:「这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干的?」

  唇角一抽,顾晟颖绝不相信他没有经过查探,得到消息,单纯今日碰巧上门。没关系,他这个人最会装模作样了,「夜里摸黑起床喝水不小心撞到了。」

  「……可能吗?」赵靖很想昧着良心说:你真行,撞一下就成了食铁兽!可是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就是出不来。

  「你有意见吗?」没人敢得罪他容亲王,他顾二可不怕。

  「没没没,你爱怎么撞都成,这样看起来更容易亲近。」

  顾晟颖完全没有得到安慰,脸色更难看了,这小子还真懂得抓住机会损他,「你以为我喜欢半夜起来乱撞吗?」

  「……往后小心一点当然可以避免。」赵靖深深觉得,人生难免有意外,相同的事再发生一次也不是不可能。

  「我怎么觉得你很期待看笑话。」

  赵靖连忙举起双手,「绝对没这回事!」

  「不必跟我废话,说说看,你对靖安侯府了解多少。」

  赵靖很八卦的反问,「你怎么突然对靖安侯府来了兴趣?」

  「你别跟我装傻了。」一日时间,他就可以查清楚那位姑娘底细,身为京城万事通的容亲王怎么可能到现在都还未掌握祥云园发生的事?

  「我没跟你装傻,那两个小子还真不敢多嘴打你脸面。」若非那日祥云园的侍卫是他安排布署,事后又得知顾二的人在打探某位姑娘,从而嗅出其中有事,再寻他们两个旁敲侧击,还真没机会见到顾二的笑话。

  顾晟颖皮笑肉不笑的挑着眉,「没他们两个给你通风报信,你会在这儿?」

  严格说起来,顾二并未冤枉那两个小子,但赵靖自认为很讲义气,追根究底还是在顾二身上,「若非你找人惊动到我,我甚至不确定你那日去了祥云园。」

  顾晟颖冷哼一声,「太后和皇上盯着,我敢不去吗?」

  「太后和皇上的面子不能不给,可去是去了,就怕没用心瞧个仔细……不对,这次你至少瞧清楚那位姑娘了,靖安侯府的是吗?」赵靖一副绞尽脑汁的想了又想,眉头都打结了,「靖安侯在京中权贵的圈子没没无闻,数十年如一日守在礼部,不过平庸也不是坏事,安分守己向来比野心勃勃更能长命百岁。」

  「就我所知,靖安侯府不单只有靖安侯这一房。」虽然他还没打听到她是哪一房的姑娘,但是除了她,靖安侯府没有一位姑娘以真面目见人,这就足以证明她不是出于掌管靖安侯府的长房。

  「靖安侯府有四房,除了二房是庶出,其他皆为嫡系,而继承先靖安侯骁勇善战的是嫡么子——沐四爷沐湛云,如今驻守西北,是西北赫赫有名的威武将军。」

  「她是沐湛云的女儿?」顾晟颖当然知道沐湛云,这位可是皇上一手提拔上来的战将,深得皇上信任。

  「应该是吧,皇上好像有意将京营交给沐湛云,若是他女儿及笄了,应该会提早将人送回京城。」

  略一思忖,顾晟颖就明白皇上的想法,沐湛云承接先靖安侯在军中的势力和人脉,又加上这些年在军中累积的声望,相较其他人,他确实更容易接管京营。

  「皇上继位之后,西北渐趋稳定,反倒是京城,还是先皇留下来的人马,皇上想牢牢掌控京城可谓煞费苦心。」过去为了安先皇的心,在京城皇上一直不敢大动作布署,以至于如今还有很多重要的位置在先皇的人手上。

  「皇上继位不过三年,能够掌控京城大半防卫,实属不易了。」

  「你躺卧之处不能保证安全,你能睡得好吗?」

  「……」好吧,皇上终究干不来卸磨杀驴这种事,又顾虑着被先皇保护在千里之外的肃王,要不然三年绝对够皇上除旧布新。

  「皇上难为。」他一路跟着皇上走到今日,最清楚皇上的艰难,身为嫡子,却没有嫡子该有的尊贵,还一直遭受打压,只因上头有个先皇后所出的嫡长子,从出生就被当成皇位继承人教养,又加上母族敬国公府太过强大,遭人忌惮,若他不隐藏自个儿的光芒,软弱示人,先皇第一个容不下他。

  不过,老天爷显然不认同,先太子自幼身子孱弱,又任意挥霍,等不到继位就死了,先皇再偏心,也不敢越过儿子立孙子承继大统,先太子留下来的儿子又是个文弱书生,根本压不住几个叔叔,真要继承大统,大夏必乱。先皇还是知道轻重的,可为了这个孙子,先是封王,封地还在大夏最北的幽州,并且留下一道圣旨,二十年不能离开幽州,看似将其困在幽州,实是一种保护。

  「这不是理所当然吗?」

  闻言,顾晟颖不由得苦笑,「也是。」

  「沐湛云的女儿生得如何?」赵靖实在压抑不住熊熊燃烧的好奇心,小舅舅的眼光一向刁钻,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美色可以入他的眼。

  顾晟颖冷眼一射,「与你何干?」

  「……」有必要如此直白吗?

  「待会儿进宫,你可记得管住自个儿的嘴巴。」

  赵靖孩子气的撇嘴,「谁说我待会儿要进宫?」

  「原来是我误解了,你今日上门并未得到太后指示啊。」百花宴一过,太后大姊没在隔日派人上门打探消息,这已经很反常了,今日是第三日,不可能还闷不吭声,果然,容亲王上门了。

  赵靖嘿嘿一笑,今日上门当然有太后的意思,但主要还是因为从纪彦文他们那儿得到一些消息,赶来看笑话。

  某人实在教人见了碍眼,顾晟颖没好气的摆了摆手,「你可以走了,想进宫就进宫,看紧自个儿的嘴巴就成了。」

  「我的嘴巴最安分了。」赵靖很不服气,皇上将他放在大理寺不是没有原因的。

  「我只知道一件事——你的嘴巴最懂得见风转舵。」

  「……」赵靖叹了声气,太后问话,他能闭口不答吗?

  顾晟颖轻哼了一声,懒得再理他,赵靖也不敢再废话了,赶紧摸摸鼻子走人。

  一个月了,沐兰曦渐渐接受新身分,换言之,就是接受现实,好好活下去,而她首先要调查一个月前跌落荷花池的真相。

  既然打定主意好好活下去,就要将身边可能的危险找出来!这是什么意思?她有生命危险吗?没错,若非原身出意外,她不可能取而代之,而原身会出意外,这事说起来更扯——

  试问,有哪家千金可以三更半夜不惊动守夜的丫鬟跑去跳荷花池?凡有脑子的都能看出这是遭人算计,也就是说,有人不想要她活命,或者,瞧她不顺眼,想修理她。

  无论对方目的何在,她讨厌这种遭人算计,还不知道人家是谁的感觉,这宛若有一把隐形的刀悬在头上,既危险又莫可奈何,这教她如何好好活下去?还有,原身的命在那一夜确实没了,是不是应该还她一个公道?

  总之,如今她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查清楚那一夜发生什么事。

  来了一个月,沐兰曦除了上次的百花宴外,第一次走出院子,当然要藉此机会欣赏靖安侯府的一景一物。原身回京之后,基本上龟缩在芳霏院,彷佛将自个儿当成寄居的客旅,而这也是她想不透的地方,一个低调再低调的人,如何招来死亡之劫?

  沐兰曦来到荷花池,顺着荷花池转了一圈又一圈,荷花池不大,因为设有凉亭的关系,大部分围着护栏,少部分以怪石造景,容易失足落池的地方是个怪石处,不过,若非有人从后面推一把,自个儿直接扑进去的可能性不大。

  「云霄哥哥,这是我亲手为你绣的荷包,来,我帮你把身上的荷包换下来。」

  「不可以……不是,娇儿妹妹,这个荷包是玉儿给我的生辰礼物,她说了,不准拿下来,要不,她就不认我这个哥哥。」

  「玉儿妹妹不会跟我计较的。」

  「玉儿再三嘱咐,我只能佩戴她绣的荷包。」

  「她也太霸道了!」

  「她就这个性子,妳又不是不知道。」

  「姨母不管她吗?我听见不少人私下议论玉儿,」

  「我们怀恩侯府就一个女娃儿,人人宠着,我娘有心也管不了所有的人。」

  沐兰曦真的不想偷听,可是悄悄溜走,感觉又很心虚,索性举起双手捂耳朵,即便效果不彰,但至少表明她的态度,不过不捂耳朵好像没事,一捂耳朵就教人家看见她了,今日真的不适合出院子啊。

  「曦儿妹妹!」陈云霄没有遭到偷听的尴尬,只有满心欢喜,一个转眼就冲到沐兰曦面前。

  「陈公子。」沐兰曦毫无困难的搜到此人的记忆,不过却是列在避而远之那类,至于原因何在,她很快就从沐兰娇嫉妒、咬牙的脸上看出来了,人家表妹心仪表哥,可是表哥更满意其他「表妹」,而这种情况一看就知道很容易来事。

  陈云霄的眼神一暗,声音有些委屈,「曦儿妹妹怎么老是跟我如此见外?」

  「礼不可废。」原身低调度日都难逃死劫,她可不敢不识相。

  「妳也是我表妹。」

  「她算什么表妹。」沐兰娇不以为然的跺脚道。

  「云霄哥哥,云霄哥哥,我可找着你了,你怎么跑来这儿?」

  沐兰曦微微挑起眉,怎么连三房的沐兰烟也来凑热闹了?

  「我陪云霄哥哥来看荷花,不行吗?」沐兰娇立马挤到前面。沐兰烟比沐兰曦更令她讨厌,两人原本就相差一个月,外面的人总喜欢将她们放在一起比较,而这十几年来使劲的压在她头上,想证明比她还出色。

  沐兰烟粗鲁的推开沐兰娇,可是一走到陈云霄身边,瞬间变得柔情似水,「云霄哥哥,三哥哥说诗会要开始了,就等着你。」

  「……好。」陈云霄后知后觉的想起今日是受邀来参加诗会,万分不舍的看了沐兰曦一眼,便随着沐兰烟一起离开。

  沐兰娇怨恨的瞪了沐兰曦一眼,然后赶紧的追过去。

  怔愣了下,沐兰曦莫名其妙的回头看着芍药,「她干啥瞪我?」

  「四姑娘的好时光被姑娘破坏了。」

  「荷花明明还没开,我如何知道他们会跑来这儿赏荷花?」沐兰曦撇了撇嘴,一边嘀咕一边往回走,「四姊姊家的这位表哥挺抢手的嘛。」

  「陈公子可是怀恩侯的嫡长孙,又有秀才功名,在京城的权贵圈算是少数几个真正有才学的。」

  「原来如此,这么说,大伯母应该很乐意将四姊姊嫁给姊姊的儿子。」

  芍药左右瞄了一眼,低声道:「侯爷夫人乐意,怀恩侯府可不见得愿意。」

  「这是为何?」

  「陈公子的妻子将来是陈家的宗妇,四姑娘太娇气了,不适合。」

  沐兰娇是大房最小的孩子,最受宠爱,父亲又是侯爷,自认为高人一等,受不得委屈,难免就养出一身娇气,真的很符合她的名字。

  「三姊姊呢?」她不难看出沐兰烟的心思,也是满心扑在陈家公子身上。

  「三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有名的才女,听说怀恩侯世子夫人很喜欢三姑娘,三太太也有结亲的意思,可是若与三房结亲,这不就得罪长房了吗?所以怀恩侯府至今没有表示。」

