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 发表于 2013-5-20 18:53

《太傅戏医女》作者:湛露

书  名:太傅戏医女
系  列:单行本
作  者:湛露
出版日期:2013年2月1日

【内容简介】
顾芳华,华岚国史无前例、医术精湛的女御医,
医病是专长,嗜吃如命则是兴趣,
至理名言:宁可先吃了再吐,也不能饿死自己。
她跟他的梁子是怎么结下的,她记不清楚了,
反正就是这么打打闹闹、互相诋毁了许久,
所以她从没想过,有一天扯上后宫丑闻、问罪入狱时,
拿着美味饭盒来瞧她、为了救她也要得罪皇帝的人会是他,
这份恩情她记下,想着来日也要请他一顿大餐当回礼,
可他那句“我想吃的,只怕你请不起”,到底是什么意思?!

程芷岚,华岚国史上最年轻、最受帝宠的太子太傅,
玩弄权谋是兼职,戏弄医女才是本业,
至理名言:不欺负她跟不爱她都会活不下去,我想活着。
他,爱上一个老说自己又穷又卑微却很有种骂他的四品医官,
偏偏他就是喜欢她粗鲁又贪吃、喜欢看她大口吃饭又忙着说话,
连她过度泛滥的正义感跟笨到害她自己惹上牢狱之灾的样子都喜欢,
他气的是,她根本不懂,以他台面下的身分,皇帝是不会动他的,
比起什么面壁思过跟流放边城,他更烦恼要如何让她开窍,
毕竟酒后吐真言时,她都能睡得唏哩呼噜、拿他当肉包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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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 发表于 2013-5-20 1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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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顾芳华疾步穿过皇宫深院一段长长的石子甬道,手中的医箱跟着发出轻微响声,而她身前一名小太监走得飞快,几乎是要小跑起来,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催促她,“顾太医,麻烦您快一点!”

  顾芳华叹道:“要我再快,就得在脚下装两个轮子了。”她的穿着已经算是简便了,不像一般女子得拖着宽袖长裙走路,仅是白衫如雪,窄袖短襦,衣服胸口处绣着一只飞天神鸟,脚踩一双青色布鞋,这在华岚的女人身上是从来看不到的装束,整个华岚也就只有她一人会这么穿。

  因为她是一名医女。

  顾芳华的父亲顾彦材是华岚响当当的名医,二十三岁就被召入太医院,三十六岁成了太医院的首座。本来顾彦材并没有让女儿承袭父业的意思,偏偏顾芳华自小就对医术很感兴趣,小小年纪便看了许多医书,对于药性和医理颇有自己的见地。

  她十四岁时,有一次凭藉针灸之术救了一位当街昏倒的贵妇,后来才得知那贵妇竟是太平王王妃,自此声名大噪,很多名门贵妇都指定她看诊。

  皇帝听闻此事后,特意下诏,破例让她以女子之身进入太医院,成了华岚前所未有的女大夫。

  有了这个女太医之后,后宫嫔妃们十分欢喜,毕竟平时小病小痛都要传召太医诊脉,若是那太医稍微年轻一些,在这后宫是非之地难免引起口舌非议,如今有了女太医,所有难题都迎刃而解了。倒是顾芳华经常忙得脚不沾地,这些娘娘们无论是头疼脑热还是心口不适,都要来烦扰她,害她连好好坐下来看本医书的工夫都难有。

  今天她好不容易抽出一天空闲时间想上书馆逛逛,不料一脚刚踏出太医院的大门,就被跑来请她的小太监直接拉走了。

  这一回,说是冯贵妃突发急症。

  “顾太医,娘娘的脸色看起来真的很糟,奴才怕万一耽搁了病情,可就……”小太监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没经过什么风浪世面,提起主子的病情真是忧心如焚、脸色煞白,好像冯贵妃顷刻间就要撒手人寰似的。

  顾芳华一边紧跟他的脚步一边问:“娘娘是几时开始不舒服的?”

  “用过午饭没过一会儿,娘娘就说头晕目眩、腹痛如绞。”

  “娘娘午膳吃了什么?”

  “今天娘娘家乡的亲戚来探望,娘娘很高兴,让御膳房包了饺子,娘娘还多吃了几个。”

  “什么馅儿的?”

  “香菇。”

  顾芳华想了想又道:“让御膳房把今日入膳的香菇拿来给我看。”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素秋殿,殿外两名宫女早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打转,一见那道由远而近的白衣身影,两个人就像看见了救命的神仙似的,连忙跑过来迎接顾芳华。

  “顾太医,您可来了,娘娘吐了两回,特别难受……”

  “知道了。”顾芳华仍旧淡定,将医药箱递给其中一个宫女,问道:“娘娘吐了些什么东西出来?”

