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敌枕边睡》作者:寄秋
寄秋《天敌枕边睡》
出版日期:2017年4月7日
内容简介:
吵了那麽多次架,当了你这麽久的敌人,
但从现在开始,我想改当你的爱人……
安姬觉得自己一定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同意让刑清霆当她的保镖,
要知道两人从小跟斗鸡似的,见到面不咕咕两声、啄上个几下就不痛快,
他不跟寄恐吓信的犯人联手让她死就不错了,谁敢指望他保护啊,
只不过多年不见,她发现他似乎……不太一样了,
他不再到处嚷嚷她是异类,还要带离家出走多年的她回去探亲,
她进行魔术表演时遇到危险,他一秒冲上来护驾(?),
甚至说在一次次的针锋相对中,她是那个高扬胜利旗帜的人,
他愿意为了她认输,让她赢走他的心以及全部的爱……
该死,再怎麽说她也是女人,面对这种深情告白哪可能不动心啦!
下载链接:http://www.yqtxt.net/thread-85798-1-1.html 第一章
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天地间划开天、魔、人、妖、地府五界,天指的是正面力量,也就是民间塑泥刻像的神明,为普罗大众的信仰,人们相信世上有神,庇护万物。
魔则是负面力量所衍生而出的邪恶之物,他们外表似人,却拥有比人更强的能量,能腐蚀人心,瞬间消灭以善为基础的理念,魔以强者为尊,最强者才能统领黑暗世界。
人看似最没用,实则最为强大,但人类往往不自知,总是以为自己脆弱的不堪一击,却忽略了一件神、魔皆惧的事实—人是五界中数量最庞大的族群,以及拥有源源不绝的繁衍力。
妖则是由天地灵气幻化而成,可以是活物,譬如飞禽走兽,树木花卉,也能是死物,如石头,如烟雾,如千年岩洞中的钟乳石,或是附着在山壁间的露珠,经日月精华淬链而成,在日积月累下有了灵性。
地府是鬼魂归化的去处,亦有天国之说,但终究殊途同归,是人死之後才能去的地方,生人止步。
西方由死神收魂,在东方则由黑白无常拘魄,不过由於渐渐西化的缘故,加上东方人口暴增,活人多,死人也跟着增加,收魂取魄的「业务」年年成长,在人手方面已经不敷调用,地府阎君只好向西方借人,以因应天灾人祸所造成的拥塞。
「灵异事务所」探究的是所有非自然现象,包括外星人也在探索的范围内,不过他们最常接触的还是鬼魂,社里的成员也大都有极敏锐的灵异体质。
夏春秋,儿少复健师,二十七岁,同时也是一名通灵师,怕鬼却打小就能见鬼、能与灵界朋友进行沟通,因此她算是社里的台柱,负责和另一世界的灵体打交道。
台客锺璧,顶级律师,三十岁,又名打手,五月初五正午出生,阳气旺得鬼见到他都要退避三舍,就怕被阳火灼伤,打手之名是指打滞留在人间不肯离去,对人具有伤害性的鬼魂。他看不到鬼却感觉得到鬼的存在,不爱受拘束,有些痞痞的味道,不讲道理只说歪理。
弓藏一级生,三十二岁,丧葬业知名的礼仪师,生性孤傲寡言,有四分之一的日本血统,他在事务所里担任「送行者」的角色,举凡大体清洗、更衣、入敛、诵经、灵堂主祭、出棺等等都在他的服务范围内,伤心过度的家属在他专业的安抚下都能化悲痛为祝福,送往生者最後一程。
吉卜赛,别怀疑,她真的姓吉名卜赛,今年二十五,她的父亲是国宝级勘舆大师,本想培育能力卓绝的她成为传人,没想到她迷上西洋占星术,继而成为水晶球算命师。
别看一颗水晶球小小的,她从中窥到不少天机,得知不少别人不得而知的玄奥,并能用水晶球看透人性,推断吉凶,甚至预知到即将发生的事。
不过他们几人合起来还抵不过一个小个子女人海丽,身高不及一百四十公分的海丽是超强能力者,她几乎无所不能,好像天底下没有她办不到的事,叫人怀疑她是披着人皮的火星人,智商之高无法预测,人面之广匪夷所思。
她是事务所社长,长年留着不变的妹妹头,戴着厚重的眼镜,穿着行动方便的三件式西装,个子虽小但存在感很强,让人一眼就能感受到她可怕的威压。
啊!差点忘了个头更小的成员,身高六公分,中文名字童玉姬的妖精安姬,她的身体可大可小,尖耳绿眸,墨黑发色,为人敏感且神经兮兮,不喜人类世界的空污,自划一块净土,与花草植物为伍,同时她也是一名世界级的顶尖魔术师。
「安姬,安姬……」
一条青绿色的豌豆花茎如滑行的小蛇般由上而下垂落,似有生命的轻叩半开半阖的铁炮百合,拳头大的百合向上仰着,淡淡的粉紫带着点浅红。
被豌豆花茎轻敲了一下的百合花微微一颤,好像有什麽在花瓣内翻了个身,很小很小的咕哝声像水珠滚动。
「安姬,该起床了,天亮了,别再睡懒觉了,快起来伸伸你的小懒腰……」很轻很柔的低语让人心头发软,只想沉醉其中。
「别吵,让我再睡一会儿,我好困……」甜软的声音很慵懒,有一丝丝不甘不愿的撒娇。
「不能再睡了,安姬,你今儿个还得上班,不可以偷懒,别忘了你昨晚临睡前一再叮嘱我要早点喊你起床。」蔓生的豌豆花爬满床头,花和豆荚交错,形成丰收的景象。
其实几十坪的房间内不只豌豆花,还密布着各式各样的植物,有当季的,非当季的,花团锦簇,满室花香,放眼望去一片绿意盎然,宛如小型的热带雨林。
安姬住在事务所顶楼,三面为窗,屋顶开天窗的卧室里有着一张可躺四、五个人的大花床,夜晚仰躺在床上往上看,满天星斗近在眼前,不受光害的影响。
走出雨林一般的房间,屋外是露天搭凉棚的空中花园,这里是一座植物园,有不少罕见的树木,只靠一点点泥土和营养就能长到两、三层楼高,郁郁苍苍,空间不大却给人无边的错觉,恍若置身森林深处。
露台上也种果树和菜蔬,它们结实累累,菜叶青绿,说是有机蔬果园也不为过。
通常在植物密集生长的地方会有蚊蝇肆虐,尤其在果香的诱惑下,各种昆虫很难违背本能。
可是除了瓢虫,蜜蜂等益虫外,其余的蜘蛛、天牛、白蚁这些令人看了心烦的坏东西全部绝迹,原因无他,只因小型的园林之中有一只可怕的看守者,牠身形丑陋,身躯庞大,专吃不受欢迎的虫子。
「安姬、安姬、安姬、安姬、安姬……」
「起床,起床,起床,起床,起床……」
「安姬是小懒虫,小懒虫……」
「不乖的妖精会被捉进黑森林,陪伴缺牙的老巫婆,她的手指如枯枝,发长拖地,长年不洗的身体满是油腻味,她驼着背,双目赤红,拿着人骨做的法杖……」
「够了,够了,别再念了,你们真是吵死人,我偶尔赖个床会怎样,谁规定我得天天早起?」睡眼惺忪的安姬有很大的起床气,她一脚踢开雪白的小被,用来当枕头的花蕊硬生生的被揉断几根,流出乳白色的汁液。
半阖的铁炮百合在转瞬间绽放,浅紫红色的花瓣如同受到晨曦的召唤,张开碗口大的花嘴儿。
灿灿阳光从天窗中射入,照在挺立的花朵上,隐隐约约从薄嫩的花朵中看见一道比手指大没多少的小小人影。
她的眼未睁开,半坐起身,用细白的小手揉着眼睛,身後是两对透明薄翼,正无精打采的耷垂着,毫无生气。
「若在妖精世界里,只怕此时大夥儿都醒了,一个个洒露送香去。」
仙滴花原本是一粒种子,被任性的安姬从妖精世界带出,它有着从种子传承下来的记忆,对未萌芽前的「小时候」还记得少许,喜欢全无污染的空间,四季如春。
可是在人类的世界里,它的种子散播不出去,空气太脏了,脆弱而娇气的子子孙孙适应不了,好在它住在温室一般的房间里,有众多的同伴相伴,这儿有熟悉的芬多精和乾净的空气,勉强能生存。
但是和温暖多雨的妖精世界一比,这儿的居住环境真是糟透了,没有清晨的鸟鸣声,也无松鼠晃过枝桠的身影,听不到风在林间的低喃,也没法感受雨滴打在身上的温柔。
「哼!你说的那是晨曦精灵,才不是我们妖精,我们是世上最懒惰的族群,只做两件事,唱歌跳舞和玩耍。」
「所以快绝种了。」床头架子上的桔梗轻声的说着。
妖精的数量非常非常的稀少,不到一万五千只,而在这个珍稀的族群中又分黑羽、白羽、青羽、蓝羽、红羽五族,黑羽人数最少,不到一千只,属於黑魔法一族,千百年来住在不见天日的黑乌鸦森林,鲜少与其他族往来。
白羽妖精数量最多,约有七千之数,其他三族皆介於两千到三千之间,各有各的地界,分布在五大洲的森林秘境。
他们的族群很好分辨,依其发色辨明,黑羽族一律是黑发如瀑,白羽族则是银白色长发垂腰,青羽族是青色头发,有点卷度,蓝羽族是一头蓝发,长短不一,红羽族是蓬松的红发,性情也特别暴躁,容易冲动行事。
安姬是黑羽族和白羽族的混种,她的母亲是黑羽族的公主,父亲则是误入黑乌鸦森林的白羽族贵族,两人一见锺情,最後母亲离开黑羽族,跟着父亲到了白羽族,而後生下了她。
五大族当中,青、蓝、红、黑四族并不在意与其他族通婚,唯独白羽族例外,他们只跟族人结婚,因此全都是银白色长发,全族只有安姬和母亲两人是黑发。
可想而知,她们母女的处境并不乐观,安姬的母亲还好,有心爱男子如影随形的护着,别人欺负不到她头上,可安姬就倒楣了,明明拥有尊贵的血统却还是受尽歧视,往往被同龄的同伴排斥在外,喊她黑巫婆。
其实黑羽族并不如外界所想的那般邪恶,他们只是不喜欢和外界打交道而已,喜暗,不好劳动,习惯依赖魔法来进行生活上的事务,睡觉是他们最爱的活动之一,最长能睡上半个月,不吃不喝光打呼,脸颊不会消瘦或身体受到损害。
纪录保持人是黑羽族族长,安姬的外祖父。
「你说什麽?」敏感的安姬气呼呼的鼓起腮帮子。
他们懒了点又如何,妖精的世界很单纯,除了吃跟睡之外没什麽事值得烦忧,妖精有自己的文字和语言,不太用得到钱币这种玩意儿,想要什麽就自个儿去弄来,森林里什麽都有,不虞匮乏,顶多以物易物做为交换。
妖精很弱,弱小到别的种族都不想理他们,其他种族都晓得他们既懒又无责任心,自私自利还贪婪狡猾,因此连最不挑的魔族也看不上,唯恐这等微小生物拖累他们。