  闻言,沐兰曦轻哼了一声,「我看是靖安侯府入不了人家的眼。」

  芍药也认为如此,「怀恩侯府越来越没落了,单靠一个出色的下一辈还不够,最好能有个强而有力的姻亲帮衬。」

  沐兰曦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妳知道的挺多的嘛。」

  「姑娘忘了吗?回京之前,夫人给了姑娘一份资料,再三嘱咐姑娘回京途中细细研读,可是上路没多久,姑娘就身子不适,精神不佳,原本姑娘对这些就不感兴趣,便将此事交给奴婢。」

  「……」难怪她觉得原身记忆残破不全,原来还有这一段,不过这也有可能是跌落荷花池,磕到了头引发的后遗症。

  「姑娘以后还是避开陈公子的好。」

  「我明白,我们如今在府里只怕连二房都不如,若是惹上长房和三房眼中的肥肉,这不是不要命吗?」她落入荷花池会不会出自她们其中一人之手?因为嫉妒她,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她觉得不太可能,可她甚至连靖安侯府住了哪些人都不清楚,实在不可能得罪人。

  芍药张开嘴巴又闭上,回京以后,姑娘一直过得很压抑,但还是发生意外,既然如此,不如由着性子,反正姑娘懂得轻重,凡事自有分寸。

  虽然心里有所怀疑,但沐兰曦觉得这时候应该先沉淀下来,因为今日的发现让她惊觉到一事——她大张旗鼓去荷花池查探会不会招来危险?事发之后,她一直在养病,那一夜的事如同投入湖中的小石子,惊起小小的涟漪便消失不见,看在外人眼中,此事好像过去了,如今她突然去荷花池,这不是等于告诉别人,其实她还惦记着那一夜的事。

  总之,她又回到先前龟缩的日子,不是看书就是练字,可是三日后,突然传来要去春游的事。

  沐兰曦唇角直抽,「春天都要过去了。」

  「绿婧打听过了,靖安侯府每年都有春游,时间不一,只是今年要去青州的庄子,车程将近一日。」芍药不愧是沐兰曦最得力的大丫鬟,一接到通知,立马安排绿婧悄悄打听消息。虽然绿婧只是二等丫鬟,看起来还很不起眼,但是身手灵巧,人又机灵,若论打探消息的本事,沐兰曦身边的丫鬟没有一个比得上她。

  沐兰曦若有所思的挑起眉,「妳的意思是说,今年改了地方?」

  「对,往常都在通州的庄子,一日就可以来回,通常住个两三日就回来,可是今年改在青州的庄子,可能会多住上一些日子。」

  沐兰曦不喜欢疑神疑鬼,太累人了,可是这事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又不能不去,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见机行事了。

  隔日来到青州,沐兰曦方知这一带皆为权贵之家的庄子,换成上一世,这就是所谓的高级别墅区,不过,这儿更显生机蓬勃。

  歇息一日,他们就上山野游,遇到不少京城来的公子贵女,沐兰曦突然觉得好笑,莫非上一世宅斗的戏看多了,见了不合理就自动联想到阴谋算计,没想到人家真的来春游。

  念头一转,沐兰曦打定主意好好享受这次春游,可是下一刻,她就听见闹哄哄的声音,接着你挤我,我挤你,因为一时没有防备,她被人家挤来挤去,最后整个人往前一扑,摔在某人面前。

  原来,她真的没有想太多了,人家是在这儿等着她,不过,这有什么意义?想看她出糗吗?

  「我们又见面了。」

  沐兰曦顿时一僵,感觉不太妙,这个声音似曾相识……缓缓扬起头,目光正好对上蹲下来的顾晟颖。

  「这是在向我道歉吗?」顾晟颖明显心情愉悦,终于可以出门了,正琢磨如何逮住这个丫头,他们就遇上了,还是她自个儿送上门的。

  「我认识公子吗?」沐兰曦脑子转得飞快,万不可承认他们的一拳之仇,再说了,她确实不知道他是谁,说不认识他也没错。

  顾晟颖扬起眉,「想赖帐?」

  「公子若有意见,不妨直言,我确实不记得见过公子。」他不介意别人知道挨拳头的事,她自然不在意撕破脸,先挑事的人是他,可不是自己。

  顾晟颖忍不住给她拍拍手,「厉害!」

  沐兰曦可没有兴趣谢他夸奖,还是先起身整理服装仪容,至于四周有多少看笑话的目光,她从来不在意,为别人而活,太累了。

  顾晟颖见她优雅从容,眼中的兴致更深了。

  「请问公子还有何指教?」

  「下次见面妳还会说不认识吗?」

  「……闺阁姑娘不会随意出门。」他们最好不见。

  「妳对‘意外’应该不陌生吧。」她今日越过所有的姑娘扑倒在他面前,只是因为她倒楣吗?顾晟颖很怀疑。

  「……」好吧,她确实没想到众目睽睽下也能遭人算计。

  「期待我们下一次相逢。」顾晟颖站直身子,招呼似的举起手,走人。

  沐兰曦没心情继续春游,不理会各种目光,转身往回走。

  回到庄子,她累得恨不得直接瘫在床上,可眼下她必须先确定一件事,「芍药,知道那位是谁吗?」

  芍药不安的看了主子一眼,「奴婢猜想,那位应该就是敬国公府顾二爷。」

  沐兰曦压抑住想脱口而出的尖叫,上次还只是隐隐约约有些猜测,毕竟敢自称「京城第一霸」的人不多,可是今日见到众家姑娘惊吓连连,还不惜下黑手将别人推出去的反应,这位是何方神圣不就很明显吗?

  「我们来青州的庄子春游不会跟他有关吧。」这种感觉不太妙,她已经闻到阴谋的味道。

  原本,她觉得自己应该沉淀下来,至少要摸透靖安侯府的情况再行动,可是今日发现,人家可不会配合她,若她不想死在某人的算计下,她不但要打起精神过日子,还要尽快查清楚害死原身的凶手。

  「姑娘。」芍药担心的轻声一唤。

  「妳对这位顾二爷了解多少?」虽然不清楚人家要如何算计她,但她很有必要搞清楚敬国公府这位二爷。短暂接触两次,她看这位顾二爷不像不学无术的无赖,反倒生出一种难以捉摸的感觉,可能是他的表现与举手投足散发的气质相违背吧。

  「奴婢只知道顾二爷不学无术,名声不好,至今没个正经差事。」

  眉一挑,沐兰曦稀奇的道:「他是皇上的小舅舅,怎么可能不领差事?」

  「他说还未成亲,不想领差事,正是因为如此,太后急着为他选妻。」

  沐兰曦不以为然的撇撇嘴,「看样子,接下来还有得闹了。」

  「姑娘这几日还是待在庄子吧。」

  沐兰曦摆了摆手,「没事,我的命很硬,不是寻常人可以轻易夺走。」

  「当心一点总不会有错,再说了,万一真是顾二爷,麻烦就大了。」

  沐兰曦清冷的点点头,虽然她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但也不喜欢人家在她耳边吱吱喳喳,太烦人了,今日发生这样的事,肯定有不少闲言闲语,至少算计的人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坏她名声。

  第二章 是谁暗中在陷害

  接下来,沐兰曦安安静静过日子,不管其他房的姊妹如何邀约,她都拒绝,可是祖母要带她们上山赏景,她就不能说不去了,心想着祖母在场,应该没有人敢作怪,可是现实再次刷新她的认知,猛打她一巴掌——一只不知从哪儿蹦出来的狼犬可以教她扭伤脚,不得不脱队独自留在原地,等着府里的丫鬟去寻来兜轿,不过兜轿还没等到,先等来了恶名昭彰的顾二爷。

  「妳还真是多灾多难。」顾晟颖一脸幸灾乐祸。

  沐兰曦冷着脸不予理会,今日之事教她看明白一件事——某人想将她塞给顾二爷!不过,为何挑中顾二爷?是因为太后正好在帮他选妻,还是想藉他的手毁了她的名声?这位爷的形象太差了,只要跟他沾点边,就别想寻到一门好亲事。

  顾晟颖毫不介意她的冷待,自顾自的继续调侃,「爷瞧妳不像个笨人,为何灾难老是找上妳?」

  这家伙暗示她遭人算计?她绝不承认来到这儿之后变笨了,实在是周遭的人事物都还没搞清楚,教她如何防备?

  「不过,傻人有傻福,要不妳如何能遇见爷呢?」

  沐兰曦冷淡的表情终于出现裂痕了。这家伙哪来的自信?难道不知道京城泰半以上的人视他为毒蛇猛兽,没有比遇见他还倒楣的事吗?

  「妳只要讨好爷,爷就护着妳在京城横着走,这不是福吗?」顾晟颖很遗憾自个儿没有尾巴可以翘起来,京城四大家族加起来都没有他在皇上面前的分量。

  「……多谢公子的提议,可惜,本姑娘不会讨好人。」沐兰曦很想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可是她有预感,回以沉默,他就会教她见识话痨的厉害。当然,她可以不怕死的再次一拳挥过去,然后走人,偏偏她这会儿走不了,何况如今知道他的身分,她可不敢再不知轻重的捋虎须。

  「讨好爷不难,见了爷,真心对爷一笑。」这是肺腑之言,可是说了一百遍,没有一个肯相信,他是不是很委屈?

  沐兰曦唇角一抽,怎么觉得他看起来有点像怨妇?

  「难道没人告诉公子,姑娘家不可以随便对男子乱笑吗?」

  「有这种事?」

  沐兰曦不知如何反应,只能说,这位不愧京城第一恶霸,规矩礼仪在他眼中毫无意义可言,只存在着真心和虚假的差别。

  「公子虽是好意,但是男女有别,只能心领了。」顿了一下,她又强调的补充一句,「公子是个聪明人,相信能够明白这个道理。」

  「不明白。」

  沐兰曦傻了。

  「我见了欢喜就笑,见了厌恶就不笑,这才是道理吧。」

  「……」她突然生出一种感觉——穿越而来的是他吧。

  「姑娘,兜轿来了。」芍药高兴的声音响起。

  终于等到了!沐兰曦感觉自个儿获救了,虽然回去寻兜轿的是老夫人的丫鬟,可是人家要算计她,收买个丫鬟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对方显然不敢将手伸得太长,她可以顺利在众人返回之前坐上兜轿。

  「告辞了。」沐兰曦像在赶苍蝇般挥了挥手,然后搭着芍药的手站起身,一拐一拐的迎向兜轿。

  待上了兜轿,沐兰曦紧绷的神经瞬间一松,不过还来不及眯上眼睛享受摇摇晃晃的下山之旅,某人的脸就闯入视线,吓得她寒毛一竖,脱口就问:「你干啥?」

  「爷送妳。」顾晟颖笑得好灿烂。这丫头看起来很清冷,好像天崩了也能不动如山,事实上性子刚烈、脾气不好,只是很懂得隐忍。

  「……多谢公子好意,回程的路不难走,不会迷路。」沐兰曦觉得不应该跟一个不懂规矩礼仪的人生气,这是白费力气,不过他就是有办法惹恼她,若不是拳头握得够紧,肯定就招呼上门了。

  「有爷护着妳,保证没有人敢再作妖,妳就不必跟爷客气了。」

  谁跟你客气……沐兰曦咬着牙,努力压抑濒临爆发的火气,「公子是万众瞩目的焦点,若公子可以离我远一点,相信没有人会作妖。」

  「这样啊。」

  「有劳公子了。」

  「哦。」不过,顾晟颖显然没有转身离去的意思。

  「……公子为何还跟着我?」沐兰曦尾音急促上扬,拳头蠢蠢欲动。

  「爷没跟着妳,爷正好要回庄子。」顾晟颖好无辜的眨眼睛,接着又补上一句,「我们离得很近,仅仅一户之距。」

  「……」沐兰曦索性闭眼来个眼不见为净,这家伙就是来考验她的耐性。

  为了证明自己只是顺路,顾晟颖接下来不再发言,还左看右瞧彷佛欣赏沿途风光,待沐兰曦的兜轿在靖安侯府的庄子停下,他也没有停下来的继续漫步前行。

  沐兰曦下了兜轿,换上庄子专用的软轿,回到她住的院子。

  「妳想办法查清楚顾二爷的庄子在何处,还有,今日那只狼犬究竟是谁家的,小心一点,别教人发现了。」她不想知道他的事,可是今日的事告诉她,当个瞎子连自个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所以她不能再龟缩不动,不过也不能大张旗鼓进行查探,这当然困难重重,她们主仆就小猫几只,人家要盯紧她们太容易了。

  芍药点头应是,安置好主子,便转身出去寻大夫。

  虽然扭伤不严重,沐兰曦还是安分的待在院子养伤,尤其知道顾二爷的庄子就在隔壁的隔壁,在有心人算计下,她出门遇上的机率很高。对方藉狼犬让她无法跟着上山赏景,因而遇见顾二爷,这事看起来好像还没结束,应该会有后续,想要阻止,最笨最简单的法子就是不出门,避免再次遇上。

  关于狼犬,毫无疑问,有人刻意放出来制造混乱,而推挤之中,她为了避免扑倒在某人面前的情况再次上演,结果扭伤脚。这事不难查,不过寻到狼犬的主子,只怕也无法证明何人所为,对此她倒是没什么期待,真正教她惦记的是——「放狼犬」这件事。

  狼犬出现时,她脑海闪过一道白色身影,很快,她想再次捕捉,却没了痕迹,可让她莫名想起了那一夜。那道白色身影会不会跟原身落水有关?没错,原身应该是被那道白色身影引出房间,在追逐的过程中,不小心跌落荷花池……这样的剧情好像哪儿怪怪的?