  “什么东西?”宫女愣住,“都是娘娘中午吃的东西……”糊糊稠稠很恶心的一摊,她们哪里敢多看?

  “什么颜色的?”

  “这个……”

  见那宫女被问倒了,另一个宫女忙补充,“娘娘吐了两回,都是偏绿色的。”

  “嗯。”顾芳华已经了然几分。

  她走入内殿,只见殿内另有两名宫女跪在软榻旁伺候着,冯贵妃则病恹恹地躺在榻上,似是全身无力的样子。

  她几步来到榻边,先伸手握住冯贵妃垂下的手腕,默默把了脉,然后问向旁边的宫女,“娘娘吐出的秽物在哪儿?”

  那宫女傻愣愣地看着她,“啊?在、在殿外窗槛下那石榴红的瓷盂里……”

  顾芳华起身到了殿外,找了根树枝往那瓷盂里搅了几下,忽地嘴角微微上翘。她再返身回殿内时,便朝宫女伸手,“药箱。”

  宫女连忙把药箱奉上,接过手的她坐上榻边,小声对冯贵妃说:“娘娘不用怕,是娘娘今天吃的东西不合娘娘的脾胃,才会引发急症,不是什么要人命的病,但娘娘今晚暂时不宜再吃什么东西,要将脾胃调养好,臣会开个药方让奴才们准备汤药,再让御膳房准备一碗糖水搭配着喝,明天娘娘就有精神了。”

  听她这样说,一直紧闭双目、眉头紧蹙的冯贵妃才缓缓张开眼,吃力地看着她,“芳华啊,有你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可是本宫到底是吃了什么,竟然得受这样的罪?”

  “是蘑菇有问题。”顾芳华从药箱中取出银针,“臣给娘娘针灸两针,娘娘会舒服一点。”她在冯贵妃两手的虎口处各扎了一针,便坐在旁边等待。

  不一会,小太监捧着托盘进来,“顾太医,这就是御膳房今天做饺子馅儿用的香菇。”

  顾芳华拿起来看了一眼,淡淡说道:“果然是落天菇。”

  众人不解地问:“什么是落天菇?”

  “看起来和普通香菇很像,只是蕈柄要短一些,其实这种菇是不能吃的,它带一点轻微毒性。”

  “有毒?”众人不由得惊呼。

  “虽然有点毒性,但不至于要人命,吃一点也无妨,但吃多了会让人上吐下泻,像贵妃娘娘这样。”

  闻言,冯贵妃虽然已是有气无力,也不禁气得扬高声,“去把御膳房的主事抓起来,本宫要回禀陛下要了他的命!”

  顾芳华劝道:“娘娘不必动怒,落天菇和香菇很像,且虽单食有毒却可少量入药,坊间有卖也时有人错买,若娘娘因此处罚了主事,他可就委屈了。臣想,将买办革职便是,也幸好没出什么大事,想必经过此事,那主事定会加倍小心。”

  “本宫可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哼!一定要让陛下严惩!”冯贵妃气冲冲地对一名小宫女说:“玉兰,你去见陛下,就说本宫快要被人毒死了,让陛下尽快来见本宫最后一面!”

  那小宫女刚应下便马上出殿去了。

  顾芳华收了针又开了药方,嘱咐小太监尽快去御药房抓药、熬药。

  这时候皇帝已经带着大队人马匆匆赶到,一进门就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是谁胆敢毒害贵妃?”

  软榻上的冯贵妃一见皇帝来了,立刻泪流满面、颤巍巍地伸出手,“陛下,臣妾命苦啊!好久不见的家乡姊妹入宫看望,臣妾让御膳房做了饺子当午膳却中了毒,差点没命见您了。”

  闻言,皇帝铁青着脸看向顾芳华,“你说说,冯贵妃怎么样了?”

  跪在地上的顾芳华先叩首行礼,才道:“启禀陛下,娘娘是误食了一种毒菇,这毒菇的外形和香菇极为相似,却带有轻微毒素,导致娘娘吃下后脾胃不和而呕吐,所幸毒素都已吐出,应当没什么大碍,臣已为娘娘开了一些养胃的药方,娘娘调养两日便可痊愈。”

  皇帝听完放心了,便坐上软榻跟冯贵妃说了些安慰她的话,冯贵妃仗着皇帝宠她,越发撒娇,说什么都要皇帝严惩御膳房的人,皇帝满口应允,毕竟皇宫中最怕的就是暗杀,堂堂御膳房竟然在食物把关上出了这么大的岔子,倘若今天这毒菇是让皇帝吃到肚子里,那还了得?