虽说天敌不多,可折损率却不低,每隔几年就有一名妖精死亡,因为妖精太爱玩了,对冒险非常感兴趣,别人说不能去的地方就非要去瞧上一瞧,然後把小命搞丢了。
至於妖精的出生率相当低,大部分的成年妖精都不愿意生孩子,因为他们认为这样会耽误玩乐的时间。
妖精的孕期是三年,此外还有能够孕育生命的生命树,生命树每十年会开出一百朵纯白的花,再隔十年结果,果实中会孕育新的生命,若不被鸟啄虫蛀,约会在八十年後诞生,也就是说非母体产出的妖精要经历一百年的等待,他们以生命树为母,汲取它的力量,成长後比一般妖精强大。
这也是妖精们不愿意生孩子的原因之一,既然有生命树代劳,何必白遭一回罪,对妖精而言,生孩子也是生死关头,如无必要,何需拿命去玩。
瞧着安姬怒目横视的模样,美人蕉笑着一弯腰,将花叶上凝聚的一滴露珠送到她面前。「洗把脸吧!安姬,你快和普西一样丑了,乱糟糟的头发都能让蝴蝶妹妹在上面产卵。」
一想到蠕动的毛毛虫,安姬恶寒的打了个冷颤。「别吓我,我最怕长条状的虫子了。」
小手一掬,她捧了一把水往脸上一抹,又用齿梳把凌乱发丝梳平,拉过蜜汁外流的花蕊便吃起早餐。
花蜜、露水是妖精的主食,他们也吃花饼、蜜饼和果子,肉类则因个人习惯摄取,有些妖精不爱吃肉,偏好蜜汁。
「可你喜欢瓢虫和蝴蝶。」这两种和蜜蜂是唯三不会被她赶出露台的昆虫。
「因为牠们色彩鲜艳呀!」安姬理直气壮的说着,妖精对鲜明的色彩有偏执的执拗。
百合花内探出一颗机伶的脑袋,一双用放大镜才看得清楚的小手攀捉着花瓣边缘,以十分轻盈的动作滑出,在半空中做了个翻转,轻巧的身子如羽毛般轻轻飘落,快落地时,透光的翼面一张,贴着地面滑行十公分左右,而後翅膀一拍往上飞。
「安姬,你又在跟你的植物说话呀。」嗯!还是这里的空气最清新,没有一丝的污染,纯净天然。
「小偷,你又来干什麽?」安姬一脸防备的瞪着来者,她不可希望自己辛苦种的水果又不翼而飞。
「什麽小偷,真难听,屋外的露台是共有的,有些果树还是我替你寻来的,你虽不是人,但也要懂得感激,好东西要和好朋友分享。」夏春秋边说边摘下一串果实大如五十圆硬币的葡萄,洗都没洗便往嘴里一塞。
这季节已经没有葡萄了,市面上用温室培育的葡萄少之又少,就算有品质也颇差,甜度也不高。
可是在安姬亲手照顾的园子里可没有四季之分,每一株花,每一棵树都生气勃勃,果子也颗颗饱满,鲜艳欲滴,汁多味美。
桃子、李子挂满枝头,蜜梨、苹果多到吃不完,青枣、红柿散发成熟的味道,番茄、释迦、莲雾、草莓、石榴、甜玉米……俯身即可采,现摘的水果能由年头吃到年尾。
由於数量实在太多了,而且几乎每一季都吃得上,所以多出来的果子便做成果酱、乾果、蜜饯、果子酒、果子醋、花果茶等等,这一类的食品让事务所节省了不少开销,还是无污染、无毒性的健康食材。
安姬对植物很有一套,她听得懂植物的话,也能和它们沟通,进而了解植物的需要,予以浇灌和施肥,堆肥是她自己做的,在山里以腐烂的枯叶烂草为主,混着沉积多年的肥土,每隔一段时间她便让锺璧或弓藏一级生去扛回,细细撒在花树的根茎上头,促其生长。
「你是贼,不是我的好朋友!」她神经兮兮的飞上飞下,口中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不理会她的歇斯底里,夏春秋又摘了一颗枣子张口一啃。「贼要当得好也是本事,有谁像我登堂入室还不怕主人报警的。你人小器量也小,难怪怎麽也长不高,小小一只……」
被她的话气着了,安姬的小身躯忽地拉长,与人类的身形一般大小,身上穿着花瓣裙,身後多了两对羽翅。「不要做人身攻击!我是正常的妖精尺寸,谁像你跟饿死鬼投胎似的,每回嘴馋都来偷我的果子吃,赛巴斯克的城堡里不也有葡萄园和苹果树,你干麽老来吃我的。」她又不是园丁,专为这些个馋鬼培育新品种蔬果,帮他们省钱。
一个个有钱得要命,还省这点小钱干什麽。
一提到她的死神男友,夏春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别提了,我的三魂七魄被吓得快错置,除了他的管家是狼人,两名园丁是吸血鬼外,其他的仆人都是亡灵。」
一开始她没感觉到异样,只觉得这些人的神情太木然,全无笑容,天真的以为是因主人冷冰冰,底下人才没有温度。
去了几次後她才发现仆人们的行动异常快速,明明乍看慢吞吞地从远处走来,可是一眨眼人已到了眼前,被吓到的她这才惊觉不对—如果是人怎会没有脚步声,而且一靠近周围就阴气森森。
「而你最怕鬼了。」一位抱着水晶球的美丽女子走了进来,面上蒙着紫色面纱,身上穿着尼泊尔妇人的传统服饰,纯手工的刺绣栩栩如生,绣工精湛。
「吉卜赛,你也来凑热闹?」夏春秋顺手将一颗刚摘的蜜柑递过去,有福同享,不吃独食。
吉卜赛一点头,「闲着没事就上来逛逛,上面的空气好,能沉淀我一身的浊气,去芜存菁。」
「你的确该清一清脏东西,神棍当久了也会有业报。」她那张嘴说得太多了,该说不该说的全给说了。
吉卜赛笑了笑,「城堡里的鬼很古老,想必你的手脚都发软了吧?他们的阴气很重,你最好到庙里过过香火。」
夏春秋没好气的横了一眼,「西洋鬼和东方鬼能一样吗?我该到教堂取来圣水才是。」
「安姬,我帮你看看近日的运势。」
三个各有所长且容貌出众的美女聚在一起,细花枝编织的桌面上放了一杯花茶,两杯咖啡,一盘心型甜饼和巧克力蛋糕,悠哉悠哉的吃东西聊是非,从衣服、化妆品到感情世界,又从感情世界讲到男人,女人的话题肤浅而没营养,却又乐此不疲。
聊着聊着,聊到安姬眼眶下方的青影,她说她作了个恶梦,睡眠断断续续的,精神不济。
可问她作了什麽梦,她又一脸迷茫的摇着头,不清楚梦的内容,只觉得有一道看不清面容的黑影朝她逼近,带给她莫名沉重的压力,压得她呼吸不顺畅,很想一掌将黑影拍扁,让他再也动弹不得。
「不需要吧,我很好。」她是事务所里最闲的人,已经过上养老般的退休生活,平时与花草为伍,莳花弄草好不惬意。
「好就不会作恶梦了,肯定是有所警讯,预先示警。」妖精不同於人类,本能的会感觉到危险,如同天灾降临时,动物会比人更早一步察觉到异常。
「好吧!那你帮我瞧一瞧,我最近心口闷得慌,好像有什麽事要发生。」她已经尽量不出门了,还能有什麽事。
结界外的汽车废气、严重的空污、威力强大的霾害,对纯净的妖精有一定的伤害,她种植植物一来绿化,二来净化,由植物表面吐出的氧气能保护净体的妖精,植物是最天然的滤净器,没有丝毫副作用。
安姬来到人类世界初期,曾在外面流浪了一段时间,她白天躲藏在阴暗的树洞里,直到夜晚来临才飞出树洞,到有钱人家的花园觅食,还得担心被这家的狗发现。
她换了很多地方,可惜都住不久,城市的绿地太少了,养花种菜的人也不多,果树更是看都看不到,最多是观赏用的小型盆栽,连让她藏个身都不行,只能在公园里躲躲藏藏。
她也想过飞到山里面,给自己盖间小树屋,可是山里很冷,食物来源更少,还有野猫和猫头鹰想吃掉她,她试了一回吓到了,只好又回到臭烘烘的城市。
如此过了五年,她遇到了海丽,海丽让她跟她回家,给了她一个安全的居所,由着她布置,并且接纳了她,教导她如何以人的形态生活,最後融入对她不友善的人类世界。
「把手放上来。」
「好。」
一只很美,细白修长的手掌往透黄的水晶球体上面一放,原本一片清澈的水晶球瞬间泛起雾气状的小漩涡。
吉卜赛的眼神变得迷蒙,她十指戴着大小不一的戒环,慎重的抚摸球体,「嗯!一个巨大的黑影……很沉,很重,它曾经伤害过你……不,不是肉体上的伤害,而是心灵层面上的,你非常痛恨这种感觉……」没有危险,但会带来改变。
「我哪有痛恨什麽,都活了几百岁……」不以为然的安姬忽然怔住,想到了什麽不愉快的事或人,因而皱起眉头。
「高龄」两百五十岁的安姬换算成人类的年纪约二十出头,最长寿的妖精能活到一千多岁,因此她还算是年轻,是妖精界的少女。
「你想到了是吧?」从她愀然一变的脸色来看,想必她不是非常高兴想起那段过去。
安姬表情嫌恶地变回六公分的身高,翅膀一拍飞到金雀花上面,荡秋千似的摇着屁股底下坐着的叶片。「那个人是我不死不休的天敌,是我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
「是那个害你回不去的男人?」夏春秋知道安姬曾和人类男子谈过感情,为了那人舍弃了父母和身分,越界来到人类世界,成了妖精界的叛徒。
但是那名男子虽然爱着貌美的安姬,却没有承担得起爱情重量的肩膀,相爱容易相处难,看着对人类世界全然无知的安姬,他最後选择放弃,走向另一个更适合他的女人,共组家庭。
深受打击的安姬伤心欲绝,做了个令男人後悔莫及的报复,她利用对植物的了解做出一品香,让男人和他的妻子闻了,从此两人再也生不出孩子。
负心是要付出代价的,没人可以伤了她之後便转身就走,全不当一回事。
妖精没有是非对错的观念,什麽道德都与她无关,她只知道她被背叛了,以妖精的守则,誓必要讨回来。
一报还一报,谁也不吃亏。
「他算什麽,我早就忘记有这个人了。」安姬耸肩。
在当下,她真的觉得自己很爱那个人,可是在缘分尽了以後,她竟想不起他的长相、他的名字、她为什麽爱他,死灰一般的爱情被风吹得一乾二净,连半点渣渣也不留下。
多年後再重逢,那家伙老得叫人惊讶,不复当年的俊挺还多了圆滚滚的啤酒肚,和她站在一起像她爸,让她一度不解为何当初会爱他爱得不顾一切。
因为太丢脸了,她没脸回去见把她当宝宠着的爸妈,更不想见到那些老是嘲笑她、看衰她的同伴,况且那里还有一个她怎麽也忘不掉的仇人,那是她毕生的恶梦,也是有生之年再也不想看到的恶棍。
「那你……」难道还有更刻骨铭心的?