  有件事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何她对落水的记忆一片空白?说她因为受惊或撞到头,失去当时的记忆,但并非如此,她脑海偶尔会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就像狼犬引出记忆深处的白色身影,不过她在荷花池绕了好几圈,什么也没有发现。

  总之,那一夜引她离开房间的必是那道白色身影,不过,究竟是谁呢?若能弄清楚,说不定就能找到谋害她的人。

  这时,芍药提着食盒走了进来,脚步明显轻快许多。

  「查到消息了?」沐兰曦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来,不过短短一日,她已经强烈感觉到「外来者」的无力感,想查个消息竟是困难重重,举个例子,芍药若非正巧见到顾二爷出门,她们还不晓得这位爷所言不假,真的是只隔着一户之距。

  「是。」芍药将食盒放在几案上,打开盖子,将里面的点心一一取出,同时低声道:「那只狼犬是平承侯府二公子的。」

  「平承侯府?」

  「平承侯府跟靖安侯府是世交,两府的公子从小就玩在一起。」

  沐兰曦真不知道自个儿该如何反应,这位对手心思可真缜密,预想她若起了疑心,首先要查的就是那只狼犬的来历,所以一开始就设计好了将水搅浑。

  「还有吗?」

  「有人盯着我们院子,奴婢比不上绿婧身手灵巧,甩不掉尾巴,想不动声色打探消息不容易,狼犬的事还是从顾二爷的小厮那儿听来的。」

  这次出门每个主子只能带上一名丫鬟,她当然带上最沉稳的大丫鬟芍药,最擅长打探消息的绿婧只能留在府里。

  「顾二爷的小厮怎么知道妳在打听狼犬的事?」

  「顾二爷好像在打听那日姑娘扭伤脚的事,顾二爷的小厮一见到奴婢便主动告知狼犬的来历,平承侯府的事也是如此。」

  闻言,沐兰曦忍不住皱眉,「他是什么意思?」

  芍药想了想道:「严格说起来,此人算计的不只是姑娘。」

  怔愣了下,沐兰曦反应过来了,「我倒是忘了,他们可以绞尽脑汁将我塞给顾二爷,但人家顾二爷可不见得愿意。」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可遭人算计,顾二爷想必也觉得丢面子吧。」芍药看自个儿的主子处处都好,倒是顾二爷不学无术,根本配不上主子。

  「这倒是,他是什么身分,岂容人家算计。」沐兰曦感觉舒服多了,得到人家帮助,难免欠下人情,她可不喜欢,而且她一点都不想跟他扯上关系。

  「还有,奴婢问了珍珠姊姊何时回京,她说老夫人病了,回京的日子只怕要延后。」芍药觉得很不安。

  「老夫人真的病了?」沐兰曦若有所思的皱起眉,按照既定行程,这两日该准备收拾行李了,可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她便教芍药去问老夫人身边的丫鬟。

  「对,奴婢刚刚去厨房时,见到陈嬷嬷亲自给老夫人煎药,便问了一句,陈嬷嬷说老夫人昨夜着了凉。」

  沐兰曦撇了撇嘴,「这也太巧了。」

  略微一顿,芍药迟疑的问:「老夫人没理由作假吧。」

  「老夫人不会拿生病这种事作假,可不表示人家不会拿老夫人的身子作假。」别怪她想像力太丰富,下个药,制造着凉的假象,这也不是不可能。

  「这也太乱来了!」

  「不过是我的猜测而已,但愿真的只是巧合。」沐兰曦不愿意相信人心如此恶毒,老夫人都六十了,身子可禁不起折腾。

  「对了,顾二爷请小厮带了一句话给姑娘——若有需要,他愿意相助。」芍药顿了一下,忍不住又道:「虽然我们如今处于被动,但是顾二爷这个人……」

  「我知道,我不会与虎谋皮。」

  芍药松了一口气,身为奴婢,她有责任传话,可是她并不认同,在她看来,这位顾二爷比隐藏在靖安侯府的魑魅魍魉还危险。

  顾晟颖在沐兰曦眼中真的是一只老虎,远远看着他高大威猛就好了,千万不要靠近,除非她不介意死得太难看,因此她主观认定,他们不会再有交集,可没想到会收到他约见的书信。

  看着书信,沐兰曦紧抿着双唇,眼神闪烁不定。这家伙什么意思?她不找他帮忙,他索性自个儿寻上门?不理他,若他真查出藏身平承侯府二公子身后的是谁,她岂不是错过了。可孤男寡女三更半夜在林子里见面,要是被人逮个正着,她的名声就真毁了,而且她还有一个疑惑……

  「芍药,这真的是顾二爷吗?」一早醒来见到几案上的书信,她觉得靖安侯府某人假冒顾二爷,半夜摸到窗边送信的可能性不大,不过凡事没有绝对。

  闻言,芍药可急了,「无论是不是顾二爷,姑娘都不能赴约。」

  「若他真的知道谁在算计我呢?」她真的很讨厌这种防不胜防的感觉。

  芍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顾二爷不缺人手,真要有心调查是谁指使平承侯府二公子放狼犬,倒也不是难事。

  「当然,还有可能是某人藉他的名义算计我,不过这也正是我的机会,说不定我可以反过来找出谁在算计我。」沐兰曦拍了拍芍药的肩膀,「妳别担心,我不会傻乎乎的跑去赴约。」

  芍药根本没办法放心,「姑娘……」

  「我会仔细布置。」

  芍药还是不同意,可落水醒来之后,主子越来越有主意,心意已定就不可能改变,她也只能补缺一下,尽可能让主子的计划周全一点。

  为了避人耳目,沐兰曦决定将芍药留下来,一来制造她没有出门的假象,二来她独自行动更方便,万一发现不对劲,她更容易撤退。

  因为受到父母内敛低调的影响,原身不是个喜欢张扬的人,甚至看起来不太起眼,事实上身手很好,而这些日子她也不断锻炼身子,盼能尽快熟悉原身的各种技能,想神不知鬼不觉溜出去见某人倒是不难。

  今夜月色半掩,视线足,但又称不上明亮,因此事情进行顺利,可听见顾二爷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她就知道不对劲了。

  「没想到妳会寻我帮忙,真是教我受宠若惊。」顾晟颖并没有期待今夜能见到她,因为很难相信她会放低姿态求助于他,他收到的信应该是有人藉她的名义伪造的,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来了,这个陷阱明显是针对他们两人,万一她上当怎么办?或者,真是她寻他帮忙呢?

  「我没有寻你帮忙,我来这儿是因为收到你的书信,你知道是谁唆使平承侯府二公子放狼犬制造混乱,害我扭伤脚。」

  顾晟颖夸张的剑眉一挑,「妳是说,我们遭人算计了?」

  闻言,沐兰曦忍不住想皱眉,怎么觉得他的口气有点幸灾乐祸?「遭人算计很得意吗?」

  「若没有价值,值得人家算计?这说起来不是好事吗?」

  唇角一抽,沐兰曦觉得他的想法太过狭隘了,「人家算计你,不见得是因为你有价值,也有可能是你碍了人家的眼。」

  「……」顾晟颖舌头打结了,还真是有道理呀。

  「我得走了,若是你有什么发现,盼能主动告知……」

  「有人。」顾晟颖拉起她的手,连着几个跳跃,他们转眼便隐身在一棵大树上,而此时沐兰曦也听见脚步声了,很轻,很小心翼翼,若是一般人肯定听不见。

  过了一会儿,一高一矮的两个黑衣人摸到他们刚刚站立的地方。

  「奇怪,我明明见到他们一前一后往这儿走过来。」

  「你确定是他们?没有看错?」

  「不会有错,除了他们,这个时候谁会跑来这儿?」

  「你若没看错,他们肯定来过这儿。」高个子黑衣人随即低头四处梭巡,彷佛在寻找什么,半晌,他就停住脚步,蹲下身子,盯着地上泥中的脚印,笑了,「虽然不能确定他们两人是否在这儿见面,不过沐家那一位应该来过。」

  「真的吗?」

  「你自个儿瞧瞧,这是女子的鞋印,脚印清晰,显然是刚刚留下来的。」

  矮个子黑衣人靠过去打量一番,果然如同伴所言,泥地上有好些脚印,不过最清楚的莫过于一枚女子脚印。

  「没错,她应该来过,可是人呢?」

  高个子黑衣人皱了皱眉头,道:「大概是去寻敬国公府那一位吧。」

  「那我们得赶紧将这事上报主子。」

  高个子黑衣人左右瞧了一眼,便点了点头,接着两人一前一后按着原路离开。

  顾晟颖带着沐兰曦往下一跃,轻轻落地。

  「我得赶紧回去。」沐兰曦慌忙的甩开顾晟颖,不过脚步还没踏出去,又被拉住了,她回头一瞪,「干啥?」

  「这会儿妳赶回去也来不及了。」

  沐兰曦脸色一变。对哦,人家已经早她一步回去堵她,她跟在后头正好让人逮个正着,可是不回去,人家直接杀进房间,她溜出来的事还是藏不住……这会儿她真的慌了,「怎么办?」

  「我知道捷径。」

  沐兰曦还想问清楚,顾晟颖已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压下她的脑袋瓜,紧接着往上一跳,吓得她差点失声尖叫,还好先前有过一次经验,她很快就冷静下来,反应过来他的捷径是怎么一回事。

  沐兰曦不知道自个儿如何落地的,只知道待她顺利爬窗入房之后,有一种历劫归来的感觉,在空中跳上跳下真的很吓人。

  刚刚缓了口气,她就听见一声高过一声的噪音,由远而近,于是连忙起身进入套间更衣,再慢条斯理的推开房门走出去。

  「这是干啥?」沐兰曦仔细看着那一张张瞠目结舌的面孔,不单三房的人来了,连老夫人的人也来了……好吧,她早该猜到,设计这出戏的人一开始就将所有的人都拖下水,当然会坚持到底。

  芍药明显松了口气,连忙走过来,很委屈的告状,「姑娘,她们说庄子进了贼,可是奴婢一直待在院子,并未见到有贼闯进来,她们不信,坚持搜房,奴婢怕扰了姑娘休息,不肯同意,她们便污蔑姑娘藏匿贼人,准备硬闯。」

  微微挑起眉,沐兰曦走到他们面前,「是谁说本姑娘藏匿贼人?」

  众人很有默契的将头转向最前面的丫鬟,芍药立马上前低声道:「这位是四姑娘的丫鬟春枝。」

  「妳说我藏匿贼人?」沐兰曦的眼神转为锐利,彷佛要将人看透了。

  「奴婢不敢,只是六姑娘房里一直没动静,难免担心六姑娘遭到贼人挟制,便想进来瞧瞧。」春枝眼神闪烁,看起来就是很心虚的样子。

  「难道我不能安安静静的在房里坐恭桶吗?」

  众人全傻了,哪家姑娘会大剌剌的说出这种话?