  于是皇帝当场就把御膳房的主事传唤来,劈头盖脸的痛斥一番,罚俸一年,降职处置,并且重责那个负责采办食材的买办五十大板,轰出皇宫。

  这样一番雷霆之怒总算是安抚了冯贵妃。

  眼看冯贵妃又倚着皇帝娇娇怯怯地说私房话,顾芳华知道自己再待下着实多余,便起身告退。宫女帮她拎着药箱,送她出殿外。

  和来时急如星火不同的是,此时无事一身轻,顾芳华多了几分惬意。那个接她来的小太监已经去御药房抓药了,她便自己踱步往宫外走。

  走过骄阳宫时,忽然有个东西嗒一下砸中她的头,她用手摸向被砸中的额角,气愤地抬头找罪魁祸首,只是还没有看清凶手,就听到小孩子的说话声。

  “哎呀!真糟糕!失手打中人了!师父,怎么办啊?”

  接着,另一个男子的声音扬起,慢悠悠地说:“师父是怎么教导你的?若有对不住人家的地方,理当及时向人家表示歉意。她若不接受是她的事,你若不讲就是你的错了。”

  认出男子的声音,顾芳华将药箱放下,一手揉着额角,一手指着树梢,“程芷岚,枉你是太子太傅,一天到晚教太子的都是些不学无术的玩意儿,仁义智勇、诗书礼仪,八成你什么都没教会,倒是摸高爬低的事情教了不少,太子再跟着你学下去,日后如何能做一国之君?”

  唰一声,从树上跃下一道高瘦身影,肩膀上还扛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大的这个约莫二十四、五的年纪,外形俊俏、目似朗星,月白色的普通长衫看不出其真实身分来,但小的那个穿着鹅黄色的锦缎绣蟠龙外袍,一看就是皇家子弟。

  看到他们两人,顾芳华不情不愿地屈膝行礼,“臣见过太子殿下。”

  那黄袍小童从男子的肩膀上一跃跳下,朝她伸出一手,笑咪咪地开口,“免礼,顾姊姊不用这样客气,刚才是本宫失手用弹弓弹到你,不知道你的头还疼不疼?要不要宣太医为你诊治一下?”

  “臣自己就是太医,这点小伤还不至于再劳烦他人。”顾芳华瞥了一眼站他身后的男子,忍不住劝道:“殿下啊,请恕臣多言,您是天子之身、国之根本,整个华岚国除了陛下之外最尊贵的人了,爬树玩弹弓这种事,是民间野孩子才会做的,您也学来玩,实在有失身分。”

  太子尚仁杰眨巴着一双漂亮大眼睛,笑道:“太傅说,诗书要学习,武艺也得兼顾,才会带着本宫练弹弓,据说训练臂力和腕力有利于将来学习弓马骑射。”

  她哼了一声,“这是程太傅的歪理吧?没听说练弹弓还能练好臂力和腕力的。”

  “顾太医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却要质疑练功之法,这才是歪理。”程芷岚抱臂胸前,侧着头对太子笑道:“殿下,您要记得,这世上沽名钓誉的人比您的发丝还要多,走在路上不小心就要被这样的人绊倒七、八回,以后咱们出门还是要看黄历,若是黄历上写明不宜出行,咱们就在骄阳殿躲起来,免得出门触霉头。”

  顾芳华冷笑道:“程太傅说的太对了!不仅是沽名钓誉,还有那胸无点墨却要误人子弟的世间败类,在路上屋瓦从天掉落砸死五个人,只怕有四个会是这样的人物,所以出门前殿下务必要看黄历,以保安康。”

  尚仁杰抬头打量起他们两人,忽然笑着拍手,“你们俩一人一句说得好精彩,是在斗嘴给我看吗?我最喜欢看人吵架了。”

  程芷岚摸摸他的头发,笑道:“殿下会错意了,臣哪里会和一个小小医官斗嘴?好歹臣是陛下亲封的太子太傅,官居一品,顾太医纵然得到诸位嫔妃的信任也不过四品,就是再厉害,坐到太医院首座的位置也只是三品官。您几时见一品大员和四品小官站在一起斗嘴的?那才是有失身分呢。”

  闻言,顾芳华提起药箱,曼声道:“官阶虽有高低,却无贵贱,古时尚有直臣敢向君主进言,怎么同殿为臣却不能直抒胸臆了?程太傅刻意高估自己、贬低同僚,真是令人不齿。”

  语落,她向尚仁杰躬身行礼,“殿下,臣在太医院还有诸多事务繁忙,恕不能相陪,告退了。”

  尚仁杰看她要走,似想起什么,眼珠一转,问道:“顾姊姊,母后过几天就要过寿了,她一直念叨着你上次替她调配的玉露丸吃了之后气色见好,本宫想和你多要几丸,送与母后做寿礼,行吗?”