「别提了,我脱离苦海已久,不要让我再去回想,那片黑沼泽在另一个世界,不会再来烦我。」
安姬才挂上笑意,马上又因吉卜赛的一句话而凝住,面色蒙上一层阴霾凶光。
「那可说不定,水晶球不会说谎,我看到一张男人的面孔,他有一头银白色长发,在白雾中来势汹汹。」她难得看到这麽清晰的景象,彷佛是故意显现。
「什麽!」他也来到人类世界?
坐在花叶上的安姬差点往下掉,她摇晃了一下又坐正,花瓣裙下的双脚凌空一蹬,维持平衡。
「安姬,很近了。」一股君临天下的霸气直冲而来,锐不可挡。
她一惊,「什……什麽意思?」
「如果水晶球没出现误差的话,你的变动已经开始了。」她想说的是也许已到了,这是逃不开的宿命。
安姬面如金纸,咬着下唇不发一语。
命运真狡猾,出奇不意的将人一军,防不胜防的潜伏在四周,在快意人生中抹上浓墨一笔。
「哟!三位美女真惬意,边喝咖啡边聊天,也不喊上一声,老看着海丽那张不苟言笑的脸我会减寿五年。」
嬉皮笑脸的锺璧从伽南树後探出一张脸,额头绑了一条用日文书写着「必胜」的方巾,笑得有几分痞气。
「少在那装潇洒了,你上来有什麽事?」常和他一起出任务的夏春秋对他了若指掌,这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哎呀!就说我来看美女了,你还不知情识趣的来服侍我这位大老爷……」他一脸轻佻的抛媚眼。
「赛巴斯克。」吉卜赛冷不防一喊。
「啊!死神来了?」锺璧心惊的回头一看。
「没来。」恶人没胆。
「小赛赛,人吓人会吓死人,我就嘴巴上占点便宜,别心狠手辣地要我的命。」兼考验他的心脏强度。
「你不嘴贱就活不下去吗?再喊那不雅的外号,小心我请你吃屎。」让他在猪圈里过一夜,和他的「兄弟」团聚。
锺璧讪讪笑着摸摸後脑杓,摘下汁液饱满的蜜梨便大咬一口,「女孩子不要说脏话,文雅点。」
「说重点!」夏春秋用吃剩的果核扔他。
唉!男人真命苦,高涨的女性主义把男人的地位挤压到一落千丈。「社长要见安姬,商讨今年的魔术巡回表演,我刚好有空,她便支使我上楼叫人。」
「又到了一年一次的全球巡回表演啊……」真快,记得去年会场挤得水泄不通,差点连鞋都被踩掉,没想到时间走得比流水还快,转眼间,又要迎接另一波被魔法慑服的群众。
安姬的表演全无破绽,没人找得出破解的方式,以似真似假的手法蒙蔽世人的双目,大获好评。
「海丽让相关人员都到会议室集合,商量这一次的场次和场地,顺便配合小夏在海外接的工作,规划出衔接的路线,一路表演一路接活,两不耽误。」他的另一重身分是律师,负责出面接洽,安排接下来的行程。
吉卜赛和弓藏留守,毕竟总要有人看家。
「不是吧……烧肉便当又要我去工作。」东方鬼都见不完了,还要挑战西洋鬼,她不吓个半死不放过她是吧!
夏春秋还是怕鬼,虽然胆子比以前大多了,一次两、三只怕得不厉害,可若五只以上她仍然想拔腿就跑,一刻也不愿多做停留。
「当人真辛苦,我们妖精就不用为钱烦心,我们只要开怀的玩乐和吃喝。」食物俯身可得,瓜果满树,河里是肥硕的大鱼,虾蟹多到吃不完,四季长春时时有花蜜可食,黄金、宝石处处可见,喜欢就能拿来打首饰。
妖精是世上最强的铸造师,他们随手就能打造出精美的器皿,不费吹灰之力,为其他种族所不能及。
「可你现在是人,不赚钱就没有衣食无缺的生活。」吉卜赛说的是实话,在人的世界就要遵循人的生存模式。
还想笑话人类很可怜的安姬蓦地一滞,眼神幽怨的瞟了吉卜赛一眼。
当人就要像人,於是她又回到人的模样,花瓣裙换成连身长裙,头上的花形发箍被两个镶钻的星形发夹取代,腕上多了一条几何图形的白金手链,脚上穿着露趾高跟鞋。
「普西,要顾好家,一只蚊子也不能放进来。」她的守门大将军威武、强壮得令人畏惧。
「嘓!嘓!嘓!」主人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蚊子蚊孙一只也休想逃得过我普西的飞天夺命卷。
嘓嘓的蛙叫声发自白瓷盆底,不细察根本没发现有只哈蜜瓜大小的蟾蜍蹲在两个花盆的中间,一粒粒突起的疙瘩如同没敲碎的泥块覆在身上,乍看之下会以为是造型独特的花纹石头。
不过别看牠长得恶心,这可是只长寿蟾蜍,牠是安姬的坐骑,活了八十几岁,把安姬从妖精界载到人界,跟着她吃苦受罪,颠沛流离。
而今牠是最有本事的捕虫大将军,整层顶楼都是牠的管辖区,只要有不受欢迎的入侵者,牠动也不动的吐出长舌一卷,立即消灭在肚腹中,不容越雷池一步。
所以植满花卉的空中花园找不到一只苍蝇、蚊子,果子也没有虫咬的痕迹,全是普西的功劳。
一行人来到楼下的会议室,背对着门的海丽一脸沉思的看向窗外,听到推门声的她并未回头,仍以仰角四十五度的站姿看着灰扑扑的天空,一副「我被天下事压得愁云惨雾」的严肃样。
「不要故作神秘了,不过是例行的巡回表演,耗时一个月而已,你干麽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好像我们这一去就回不来似的。」夏春秋打趣地说着。
「的确是不寻常的一次,你得顺道到天马山庄探视曾主持三十七号计划的南茜夫人。」海丽缓缓地转过身,神色凝重的拧着眉,两只绿豆眼眯得快看不到眼珠。
「三十七号计划?」夏春秋一呆。那是什麽东西?
「非自然现象,一说闹鬼,一说是非人的生物体,三十七号计划是研究任何科学解释不出的怪异事件,包括外来的生物。」
海丽指的是外星人,她自个儿在佛罗里达州的私设机构里也有两具头大手长的不明物体,而且是活的,具有高智商和脑波控制力,她必须以声波隔离,研究人员才不会受到影响。
「所以你的打算是……」烧肉便当太瞧得起她了。
「你让赛巴斯克抽空陪你走一趟,有他保护你我比较安心。」毕竟是国外,她鞭长莫及,总要预防意外。
夏春秋一听,不太笑得出来,「他是死神,不是贴身保镖,他也有他的工作要做。」
「请假,或找人代班,他会乐意的。」说完,海丽不管她同不同意,便转向安姬。「还有你,你的表演太出色了,又是无懈可击的完美演出,大概是表现太好了,引起同行相忌,这个月我们收到五封死亡威胁信,以及上百条『你去死』的网路留言,他们要阻止你上台。」
「那要取消吗?」做那些表演很吃力,一场巡回下来她起码要休息三个月才恢复得过来。
「不用,我给你请了国内最知名的雷霆保全公司,它成立至今短短两年,但已闻名海内外,从未有过失手的纪录,专门保护世界级的顶尖人物,这一次由他们全程随行……刑主任,请出来一见。」
第二章
海丽低八度的声音一落下,会议室旁有个小门被推开,一位身形修长的俊美男子走了进来,他身着合身笔挺的黑西装,脚上是义大利进口小牛皮鞋,大大的墨镜遮住半张脸。
他一出现就展现强大的气势,好像一切都在掌握中,什麽都难不倒他,活腻的尽管找他试试,他乐意将人扭成麻花卷,塞入烟囱做燻烤人乾,花椒和盐巴免费供应。
这是个不好惹的人。众人一致的想。
大家对此人感到好奇,可是凡事漫不经心的安姬却在此时发出一声惊呼,脸色发白地指向男人。
「克……克雷格……」
「安姬,你怎麽了?」夏春秋看安姬一副快要昏倒的样子,连忙上前搀扶,以防她支持不住。
「他为什麽在这里?」安姬大吼。
被食指所指的刑清霆神情自若,嘴角弯弯往上扬,笑得温和而无杀伤力,以指轻推架在鼻梁上的镜框。
「你认识他?」海丽问。这表情不对劲,好像面对杀父仇人。
「哼!他化成灰我都认得,我这辈子最最讨厌的人就是他!」他是她人生道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刑清霆镜片後的目光一闪。最最讨厌?她还真抬举自己。
「他也是你们那一族的?」不会吧,又一个妖精,还是男版的,帅气又充满男性魅力。
「他是白羽族的第一王子,我的劲敌。」明明年纪大她一大截,却每次都和她争学院考试排名。
「咳,你是我们安姬的族人?」眼露兴味的海丽特别亢奋,扫视眼前身材比例完美的男人。
刑清霆似笑非笑的扬唇,「我想这位小姐认错人了,我与她素不相识,初次见面,幸会了。」
「克雷格.多伦,你还是一样惹人嫌,别以为你改变了发色我就认不出来,你这人到死都这副死样子,目中无人的让人想一脚踩扁你。」安姬大发脾气,一把挥去他脸上的墨镜,露出一张俊美如「魔戒」中勒苟拉斯般全无瑕疵的美颜。
「哎呀!真是不长进,都几年了还这般暴躁,小安姬,看来黑魔血统仍掌控着你的意识,你应该回黑乌鸦森林,而不是自称白羽族族人,我不承认。」他们白羽族没有黑魔,她那头如缎的黑发污了圣洁银白。
明明是俊美翻天的鲜肉,却说出最残酷的字句,事务所的成员都一脸担忧的看着瞳孔一缩一缩的安姬,唯恐她承受不住这样伤人的言语。
同时,他们也有些不快,一个六尺以上的大男人,居然半点风度也无的欺负人,这人的心胸小得装不下半瓶醋,以为身为一族的王子就能全凭喜好刺人一刀吗?