  「难道妳们都不会闹肚子吗?」她知道恭桶是夜里尿急用的,想要清空肚子里的垃圾还是得去茅厕,可是天色暗了,她就近将恭桶当茅厕使用也情有可原。

  众人完全不知道如何反应,六姑娘刷新了她们的认知。

  「妳们还要搜房吗?」沐兰曦侧过身子,示意她们可以进房搜查。

  「不必了,六姑娘没事就好。」

  「是是是,六姑娘没事,我们就先回去了。」

  沐兰曦看着她们一窝蜂转身跑开,还因此撞成一团,唇角一抽,一脸严肃的提高声音道:「我不过是闹肚子,又没真的拉屎,她们有必要跑得那么快吗?」

  「咳……姑娘……」芍药实在不知说什么才好,虽说姑娘「口不择言」是想转移众人注意力,但好歹注意一下形象嘛。

  「进去吧。」沐兰曦不难猜到芍药的心思,不过在她看来,身分不重要,手段是次要,目的最首要,她若随随便便由着她们「搜房捉贼」,以后她们就可以寻各种藉口任意踩她一脚。

  房顶上偷听的某人捂着嘴,忍着差点脱口而出的笑声,这丫头太有意思了,还好决定留下来确认她安然过关,要不就见不到这一幕了。

  回到自个儿的庄子,顾晟颖不再压抑的放声大笑,几次接触,他不难看出这丫头嘴巴有多厉害,不过可以将拉屎说得如此理直气壮,那绝对不是寻常人,自己对她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爷。」顺子从来没见过主子笑得如此奔放,真担心他笑到岔气,连忙转头看着不离主子左右的顾忠,用目光询问:主子怎么了?虽然他是贴身小厮,但是可以远远跟着主子飞天遁地的是顾忠这个侍卫,主子夜里干什么隐密的事,他可拿不到第一手资料。

  顾忠撇开头,他可没胆子出卖主子。

  顺子哼了一声,还是找话题转移主子的注意力,「爷,后日要进宫,我们明日是不是要回京了?」

  笑声立马止住,顾晟颖不悦的瞪着顺子,「爷不是告诉过你,出门在外,不必放在心上的事就不要惦记吗。」

  「主子可以忘,但是奴才忘了就要挨揍啊。」太后舍不得伤主子一根寒毛,他这个当奴才的当然只能代主子受罪了。

  「你皮厚,不怕揍。」

  顺子可怜兮兮的双手往后抱住屁股,「爷,奴才的皮再厚,也禁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摧残。」

  顾晟颖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滚一边去,别在这儿烦爷。」

  顺子达到目的了,乐得赶紧退到一旁。

  「顾忠,爷院子里面的管束是不是太过松散了?」为了符合纨裤子弟的形象,他不会隐藏行踪,方便别人打听,更能显示他的无能。再说了,必要时候有替身,他不怕别人打听,可是这趟青州之行让他不得不对此重新审视,若是阿猫阿狗都能打探到他的下落,这也太不像话了。

  怔愣了下,顾忠有些伤脑筋的道:「除非爷特别交代的事,爷的院子没有祕密,这不是爷的意思吗?」

  闻言,顾晟颖忍不住皱眉,「若是爷忘了交代呢?」

  「爷在意的事从来不会忘记。」

  「凡事都有意外,哪有人不犯糊涂?」

  「……」爷不是向来自诩精明,不犯糊涂,妖魔鬼怪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吗?

  「以后凡事长点心眼,爷不说,你也要问一句。」

  「是,只要爷不嫌小的啰唆。」

  顾晟颖阴森森的瞟了他一眼,难道他这个主子不能嫌弃他啰唆吗?

  顾忠脖子一缩,「小的记住了。」

  「你是爷的亲信,爷不必说出口,你就应该清楚爷想要什么——爷不怕别人打听,但并非可以由着别人摸得一清二楚,实实虚虚,虚虚实实,明白了吗?」

  顾忠细细一琢磨,点头道:「小的明白了,爷不是菜市场的白菜,可以由着别人挑挑拣拣,秤斤秤两。」

  顾晟颖的脸都绿了,原来他一直是菜市场的白菜。

  顾忠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尴尬的嘿嘿一笑,刚刚不小心将主子说成菜市场的白菜了,虽然他觉得很贴切。

  平日顾晟颖待在敬国公府的时间不多,院子就是乱成菜市场也没当一回事,这会儿被人家说成了白菜,能怪谁呢?

  「好啦好啦,给你一日,爷要知道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算计到爷头上。」除了皇上,没有人可以教他吃下哑巴亏。

  「是,爷还有其他吩咐吗?」

  顾晟颖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去干活了,顾忠连忙领命退下。

  一夜噩梦,沐兰娇一早醒来当然是顶着两个黑眼圈,深怕别人看出端倪,当然是房门也不敢踏出去,可是又很想知道情况,只能心焦的在房里走过来走过去,同时对身边的丫鬟发牢骚。

  「妳们为何不阻止我?」

  这趟青州之行,明面上每个主子只能带上一名丫鬟,可是靖安侯夫人掌中馈,想给女儿多安排几个丫鬟婆子侍候,随便安个名目就成了,就是三房也能藉丫鬟回家探亲之名,多带上几个侍候,只有沐兰曦这个刚回京不久的人才会守着规矩,不懂得变通。

  她们没有阻止姑娘是事实,但是谁敢祖止?姑娘是个很有主见的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容不得她们这些当丫鬟的反驳。

  「这事绝对查不到姑娘头上,姑娘莫要着急,自乱阵脚反而容易将自个儿曝露出来。」春枝只能努力安抚。

  「顾二爷再没出息,也出自敬国公府,若是有心查清楚此事,有何困难?」沐兰娇后悔了,出门时,娘因为掌靖安侯府中馈,不能一起来青州,便再三提醒她不要惹事,出了事,可没有人给她兜着。但一听见沐兰曦扭伤脚遇到顾二爷,她就忍不住生出一些想法,娘的嘱咐便抛到脑后了。

  「今日一早奴婢出去打探消息,见敬国公府庄子外停了一队马车,管事忙进忙出,盯着小厮搬运东西,看样子,顾二爷有可能要回京了。」

  「是吗?」

  「是的,顾二爷赶着回京,肯定没时间查探昨夜之事。」

  「妳真的确定他要回京?」

  「姑娘若是不放心,奴婢再去确认。」

  沐兰娇摆了摆手,示意春枝赶紧去确认。

  春枝一走出去,始终沉默的春芽立马凑近沐兰娇,低声道:「姑娘,奴婢以为顾二爷不至于纠缠昨晚那样的小事,反倒是另外一件事,奴婢觉得更重要——究竟是谁给姑娘出这样的主意?」

  沐兰娇怔住了。对哦,她怎么忘了这件事?

  「原本奴婢以为是春枝给姑娘出的主意,可是刚刚听姑娘所言,这应是姑娘自个儿的主意。」姑娘是冲动了点,但胜在听夫人的话,出门前,夫人再三叮咛,她不在身边,姑娘莫要自作聪明乱来。

  「我想想看……」沐兰娇仔细回想,听见顾二爷护送沐兰曦回庄子,她确实想抓住这个机会,可是娘不在身边,没人出主意,不知从何下手,便歇了这个念头,后来去花房,听见两个丫鬟在给沐兰烟出主意,然后……

  「姑娘想到了吗?」

  「我被沐兰烟算计了。」沐兰娇懊恼的拍一下脑袋瓜。沐兰烟最狡猾了,娘再三警告她,遇到沐兰烟,凡事多留个心眼,可她以为自个儿是无意间偷听到……

  「三姑娘一向诡计多端,姑娘怎么会上了她的当?」

  「我……」沐兰娇总不能承认自个儿太笨了,遇事没有先过一遍脑子,只能气呼呼的咬牙道:「沐兰烟真是太可恶了!」

  「事已至此,姑娘还是赶紧修书一封回京,将此事告诉夫人吧。」

  沐兰娇略一迟疑,「这事要告诉我娘吗?」

  「无论顾二爷是否追究此事,昨晚的事毕竟惊动了老夫人,待老夫人身子好了,很可能会追查庄子怎么会闹贼,万一老夫人查到姑娘头上,夫人还被蒙在鼓里,那就不好了。」主动认错,老夫人为了家和,往往会轻轻放下,可这事最好由夫人出面,姑娘管不住自个儿的嘴巴,一个不小心就说错话,好事也能办成坏事。

  「好吧。」沐兰娇心不甘情不愿的在炕上坐下,春芽随即搬来炕几,再送上文房四宝,添水磨墨,最后还双手握笔递给主子。

  沐兰娇嘟着嘴,抓过笔,蘸墨,落笔,不过,她可不敢打马虎眼,老老实实一一交代清楚。

  经过一夜的慌乱,沐兰曦以为自个儿会睡不好,没想到一觉到天亮,而且还日上三竿了。

  早午并成一餐,小米粥配上几个咸菜,再加上一笼汤包,沐兰曦吃了八分饱就放下碗筷,关心昨晚的事。昨晚送走了那群闹哄哄的仆婢,她立马回房倒头睡觉,根本没心思追究。

  「芍药,可有打听清楚昨晚闹什么?」

  「说是有人见到黑衣人翻墙进入庄子,一路跟到后院就不见踪影,只好每个院子搜索,没人敢说个不字,就怕贼人躲在暗处,唯独姑娘不配合。」芍药觉得很不服气,「从姑娘出门,奴婢就一直待在院子,根本没见到什么贼人。」

  沐兰曦好笑的斜睨她一眼,「妳还真的相信有贼人闯进来。」

  芍药怔愣了下,「见到贼人翻墙的是庄子上的粗使婆子。」

  「我相信确实有人翻墙,可这不代表一定就是贼人。」造假这种事最好是半真半假,免得三言两语就教人给拆穿了。

  芍药很快就反应过来,「有人刻意制造贼人闯入的假象?」

  「对,不来点真的,如何惊动大家。」

  略微一想,芍药就明白了,「所有人都拉进来了,我们就看不出是谁搞鬼。」

  「妳觉得会是谁呢?」

  芍药想了想道:「昨晚闹得最凶的是四姑娘的丫鬟,而且早上四姑娘的院子静悄悄的,感觉气氛不太好。」

  沐兰曦同意的点了点头,「乍看之下,她确实最为可疑,可是叫得最大声的不见得是真正的敌人,她也有可能遭人利用。」

  「即便遭人利用,她也绝对有鬼,否则不会闹得那么凶。」

  「这件事肯定有四姊姊的影子,可惜这只是我们的怀疑,无法成为指控她的证据。」她真的很讨厌这种抓不到方向的无力感,根据她的观察和推测,她的敌人应该离不开沐兰烟和沐兰娇,可是很奇怪,她就是有一种挥不去的疑虑,她们两个有本事导出这么一出又一出的戏吗?她总觉得其背后还藏着一个人。