  “殿下有行孝之心,臣岂能不遵从?更何况对皇后娘娘凤体有益的事情,本就是臣的分内之事。两天后,殿下可派人去太医院取药。”

  闻言程芷岚却在一旁叹气,“殿下啊殿下,您怎么不肯听为师一句话,她小小年纪医术浅薄,无非仗着父亲之名卖弄小聪明,侥幸博得几分虚名,但这入口之药是何等重要的事?更何况殿下还是要赠与皇后娘娘的,更不该托付给这等庸医才是,太医院中多少良医名医,哪个不比这丫头强十分?”

  尚仁杰说:“但母后十分赞许她,后宫嫔妃也都很器重她,本宫想应该不会有什么差池。”

  顾芳华斜睨程芷岚一眼,哼道:“既然程太傅对臣这么不信任,也罢,劳烦殿下另请高明。”她提着药箱继续大步往宫外走,多亏裙摆较短,走得这么快都踩不到裙角。

  尚仁杰看着她的背影问道:“太傅,你好像很不喜欢她啊?为什么每次见她都要和她吵架?”

  顿了一下,程芷岚笑了,用手指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殿下年纪小,所以不懂,日后您就明白了。”

  太子的眼珠子转了转,跟着笑了,“哦,我明白了,太傅心中其实是喜欢她的?”

  程芷岚哼了一声,“那个笨丫头?谁要喜欢她!”咬着漂亮的下唇,他恨恨地说:“是她曾经得罪我,所以我早晚有一天要从她身上把这笔债讨回来。”

  顾芳华每次看完诊都喜欢奖励自己一顿美食,所以从皇宫出来后,她没有直接回太医院,而是转道去了京城最热闹的东街市集,那里有她最喜欢的饭馆酒楼和珍味美食。

  刚走进悦来乡酒楼,就见里面已经坐了八成客人,几乎没有空桌子,她抬眼一扫,见最里面有一张桌子坐了一名少女,粉色衣衫,桃红色的脸颊,很是醒目好看。

  她大剌剌地走过去,说了一声,“并个桌子。”然后就一屁股坐了下来。

  那女孩儿愣了一下,连忙说道:“姑娘,这位子已经有人了。”

  “有几个人?”顾芳华反问。

  女孩儿又怔了怔,“一个。”

  “那不就是了,这一桌最多可以坐四个人,等那人来了,也还空着两个位子呢。”顾芳华可顾不得和她耍嘴皮子,连忙招呼伙计过来,“我要一碗酸辣粉,一份胡辣汤,一份麻辣鸡,一碟子老醋花生米。”

  “一碗酸辣粉,一份胡辣汤,一份麻辣鸡,一碟子老醋花生米哦—— ”伙计喝着走进了后厨。

  顾芳华抽出筷筒里的筷子,不耐烦地等着。

  对面的女孩儿上下打量她的衣着和她脚边的医药箱,又盯着她衣服胸口处绣着的那只神鸟好一会,忽然好奇地问:“请问,你是不是姓顾?”

  这回换顾芳华愣住了,“你认得我?”

  原本似被愁云笼罩的女孩儿,露出浅浅的笑容,“全华岚会做这般穿着打扮的除了顾大夫还能有谁?只是我没想到会这么巧,能在这里遇到你。”

  “我很有名吗?”顾芳华好奇地问。

  女孩儿微笑着点点头,“华岚的女孩子都希望能成为像顾姑娘这样了不起的女子,不仅医术精湛,还能以此受国家重用,说来你可是华岚从古至今唯一一位女官呢。”

  听到这极尽赞美的话,顾芳华反倒望天翻了个白眼,“不过是给皇后娘娘看病的小大夫罢了,没有你说的这么厉害。好吧,见之就是缘分,难得你认得我,一会儿我请你喝胡辣汤。”

  女孩儿摇摇头,“我吃不下。”

  “吃不下你为何要在这里坐着?哦,对了,等人。”看着女孩儿一脸怅然,顾芳华忍不住问道:“可是家中遇到什么难事了?若是有人生病,或许我可以帮忙。”

  “是有难事,但不是因为生病。”女孩儿扬起勉强的笑,“姑娘你帮不上我,但我谢谢你的好意。”