果然是讨人厌的家伙,长相好,性格差。
「可惜你的不承认不算数,你只是王子而不是国王,何况白羽族有十位王子,没有我父亲的支持,你只能是王子,最後是亲王,王位与你无缘,你看着眼馋吧!」
得罪了她,她父亲、她两位兄长都不会放过他,他们有权决定王位的继任人选,是贵族中的领头羊,权力只在国王之下,相当於首相之位。
闻言,他轻笑,「你的确有个好出身。」
多年以前,在妖精学院,十岁的安姬斜背桑丝编制的书包,很是开心地骑着她的小喷火龙,一路哼着歌儿往学院去。
她是个热爱读书的小妖精,最喜欢学习白魔法,今年三年级。
蓦地,就在学院门口,一道无形的墙挡住了去路,她没想到会有人这麽恶劣,居然在门口设结界,她完全不察的和坐骑一头撞了上去,从半空中翻落,一张小脸吓得泛白。
幸好她反应快,及时拍动身後的薄翼,在落地前往上窜飞,这才没摔得鼻青脸肿,在众人面前出糗。
可是迎面撞上的小喷火龙却伤得不轻,牠的左翼骨折了,身上也有伤,额头肿了个大包,呜呜呜地低鸣。
「克雷格.多伦,你太过分了!你怎麽可以这麽卑劣,尽使出下流的手段,别以为身为王子就能随意欺侮人。」父亲叫她要忍,不与皇族作对,可她真的忍不下去了。
一名发色银白的少年从空中现身,他一身的服饰也与他的发色一致,充满尊贵气息。
但是他的嘴角却是邪气的勾起,眼神倨傲而不屑,斜眸睨视胆敢与他叫嚣的小人儿,好想揉碎她的骄傲。
「滚出学院,这里不欢迎你,黑羽族的小黑魔,你根本不配踏入学院一步。」她凭什麽享受和他们一样的教育。
「学院又不是你家开的,有本事把它改成皇家学院呀!让国王亲自下令非皇室中人不得入学,我也好跟父亲说说,另建一所专收五族的学校,黑羽、青羽、蓝羽、红羽的孩子都能就读。」谁说白羽族就高人一等,不就仗着人多。
「你敢?」克雷格怒目瞪视。
「为什麽不敢,你都敢仗着王子的身分胡作非为,我为何不能反击,你当别人都是坐以待毙的傻瓜呀!」她是自保,母亲说过,别人剐我一两肉,我就把他全身的肉都给剐了,还骨一尺,生死不论。
「嗯哼,小安姬,你倒是敢反抗,就像你那个妈一样,血管里流黑血,不把白羽族放在眼里,还敢怂恿我父王与黑羽族友好往来,她简直是痴心妄想!」两族交恶已久,不起战事是白羽族人仁善,不想同室操戈,祸及无辜。
「我母亲很好,美丽又有智慧,我们妖精逐年递减,越来越少,五族通婚才能增加数量,不至於有灭族之虞。」母亲很聪明,她说得都是对的,五族共存才是活路。
除了发色和瞳孔颜色不同外,白羽、黑羽、青羽、蓝羽、红羽源自同根,都是妖精,本该团结向内,一致抗外,不让异界魔族以食妖精为乐,动不动便越界捕猎,收为家宠或是嘴边肉。
可是天性自私的妖精一族看不见潜在的敌人,只着重眼前的利益,谁也不肯退一步扭成一条绳,只想着得到更多,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和享用不尽的食物。
她妈说若是长久不管不顾的任五族崩裂,以後的孩子将不再有机会由母体出生,只能仰赖生命树的生长,到时他们真要灭族,一次不到百名的新生儿有几人能撑到百年後?薪火的传承又该由谁代代相传,传授下一代仅存的古老传统?
安姬不喜欢克雷格,他和所有的白羽族人一样自以为是,歧视能力与地位不及白羽族的其他族群,甚至挑弄各族的不合,让他们各自防备,不敢交心,以白羽族为首。
「什麽通婚,异想天开!你问问白羽族男人,有谁想娶肮脏污秽的黑羽族女妖精,你母亲不过是运气好,蛊惑了你心地善良的父亲,你的出生象徵他们的耻辱,瞧瞧你那头乌鸦羽毛般的黑发,多难看呀!你一个人拖累了你两个银白发色的哥哥。」她是污点,就该去除。
「你胡说,我爸妈爱我,我哥哥们也爱我,我不是耻辱,你只是嫉妒我有柔软如丝的黑色长发,而你想要有却不敢有,因为你是第一王子,你怕被指指点点。」气红眼的安姬声音越说越宏亮,把学院内正准备上课的学生引了过来。
「我会嫉妒你?你的脸皮还真厚,果然不愧是黑魔的後代,再无耻的话也说得出口。」他冷笑,下巴抬高。
「克雷格.多伦,我与你誓不两立。」从今尔後,他便是她不死不休的敌人,绝无握手言好的一天。
他目光冷冽,「我的名字岂是你能喊的,要称呼我王子殿下。」
「等你像个王子的时候再说,此时的你不值得我尊重。」她才不要向瞧不起她的人折腰。
「你……」
「安姬,怎麽了,你受伤了吗?」一名五官俊朗的青年飞了过来,眼露忧心和关心。
「大哥哥,我没事,可是汀奇伤得很重,你帮帮牠。」看到自家哥哥,安姬忍了很久的眼泪终於往下流。
「安姬乖,不哭,哥哥疼你。」安迪斯看了一眼想站起却又不支倒地的小喷火龙,挥手让随行而来的仆从进行救治,而後才看向毫无悔意的克雷格,「王子殿下若有何不满尽管冲着我们兄弟来,不要为难我家安姬。」
「我就是看她不顺眼,她那头黑发太刺眼了,你们若不把她送返黑乌鸦森林,总有一天我会亲自将她丢进去。」他不能容许银白的族人当中有一抹黑,破坏白羽族的洁白。
安姬的父兄都是银白色长发,银白洁亮,散发圣洁的光辉,但她和她母亲都是黑发,面容轮廓又十分相似,清纯中带了一丝柔媚,眼中有着几分魔性的狡黠。
这也是克雷格无法容忍的,他是亲祖母一手带大的,受到她很深的影响,对具有魔性的女子相当痛恨,他的祖父便是爱上魔族女子而放弃王位,抛妻弃子与之离开,从此再也不曾返家,也没有传来只字片语。
祖父和魔族女子之後又生下多名子嗣,他们不怕人知晓的出双入对,定居在人界,做起人人羡慕的恩爱夫妻。
「克雷格殿下,不要以为你会一直高高在上,只要你敢动我妹妹,我们兄弟俩会直接绑了你送给黑羽族,让你嚐嚐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另一名面容俊逸的少年也飞了过来,牠沉着脸,不客气地与第一王子杠上。
「二哥哥。」安姬欢快的喊人。
安麦斯眼神柔和的揉揉妹妹的头。「别怕,哥哥保护你,谁敢伤害你,哥哥了结他。」
谁说皇位一定要第一王子继承,坦斯国王不缺继承人,三王子、六王子、九王子都是很好的继承人选。
「二哥哥你真好。」有哥哥撑腰,她谁也不怕。
「大哥哥不好?」安迪斯故作不快的一瞥。
安姬左挽一个,右拉一个,笑得好似夏夜里的玫瑰,娇俏动人。「大哥哥也好,两个哥哥都好,我是幸福的小安姬。」
做哥哥的都笑了,神情温柔的看着肖母的妹妹,在他们心目中,唯有母亲和妹妹是最重要的,无论如何都要守护她们,让她们脸上永保笑容,不会有烦忧。
只是他们没想到,在许多许多年以後,用心保护的妹妹却伤了哥哥们的心,为了一个男人而与他们决裂。
「你们这副恶心的嘴脸是要做给谁看,不觉得太做作吗?」克雷格满脸嫌恶,对於他们的兄友妹恭,他越看越刺眼,忍不住要出言刺两下,不让其太开心。
「大哥哥,二哥哥,他又在嫉妒了,你们有安姬,他没有,他一个人孤伶伶没人要。」哼!叫她小黑魔,她哪里黑了,明明白得很,跟雪柳一样白皙无瑕。
安姬不知道她的童言童语有多切中事实,看似朋友很多的克雷格其实一直很孤独,因为和祖母很亲的缘故,他反而和其他兄弟不亲,连母亲也常常忽略他,认为他有祖母照顾着,不会有事。
可是祖母年岁已高,体力有些不济,很多事都力不从心,加上总喜欢回忆过去,对孙子的管教反倒不那麽上心,整天不是骂着被魔女给勾走的前任国王,便是说着黑羽族的危险,硬是张冠李戴把黑羽族人当魔族看待,只因他们学的都是黑魔法,喜阴不喜阳。
长期在祖母这样的教导下,克雷格的性格越来越偏激,又缺乏同龄玩伴的引导,养成他阴暗偏执的心态。
「趁能笑时多笑一会儿,等哪天你落在我手中……」他要让她连笑都觉得奢侈,欲哭无泪。
「克雷格殿下,你是铁了心和我们班特家过不去吗?」当着他们兄弟的面也不遮掩,行径实在可恶。
「威胁一个比你小的小丫头,你很得意吗?」看来得多防着他一点了。
班特家的两位兄长一心护着妹妹,没法恐吓下去的克雷格冷哼一声,带着随从走人。
待他一走,安迪斯、安麦斯都露出忧心忡忡的神情,一人一边拍着妹妹的肩膀,唯恐她掉以轻心。
「安姬,以後你离他远一点,能不招惹就别招惹,那个人是头野兽。」不受控制。
「我没招惹他呀!每次都是他找上我,我自己都莫名其妙。」那人欺善怕恶,专挑柔弱可欺的。
「安姬,别和他正面冲突,一看见他就赶紧避开,我们不理他,看他如何闹腾。」一个人的独角戏是闹不起来的。
安姬乖巧的一点头,「可是我们要当没这回事放过他吗?他差点害死我,汀奇还受伤了。」
听着妹妹娇嫩的埋怨声两个哥哥都无奈苦笑,她这有仇必报的个性真像母亲。
「你还想怎麽做?」
她甜甜一笑,「今天的事一定要告诉父亲,他的小女儿受委屈了,他可不能半声不吭的吃闷亏。」)意思是告黑状,让坦斯国王好好管管他的儿子。
「有必要闹得这麽大吗?」要真的让王子殿下下不了台,日後他铁定变本加厉的针对她。
「不闹大他以为我怕了他,我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大不了真被他扔进黑乌鸦森林,我到黑羽族找外祖父去。」等学完了白魔法,她也要学学黑魔法,比较优劣高下。
此时的安姬心很大,她想学习更多她不知道的事物,要为母亲争口气,给父亲争光,让哥哥们不用时时为她担心,她会变得很强很强的。
後来她真的去了黑羽族,在那边待了九年,成了黑羽族长最疼爱的外孙女,一度考虑要将族长之位传给她。
不过当她真的遇上魔族,才知道自己很弱很弱,她所学的黑魔法和魔族的黑魔法大不相同,魔族的黑魔法用的是活人和人血,以生命为代价加强魔力,这点她做不到。
「安姬,不许胡闹,要穿过黑乌鸦森林会遭遇不少魔物,以你的能力应付不了。」绝对还没到达黑羽族就先被吃掉。
「别跟人呕气,哥哥们就你一个妹妹,只盼着你好,不希望有一天失去你。」她还小,不懂事。
她面露温顺笑颜。「好,我听话,都听哥哥的,不闹事。」
但是她真的有听话吗?