  闻言,芍药郁闷的道:「难道我们只能坐着等人家算计吗?」

  「我无人可用,想查清敌人是谁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在这之前,我们确实只能等待。」

  「姑娘要不要将此事告诉老爷?老爷肯定能查清楚是谁在算计姑娘。」

  沐兰曦摇摇头,「爹又不能回京,我告诉他,不过是让他担心罢了。」

  「老爷不能回京,可以派人回京啊。」

  「我爹的人一回京,不就打草惊蛇了吗?」

  「老爷那么睿智机敏的人,不会大张旗鼓派人回来的。」

  「我爹离开靖安侯府十几年了,如今靖安侯府什么情况,可能还没我清楚呢,只怕他的人还没进门,对方就知道了。」

  芍药沮丧的双肩下垂,嘀咕道:「当初夫人要多派几个人跟着我们回京,若不是姑娘担心惹眼,坚持不要,我们如今也不会无人可用。」

  「妳别担心,我会想法子。」

  「姑娘能有什么法子?」

  沐兰曦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先是敲了敲脑袋瓜,接着摆了摆手,「妳也太心急了,我还没想,如何生出法子?去去去,别在这儿吵我。」

  芍药摸了摸鼻子,搬了一张小杌子坐在一旁,边做针线边等着姑娘想出好主意,不过,她实在不抱希望。

  顾晟颖的好色之名之所以满城皆知,是因为他每次上暗香楼都是招摇过市,进了暗香楼,见了美人儿,还人人有奖——摸一把,直到他进了鸨母的房间,再见到他出现于众人面前,往往已是隔日,甚至是数日之后,身上的衣服还是同一件。

  因此有一传言,暗香楼的鸨母隐娘是顾晟颖的相好,鸨母大了顾晟颖近十岁,便有了顾晟颖偏好年纪大的女人一说,莫怪京城待字闺中的贵女无一人入他眼。

  前一刻顾晟颖是人人眼中的色胚,可是房门一关,断开了众人视线,他瞬间如坠落寒潭的千年寒冰,而原本还恨不得黏在他身上的女人立马跳离一丈之远。

  事实上鸨母房间的床是一个密道入口,顾晟颖可以经由此密道来到一处院子——这处院子位于平民区,看起来很不起眼,居民大部分都是做工的,高头大马的壮汉进出这里毫不违和,而此处正是顾晟颖办公的地方,不过除非接到密信,他一个月来这儿不会超过三次,且时间不定。

  「你说什么?肃王不见了?」顾晟颖的脸都绿了,他三番两次在皇上面前保证肃王会安分守己,说白了,他就是看不上肃王,觉得肃王翻不起风浪,没想到肃王如此大胆,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萧启一脸愧疚的点头道:「每年入冬,肃王总会病上一段日子,几个月不见,我们也没放在心上,可是到了春日的赏花会,肃王不是没出席,就是避开众人独自赏花,我们就觉得不太对劲,后来派人潜入肃王府,又对肃王府的奴婢旁敲侧击,确定了肃王根本不在府中,随后暗查,怀疑肃王可能几个月前就出了幽州。」

  「我还真是小瞧他了,连着几年装病,可真有毅力。」顾晟颖若有所思的皱着眉,「肃王名下的庄子都找过了吗?」

  「找过了,并未发现他去过的痕迹。」

  「他亲信的庄子也找过了?」权贵为了隐藏手中的财富,难免有一些庄子田地会放到亲信名下,就连他也免不了,这其实还有一个好处,方便必要时藏匿。

  「全找过了,没有。」

  这样的结果在预料之中,顾晟颖轻抚着下巴,肃王偷偷离开封地——最能保证他安全的地方,必然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当然没道理跑去那种目标显着,又没有安全保障的所在,但无论肃王身在何处,最重要的是——

  「肃王为何要离开封地?」顾晟颖脱口便问。

  萧启摇了摇头,「这事我也想不明白,肃王不会不明白先皇的苦心,此时没什么比好好经营幽州更为重要。」

  「若他真能明白先皇的苦心那最好,就怕他不甘心,不过连他上哪儿都不知道,想查探他冒险离开幽州的目的就难了。」一个一出生就认定将来会继承大统的皇子,通常学不来安分守己。

  「事情过了好几个月,就是想查清楚他往南还是往西都不容易。」

  顾晟颖明白的点点头,不过还是问:「你认为肃王会在什么地方?」

  略一思忖,萧启说出自个儿的猜测,「肃王有没有可能回京?」

  顾晟颖微微挑起眉,「跑回我们的眼皮子底下?」

  「按理说,早在肃王离京时,京城的产业就全脱手了,肃王难以在京城得到庇护和援助,不太可能回京,但无论多重要的事,肃王不得不亲自走一趟,也不可能离开幽州好几个月,除非他被困住了。」

  「他在京城出入不便,干什么都不容易,难免要多耗上一些时日。」

  「对,我觉得他很可能潜回京城。」

  「人若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却没发现,那我岂不是成了笑话?」顾晟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皇上未继位之前,他这个暗卫头子行事多有顾忌,对京城的掌控难免有所疏漏,可如今皇上龙椅都坐稳了,他也以为京中大大小小的势力全摸透了,没想到并非如此。

  「肃王若真在京城,肯定有人帮忙掩护。」

  「没错,看样子,肃王在京中的势力只怕还没拔除干净。」

  「先皇还未继位之前培植的势力全部给了先太子,后来又经历先太子十几年的壮大,别说三四年,就是耗上一二十年也不见得能通通拔除。」

  闻言,顾晟颖不由得苦笑,「我太小瞧先太子留下来的势力了。」

  「肃王若真的在京城,想找出来恐怕不容易。」

  「确实不容易,可还是要找。」

  「从哪儿找起?先太子一党的官员都被皇上拔除了,肃王在京中也没有任何产业,至少明面上,我们很难找到与肃王有牵扯的人。」

  「我知道,但还是要试试,想想看,换成是你,在得不到庇护和援助下,你会如何避开众人耳目?」

  萧启想了想,搔了搔头,「这可难倒我了。」

  「不急,肃王既然有不得不潜入京城的目的,就不会一直龟缩不动,你暂时先加强客栈、酒楼、茶馆这些地方的暗查。另外,京城之外的地方也不能松懈,一样继续查探。」顾晟颖仍希望是他们猜错了,肃王没那个胆子潜入京城。

  「我知道了,皇上那儿……」

  「我会写封密信送进宫。」顾晟颖随即磨墨,可是执笔蘸墨后,顿了一下,又放下来,百般不愿的道:「这么大的事,我还是亲自进宫一趟。」

  见状,萧启好心安慰道:「得知肃王的事,皇上肯定无心关心你的亲事。」

  顾晟颖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没了皇上,还有太后。」

  萧启闭上嘴巴,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怜悯。

  顾晟颖好想揍人,「滚滚滚!」

  萧启很识相的赶紧走人,要不,等某人一脚踹过来,他真的会滚出去。

  按理,顾晟颖会在这儿待到天亮才走,不过今日没心情演戏,肃王的事可是大事,于是赶紧收拾一下,经由原路离开了。

  第三章 第一霸提出合作

  终于回到京城,沐兰曦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虽然第六感告诉她,算计不会就此结束,可靖安侯府给她的安全感更胜于青州的庄子,至少身边不是只有一个丫鬟可用,遇到事情,她更方便布置应对。 

  但回来不过一两日,生活作息都还没完全调整过来,她就见到榻几上无声无息多了一封书信,吓得花容失色。

  「芍药!」沐兰曦全身起了鸡皮疙瘩,这太可怕了!

  半晌,芍药快步走进来,「姑娘,怎么了?」

  沐兰曦指着榻几上的书信,「这是哪来的?」

  芍药见了一怔,「这儿怎么有一封信呢?」

  「昨日谁睡在外间?」

  「昨日月季值夜,刚刚回房休息,她若收了信放在儿必会告知,不可能不管不顾的丢在那儿,万一有要紧的事,弄丢了那可怎么办。」

  沐兰曦点点头。没错,这肯定是外人偷偷放在这儿,正如她第一眼的直觉,当下的反应就是害怕,此人可以不惊动任何人将信放在这里,是不是能够无声无息杀了她?总之,这会儿她全身都不自在。

  「姑娘,还是先看信吧。」

  回过神来,沐兰曦连忙拿起书信,撕开,取出信纸,一看,脸都绿了。

  「姑娘,怎么了?」

  沐兰曦直接将信塞给芍药,「妳自个儿看,就是不知道真的还假的。」

  芍药看了一遍又一遍,迟疑的道:「应该是真的吧。」

  「怎么说?」

  「相同的手法再用一次很难取信于人,而且也不可能约在书铺这种地方,墨香书阁可以说是京城数一数二的书铺,因为提供穷书生抄书挣钱,深受学子喜爱。」

  略一思忖,沐兰曦同意芍药的第二种说法,书铺不是幽会的好去处,有心算计她也不该挑在这种地方。再说了,只是约她明日在书铺相见,并未指定时间,这表示他会一直待在那儿,或者他在那儿有眼线,说不定墨香书阁就是他的。

  虽然她不想跟这个男人扯上关系,但觉得他不会做无意义的事,再三琢磨,想了又想,她还是决定去赴约。

  出门并非难事,她只要事先取得祖母同意,知会门房,门房就会安排马车。

  她去书铺买书,祖母不会反对,出门自然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墨香书阁有两层楼,二楼可以称为贵宾区,名家字帖书画或买或卖皆在此进行交易,因此出入二楼的大部分是高门大户。

  沐兰曦进了墨香书阁,夥计立马上前招呼。

  「沐六姑娘,妳要的字帖已经送来了,请随小的上楼。」

  沐兰曦微微挑起眉,不发一语的跟着夥计上楼,进了最里间的厢房。

  沐兰曦一走进去,就见顾晟颖坐在窗边的圈椅上看书,显然在此恭候多时。

  「坐。」顾晟颖慢条斯理的放下书,指着另外一张圈椅,接着转头看了她身后的芍药一眼,「妳的丫鬟要不要先去隔壁包厢喝茶吃点心?」

  「不必,芍药可以信任,你有话直说。」

  既然如此,顾晟颖也不计较这儿多了一个人,直接了当的道:「我们两个合作吧。」

  「合作?」

  「难道不想知道谁算计妳吗?」

  迟疑了下,沐兰曦爽快的承认道:「我当然想知道。」

  「妳想知道,但是无人帮妳调查,不过,这对我来说却是一件小事。」

  沐兰曦很想不承认,但事实就是事实,他都找上门了,想必将她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说不定她院子谁是谁的眼线,全在他的掌握之中,她装模作样死撑着有什么意思呢?她不想继续处于被动,由着人家出手对付她,即便眼前这一位在她眼中是个危险分子,但相比藏在靖安侯府的妖魔鬼怪,人家好歹摆在明面上。

  「第一个问题,你为何想跟我合作?」不能不面对现实,她确实需要外援,一回京城,绿婧就告诉她,她们院子的人被人家当成了瘟疫,远远见了能闪就闪,打探消息当然更不容易,这事可以解读成——对手不再认为她不具威胁,他们对她起了防备心,索性封锁她查探消息的管道。原本她还不信邪,决定自个儿亲自出马,没想到人家闪得更快。

  「因为我想知道谁不知死活,他们可以算计妳,但是不应算计我,我是谁?」顾晟颖的目光闪过阴狠,「我可是京城第一霸!」

  原来帮她只是附带,沐兰曦稍稍松了一口气,这样很好。

  「第二个问题,我拿什么跟你合作?」

  「这个嘛……」顾晟颖歪着头想了半晌,摇了摇头,「我暂时还想不到,妳不如先欠着吧。」

  为何有一种他正挖坑等她跳进去的感觉?而且,她可不喜欢欠人家的感觉,「万一你想要的我给不起呢?」

  「我像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吗?」

  沐兰曦冷笑的唇角一抽,「你不是京城第一霸吗?」

  「……京城第一霸也是讲道理的啊。」这话教他有点汗颜,为了符合「恶霸」的形象,他可从来不讲道理,就是在皇上面前也不例外。

  「你确定不会利用机会算计我?」

  顾晟颖挑衅的扬起眉,「妳有什么值得我算计?」

  「……既然我没什么值得你算计,又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来跟你合作?」沐兰曦忍不住咬牙,虽然她看自个儿也是如此,但有必要这么坦白吗?

