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 发表于 2014-11-18 21:59

《巡抚谋妻厚黑学》(一本「男」念的经1)作者:寄秋

本帖最后由 叶子 于 2015-12-18 22:41 编辑

书  名:巡抚谋妻厚黑学
系  列:一本「男」念的经之一
作  者:寄秋
出版日期:2014年11月21日

【内容简介】
巡抚管元善谋妻必备厚黑学──
Point1:爱屋及乌,积极笼络未来的小舅子、小姨子。
Point2:勤耍无赖,时刻黏踢踢,让她习惯他的存在。
Point3:大吃豆腐,这边蹭蹭那边摸摸,趁机拐回家!
实战经验分享:
受不了祖母老想往他房里塞人,不怕孙子可能精尽人亡的行径,
他赶紧跟皇上讨了巡抚职位,躲到江南去查贪污让耳根子清静,
却遇到一个女扮男装来卖字画的,学识见解令他十分惊讶,
也不知怎么的,他就此对她上了心,有关她的事情都想参一脚,
知道她和丈夫和离,他立刻帮忙把她及家人都接出来安置,
从此他三天两头往她那儿跑,死皮赖脸的在她身边打转,
看她为自己缝补衣袍、准备三餐就感到特别满足,
更不时牵牵小手搂搂细腰,让她习惯和他多多“亲近”,
好不容易她终于打开心房,答应跟他做夫妻,
他立刻发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表明这辈子只爱她一个,
岂料话才说完,就有个不长眼的女子说要和她共事一夫,
这下不妙,他的心肝小宝贝不会因为这样就抛弃他……吧?
其他意见:
记住,烈女怕缠郎,只要放下自尊,你就是最后赢家!(管元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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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 发表于 2014-11-18 2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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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苦苦相逼,你我同为夫君的人,一妻一妾共事一夫有何不好?况且我从未想过以正妻身分压你,将来你的儿子长大了我也会记在名下,让他成为丁府嫡子,为何你仍容不下我?”

  神色憔悴的少妇白着脸,仅以一根毫无点缀的素簪绾住一头干枯的长发,她的发丝原本也是乌黑如墨,却在深宅大院中逐渐枯萎,失去光泽。

  她面颊微微凹陷,双腮黯沉无光,肌肤也略嫌粗糙,完全没有十七、八岁女子的朝气,一副老树将凋的模样,噙着泪的双瞳里是不解和愤怒,以及天地虽大却无处容身的惶惶然,何去何从操之在他人手中,而她无力扭转即将来到的休弃。

  一直以来,以夫为天是裘希梅的信念,她相信只要做好分内的事,就算不受丈夫的喜爱也能熬出头。

  岂料丈夫非良人,他一心恋慕着如花表妹,无视妻子的存在,甚至为了表妹休妻,只因他要将妾室扶正,而她挡了他们的路。

  这是她的错吗?

  她的曾曾祖父裘败海是本朝开国功臣,受封为兴昌伯,在如此的盛宠下原该家业兴旺,一如封号般昌盛风光,谁知传到父亲这辈只有一嫡一庶两个儿子,子嗣不旺,人丁日渐凋零,走向衰败之路。

  父亲便是府中庶子,与身为嫡长子的大伯父相差十来岁,大伯父因婚后多年无子,一度欲将爵位让予父亲,以延续荣宠,不致百年之后无颜面对祖先。

  但就在大伯父已写好奏折,打算上奏承爵一事时,忽闻大伯母有孕在身的喜讯,此事因而搁置,未再提起。

  之后大伯母产下一子,父亲袭爵的事就此化为乌有,他们一家人处境便尴尬起来。

  儿子尚幼,加上大伯父渐渐年老,体弱多病,唯恐爵位被正值壮年的庶弟夺走,一向照顾父亲的他竟在大伯母的怂恿下提前分家,仅以一处宅子和千两银将之打发。

  父亲原本等着袭爵,错过了科考,无功名在身,难以谋生,幸好受到内阁阁老王大学士赏识,成为旗下幕僚,一家子才有了庇护,过上几年舒坦日子。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大伯父不久后因病去世,接着不到一年,她的爹娘双双因意外亡故,她带着一双年幼弟妹旁徨无依,将家中所剩无几的银两办了爹娘的葬礼后,已是阮囊羞涩了。