从那天起,安姬和克雷格就势如水火,斗得如火如荼,他们就像水与火不相容,一碰上面便是你死我活的争斗,谁也不让谁,闹得坦斯国王不只一次将两人叫到面前好生的调解一番,要他们少争吵。
可是他们嘴上说好,安分了几个月,之後又故态复萌,即使高年级的克雷格先离校,也不时返回学校挑她毛病,施压学院的老师对她严格要求,未达标准便加重惩罚。而後两人都毕业了,还是有得吵,吵到把别人的宴席给毁了,被人请出去,往後的宴会变成拒绝往来户。
虽然不到大打出手的地步,但也差不多是死敌,随着年龄的增长越闹越凶,什麽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情,在他们身上完全看不见,根本是出世就为了要结仇的仇人。
直到美丽的安姬爱上误闯入妖精界的人类男子,这场解不开的仇恨才划下休止符,她的离开则是一个句点。
好笑的是,少了烟硝味十足的争吵,总嫌他们吵的妖精们反而不习惯了,每每露出怀念的神情。
白羽族的血统被导正了,不再有黑发妖精的出生,只剩一片的银白发色,以为会得意的克雷格却悄然沉寂了,看不到黑发如瀑的身影,他的心意外地感到空洞,凡事都提不起劲。
这就是结束吗?他不止一次自问。
可惜心里始终没有答案。
「你为什麽要来?」
看到生平最大的宿敌,向来「文静」的安姬忍不住伸出母老虎的爪子,张牙舞爪的想往敌人的脸一挠。
她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平静的生活,真的不想看见这张令她憎恶的脸孔,他是她最不愿想起的人,若能挖个坑深埋,她绝对会不假他人之手,亲手挖坑,将他推入坑里,再覆上厚厚的一层土,堆放上千斤重的巨石,让他长眠地底。
可是这人怎麽能这麽讨厌,明明身处的世界不一样,他还能阴魂不散,恍若无事地在她面前晃荡,还一副不认识的样子,以为她真认不出他的死样吗?
安姬很火大,不希望唯一的宁静地又被破坏,她实在不想和这个装模作样的家伙打交道。
「有人高薪聘请我就来,我干的是保全工作,别人付钱付得爽快,我何乐不为。」原本银发银眸的克雷格变更了发色和眸色,摇身一变成了雷霆保全的保全主任刑清霆。
「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指的是你为何来到人界,这里并不适合你。」快快回去当他高高在上的妖精王子吧。
「我在那边混不下去了,就出来了。」他半真半假的说着,取下墨镜的双瞳漆黑如夜。
安姬的尖耳朵一搧,不捧场地往後摺。「你说的笑话不好玩,换一个更能说服我的藉口。」
「无聊。」刑清霆耍帅地将墨镜勾在手指头上转动个几圈,指头忽地弹向镜架,墨镜往上翻飞又落在指间。
她头一点表示接受,「你的确是会因为无聊而做这种事的人,反正你脑子本来就有问题,不过我奉劝你一句,人界没有你想像的好玩,这里的空气很脏,食物有毒,你适应不了。」
「你认为我会听你的?」他挑起眉,露出惯常的嘲弄笑脸,似在嘲笑她的多此一举。
安姬气鼓鼓地把脸一撇,「你还是一样讨厌。」
「彼此彼此,你也不见得有多讨人喜欢,当初爱得死去活来,非要跟人家走,结果落了个被抛弃的下场,你还真争气。」他以为她至少会过得好,和和美美的与所爱之人在一起。
过往的伤疤被残酷的揭开,她心头一痛,不遗余力的反击。「起码我爱过,知道爱人和被爱的滋味,虽然爱情不一定有完美的结局,但是比起有人不晓得爱是什麽强多了,你爱过人吗?知晓爱情的酸甜苦辣?」
被一膈应,刑清霆微微一滞,面上闪过一丝不快,「被伤得体无完肤还能洋洋得意的炫耀,你确实比我强,我的脸皮是没你的厚,我还知道羞耻和自我反省。」
「克雷格.多伦,我忍你很久了。」在人界,他不是妖精王子,而她也非贵族之女,那她可以挠花他的脸吧!
安姬想这麽做已久了,却一直苦无机会。
不受影响的刑清霆掏出一张名片,媲美花美男的俊颜始终挂着一抹浅浅笑意,「这是我的名片,童小姐请别再叫错名字,那会造成我的困扰,感谢你的配合。」
童玉姬是安姬对外的名字,海丽为她弄来合法身分,每一回她要登台表演前便会戴上黑色隐形眼镜,好遮住她新芽似的宝石绿双眼,从里到外都像个东方人。
「东方明珠」是她在魔术界的称号,她人长得美,有股出尘的灵气,很少与同行交流,也不参加任何应酬,不论谁的邀请都一律拒绝,独来独往的行径是她的特色,故而又称「神秘的东方美人」。
安姬一把挥开他手中的烫金名片,看也不看一眼。「你装模作样的段数又进阶了,老是伪装自己不累吗?」
「想必你的真性情给你带来不少乐趣,野性奔放。」他嘲讽,表示她更适合四足行走。
对彼此太过了解的坏处是没有秘密,他们知道对方的底细是什麽,最弱的点在哪里,纵使多年未见也无法和平相处,骨子里的好斗已成天性,一碰着了不咬上两口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他乡遇故知是什麽?他们只晓得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久别重逢的感动是坨屎,若能咬下对方的一块肉就称心了。
「……你跟海丽说,这个工作你接不了。」她干麽没事放个仇人在身边,给自己找麻烦。
都是海丽,她坚决不让这家伙当保镖,海丽就要他们先到隔壁房间「沟通」一下,天晓得他们根本话不投机半句多。
刑清霆两手抱在胸前,露齿一笑。「我是个有责任感的男人,一旦接下的委托便会全力以赴,即使是你。」
安姬轻嗤,「是全力以赴将我推到弹道前吧!看我胸口中弹溅出血花才是你所乐见的。」
「小安姬,你把话说重了,我可从来没想过要伤你性命,身为保全公司的主管级人物,我有保护委托人的使命,这是干这一行的荣誉。」他没想她死,人活着才有意思。
闻言,安姬嗤之以鼻,「妖精有荣誉这东西吗?从我认识你至今,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你要保护我?这个天大的笑话好不滑稽,你怎麽有脸说得出口,说不定第一个动手的人就是你。」
「我现在是人。」他特意强调。
从妖精界来到人界,即便身为妖精王子也是一件不简单的事,妖精的生活虽然散漫,却也有必须遵守的法则,想离开原有的居住地得经由国王同意,然後开启通行的通道。
而刑清霆并未获得国王的允许,第一王子的身分阻碍了他,因此他另辟蹊径,改由穿过黑乌鸦森林再进入对他怀有敌意的黑羽族,藉由黑魔法撕裂空间才顺利来到人界,其中的重重险阻就不必道予外人知了。
在黑乌鸦森林,他不止一次遭受森林里的魔物攻击,牠们长相奇丑,身形庞大,有的行动缓慢,有的动作快如狡狐,他难免挂彩,伤得有些狼狈。
到了黑羽族,他受到的不是列队欢迎,而是幸灾乐祸的白眼,他和安姬不和一事早已传遍整个黑羽族,而安姬一向深受黑羽族族人的喜爱,因此他的遭遇可想而知。
「外表是人也改变不了你内心的本质,连一个比你小的小女生都欺负,百般的刁难和羞辱,你说你有什麽资格来说服我,让我相信我的仇人不是第一个扣扳机的那个人?」
由过去的诸多经验来看,她不会再受骗了,狼披上人皮还是一头狼,即使牠用双脚走路,仍渴望血淋淋的生肉。
「我无须说服你,我只要有合约书在手即可。」他眼中银光一闪。
看着厚厚的一叠契约书,安姬恼怒的咬唇。「大不了解除合约,找另一家保全公司。」
「要付违约金。」明文载明,保障双方权益。
「我付得起。」几次的巡回表演为她赚进大笔财富,但她很少动用,一半存在银行里,一半由海丽进行投资。
她的钱只多不少,不过一个无聊的数字游戏罢了。
故作佩服的刑清霆吹了个响哨。「财大气粗呀!有了钱之後果然就胆大了,会用钱压人。」
长进了,把人类的习性学得微妙微肖,连他都差点骗过去了,这个高明的骗子,狡猾又充满挑战性。
「你想干什麽?」一见他满面春风的笑意,安姬的身体本能发出警讯,她对他从未放下戒心。
这人的卑劣行径多不胜数,从不是善良之辈,稍有疏忽,他便有如附骨的蛆虫,钻入骨子里吸食骨髓,让人由内而外死透。
她有亲身经验,他大半的肮脏手段都是用在她身上。
刑清霆戴上名牌墨镜,嘴角扬高的角度令人憎恶,就像一个正要施展诡计好让人一败不起的恶棍。「你的魔术很精彩,花招百出,真实度很高,可是……」
「克雷格……不,刑先生,你想破坏我的表演吗?」如果他想,只要稍微动动手脚,她的演出就不会成功。
其实安姬并不在乎舞台上的表现,魔术师也不是她挑选的职业,可有可无,她无所谓。
拾到她的海丽有一回见她唤出一朵乌云,连自来水也不用,直接用雨水浇花,可大可小的细雨给了海丽灵感,她试着在国内办了个小型的魔术表演,以她的人脉邀请了很多的大人物前来。
谁也没料到竟会一炮而红,有人以手机全程录制传至网站,十天内的点播率破亿,国外的邀请函纷纷而至。
只是因为这项表演太耗精神力,让妖精的力量减弱,经过一番琢磨的海丽最後做了决定,以巡回表演的方式在各大城市演出,以观众的踊跃程度来决定停留几天和场次,通常一天最多两场,下午场和晚上场,除非有突发状况才会加演一场,每个城市顶多停留三天,总表演天数以一个月为限。
安姬的表演用的是魔法和幻术交错,如真似幻,看得底下观众如痴如醉,大获好评,一再要求加场。
可惜她的体力有限,无法满足众多邀约,因此票价也跟着水涨船高,奠定她在魔术界的地位,同时也财源广进,扣去给事务所的分成,她一个月的收入是普通上班族三辈子加起来的薪资,即便不再表演,她名下的资产也够她享用不尽了,不用再流离失所,居无定处。
前提是她的身分不被揭穿。
不过有海丽为她把关,又有众多同伴相护,刑清霆要暗中动手脚也不容易,事务所还有个神出鬼没,实力强大的死神大人,收拾一只小妖精对他而言易如反掌,只要他亲亲女友开口。
「那要看你如何表现,虽然我乐於揭穿你拙劣的手法,但是我也是很好商量的人,公司刚成立不久,也需要打响名号和赚钱。」这是互利行为,谁也不吃亏,各取所需。
「……你别忘了我们是仇人。」忿然的安姬一脸不情愿,表情很臭的提醒他两人的交恶。
他低忖了一下,「为了眼前的利益我可以稍做忍耐,暂时把你当成一块石头。」
石头……她眼皮一抽,「但我不想忍耐,这是我的舞台,我为什麽要忍受一个我讨厌的家伙在我四周出没,还得防着他在我背後出招?把狼放进羊群里的傻事我不做。」