  「所以,我刚刚不是说了,暂时欠着,待哪日妳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我再来向妳讨要,妳放心,我绝对不会为难妳。」

  他们可以白纸黑字写下来吗?这个念头沐兰曦只在脑子里转一圈,不敢真的开口要求,严格说起来,是她有求于他,万一他觉得她的要求太过分了,头一甩走人,她想再找到他这样的帮手太难了,可是万不得已,她不想求助于人,至少在自个儿搞清楚状况之前。

  「我会好好考虑。」

  这样的结果在顾晟颖的预料中,他点头道:「这是应该的,不过,期待我们能够成为合作夥伴。」

  沐兰曦笑而不语,若是可以,她可不想跟他扯上关系,他的名声真的令人太感冒了,聪明人绝不会容许自个儿有机会沾上他。

  一张荷花图坏了再来一张,沐兰烟已经撕毁一箩筐的荷花图,最后终究失去耐性的扔下笔,转头看着大丫鬟芳晴问:「六妹妹这几日可有什么动静?」

  「虽然老夫人说不必过去请安,六姑娘还是固定辰时上老夫人那儿,除此之外,六姑娘就待在芳霏院,哪儿也没去。」顿了一下,芳晴接着道:「不过,六姑娘身边的几个丫鬟变得特别活泼,老是四处走动。」

  「打探消息?」

  「她们看起来像是在熟悉环境,并未尝试找人攀谈。」

  沐兰烟微蹙着眉,「这是什么意思?回来好几个月了,她们不至于还不熟悉靖安侯府吧。」

  「除了绿婧,芳霏院的人向来喜静不喜动,只怕真的不熟悉侯府环境。」

  「也是,不过一群土包子,见了靖安侯府的富贵,自觉惭愧,怎么好意思四处走动?」沐兰曦回京前,沐兰烟对她有过想像,长年待在贫瘠的西北,肯定养成畏畏缩缩的小家子气,没想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她是沉默不爱说话,但举手投足沉稳大气,那张脸更是教人又嫉又妒,而最令人生气的是,云霄哥哥竟然瞧上她,还好怀恩侯夫人反对,要不,沐兰娇丢脸,她自个儿也面上无光。

  「就是啊,若不跟我们站在一起,人家一定当她们是乡下来的野丫头,六姑娘更是不像话,衣着打扮连我们这些丫鬟都不如。」芳晴很清楚自家姑娘爱听什么,逮住机会贬低六姑娘就对了。

  沐兰烟欢喜的笑了,「乌鸦就是乌鸦,进了凤凰窝也成不了凤凰。」

  「谁是乌鸦?」沐三夫人姜氏一脸阴沉的走进来。

  主仆两人同时吓了一跳,沐兰烟还差一点从榻上摔下来,芳晴连忙上前扶住主子,她们很有默契的一起退到一旁,方便姜氏在软榻坐下。

  姜氏冷冷看了芳晴一眼,「娘告诉过妳,侯府的姑娘再不好,那也是主子,由不得奴才说三道四。」

  「女儿知错了。」沐兰烟轻轻推了一下自个儿丫鬟,示意她去沏茶,芳晴彷佛获救的赶紧行礼告退。

  「与妳无关的闲言闲语,妳可以当成笑话,过了耳朵就算了,莫要掺和进去,小心隔墙有耳,坏了妳自个儿的名声。」姜氏努力将女儿往才女栽培,可不容许她的名声有一丝瑕疵。靖安侯府的中馈在大房手上,三房有不少大房的眼线,女儿的一言一行可以说是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

  咬着下唇,沐兰烟软绵绵的道:「女儿心烦,不自觉就多说了几句。」

  姜氏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娘跟妳说过,遇事一定要沉得住气,对手还未采取行动,妳就慌了乱了,这是怕对手算帐少妳一份吗?」

  沐兰烟觉得好委屈,「刚刚回来的时候,明明是个闷葫芦,遇到沐兰娇刁难,也只知道忍耐退让,哪知道跌落荷花池醒来之后,竟变了一个人。」

  姜氏摇了摇头,「刚刚回来,还摸不清楚靖安侯府的情况,她能够不忍耐退让吗?如今不同了,从鬼门关走了一趟,老夫人因此给芳霏院换了几个婆子,还允许芳霏院设小厨房,她再忍气吞声由着人家欺负,丢得是他们四房的脸。」

  「这倒是,可是……」沐兰烟想到沐兰曦清冷深沉的目光,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虽然一样不喜欢言语,但透着一股锐利。

  姜氏伸手将沐兰烟拉到身旁坐下,「妳在担心什么?」

  顿了一下,沐兰烟小小声的道:「青州的事……」

  「青州的事是那个蠢丫头所为,与妳一点关系也没有。」

  「四妹妹肯定察觉到自个儿被算计了。」

  「那又如何?她自个儿蠢,怪得了谁?」姜氏根本看不起长房,若没有爵位,长房什么都不是。

  「若是她跑去跟六妹妹告状呢?」

  姜氏忍俊不禁的笑了,右手食指在沐兰烟额头戳了一下,「妳傻了吗?她怎么可能不打自招?她在青州干了什么蠢事,秦氏肯定知道了,她不会跟她的女儿一样蠢,势必知道如今最好什么都不要做,免得曝露更多。」

  闻言,沐兰烟微微松了口气,「我真怕沐兰娇豁出去,将我扯出来。」

  「沐兰曦就是知道了,首先要对付的人也是沐兰娇,毕竟真正动手算计她的人可是对方。」姜氏忍不住又伸手戳她的额头,「去青州之前,我就提醒过妳,看着就好,沐兰娇没有秦氏盯着,绝对不会安分。」

  「她脑子笨,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所以妳就帮她想吗?」

  「……我帮她想,那也要她愿意付诸行动啊。」

  「若不是她蠢,能够由着妳算计吗?」叹了口气,姜氏真不知道女儿为何如此执拗,「娘不是说过了,怀恩侯夫人看不上六丫头,妳四叔是武将,对妳陈家表哥的仕途毫无帮助,六丫头不会成为妳的威胁,妳又何必盯着她?」

  沐兰烟紧抿着嘴,沐兰曦不会成为自己的威胁,但云霄哥哥的目光老追着沐兰曦,她就不服气,咽不下这口气。

  「以后安分一点,比起我们三房,长房更不乐意沐兰曦嫁进怀恩侯府。」姜氏不怀好意的唇角一勾,「六丫头若是想查青州的事,我们就帮她一把,不过……就不知道发现算计她的是沐兰娇,她有没有胆子跟长房闹了。」

  沐兰烟撇了撇嘴,「四房只有她一个,她应该没那个胆子吧。」

  姜氏一脸「妳终于长脑子」了,「既然知道她一个人,妳还怕她?」

  「……我不是怕她。」沐兰烟当然不承认那股莫名的惧意。

  「她不过是西北回来的野丫头,与妳这个赫赫有名的才女无法相提并论,妳根本不必在意她。」

  「女儿明白了。」

  姜氏拍了拍她的手,保证道:「妳没得到,其他人也别想得到。」

  沐兰烟点了点头,不过心里头却想着,她想得到的,就一定要得到!

  虽然顾晟颖明面上只是没有实权的明威将军,不在军中或朝中任职,可是身为皇上的小舅舅,他没事想进宫陪皇上下棋,也是很正常的事,因此他明明进宫向皇上禀报大事,人人也只当他进宫打混。

  「皇上,微臣今日又进宫陪您……吓……太后,您怎么在这儿?」顾晟颖吓得连连后退,直到门边,显然准备逮着机会转身夺门而出。

  皇帝见了忍不住双手捂眼睛,真不敢看小舅舅这副没出息的样子。

  「哀家不能来吗?」太后脸都绿了,这小子是存心的!

  「太后问错人了,这不是弟弟的地盘。」

  「你也知道自个儿无权作主,那就别废话。」

  顾晟颖缩了下脖子,恨不得伸手捂耳朵,明明是大夏最尊贵的女人,怎么吼人跟个粗鲁的村妇似的?

  「太后知道,弟弟就是嘴贱,皇上不会计较的。」

  太后一脸的惊讶,「你还知道自个儿嘴贱啊!」

  大姊,妳就不能有当太后的自觉吗?顾晟颖极其谦卑的道:「弟弟不敢忘记太后自幼的教导——人贵在自知,我对自个儿大大小小的毛病当然一清二楚。」

  「既然知道自个儿的毛病,怎么不改呢?」

  「弟弟想改啊,但是难呀。」顾晟颖悄悄看了皇上一眼。皇上,微臣为您劳心劳力,您就不能出个声音帮一把吗?

  皇帝连忙转开头,虽然贵为一国之主,但是他也有长幼有序的观念,一个晚辈怎么能卷入两个长辈之间的战争呢?

  「这种事靠自个儿不行,得要有人帮忙。」不过一转眼,太后从泼妇变成了慈母,「只要你身边有个女人,成日在你耳边唠叨,还怕你改不了吗?」

  「……」他就知道。

  「这些是哀家为你千挑万选的姑娘,各个美若天仙,保证你看得两眼发直。」太后拍了拍榻几上的「选秀名册」,招了招手道:「还不赶紧过来瞧瞧。」

  顾晟颖唇角一抽,识相的走过去,不过,他可没有翻开名册看画像的意思。

  「画像只能看容貌,又不能看人品,有什么意义?」他相信太后挑选的姑娘会教人两眼发直,不过是吓得两眼发直。

  脸色转为阴沉,太后阴恻恻的道:「暗香楼的姑娘人品好吗?」

  「……」他好冤啊。

  「怎么不说了?」

  「弟弟又不娶暗香楼的姑娘,人品不好也与我无关。」

  「你倒是分得很清楚嘛。」

  「当然,娶妻娶贤,容貌是次要。」

  太后忍不住抠手指,考虑着要不要扑过去掐某人的脖子。

  某人则很自觉的退后一步,他从小就深深领悟到大姊根本是个女汉子,她的拳头与容貌并驾齐驱。

  皇帝实在看不下去了,决定还是跳出来说句话,「母后,选秀都要好几个月,小舅舅的一辈子更是不能马虎。」

  顾晟颖立马点头附和。

  顿了一下,太后非常大度的退了一步,「好吧,哀家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无论如何,你必须从里头挑出一个。」

  「弟弟保证尽最大努力。」顾晟颖唱作俱佳的举起右手。

  太后站起身,走上前,将他的右手拉下来,「你的保证跟放屁一样。」

  「……」大姊,身为大夏最尊贵的女人难道不能有点口德吗?

  「记住,一个月,哀家等着给你赐婚。还有,最近少去那种不正经的地方。」太后拍了拍顾晟颖的脑袋瓜,笑盈盈的越过他走了出去。

  皇帝充满同情的看着顾晟颖,目光一路往下,「小舅舅都二十二了,别说纳妾,连个通房都没有,母后能不担心小舅舅那儿有问题吗?」

  顾晟颖可没心情探讨这个问题,指着名册问:「皇上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母后突然拿了一份选秀名册来御书房,朕也吓一跳,还以为要选秀了,可是母后不提,朕也不好揪着问个不停,不过朕听说昨日国公夫人进宫见过母后。」言下之意,这份名册上的姑娘应该来自敬国公夫人。

  可怜的敬国公夫人,平日想见宝贝么儿一面都不容易,更别说逼着他成亲,除了找太后出手,还能如何?