  不得已的情况下,姊弟三人只好腆着脸回到裘府请求收留,孰料心胸狭隘的大伯母以早已分家为由拒绝了他们,并扬言兴昌伯没有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要他们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别弄脏了他们裘家的门,招来晦气。

  至此,她唯一的出路只有千里迢迢投靠自幼订亲的丁家,也就是父亲的至亲好友—丁旺海。

  丁旺海本是名富商,经人介绍而与父亲结识,两家越走越近,还订下娃娃亲,让刚满一岁的她与长她五岁的丁立熙缔结婚约。

  之后,父亲不辞辛劳为丁旺海谋了个知县的官职,得了官位的丁家便搬到江南地带,往后几年仍时有往来,逢年过节互送礼品时鲜,即便分了家也未断绝联络。

  丁家收留了他们姊弟三人,她也依照婚约嫁给了丁立熙,只是没想到……

  “呵,你这句话问得着实可笑,凭我出色的外貌和过人手腕,以及前人未有的才情,你有哪一点够资格与我相提并论,我看起来像是从你口中拾得残羹剩肴的人吗?我的儿子就是嫡出,没有第二种可能性。”

  “你……你说什么”裘希梅面容又白了几分,嘴唇咬出一道血印。

  “什么一妻一妾我不希罕,我要的是全部,通房、姨娘一个也不许,这男人是我的,我一个人独有的,谁也不能分享,包括你这个下不了蛋的下堂妇!”洪雪萍猖狂的大笑。

  “自古以来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哪容得你专宠枕畔,这是嫉妒,犯了七出之条……”她的丈夫便是以无子、嫉妒等罪名休了她,更以无中生有的不孝夺去她正室之名,教她一无所有,背负种种骂名而下堂。

  “哈!你这傻子还不懂吗,七出之名是针对你而言,是要休离你的借口,至于我现在是丁家的新夫人,有了儿子傍身,丈夫、婆婆全站在我这边,有谁还会在意你的死活?”所以她最好有多远滚多远,省得碍眼。

  “你……你们不可以这样对我,我没有做错事……”一旦离了丁府,她的弟弟妹妹要怎么办?

  “你的存在便是一大错事,挡了我的路更是大错,看在你这么可怜的分上,我不妨告诉你一件事,你过门不久就被夫君的通房下了寒药,几年来不间断的服食,你的宫寒之症已严重到无法受孕的程度了。”

  那时她已瞧上表哥,正室之位誓在必得,在得知表嫂被下了药后还顺势一帮,一面让表嫂的身子怀不上孩子,一面和风流俊俏的表哥勾搭上,为的就是母凭子贵踢走元配。

  果然,她成功了,得婆婆喜爱,表哥的心也在她身上,再加上一举得男,在丁府之中她还能不呼风唤雨吗?如今只要把碍事的人踢出去,这府里就由她做主了。

  “什么”她再也怀不上孩子了?

  裘希梅面无血色,瘦弱的身躯摇摇欲坠,几乎要晕厥,豆大的眼泪滑落双颊。

  “没有你,没有其他人,就我和他,你们口中的妻妾同夫我会彻底推翻,他只能有我一个人,再无旁人介入,我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听见了就给我放聪明点!”