「如果我保证绝对不伤害你呢?」刑清霆抿着唇,对她的不信任感到无比头痛和不耐烦。
「我不相信你。」她直接了当的戳人心窝。
「可惜你没有决定权,那个矮小女人才有资格做主。」他只需要和她谈,签订的合作关系不容更改。
「海丽会尊重我。」
「但你却不尊重她,要维持一整栋楼房的开销很吃力吧?尤其是位於热门地区,想必有不少财团看中这块地皮。你想她能承受多久的压力,商人的无情可不是我们的小打小闹,他们是来真的。」他挑明了症结,要她考虑清楚。
没人知道海丽有多富有,以目前的市价来说,「灵异事务所」这栋建筑物没有十亿台币是拿不下的,的确有人在询问,以高出市价一成的价钱购买,想将旧屋拆了改建商业大楼,三十几楼的高楼大厦租售出去不用三年便能回本,接下来就全是赚了。
不过海丽尚无出售意愿,全都予以回绝,钱在她眼中不算一回事,她光卖一个专利就获利匪浅,只是这样她就得罪人了,不是每个人都是善荏,即使她人脉再广,几条地头蛇一再骚扰也防不胜防。
「你能不能停止对我的恫吓。」海丽对她很好,她不想给海丽带来困扰,但是和这家伙日夜相处,她真的浑身不舒服,怕半夜爬起来给他一刀。
刑清霆肩一耸,表示他从无恐吓举动。「实话难免难以入耳,你做你的表演,我做我的保全,井水不犯河水。」
「我不要你近身保护,换个人。」他太危险了,她宁可单独面对威胁她的人也不愿和他同处一室。
他双眸一眯,迸出凌厉锐光。「你该清楚除了我之外,没人可以百分之百的保障你不受伤害。」
安姬反唇一讥。「如果是你,你会背蛇过河吗?」
双唇抿紧,他冷冷的瞪她。「你在找死。」
「跟你在一起我死得更快!」她回瞪。
两只斗鸡互相瞪视,比谁眼睛大。
「孩子们,你们商量好了吗?」目露睿智的海丽走了进来,眼波一扫两个面色不善的男女。
「没有。」谁要跟他合作。
「好了。」她没有选择余地。
两人再一次互瞪,看得海丽莞尔不已。
不死不休的……冤家。
「看你们吵了老半天怎麽还是吵不出结果。真是,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不要心存芥蒂,就趁这一次机会好好琢磨琢磨,再敌对下去究竟有什麽好处?」两个傻孩子。
「海丽,我讨厌你。」安姬咚地又恢复妖精尺寸,背後多了薄翼,心有不甘地飞到海丽肩头。讨厌,都是海丽找来了这个讨厌鬼。
听出她的潜台词,海丽呵呵笑得意味深长。「没人要你喜欢他,他只是一道影子,你可以完全无视他,只要你肯,他便不存在,有谁会在意身後的影子呢……」
第三章
无视他?
这句话说来简单,做起来却异常困难,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就跟在身侧,想视而不见谈何容易,她走一步他跟一步,简直跟背後灵差不多,无论走到哪里他都在。
而且说是随身保镖倒不如说是发光体,凭藉着过人的外貌,他倒是收获了不少女人的芳心,明明她就在一旁,偏偏受他吸引而来的女人全然不当一回事,一波一波的涌上,反而将她这个正主儿挤到旁边。
不过看到这种情形的安姬不但不恼怒,还非常愉快的走向候机室另一头的夏春秋,把「不尽责」的保镖撇下—未善尽保护之责,依照合约内容他必须自动退场,换人上场。
「安姬,你笑得太明显了,要收敛。」什麽深仇大恨呀!一个人受罪,另一个人幸灾乐祸,喜看热闹。
今年依行程排定了九十场演出,台湾是首站,表演了三场,而後是香港,仅一场,一下了台便急着赶飞机飞往日本,然後到印度、马来西亚、美国等各大城市。
而他们此时就在香港机场等候搭机,连续演出四场没得休息,天生懒性子的安姬直接将身体往夏春秋一靠,半阖上眼补眼,恢复体力。
「你哪只眼看到我在笑,明明是强颜欢笑、苦中作乐,在我的人身安全遭受威胁之际,重金礼聘的帅气保镖却离开岗位,大秀特秀他的男性魅力,我心里难过呀!」她终於有藉口把人赶走了,人长得太好看也是一种罪过。
「少装了,你乐得都露牙了,有谁看不出你和他仇恨结多深,想方设法地要将他驱离。」多养眼的画面,人要多看美好的事物才会心情愉快,安姬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看到美丽的生物,夏春秋都想移情别恋了,要不是她的死神情人太霸道了,她真想水性杨花一回,这麽美的零瑕疵品谁都想染指一下,摸摸他的脸是否Q滑有弹性。
再回头看了一眼睫毛卷翘的安姬,夏春秋不得不惊叹造物者的奇妙,妖精一族都很美,美得不像真的,小小的脸蛋不及巴掌大,珍珠白的双颊透着光,晕出淡淡的粉酡,唇色似樱花花瓣,粉嫩有光泽。
男妖精、女妖精都十分出色,先不论他们的品性如何,光是无瑕的外貌便是满分,占尽便宜。
「哼!那家伙可坏了,以前不知道把我欺负得有多惨,我哥哥们叫我离他远一点,我倒是想躲,他却像是多长了一双雷达眼似的,我躲到哪里他都找得到,还反过来嘲笑我没用、胆小怕事。」所以後来她索性不躲了,直接硬碰硬和他杠上。
「有没有可能他喜欢你?你知道的,不清楚自己心意的小男生总爱捉弄小女生好引起她的注意力……」呃,她说错什麽了吗?安姬反应怎麽出人意料的大,要不要替她叫救护车?
一般的故事情节都是这般发展,青春期的男孩太别扭了,爱在心里口难开,刻意捉弄某个小女生,把她弄哭,而且只准自己欺负她,别人只要循他轨迹做同样的事便会大发雷霆,把人痛殴一顿,警告被揍之人不准出手,那是他的私有猎物。
虐恋故事不都是这麽开始的?男主角霸气,女主角逆来顺受,一个施压,一个小做反抗,相爱相杀到结局。
脑补了很多精采画面的夏春秋很快就破功了,看到脸色吓到发白的安姬,她忍笑忍到脸快抽筋了。
「你……你想害死我呀!」闻言的安姬大受惊吓,滑溜地从候机椅跌落,双手抱住夏春秋的大腿才不致跌得四脚朝天,被这话吓得全身发软,差点要现出原身逃走。
「安姬,你真没想过为什麽他单单挑上你?你母亲也是黑羽族的,一开始就赶走她也不会有你的出生,她才是源头……」
「停,别再说了,我觉得很恶心!他找上我是因为我比他弱,欺负起来毫不费力,而他只要敢在我妈面前说一句不敬的话,不用我妈动手,爱妻心切的父亲会先灭了他。」管他是不是王子,整个白羽族都晓得父亲有多爱母亲,为了她不惜开战。
再说了,黑羽族的公主可是真正的能力者,她的黑魔法在妖精界无人可及,即使坦斯国王也要对她礼遇三分,何况是毛没长齐的第一王子,他要敢找麻烦那不是找死,而是根本不想活了。
夏春秋歪头,听起来真像自欺欺人,吵吵闹闹无数年,却不曾血溅当场,说是仇人,却更像是闹着玩。「那你怎麽不叫你父亲为你出面,压制其恶行?」
「我有呀!他被国王陛下关进黑屋子好几回,白羽族崇尚光明,不喜黑暗,但他一出来顶多萎靡个几天,没多久又死性不改,新仇旧怨一并算清。」
她越是告状,他越是常来找她「聊天」,每次光用言语便能把她气哭,她哭了,他就满意地走了,周而复始,一次又一次,次数一多,她也不哭了,觉得太窝囊了,哭也不能解决问题。
後来他见她不哭了,只憋着一张涨红的小脸瞪他,自觉无趣才少找她麻烦,改在课业上刁难她。
好在她成绩一向很好,没被他难倒,熬着熬着也熬到毕业,只要她待在家里不外出,他碰到她的机会也相对减少。
「看来你过得很辛苦,有座大山一直在压迫你。」被关都不怕,这家伙的意志很强大。
虽然很不厚道,但夏春秋真的很想笑,听到安姬自述的悲惨过往,她只看见两只狗在抢一根狗骨头,牠们都想吃,紧咬不放,你咬一头,他咬一头,谁也吃不着的僵持着。
安姬和她的青梅竹马便是这种情形,为了奇怪的理由拉锯着,谁都有谁的原则,却又薄弱的可笑,你不退,我不让,咱们就耗着吧!耗到谁先精疲力尽了就能收场。
听到体谅的话,安姬感动地眼泛水光。「还是你懂我,看到儿时的恶梦,任谁都想逃得远远的,海丽太坏了,非要他来保护我,我看要我命的人就是他……」
一对十来岁的兄弟正在登机口外踢足球,两人以脚互踢地传来传去,电光石火之际,小的那个用力过猛踢歪了,球直直朝安姬的头飞去,所有人都惊呆地忘了动作,以为会正中门面,幸好一只大手挡住了旋转的球,顺势往上一托,以头顶回去。
全场爆出热烈的掌声,那位英雄躬身行礼。
「你一天不摆弄你的死样子会死吗?走开,挡光了。」她宁可被球打中鼻子也不愿被他救。
「儿时恶梦?」刑清霆帅气的浓眉一挑。
「难道不是?若有一个人整天跟在身後,不断的赶人、嘲笑,说她是不该出生的恶瘤,换成是你会笑着说多谢指教不成。」幸好她心性坚强,把他的话当耳边风,听过就算了,不然准会被他逼到心态扭曲,心性大变。
「我救了你,难道不该说声谢谢吗?」真是太不可爱了,爱计较又小心眼,还老爱翻旧帐。
安姬横眉一瞟。「我付钱了。你是我花钱请来的保镖,保护我的人身安全本就是你的职责所在,来讨谢就本末倒置了,我早说过你的人品有问题,不值得信任,海丽偏偏挑中你……」
「……是我多言了,童小姐,同样的错我不会再犯。」语气很生硬的刑清霆冷着一张脸,眼底透着寒意。
「很好,希望你能认清本分,不要老是逾越分际,你是我雇用的随行人员,请不要放着正事不做,让我的钱白花了。」安姬神情倨傲的抬高下巴,做足了高高在上的姿态。
其实她原本也没想过要拿乔,直到弓藏一级生拿出合约书提醒她,不论他们是什麽种族,身在人界就要遵行人界的规矩,合约上她是雇主,便能指使被聘雇者为她做事。
那她还犹豫什麽,理直气壮的抬头挺胸,把领她钱的人压下去。
「安姬,你这态度就对了,在这里,你们是平等的,他没资格赶你,也不能仗着王族的身分对你颐指气使,他在妖……呃,那界的优势全不见了,再强势也只是普通人。」夏春秋还是偏向相处多年的安姬,帮她撑腰。
「对,没错,我被他欺压得太过了,都忘了我们早已不在原来的地方,他还能赶我到哪里去?克雷格……不对,是刑先生,请记得你的身分是保全,我雇用了你便是你的上司,往後不要再招蜂引蝶了,又不是没见过女人,值得卖弄皮相勾引吗?啧啧,都堕落了……」安姬十分得意的睨了一眼,把他当年的鄙夷还给他。
神色一沉,刑清霆眸泛银光,手心握拳又松开。「小人得志……」
「你又多高,两寸半而已。」只比她高一点五公分。她指的是妖精的尺寸,他们都是小人。
刑清霆被她气笑了,妖精的身高能和人类相比吗?「比你高就好,你到哪儿都是小矮子。」
「哼!再高能高上天吗?」跟她比高算什麽,男人、女人的体型本来就不一样,她长得像参天大树能看吗?