  顾晟颖很哀怨的瞥了皇上一眼,「微臣老是跑青楼,哪个好姑娘愿意下嫁?」

  皇帝觉得好无辜,「朕可没教小舅舅当纨裤子弟当得如此认真。」

  当皇上的就喜欢说风凉话!顾晟颖恨恨的咬着牙。

  「再说,只要你看上了,就是郡主,朕也保证你如愿娶到佳人。」皇帝不但有说风凉话的本钱,更有理直气壮的本钱。

  顾晟颖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微臣成亲若要靠皇上,那岂不成了笑话。」

  皇帝很不服气,「朕从来不给人赐婚,你若能得朕赐婚,这是无上光荣。」

  「那是他们不愁娶不愁嫁,而微臣呢,还得靠太后大姊弄来‘选妻名册’。」顾晟颖真想将榻几上的名册丢进薰香炉,看起来实在太碍眼了。

  闻言,皇帝不由得生出愧疚感,「三年了,你不必为了朕再为难自个儿了。」

  「不急,总要先找到那一位。」

  皇帝微皱着眉,「还是没有消息吗?」

  摇了摇头,顾晟颖很无奈的道:「京城太大了,又不能大肆搜索,想找到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其他的地方也没有消息?」

  「没有。不过,微臣会教他们继续盯着的。」

  皇帝不认为肃王能够翻出什么风浪,毕竟他继位是名正言顺,便摆了摆手将此事搁下,转而指着榻几上的名册,「小舅舅可要仔细看,母后这次是来真的,小舅舅可别想蒙混过去。」

  顾晟颖生气的拿起名册,然后转身走人,「微臣告退了。」

  「小舅舅不陪朕下棋了吗?」

  顾晟颖连回答都嫌浪费口舌。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这会儿心情糟透了,他哪有耐心应付一个棋品很差的人啊。

  回到敬国公府,顾晟颖很想将选妻名册扔进字纸篓,可最后还是忍住了,只随手丢在一旁,接着便教顺子磨墨,他要练字静心。

  「这是什么?」

  赵靖的声音突然响起,顾晟颖吓了一跳,手上的笔差一点甩了出去,不由得懊恼的抬起头,正好见到赵靖的手伸向那本名册,他连忙伸手打掉,「不要乱碰。」

  赵靖的好奇心更旺盛了,恨不得能够看穿名册,「什么东西如此宝贝?」

  「与你无关的东西。」

  赵靖送上一个白眼,这不是废话吗?不过,他还是很想看啊。

  「你是我小舅舅,只要与你有关,即便与我无关,我还是应当关心。」赵靖真想为自个儿的反应叫一声好,明明是想满足好奇心,却可以说得如此理直气壮,这是不是很了不起?

  顾晟颖闻言冷笑,「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毒药包了糖衣还是毒药。」

  「没错,但至少可以笑嘻嘻、甜蜜蜜的迎接死亡。」

  顾晟颖没好气的瞥他一眼,「死了就死了,哭着还是笑着有何差别?」

  「……」小舅舅真是太无趣了!

  顾晟颖拍了拍名册,「想看吗?」

  赵靖忍不住送上一个白眼,难道不能不说废话吗?

  「你拿恩情来换。」

  「什么?」赵靖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不要啊,那就收起你的好奇心。」

  赵靖忍不住咬牙切齿,「你也太小气了。」

  顾晟颖很认同的点点头,「你又不是第一日认识我,难道不知道我这个人从来不吃亏吗?」

  「……好,你行。」赵靖的声音几乎从牙缝中挤出来。

  顾晟颖回以一笑,「过奖了。」

  赵靖转开头,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牵着鼻子走!可是小舅舅的态度太奇怪了,不看,今夜躺在床上肯定睡不着……何止今夜,只怕接下来只要想到这件事,他就会睡不着,除非他的好奇心得到满足。

  顾晟颖懒得理他,才准备将名册收起来,赵靖就扑上去抢了下来。

  「我同意了,买卖成交,不过我们先说好,竹杠可不能敲得太狠了,万一承担不起,我不得不耍赖,这可不是我的错。」

  「我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吗?」

  你是啊,你最会耍无赖了。赵靖只敢张着嘴巴,不敢发出声音。

  顾晟颖摆了摆手,不想再跟他纠缠,「看吧。」

  赵靖抱着名册转到窗边的软榻,寻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坐好,名册放在拱起的双膝上,可翻开第一页他就傻了,这不是皇上的选妃名册吗?

  「看我干啥?」顾晟颖好不容易静下心来,重新拾笔练字,可某人不时斜眼看他,他很难视而不见。

  「你帮皇上选妃?」

  顾晟颖唇角一抽,「这是皇后的差事。」

  怔愣了下,赵靖终于反应过来了,「母后要帮小舅舅选妃……不是,选妻?」

  顾晟颖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太后是在堵我的嘴,什么都写得明明白白,还有画得清清楚楚,我就不好再啰唆挑剔。」

  赵靖不由得叹了声气,「母后对小舅舅可真是用心良苦。」

  「你再废话,这份名册就别看了。」

  「我看我看。」赵靖赶紧低头继续翻阅,可是没一会儿,他又惊呼出声,接着转头看了看顾晟颖,又回过头盯着手上的名册。

  「你又怎么了?」顾晟颖好想直接拿笔砸人。

  「这个……缘分真是太奇妙了!」赵靖忍不住拍手道。

  「你能不能少说废话?」

  「食铁兽。」没有废话,简洁有力。

  「……嗄?」顾晟颖的脑子空白一瞬,这三个字教他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可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因何而来。

  赵靖索性作势一拳挥过去,这下子他应该找回记忆了吧。

  停顿片刻,顾晟颖扔下手上的笔,快步走过去,夺过赵靖手中的名册,果然见到沐兰曦的画像,瞬间,从宫中带回来的阴沉一扫而空。

  赵靖若有所思的挑起眉,「你不会真的看上这丫头了吧。」

  顾晟颖将名册塞回赵靖手上,「不要胡说八道。」

  赵靖嘿嘿笑得挤眉弄眼,若是不在意,小舅舅根本不会管他是不是胡说八道。

  「你还看吗?」顾晟颖作势要拿走名册,赵靖连忙抱在胸前。

  「看,能够教母后看上的姑娘肯定各个如花似玉。」

  冷哼一声,顾晟颖走回书案后面,重新执笔,「你确定这是太后的意思?」

  「要不呢?」

  「这是敬国公府的表态。」皇上继位之后,敬国公府成了京城第一权贵,短期之内,这倒无妨,但长期来说,并非好事,父亲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在选择姻亲上更为谨慎,对方必须是皇上的亲信,还要低调不显眼,沐湛云合乎标准,他的女儿自然进入这份选妻名册。

  略一思忖,赵靖便明白了,不由得生出感慨,「真是太无趣了。」

  「你想要守住权势,岂能不付上代价。」顾晟颖不再言语,低头练字,可是心里却惦记起那份选妻名册,脑子里有个念头悄悄成形……老天爷送给他这样的好机会,若他不善加利用,岂不是太可惜了?

  赵靖却无心看这份名册了,意兴阑珊的转头望向窗外。

  这座建在池塘上的书房拥有敬国公府最美的景色——红白莲花开共塘,彩蝶悠游在其间——可惜,主人从来不懂得欣赏这份恬静之美。

  自从认清楚想查明真相会遭遇多大阻碍,沐兰曦不得不识相的收敛一举一动,在这同时,她也稍稍做了调整,不只是绿婧,她和身边每个人都要当侦探,无须刻意,只要随着自个儿的第六感行动,每三日汇报所见所闻,众人集思广益从其中挖掘出可用的讯息。

  走出芳霏院,沐兰曦就意识到一件事——靖安侯府对她来说太陌生了,遇见十个人,往往只能说出一个出自哪个院子,换言之,只有一成,而身边侍候的人好一点,不过也只达三四成。

  对此,她深深自我反省,低调不代表当个瞎子,连府里的人都认不清,还想查什么真相,因此,她不仅走出芳霏院,她还要走进其他院子,而第一个造访的就是长房的明华院。

  「……妳、妳怎么在这儿?」出了闺房见到迎面而来的沐兰曦,沐兰娇吓得差一点跌坐在地。

  「四姊姊干啥吓得好像见到鬼?难道我来这儿找妳唠嗑几句不行吗?」沐兰曦似笑非笑的唇角一勾。这位姊姊真不适合干坏事,她还寻不到证据指控,她就找机会强调自个儿是嫌疑犯。

  「不是,只是太意外了。」沐兰娇抓紧丫鬟的手,努力稳住自己。

  「也是,我没来过明华院,四姊姊见到我当然意外。」明华院同芳霏院一样,其实是好几个院子组合而成,不过并未单独命名,只是分了主院、东院和西院,格局都一样,大小有差别。长房贵为侯府的继承人,明华院自然比其他的院子大上两三倍,而四房因为长年不在京城,芳霏院甚至比庶出二房的怡和院还小。

  「妳怎么来了?」沐兰娇暗暗叮嘱自个儿不要紧张,但是太难了。

  「我刚刚不是说了,找四姊姊唠嗑吗?」沐兰曦真想摇头叹气,经过这些日子接触,她不难看出对方不但不聪明,还喜欢自作聪明,这样的人最容易遭人利用。

  「我跟妳有什么好唠嗑?」沐兰娇不自觉的就将心里话脱口而出。比起沐兰烟,她更讨厌沐兰曦,明明是从西北那种穷酸的地方回来,为何生得比她还娇嫩白皙?她们两个站起一起,沐兰曦更像是京城娇养长大的闺阁千金。

  「我又没惹到四姊姊,为何妳如此讨厌我?」沐兰曦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我哪有讨厌妳?只是我从小长在锦绣繁华的京城,而妳一直待在荒凉落后的西北,我们应该没什么可以聊的。」沐兰娇有些心虚,尽管在她看来这是事实,不过,沐兰曦确实怎么看怎么讨厌。

  「四姊姊说错了,我并非一直待在西北,而西北也没有妳想像的荒凉落后。」虽然知道井底之蛙的视野太小,不明白世界有多大,可是,她真的很想翻白眼,出自侯府的嫡千金竟然缺乏见识,这说明什么?靖安侯府的教育太失败了。

  「妳是在京城待过几年,可想必早就忘光了。」沐兰娇有一种节节败退的感觉。

  「这是妳的想像,但事实终究不是想像,四姊姊不是知书达礼,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沐兰娇被堵得哑口无言。

  沐兰曦轻轻叹了声气,「既然四姊姊不欢迎我,我就不打扰妳了。」

  「……」沐兰娇觉得自个儿应该试着说点什么,好洗刷沐兰曦安在她身上的罪名,可是脑子一片空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沐兰曦转身离开。

  沐兰曦心情愉悦的唇角微扬,经过今日的交锋,沐兰娇对她应该有所忌惮,往后再不敢随意出手算计她。

  出了明华院,沐兰曦低声问:「芍药,刚刚出现在院子的人可都记住了?」

  「奴婢全记住了。」

  「后面那条尾巴还在吗?」离开芳霏院时,她就发现有人尾随在后,后来芍药也有所警觉,她们决定按兵不动,看看此人究竟要做什么,不久之后她们便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此人会不小心制造出声音,显然希望她们察觉到她在跟踪。这是为何?发现有人跟踪,当然要查清楚对方是谁的人,找到这位主子,就知道是谁在盯她——这应该就是目的了。

  「还在,她一直没有离开。」

  「她跟了那么久,我们若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实在说不过去,这会儿妳往回走绕到她后方,看看她接下来做什么。」

  芍药点头应是,随即转身往回走,好像是要走回明华院,事实上是绕到尾随者的后方,再适时的发出声响,让对方察觉到她。果然,那人不再跟着沐兰曦,而是转往另一个方向,芍药一路跟着去了内院的门房,再随便找个人打听一下,便知道对方的底细。

  「守二门的婆子?」

  「对,唐婆子是从庄子上挑进府的婆子,一开始只是明华院的粗使婆子,后来走了明华院管事李嬷嬷的关系,转到门房,负责守二门。」

  沐兰曦微微挑起眉,「这岂不是长房的人?」

  「看样子是长房的人。」

  「是吗?就不知道她背后是不是另有主子。」

  「姑娘怀疑——」

  沐兰曦举手打断她,「不必急着下定论,妳让绿婧暗中查探,妳们也要多长点心眼,仔细观察,总能看到马脚。」

  「奴婢知道了。」

  沐兰曦回到榻上坐下,将这些日子看见的事一一整理写下。

  虽然来了两个多月,沐兰曦还是不习惯早睡这件事,她是一只夜猫子,特别喜欢夜深人静的时候看书,两只脚翘得高高的,说有多舒服就有多舒服,一旦看书累了,就起来做运动,深蹲、扭腰、摆臀,姿势再丑也无妨,反正自个儿怎么高兴怎么来。可是如今,别说看书,点了灯都还觉得视线不良,不睡觉能干啥?