  裘希梅站在庭院中,仰望着远处,感觉身处梦中,明明该死去的她,一睁眼却回到了洪雪萍尚未出现的新婚之时,洪雪萍……她不禁回想着洪雪萍曾对她说过的话。

  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给了她极大的冲击,她本来想也不敢想与夫婿之间心心相印,能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已是心满意足了,哪敢奢望风流成性的丈夫只守着她一个人过日子。

  但不可否认,那女人的话如同一粒掉落心田的种子,在她以夫为天的传统观念中生根发芽,日益茁壮,让她对婚姻有了新的想法。

  她若没记错的话,洪雪萍是在她过门一年后以养病为由来到丁府,她母亲还特意稍信给婆婆鲁氏,望其收留体弱的外甥女在气候宜人的江南休养,并嘱咐要格外照顾,万不可受一丝委屈。

  而今她嫁进来尚不满一年,换言之,此时的丁府并无洪雪萍这个人,她还来得及做准备。

  不是她容不下洪雪萍,而是洪雪萍容不下她,为了一个正室之位,不惜伤害别人也要得其所求。

  不过这次不一样了,她已经知晓洪雪萍为人阴毒,她不会再傻傻地被蒙骗,当她是好姊妹般对她推心置腹,那个眼中只有表妹而无发妻的男人她也不要了,谁要谁拿去。

  白雪皑皑,在阳光的映照下十分扎眼,几点红梅破雪而出,雪白枝头上的点点红艳,有如那日朱红大门上的新漆。

  恍惚间,裘希梅彷佛看见灰色高墙外那棵高过屋檐的老槐木,一朵朵的洁白槐花从她头顶飘落,她用一条麻绳吊死丁府门口,卒年十九……

  “姊姊,姊姊,你在看什么,树上有小鸟吗?大夫说姊姊的身子还没好全,要吃药,不可以吹风。”

  一只软嫩小手扯了扯裘希梅的湖水蓝长裙,她从伤怀中回过神,露出浅笑。

  “小管家婆,姊姊不过出来透口气,瞧你,人小鬼大的管起姊姊来了。”裘希梅拧了拧妹妹裘希兰的鼻头,牵着妹妹回房。

  “姊姊不乖才生病,要听话,吃很苦很苦的药。”

  一说到吃药,跟在裘希兰身后的五岁男童小脸立刻皱成一团。“不要,不要吃药。”

  裘希梅笑了笑,长相一模一样的裘希兰、裘希竹是孪生姊弟,两人出生相差不到一刻,姊姊裘希兰是鬼灵精,惯会装天真善良的模样来欺世,而弟弟裘希竹的纯真良善不用装,乃是本性,呆呆的样子教人一见就喜爱,忍不住想捏捏他肉肉的脸颊。

  一慧黠、一憨直,双生姊弟同样惹人疼爱,丁府内无人不疼宠他二人,除了鲁氏以及丁立熙。

  尤其是鲁氏,对于媳妇没有嫁妆,连带着还要收容两名外人一事耿耿于怀,她心里的闷气无处可发,只好不时找新媳妇的麻烦,变着法子给人添堵。

  譬如儿子未成亲前就先塞几个丫头在身边伺候,还在新婚期间便停掉避子汤,表明谁有孕便升为姨娘。

  鲁氏是商家出身,不喜名门大家的闺秀,她觉得进退有度、举止有大家风范的裘希梅是来压她的,权贵之家的小姐比对言行粗鄙的商家女,她大大的落了下风,不摆足婆婆的架势来个下马威,日后还不被媳妇骑到头上?

  除此之外,裘希梅的嫁妆少得可怜,根本无法对他们丁家有助益,让她对这个没半点用处的未来媳妇很是不满。

  爱屋及乌,恨花连盆,鲁氏对媳妇看不顺眼,自然而然对“陪嫁”的裘希兰、裘希竹没什么好感,勉强收留是顾及丈夫在官场上的声名,要不早撕破脸将人赶出去,见不得外人耗她家的米粮。

  “姊姊不是不乖才生病,是不小心受了风寒又刚好身子不适,这才病情加重,差点一病不起。”幸好她撑过去了,没败在一场算计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抚着幼弟的头,裘希梅唇畔的笑意转淡,轻轻一抿,露出一丝丝悲凉的涩意,苦水暗吞。