「嫉妒的嘴脸真丑。」她分明羡慕他腿长。
「哈!哈!哈!你可以再不要脸一点,我用手机留存为证,哪天回去放给其他朋友听。」堂堂王子也有大婶性格,说出叫人可笑的话。
「你还要回去?」他眉头一蹙。
「怎样,又想赶我?」她声音略扬,一副不惜和他再吵一架的架势,人憋久了会爆发的。
「在一片银白发色中,你不觉得自己的一头黑发很突兀?」一群白天鹅中出现一只黑天鹅,牠还悠然自得,毫不自觉牠的黑有多显眼,多麽格格不入。
「呿!井底之蛙,等你到了纽约看看,各色人种都有,也没人在意头发是什麽颜色,还有人故意染得五颜六色,色彩缤纷,老头子才满头银丝。」她嘲笑他老了。
「你……」他们又不是你!
安姬的父亲是白羽族第一个与外族通婚的男人,虽然没有强制规定不得混淆血统,可数千年来白羽族一直遵循传统,是妖精五族中唯一只与族人婚嫁的。
虽说黑羽族鲜少与其他族往来,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若彼此看对眼了还是会在一起,也就是说黑羽族、红羽族、青羽族、蓝羽族根本不在意发色的不同,只要生下健健康康的孩子,繁衍妖精的数量即可,五族妖精加起来不到一万五,都濒临绝种了,谁还在乎血统纯不纯正。
可唯有数目最多的白羽族不把族人逐年减少当一回事,依然故我的秉持传统,坚持全面净化,不让杂色染了银白。
可是他们的坚决被安姬的父亲打破了,虽然坦斯国王并未怪罪於他,但其他族人却不这麽想,只是白羽族并无不能私娶外族的条文,因此大家也没辙,只能在心里暗自嘀咕,盼着将来生下的孩子全是银白色头发。
前两个未出变故,大家安心了,可安姬一出世,整个白羽族就沸腾了,有的提议要把孩子杀了,以免血统造成混乱,有的不忍心杀生,便建议丢进黑乌鸦森林,她的死活由上天决定。
安姬的父亲当然不同意,她母亲更出手狠戾的折了扬言要杀她孩子的那人的羽翼,夫妻俩联手护女,这才抢救下安姬的生命,只是也不免因此得罪了族中的当权大老。
「这位先生,你们在吵架吗?」一位长相明艳,身材凹凸有致的空姐走了过来,她双眼紧盯着容貌俊美的刑清霆,开得很低的领口少扣两颗钮扣,邀请意味浓厚。
很开放的新时代女性,她摆明了说:我看上你了,要不要当我的床伴,我在床上的表现热情地让你欲罢不能喔。
这让两名来自奔放自由国度的妖精都被她的大胆行径吓着了,妖精虽然很随便,见着喜欢的便在一起,没什麽约不约束,合则来,不合则去,可当众挑逗却太露骨了,他们接受不了,妖精的示爱是很含蓄的,偷偷摸摸地进行。
「不,我们在沟通,只是有点意见不合罢了。」一闻到人工香水味,刑清霆眉头一皱,往後避开。
他还是不习惯人界浓呛的香料,化学合成剂对一向生活在原始森林里的妖精有害。
「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了,不过相识便是有缘,我刚下飞机,正好有空喝杯咖啡,你不会拒绝我吧?」美丽的空姐相当主动,说着说着就要挽上他的手,以美貌和惹火的身段征服男人。
她从未失利过,向来是人生胜利组,她想要的就会到手,而眼前帅到令人发痴的男人正是她所要的。
「不了,我们正要上飞机。」他客套而疏离的婉拒,不着痕迹地後退,让她想挽的手落空。
「还有一点时间,不赶在一时……」她就不信以她的魅力不能将他勾引到手,没有男人不好色。
「我们连一点时间也没有,请让让,你挡到路了。」这气味……真难闻,像腐臭的兰花。
美丽大方的空姐身上喷的是一瓶两万五台币的香水,她特地飞到法国巴黎买的,全球限量一百瓶,她靠关系才抢来一瓶,闻过的人都说物超所值。
可是对刑清霆而言,再天然也不够纯粹,他们妖精的居住环境就是一片纯净的花香,那香水味太浓烈了,一下就能闻出添加物,虽香却走味了,臭。
空姐的表情有些难看,「我姓谢,叫谢明君,住东区,这是我的手机号码和E-mail,我随时等着你……」
「安姬,小秋,该上飞机了,登机手续我办好了,其他工作人员搭前一班飞机先走了,我们一到就能正式开始演出……」被海关刁难了一会的锺璧急出一身汗,谁叫他穿了花衬衫、夏威夷短裤就要闯关,海关以为他是来闹场的台湾流氓,非常紧张的派人盯场。
「嗯,那就走吧。再不上飞机,我们下面的行程都耽搁了。」安姬挑衅的回头一瞟。「刑先生,莫负美人恩,若是你有事要忙尽管去,少了你一人没多大关系,还有其他保全人员。」
想把我丢下?你未免太天真了。「童小姐,保护你是我的责任,请容许我护送你登机。」
刑清霆一说完,拎小鸡似的捉起她的後领,送货一般的拎着她走,其他旅客错愕的目光他全然无视。
「你……你放我下来!我有脚,自己会走……」可恶,千防万防,没防到他会使出阴招。
面容惬意的男人面带得体的微笑。「为了预防万一,还是由保全人员带着你,雷霆保全会负责你一路上的安全。」
「你是故意的,克……姓刑的,你别让我逮到机会,今日的仇必报……」啊—太丢脸了!
「我拭目以待。」他优雅地将人拎进通道,脸上始终是令人感到心旷神怡的笑容,完美而充满贵族气息。
「他们还在闹?」走在後头的锺璧小声的问。
夏春秋好笑的一耸肩,「你有看到他们不闹的时候吗?幸好到了下一站我们就要和他们分道扬镳,不然真要受池鱼之殃,正版的妖精打架,咱们不宜介入,由着他们发挥吧!换个地方或许会吵出感情。」
「你看好他们?」明明是一场灾难。
「安姬很寂寞,需要同类陪她。」凡事顺其自然。
他失笑,「也对,看她近日有活力多了。」
两人边说边往前走,谁也没注意到身後被遗忘的谢明君满脸忿色,弯腰拾起被丢弃在地,写有她连络方式的纸条。
樱花,粉粉小小的,象徵少女的心。
从初恋到两心相许,又从两心相许到携手同行,粉红色的花瓣在旋转着,宛若那爱恋的羞怯,不敢快,不敢慢,我守着你,你守着我,守出永恒的美丽爱情。
樱花树下,一名老妪梳着疏落的白发,仰望开满樱花的樱花树,她满足的笑了,缓缓的阖上眼。
忽地,灯光一暗。
一会儿,灯光再起,老妇不见了,只有一位穿着白无垢的清灵女子裸着雪白玉足,一步一步踩着六角冰花而来,冰花缓缓化成一朵白莲花,铺在女子脚下。
树上的樱花开了,由一小点慢慢结成花苞,然後花苞似有生命般离枝,在半空中跳跃,接着一朵朵盛开,如花雨般飘落。
令人称奇的是,花飘得很慢,像是浮在空中,它们飘到清灵女子肩膀的高度时,忽然一片、两片、三片的凋零,花瓣雨围绕女子身侧,幻化出美又神秘的一幕,彷佛神之女在花中诞生。
而那麽美、那麽真实的樱花居然在落地前消失了,隐约还闻得到樱花的香气,若有似无。
「这真的是魔术吗?」一个配合拉景的日方工作人员难以置信的低喃,双眼离不开正在表演的魔术师。
当然不是魔术,而是白魔法,利用触手可及的事物造成幻象,使人分不清是现实或梦境,渐渐地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看它是真的,又似虚拟的空灵幻境。
女人是存在的,但樱花在千里之外,此时有树无花,那栩栩如生的花瓣是春天花季的留影,以魔法结合,塑造出另一次生命,给人莫名的感动和感伤,悲怜花的凋落。
看着舞台上表演的黑发女子,一旁观看的刑清霆被她脸上的认真震撼住,久久移不开视线。
这时的她很美,美得圣洁,犹如白羽族的圣花,洁白无垢,黑缎般的长发衬托出她绝美的雪颜,莹莹翠绿在她眼底遮不住,一如破土而出的小幼苗,正要展现惊人的生命力。
她很适合日本的白无垢,一头乌亮的发衬得她肌肤更加白皙,整个人显得耀眼而充满光彩。
「咦?不会吧!水居然像有生命般往两旁散开,一滴也没淋到她身上,这是怎麽办到的……」这已经不是魔术了吧!