  她真的很想当个合群的人,可是八九点上床睡觉,十一二点就醒过来,然后再强迫自个儿入睡,却只能半梦半醒到天亮,既然如此,她索性维持原来的习惯,十二点再爬上床,不过看书这种费眼睛的事可是不敢了,练字或作画倒是还成。

  原身擅书画,尤其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总令人眼睛一亮,不过她个人更偏爱草书,对草书颇有心得,但她不敢表现得太过反常,所以原身的簪花小楷还是要捡起来练习,以免她落笔习惯性用草书。

  铺好纸,磨好墨,沐兰曦正准备执笔蘸墨,就听见外面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

  微蹙着眉,沐兰曦只能放下笔,下榻,套上鞋子,绕过屏风,穿过侧间到了堂屋,正好迎上从外面走进来的芍药,「怎么了?」

  「听说有贼人闯进来。」

  「贼人?」沐兰曦唇角一抽,这一招不是用过了吗?

  芍药显然知道主子在想什么,「应该是真的有贼人闯入,听说府里的侍卫一路追到隔壁的怡和院。」

  看样子,还真有那么一回事,可是怡和院……沐兰曦内心暗忖,怎么有一种想撇清关系却撇不掉的感觉?

  「姑娘是不是觉得哪儿不妥?」

  「如今天下大治,靖安侯府这样的权贵不可能遭贼。」

  「会不会是有人误闯?」

  顿了一下,沐兰曦认同的点点头,可是感觉更不妙了,城东可谓权贵区,治安最好了,再不长眼睛的人也不敢误闯这儿。

  「找到人了吗?」

  「不清楚,需要奴婢去打听吗?」

  「不必,与我们无关,还是别送上门给人添话柄,妳交代下去,没事少往隔壁凑热闹。」虽说耳听八方搞清楚状况很重要,可是想明哲保身,就必须少管闲事。

  芍药应声退出房间。

  沐兰曦下意识的走过去将房门关上,再转身从侧间回到内室,见到某人大摇大摆的坐在榻上,还慵懒的翘着二郎腿时,吓得她立马捂住嘴,免得失声尖叫。

  「妳很高兴见到我,我都知道,但妳不必如此激动。」顾晟颖很喜欢自个儿制造出来的惊吓,保证某人不会对他视而不见。

  半晌,沐兰曦放下手,冷冷的瞪着顾晟颖,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没想到顾二爷有当贼的嗜好。」

  「芳霏院太偏僻了,一不小心就跑错地方。」顾晟颖真的很无奈,明明打听好了,没想到这个方向有两个院子,其中一个甚至让人忽略,而这正是芳霏院。

  沐兰曦唇角一抽,难道这是她的错吗?「请问顾二爷不惜当贼有何指教?」

  顾晟颖终于坐直身子,两眼闪闪发亮的看着她,「妳究竟得罪谁了?」

  「什么意思?」

  「妳上了我的选妻名册。」顾晟颖笑得很幸灾乐祸。

  「……」沐兰曦觉得脑子打结了。

  「不明白吗?简而言之,只要我大手一挥,指了妳,太后就会赐婚。」顾晟颖唱作俱佳的举起右手朝她的方向画了一个圈。

  深呼吸,沐兰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能否请你再说清楚一点。」

  「太后为了让我成亲,给我弄了一份选妻名册,而妳就在上头。」

  闻言,沐兰曦稍稍松了口气,「你对我视而不见不就没事了吗?」

  「这可不成,上头我只认识妳一个。」

  不会吧,太后的人选想必大部分是京中贵女,他怎么可能一个都不认识?这不重要,她可不想被他盯上了,于是「好心」的提醒道:「只要你有心,大可私下细细查探,一一认识,总能找到一个满意的。」他应该担心的是,没有一个人满意他,但这种话只能脑中想想,绝不能宣之于口。

  顾晟颖突然觉得很郁闷,她就这么急于摆脱自己吗?

  「妳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妳准备继续由着人家算计吗?」

  怔愣了下,沐兰曦一时摸不着头脑,「你有更好的意见?」

  「我们来合作吧。」

  「这个我们讨论过了,我手上没有筹码跟你合作。」老实说,她不喜欢「未知数」,虽然他嘴巴上说绝不会为难她,可是人心善变,万一他用得着她,改变心意狠狠敲她竹杠呢?

  「这会儿妳有了,妳嫁给我,我帮妳查清楚是谁在算计妳。」停顿片刻,顾晟颖连忙补充说明,「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妳不必想太多,还是说……妳想当真正的夫妻,我也可以勉强配合啦。」

  沐兰曦脸都绿了,冷冷的道:「不好意思,我没兴趣给自个儿找麻烦。」

  「不麻烦,我们互蒙其利。」

  他是真的不明白,还是故意曲解她的意思?理论上,他们的合作确实是互蒙其利,可是沾上他,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一个众人眼中的问题人物,妳能期待他安安分分不会生事吗?

  「我会考虑。」

  顾晟颖觉得自己要变脸了,这丫头未免也太不识相,「除了我,妳以为还有人敢夜闯靖安侯府吗?」

  这是在告诉她,他的实力很强大吗?这一点她同意,背靠着敬国公府,又有太后宠着罩着,若是被人当贼逮了,他还是可以轻轻松松拍拍屁股走人。

  「这可不是小事,我当然要好好考虑。」合作可以,但必须由她决定,而不是他抛出议题,她就迫不及待的附和。

  顾晟颖脸色一僵,这丫头是想考验他的耐性吗?

  「夜深了,还是请顾二爷早点离开。」沐兰曦转头瞥了一眼侧间,微微晃动的衣角,显示芍药回来了,有人守着,她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顾晟颖没好气的左右瞧了一眼,「妳这儿也太寒酸了吧。」

  看了他一眼,沐兰曦转身绕过屏风去了侧间。侧间是书房,同时设有丫鬟值夜安置的卧榻,因此入夜之后,为了方便,她习惯在内室的榻几练字或作画。

  顾晟颖一时怔住了,难以相信她将他独自丢在这儿,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好吧,能够教他记住的女人绝非常人,若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动她,或许他还会觉得很失望……怎么觉得自己有一种受虐的倾向?

  甩了甩头,顾晟颖还是从窗子离开了,他可不想真的坏了她的名声。

  连续逛了几日,沐兰曦发现靖安侯府比想像得还大,甚至有些地方杂草丛生,不仔细看,还不知道那儿有个院子,不过好歹搞清楚靖安侯府的格局了,当然,也看明白了芳霏院的偏僻,真的是连二房的怡和院都不如。其实这不难理解,四房长年待在西北,好院子留给他们也是浪费。

  其实,她觉得院子偏僻不是坏事,至少与芳霏院无关的人没藉口在附近打转,心怀不轨的人很容易就瞧出来,不过正因为如此,对于那条甩不掉的尾巴,她更想不通了,明知自个儿很难不被察觉,为何还一直跟着她?还有,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她又不是偷偷摸摸出门,根本不在意别人知道她的一举一动。

  人家盯着她,她可以顺势摸摸对方的底,这说起来也是「互蒙其利」,可是后面老跟着一条甩不掉的尾巴,感觉还是很不爽的。

  坐在院子的凉亭,沐兰曦右手撑在石桌上支着下巴,看着在院门外晃来晃去的唐婆子,低声询问帮她搧风的芍药,「这几日暗中观察唐婆子,可有什么发现?」

  「没有,庄子上的奴仆想进府当差,走的是曾嬷嬷的关系,而明华院的丫鬟婆子想寻个好去处,走的是李嬷嬷的关系,她也一样,并没有异常之处。」

  「曾嬷嬷?」

  「她是通州庄子的管事嬷嬷,从庄子选进府的奴仆皆经过她的手。」

  「权力还真大。」

  「是,无论曾嬷嬷或李嬷嬷,奴婢觉得都是侯爷夫人的亲信。」

  沐兰曦同意的点点头,「只要不是出卖主子,收点好处,为别人安排差事,这种事侯爷夫人应该可以容许。」

  「因为守二门的关系,唐婆子跟每一房的丫鬟婆子多少都有私交。」

  「这可以理解,出入难免需要人家行个方便,给点好处,关系就建立了,次数一多,说不定就能无话不谈了。」

  「若是如此,她岂不是可以成为任何人的眼线?」

  「理论上如此,可是——」顿了一下,沐兰曦转而提出疑问,「若妳是府里的主子,妳会不会想收买个守二门的为自个儿所用?」

  略一思忖,芍药点头道:「这是必要的,守门的最清楚各房出入情况,即使不管其他院子,也应该掌握自个儿院子的丫鬟婆子。」

  「没错,她背后肯定有主子,而且应该是三房。」这位唐婆子若是长房的人,绝对不会在她周围晃来晃去,有刻意将她的目光引向长房的嫌疑。

  芍药稍稍琢磨便明白了,「她出自长房,长房很自然认定她是自己的人,不需要收买,所以需要收买她的只会是二房或三房,二房是庶出,在府里彷佛不存在,只怕没底气收买,所以三房的可能性最大。」

  「虽然长房继承爵位,但是三伯父是进士出身,凭着自个儿的本事一步一步爬上刑部侍郎的位子,三房比起长房其实更有底气,下面的人也更愿意靠过去。」沐兰曦叹了声气,有些无力的道:「没有证据,这终究只是我的推测。」

  「若真的是三房,三房目的何在?」

  「我猜,」沐兰曦嘲讽的唇角一勾,「三房是转个弯告诉我,青州的事跟长房有关。长房若担心我查青州的事,必会派人暗中盯着我,这时我发现唐婆子,而唐婆子明面上又是长房的人,我当然会怀疑青州的事为长房所为,三房再想方设法让我得到证实,我的敌人就是长房了。」

  「三房这么做……我明白了,三房也参与了青州的事。」

  虽然一开始,她就认定沐兰娇跟这件事脱不了关系,而沐兰烟应该只是抓住机会摇旗呐喊,因为她觉得沐兰烟是聪明人,不会将自个儿陷进去,如今看来,为了喜欢的人,女人的脑子往往会失去功能。

  「不过即使找到证据,无论长房还是三房,我暂时都还动不了。」

  「姑娘……」芍药实在不知道如何安慰。

  沐兰曦陷入沉思,难道她真的要跟那个家伙合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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