  新婚燕尔,她和丁立熙虽未深情相许,却也有几许甜蜜,直到洪雪萍到来,原本堪称和谐的夫妻生活才有了裂缝,产生始料未及的变化。

  又过了一年,丁立熙表明要纳洪雪萍为妾,从那一日起,她的世界便天翻地覆,再无宁日。

  洪雪萍名义上是姨娘,实则与平妻无异,吃穿用度堪比正室,甚至处处好强地压她一头,连带着她一双弟妹也跟着受苦,多次受到苛待。

  等到洪雪萍有孕产子后,裘希梅才明了她的委屈求全是为他人作嫁,她一步步的退让只换来一纸翻脸无情的休书。

  屋漏偏逢连夜雨,祸事一桩接一桩,被赶出府的三人无处可去,只能栖身于一处位在城外,已然废弃的二进院。

  在洪雪萍的指示下,裘希梅被逼得净身出府,身上半点银两都没有,她本打算找个活做,不教弟妹们挨饿,哪晓得这时瘟疫来了,整座城的居民死了大半,弟妹也……

  她忽地一颤,细白如玉的手微微一紧,握成拳状。

  不,不会有事的,当时她误打误撞乱配药,已经找出能解瘟疫的药方,这一回她会先备齐所有药材应急,不让他们再一次解了疫病却死于体力不支,因虚弱而撒手人寰。

  恶梦般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裘希梅努力压下心底的慌乱,她一手一个抱住弟妹,感受他们温热的小小身躯,那告诉自己一张张骨瘦如柴的面容不是真的,他们没有在她怀中断气。

  希兰、希竹染上瘟疫时,她曾到丁府请求帮忙,但因为丁府拒施援手,使得弟妹延迟了医治,虽然最后她从父亲留下的书籍中找到一本医治瘟疫的医书,也给弟妹们喂了药,可是仍然迟了一步,姊弟三人天人永隔。

  她因这巨大的打击备感绝望,又恨极丁家人的无情,最后一脖子吊死在丁府外的槐树上。

  没想到再醒来,自己居然没死,还回到她过门三月余的时候。

  如果当时丁府肯拖舍银两,弟妹何愁救不回来,但是这家人……也罢,不想了,想多了只是徒增烦恼,她很清楚自身的处境,没有娘家可依恃的人注定是被舍弃的弃子,无须可怜。

  “幸好姊姊没事,不然我和希竹会哭得眼睛瞎掉,流落街头当小乞丐。”害怕不已的裘希兰紧捉姊姊的衣裳不放,她一想到姊姊怎么喊都喊不醒,脸色白得像爹娘死去时的模样,就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

  “为什么要当小乞丐,我们没有饭吃吗?”较呆的裘希竹一脸憨实,啃着厨娘李婶给他的羊腿骨,带肉的。

  看着两张小脸,裘希梅内心瞬间被填得满满的。“姊姊以后会保护你们,绝不让心怀恶念的人欺负你们一丝一毫,我们姊弟三人不依靠任何人。”

  “不依靠是什么意思?”心思较为活络的裘希兰皱着眉,有些不安的抬起头,她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早慧的她已晓得自己是寄人篱下,别人有爹娘宠,她只有姊姊和弟弟。

  “求人不如求己,我们有手有脚,要靠自己搏出一条生路,懂吗?”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任由别人摆布,丁府不是她长居之地,长媳之位谁要谁拿去,她不要了。

  裘希梅在心中暗下决定,在洪雪萍入府以前,无论如何她一定要离开丁府,绝不让那人再有机会害她,她要远离这个令人伤心又污秽的地方。

  “嗯!我听姊姊的,姊姊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也会照顾好弟弟。”裘希兰似懂非懂的点头。