看得如痴如醉的日方工作人员忘我的用日语说着,还因为太入迷差点忘了拉幕,不知是谁在他肩上一点才猛地回神,赶紧使劲拉扯手中的绳子,衔接上一幕布景。
如果他回头看的话,肯定会吓一跳,因为他身後什麽也没有,只有一株蔓生的植物,约有一公尺高。
而此时的安姬正在舞台上表演雨舞,换下白无垢的她穿上艺伎的和服,手里拿着一把绘满木槿花的油纸伞,脚上是原木色的夹趾木屐,她在雨中漫行,旋转着油纸伞。
但跳舞的不是她,而是不停下着的雨,不论她往哪边走,雨都会自动的避开,形成女子曲线的雨帘。
她将手伸出伞面,想一试伞外的雨滴,可是淅沥哗啦的雨却内凹成ㄈ字型,当她手一缩回,雨就继续直线的下,地面的雨水汇集成一条小河,但它违反自然的从低处往高处流,舞台上有座人造假山,水流到假山上便往下倾泻,形成一道瀑布,瀑布下的小潭很快就注满水。
光这两项表演就耗去一个小时,接着安姬又使出她最拿手的催眠术,前三排的观众不知不觉中被她集体催眠,平常不敢做,不会做的动作全在无意识中做了出来……
没有水中脱逃术,不用铁链缠身,更不做人体切割术,但她的魔术依然引得满堂彩,独树一格的表演不给人提心吊胆的惊悚感,只有唯美、浪漫,让人想沉醉其中,不愿醒来。
日本的演出很成功,如雷的掌声便是对她的赞美,她是顶级的魔术师,无人可以取代,持续不断的欢呼声便是最好的奖励。
「小心!」
不习惯穿和服的安姬走到帘幕後,心情一放松就大意了,一脚踩在曳地和服裙摆上,一个失去平衡,眼看着就要歪向一旁—
幸好,一只力气不小的胳臂及时伸出,将她一歪的身体拉正,没站稳的她先是前倾而後向後仰,脑袋瓜子结结实实地撞上身後的硬物,她伸手一摸,竟是男人的胸膛。
「多谢你拉我一把,不然……咦!怎麽会是你?」一句谢刚出口,看到化成灰都认得的面孔,安姬就懊恼地想咬掉舌头,面对讨厌的家伙,她实在没法心平气和。
「不谢,职责所在。」咧出八颗白牙的刑清霆中规中矩地将她扶正,随即一板一眼的立於她身侧。
「我谢错了,是你分内之事,要是我跌倒了,你也有过失。」真是晦气,为什麽救她的是他。
雷霆保全公司一共派出十二位拥有段数的保全人员随行,由保全主任带领,分三班近身保护安姬,每结束一个地方的演出,便会有一班保全先到下一个演出场所和下榻饭店进行安全检查,确定无误她才进驻,然後一班休息,另一班便随身保护,前後各两人把她保护得滴水不漏。
如此严密的守护,安姬有些缺德的想着,那个寄威胁信函的幕後黑手看到这阵仗,还有机会下手吗?肯定呕到捶墙壁,咬着小花棉被暗自垂泪,大叹想当坏人也不容易。
「童小姐说得对,的确不该居功,你的安全攸关我们公司的信誉,在你完成全球巡回演出前,我们会尽全力护你周全。」刑清霆背脊挺直,表现得就像一个称职的保全人员。
他太正常了,正常到不正常,若是一般寻常人倒是没什麽好意外,可他是高高在上的第一王子,太过平和的语气反而显得诡异,和他以往的性情迥异,实在是……不得不防。
「你吃错药了?」居然没有尖酸刻薄的嘲讽,真不像他。
「我身强体壮,不用吃药。」倒是人界的空气脏得让他有点受不了,他得不时往植物茂密处走一走。
「那是撞到头了?被普西的毒液喷到?还是走路没看路掉到施工中的水沟?你正常得让我寒毛直竖。」
他眼角一挑。「这不是你要的吗?」
「几时野生的狼也会被驯化?你越是正经八百我越是不敢相信,肯定在设陷阱给我跳。」不是她杯弓蛇影、草木皆兵,而是受过太多次的教训。
「多心是你刚养成的毛病吗?」刑清霆一路目光冷厉的观察四周动静,护送她返回贵宾休息室。
所谓的贵宾休息室附有更衣室和梳化间,以及卫浴设备,附设一台储放冷饮的小冰箱,以及一台研磨咖啡机,十几种顶级咖啡豆整齐划一的排放在柜子上,以透明玻璃罐装放,每一个罐子用中、英、日三种文字标示种类和产地,以及烘焙日期。
「只要是你,我就不敢掉以轻心,你给我的阴影太深太深了。」深到她一想起就想啃他的肉,饮他的血。
「不要忘了,你还要仰赖我的保护,有个人正躲在暗处想要你的命。」
她也不遑多让,以前他出门前总要检查坐骑和鞋垫,她有次在他鞋里放火荆棘,让他脚底烫得起水泡,七天没法下地,有次用烈焰玫瑰的刺扎进他身下的坐骑,痛到发疯的坐骑直接将他往下摔,好在他及时飞起逃过一劫。
安姬不以为然的轻哼,一走进休息室便进入更衣室换下重达十二公斤的和服。「我的白魔法只比你差一点点,自保绰绰有余。」
海丽太大惊小怪了,她一个可以自行变大变小,还能与植物交谈的妖精,会败在人类手上?
威胁信一事她根本没放在心上,为了让海丽社长放心,她还特意从房中搬出十株最具灵性的植物,安放在饭店和她的表演场地,以此充做眼线,有可疑人物出现立即通报。
这比监视器还管用,植物虽在盆栽里不能任意走动,但它们的根、茎、叶是能四下伸展的,在一定的范围内探听他人的动向,没人会防备它们,畅所欲言的大谈特谈。
「明面上的暗算你防得了,但是不动声色暗下毒手你不见得躲得过,人类比我们想像中聪明多了。」刑清霆往柔软的沙发一坐,跷起二郎腿,十指交叠往膝盖一放。
「我从来不敢低估人类的智慧,我们事务所的成员就没一个笨人,尤其是海丽,她简直是人界的神,几乎无所不能。」海丽没有办不到的事,个子虽小但能力超强。
「难得看见你这麽推崇一个『人』,以前在妖精学院,最常被你挂在嘴上的是艾翠丝夫人。」也就是她的母亲。
有时他也不得不承认,艾翠丝夫人相当杰出,她是他见过最具统御力的女妖精,同时兼具美貌与聪慧。
一听到母亲,安姬的声音微带哽咽,「当初我离家的举动一定让她很伤心。」
「我那时第一次看见她哭。」那麽强悍的女妖精居然也有感性的一面,不断自责没多关心女儿一点。
安姬一听,抱着换下的和服红了眼眶。「我妈很爱我,她……她为我承受了很多外面的攻讦。」
「原来你知道,黑发绿眸在白羽族是不被允许的禁忌……咦!你在哭吗?」听起来像捂着嘴抽噎。
黑发绿眸是魔女的标志,当年带走前一任国王的魔族女子便是黑发绿眸,老一辈的长老记忆犹新。
「谁在哭,我鼻塞。」她倔强的否认,穿上舒适的便服就走出更衣室,巴掌大的小脸看起来楚楚可怜,有如十六、七岁少女纯真又可怜。
「鼻头都哭红了。」本想嘲讽两句的刑清霆一看她两眼泛红,话到嘴边有些不忍,改口取笑。
「别想拐我,我哭的时候才不会红鼻子……啊!我怎麽自己说出来。」他太阴险了,在她难过时还套话。
「果然我没猜错,你真的哭过。」说不上是什麽感觉,心里有股酸涩,不喜她背着他哭。
「那又怎样,我不能哭吗?」流过泪後的安姬口有点乾,她拿起放在桌上自备的花茶,扭开瓶盖就要就口。
花茶的气味很清香,盖子一打开,淡淡的桂花香溢了出来,但是隐约中多出一味,鼻子堵塞的她却没闻到。
「等一下!」
「不能喝!」
两道声音同时扬起,一是刑清霆,一是雏菊盆栽,前者急促而低沉,後者细如童音,轻轻柔柔。
「茶有问题?」真糟糕,她闻不出来。
妖精一族对和植物有关的事物都十分敏锐,长期浸淫在花香中,轻而易举地就能分辨出花的种类,连种在哪里,花开几日,土壤和温度如何,有没有被蜂蝶采过蜜,统统知道。
身为妖精王子,刑清霆这方面的感应更为灵敏,茶香刚一飘出,他立即捕捉到空气中的气味不太对劲,连忙出声阻止。
「味道不对。」有股杏仁味。
「小菊你说,是不是有人进来过?」她看向无风摇得欢快的重瓣蟹爪形黄色染紫红小雏菊。
「)安姬,你出去不久後,有个打扫的家政妇进来擦桌拭椅、倒垃圾,然後把你的水瓶拿出去,一会儿又拿回来,她的动作好奇怪,一直在擦瓶盖上白白的粉末,还低头闻。」
「那人长得什麽模样?」她没叫人来打扫,工作人员没她的吩咐也不会自作主张,魔术师的休息室是很私密的地方。
「)我没看清楚,她用一块花巾包住头和脸,只露出两只眼睛,但是她的背有些驼,肩膀很宽,不是很高但手掌很大,她一直看着地下,眉毛很粗,有一双大脚……」
「会不会是男人假扮的?」听得懂植物语的刑清霆这般猜测。
「那你就去查呀!还号称万无一失的保全公司,有人悄悄潜入居然毫无所觉。」这麽多人盯场还让人从眼皮子底下溜过。
他面色一肃,按下挂在耳朵的耳麦让全员出动,彻查可疑分子,「看来真的有人要和你过不去。」
「少说风凉话,我也不过是赚点房租的魔术师,我碍到谁了?竟然要下此毒手。」安姬一气,鼻子就通了,她嗅了嗅瓶内,很快分辨出被下了什麽粉末。
是一种消化药草制作的,不会致命,少少一些能帮助肠胃蠕动,但分量过多会上吐下泻,喉头发肿,大半个月说不出话来,严重时会喉道堵塞,氧气无法进入人体,窒息而亡。
「我先送你回饭店,里里外外三十多个监视器,不可能逮不到人,除非那人会飞天遁地。」刑清霆说完,转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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