  “好,姊姊相信希兰是好孩子,说到做到,弟弟有不足之处你要提点他。”他们是她的一切,她不能失去任何一个。

  “姊姊,我要每天吃三碗饭,快快长大,力气变大,帮姊姊做事。”不甘寂寞的裘希竹握起小拳头,他要帮姊姊做很多很多的事。

  “我们希竹是裘家的顶梁柱,以后要考功名、做大官,姊姊的下辈子要靠你来养了。”她打趣的笑道。

  “好,我养姊姊,你们我都养,可是要读好多书……”小小状元郎忽然苦恼起背书很累,万丈雄心一下子灭了二分。

  看他挠着脑门发愁的样子,裘希梅不由得红了眼眶,弟弟都五岁了,该是启蒙受教的年纪,但她一名深闺女子能教他什么学问呢?顶多是带他识字、背背诗词文赋。

  其实裘希梅自小聪颖,博览群书,且对书中文句融会贯通,裘父生前曾说过她若为男儿身,必能替他争口气考上状元,可惜她的博学多闻只能教教家中幼弟,无处发挥令父亲感慨万千的才华,毕竟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呀!

  “大少奶奶,您的药来了,快趁热喝,凉了就失去药性了。”一名梳着妇人发髻的貌美丫头笑容满面相当喜人,十分殷勤的捧着白玉药盅踏进房内。

  一看是在丈夫身边服侍的冬香,裘希梅眼中的笑意转为漠然。“放下吧,我一会儿再喝。”

  “大少奶奶莫非是怕药苦?奴婢给您兑了仙楂果糖水来,您喝了就不苦了。”

  “我说放下你听不懂吗?主子说话岂有你开口的余地!”以前她好说话,总由着她们,结果是让她们把她当软柿子捏,从今以后她不会再让这些下人爬到她头上来。

  没来由的一声怒喝令冬香神色一慌,差点打翻药盅。“是,奴婢不该多话,请大少奶奶责罚。”

  “把药放着,你下去。”这是药?是害人的毒吧!

  冬香把药盅放在桌上,福过身后退了出去,她一离开,裘希梅目光一闪,拿起药盅就朝窗外一倒。

  丁立熙有两名通房,一是自幼在身侧伺候的冬香,她容貌甚美,十四岁那年就被他收用了,一是鲁氏身旁四大丫鬟之一的秋意,同样是不可多得的美人,温柔婉约、善解人意,是丁立熙的解语花。

  两人都知道大少爷早有一个自小订亲的未婚妻,也知道迟早有一天会有个大少奶奶压在上头,不过她们各有依凭,对所谓的大少奶奶并不看重,甚至有些奴大欺主。

  两人一心一意想着要最先生下儿子,虽庶却为长,是孙子辈的头一个,还能不吃香吗?更何况,若是大少奶奶生不出儿子,丁府偌大的家业就会落入她们所出的孩子手中,到时是庶是嫡根本就无所谓。

  有次裘希梅的癸水晚来了三、五日,两个通房丫头误以为她有喜了,在消息尚未透出前纷纷起了恶心,想暗下黑手让她这一胎保不住。

  正巧她那时受了点风寒,咳嗽咳得多了,给了冬香钻空子的机会,在她服用的汤药中下了寒药。

  几碗寒药下肚后裘希梅居然来了癸水,孩子都能打下来的剂量让她的癸水止不住,大量失血,她卧床几日便流了几天的血,差点因血流尽而亡。

  因为怕闹出人命,查到她头上来,冬香及时收手,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的裘希梅才有一口气留着,挺了过去。

  裘希梅就是重生到这个时间,那时她不动声色地掩下满腔惊骇,衡量目前的处境。

  她记得被休离前洪雪萍说过,有丫头在她的汤药中多添了几味,因此她即使还如软泥般躺在床上,仍竭力分出心神留意谁是那个下药的人。

  经过她多日的观察,终于让她发觉冬香的伎俩,也起了防心,每次冬香端来的汤药她一口也没喝。

  果不其然,没喝冬香亲熬的药汁反而好得快,几天功夫就能下床了,寒药伤身的情况也在大夫另外的调理下好了大半,只要不在冬日里受凉或泡冷水,日后还能生儿育女。

  裘希梅顺水推舟,趁此机会向外佯称伤了身子要静养,搬出了正屋,居于偏南角的一处偏僻院落,说是怕吵,将大半的丫头、婆子留在原本的院子,美其名是看管她一些私人物品,实际上是不想知情人太多,坏了她接下来的好事。

  这偏院最大的好处是离后门近,过了道垂花门便是。

  至于她风流多情的新婚夫婿,相信他的枕畔并不寂寞,多的是愿与他一宿贪欢的红颜知己,少了一个督促他上进的妻子说不定还乐得开怀。

  “这……呵呵,不是老婆子贪财,您也晓得守后门是等死的活儿,没多少油水好捞,老婆子私下放您出府,要是这事让上头查到了,老婆子这条命也丢了半条。”一口黄板牙的金婆子嚼着烟草渣,守着门不让出。

  裘希梅明白有求于人总要低几分,即使是低下的婆子也得好言好语,先卖三分面子再给点好处。

  “我不会让你难做人,这里有二十文,拿去买壶酒喝,夜里守门也好暖暖身子。”手一塞,二十枚铜钱送了过去。

  “哎哟!哪里使得,老婆子我打了个盹,没瞧见有人进出,这人年纪大了总是犯困,两眼都花了,连只猫儿跑过眼前也瞧不清楚……”

  金婆子嘟囔着打了个哈欠,佯称睡意上了头,怀里抱了根半人高的门闩就地一坐,身子靠在门边打起呼噜了。

  见状她心照不宣的背起颇有重量的竹篓子,特意做大的男靴跨过褪色的门槛,回头看了一眼半掩上的后门。

  为求生路所跨出的第一步何其艰辛,一扇门关住了女人的一生。

  乔装成男子的裘希梅来到城中最热闹的市集,熟门熟路地取出借放在小商家的桌椅,有模有样的摆放好文房四宝,挂起一幅一幅的字画。

  事实上像这样的事她已经做过好几回了—装病偷溜出府摆摊。她没什么营生才能,也只能画几幅山水,写写大字,自个琢磨着上轴好卖钱,赚些私房。

  她的运气不错,几幅字画卖得很好,不少人主动来询问,并依所须订购画作,有时她也帮着写家书、赚点润笔费,几次下来也能赚上几百文。

  唯一比较不便的是,她顶多摆上一、两个时辰就得收摊,毕竟以她目前的身分不宜出府太久,要是一个不慎被府内的人发现她私自外出,那她接下去的计划将胎死腹中。

  “小哥,你这画真好,有山有水,山上还有一座古寺,水里一叶扁舟,连我这没什么见识的老头子也能看出是一幅好画,你画功不下当代宫廷大师呀!”似乎还隐隐能听见画中寺庙里传来的暮鼓晨钟,让人心里平静。

  “多谢老丈的赞誉,混口饭吃罢了,我这双手呀,最是无用,拿不起比笔更重的重物,只能在纸上挥洒两笔,让您见笑了。”裘希梅中规中矩的行了个礼,行事大方。

  终归是名门大户出身,她偏好阅读书籍,一本书能让她废寝忘食的沉浸其中,琴棋有师傅教导,倒也略通,而书画之类的天分与生俱来,经父亲手把手亲授,她写了一手好字,也善于临摹,而她也独创出自成一格的画风,若非女儿身必成一代名家。

  “哎呀!文诌诌的话老头子可不会说,小哥儿的画就是好,连我看了都想沾点墨水装风雅,可惜我卖的是陶盆瓷瓶,一堆的大碗、小碗、菜碟子,俗得很。”年约六十的老叟咧开嘴,两颗门牙少了一颗。

  “瞧您把我吹捧的我都无地自容了,不就是一门还能入眼的手艺活,和老丈您一样为生计奔波,没费劲哪有好日子过。”为了画出一幅尚可入目的好画,她日夜不休的勤于作画,画废了无数好纸,也差点把细胳臂弄残了。

  自力更生不容易,她现在凡事都得自个摸索,没人带着起步样样难,她到此时才明了谋生也是一门学问。

  日阳当头,裘希梅在大树下摆字画摊,她深知与人谋利的道理,在决定摆摊的位置前先和周遭小贩攀个交情,走个串场塞几文小钱,好让他们不为难她这个初来乍到者,遇到事儿也能帮衬几分。

  她也知道自己的体力没法和长久在太阳底下讨生活的大汉们相比,因此有自知之明的挑了较不显眼的树底下,虽然不在人来人往的热闹中心,可好处是能遮荫避风,雨来了也不用赶着收摊,以她的手脚还来得及收拾。

  看着高声吆喝的小贩们,她脸上流露出淡淡怅然。

  若是爹娘还在世,看她一身男装的在街上操着贱业,不知会有多痛心,他们捧在手心怕化掉的宝贝女儿如今却混迹市井中,再也找不到往日的娇弱和贵气,染上市俗之气。但人要活着总得妥协,她是弟弟妹妹头上的一片天,再苦也要撑着,不能倒下。

  “小哥,我想要一幅‘荷塘新月’挂在书房,你能给我画吗?”

  一名头戴纶巾的中年男子站在摊子前询问,半新不旧的襦衫看得出是私塾的先生,手上还拿着一本书。

  “你是此时要,或是过两日再来取?”生意上门来,裘希梅语气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有何差别吗?”男子的面上透出不解,满身的书卷味衬出文人气息。

  “随手挥毫稍嫌草率了些,但求的是痛快,且此时此地的境况与夜深人静时的心境不同,画出来的画作因时因地展现出两种迥异的风格。”她将宣纸铺平,画下一抹清荷。

  夜色下的荷塘是一片漆黑,美在月光朦胧,忽隐忽现的水色映照出荷塘倒影,几片挺立水面的荷叶随风轻晃。

  荷塘新月求的是意境,而不是荷立于水中的美,毕竟新月无光,没法照亮整片塘中荷景,偶得一角也是昏暗不明,看似荷塘却模糊,仅能在虫鸣蛙叫声中感受到一抹暗送冷香的凉风袭来,人在夜里特别容易感觉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寂寥。

  “我不急,你细细描绘……咦?你这是……”中年儒者两眼一亮,盯着已成雏形的半幅画作,好不欢喜。

  “我别无长才,只能应景的画上几笔,这池中无荷,只有点点残破的荷叶点缀,秋雨夜急,打在荷叶上别有一番滋味。”

  “好,画得好,这留待残荷听雨声的情境令人向往呀!我就等你这幅画画完,上头题上两行诗句。”他取出一锭银子赏买资。

  “那就请先生稍待一会,我添点颜色,使画面更生动鲜活。”

  裘希梅的画有着江南烟雨的秀婉,只见浅红晕开、淡绿轻抹,一抹水珠欲滴还凝的留在荷叶上,半残的荷茎歪斜的停了只蜻蜓,小雨细如银针,纷飞而落,打落了圆滚滚的水滴,隐入塘中。她接着在上头题诗,字字句句写出江南儿女的多情。

  “好个‘风月无处寻,自有神仙来。’,神仙也耐不住要下凡来,赏赏雨打荷叶的美景。”中年男子大为赞扬地眯起眼,半是陶然,半是醉心。

  裘希梅笑了笑,最后在画的左下方落款,小巧的印章落下,是“梅希”二字,

  送走了客人,她在青竹笔洗中洗了洗笔,将笔头向下,挂在笔架上晾干,一小片雪花忽地飘落。

  抬起头,看看天空,润如白玉的面庞扬起一抹淡然浅笑,墨般的双瞳多了些许喜色。

  所谓瑞雪兆丰年,今年雪下得好,过了腊月后是开春,冻土融化得早,春雨绵绵汇成小河,滋润了土地和稻种,抽了芽的稻子绿油油地,待到来年秋收便是黄澄澄的垂穗,让百姓们能过个好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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