  顾芳华觉得女孩儿这样说该是有些内情,但既然人家说她帮不上忙她便无心多问,专心致志地等那美食。

  不一会儿工夫,饭菜都已上齐。

  顾芳华又客气地招呼那女孩儿一句,“反正也得等人,你要不要尝尝麻辣鸡?这里的麻辣鸡用的是专门从长泰运来的辣椒,香辣极了,别处都比不了。”

  “不了,谢谢你。”女孩儿依旧客气地婉拒。

  她已经饿了,既然几次邀请都被谢绝,她也就不再装客气,拿起筷子便大快朵颐起来。别看她外表瘦弱的样子,但是胃口极好,饭量也不小,不过一会工夫,一碗酸辣粉先被她吞进肚子,麻辣鸡也没了大半。

  她一边吃一边赞叹,“人生在世若天天都有这样的美食果腹,可就是人间极乐之事了。”

  女孩儿看她吃得这样香,忍不住说道:“我娘说辣子伤身,还是少吃为妙,你一口气吃下这么多,嗓子不会疼吗?”

  “我是个嗜辣如命的人,一天不吃辣就会浑身不自在。”顾芳华笑着又舀了胡辣汤喝。

  此时忽然有人走到她们桌边,那人急匆匆似的来,一来到跟前就连忙道歉,“真是抱歉啊,杜小姐,在下来晚了。”

  见到来人,那女孩儿谨慎地压低声音,“嘘—— 王大哥,这里人多嘴杂的,咱们要不要换个地方说话?”

  “不用,就是这种闹烘烘的地方才安全。”来人看了正吃得不亦乐乎的顾芳华一眼,以为是这女孩儿的朋友,不甚在意,便问道:“杜小姐把钱带来了吗?”

  “带来了。”女孩儿从身边的小包袱里谨慎地拿出一包钱袋,“这是我全部的家当了,王大哥,我现在能相信的人只有你,请你一定要救我全家。”

  那人看到钱袋,眼睛一亮,连声说:“放心放心!我王老虎承诺过的事情几时有办不到的?你这件事虽然麻烦点,但我已经和里面的人打过招呼了,你放心,今天晚上一定让你看到你爹。”

  说完,王老虎抓起钱袋就要走,不料一直闷头吃饭的顾芳华忽然伸出一脚,正好绊住他,害他身子一歪就要栽倒,好在身手矫健的他连忙扶着桌子站好。

  王老虎不悦地瞪着顾芳华骂道:“你这丫头,怎么也不把脚收好?”

  “你这骗子,怎么也不把尾巴藏好?”顾芳华冷冷一笑,“王老虎的大名我也听说过,听说你因为坑蒙拐骗老弱妇孺而被官府重打二十大板,丢在监狱关了三个月。怎么?刚刚放出来又要骗人了?别欺负人家小姑娘是外地来的,不知道你那些丰功伟绩。”

  听到这,女孩儿大惊失色,立刻起身问:“这是真的吗?王大哥,你……你真是骗我?”

  “别听她瞎说!”王老虎身材魁梧,一双眼似铜铃般瞪向顾芳华,“我警告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这张小脸揍花!”

  毫不在意的顾芳华微微一笑,从腰际取下一块牌子,示意给那大汉看。“认得这牌子上的字吗?”

  王老虎瞪着那牌子—— 一块乌黑的铁牌,铸刻着“四品”二字,边上还雕有一圈漂亮的玉兰花,那是代表华岚国的图腾。

  他慌了,“你……你是官……”然后他终于留意到顾芳华衣服上的神鸟,简直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跳起来指着顾芳华说:“你是那个给皇后和皇妃们看病的女医官?”

  顾芳华故意叹了口气,“好歹你是京城人,竟然没有一个外乡姑娘认出我的速度快。太医院虽然不是提督府,但是朝中上下多少达官贵人的身体要仰仗我们太医院的人照顾?所以只要我一句话,你再被关入大牢是指日可待了。”

  王老虎变了脸色,连忙笑道:“姑娘这话是从何说起?我可不是要骗她,真是她有求于我,不过既然姑娘人在这里,您可比我更有能耐,她的急难还是您来救吧。”说着,他将钱袋丢在桌上,落荒而逃。

  看人走了,顾芳华将钱袋丢进女孩儿的怀里,“收好,以后别再随便让人家骗了。”

  点点头,女孩儿痴痴地看着她,“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外乡来的?”

  “你说话的口音娇娇软软的,一听就不是京城人士,更何况那王老虎早是臭了名的骗子,你居然会信他,若不是个外地来的蠢丫头,怎么可能被他骗?”顾芳华慢悠悠的把那胡辣汤喝完,又嗑了一把花生米,胃里已经饱胀,她掏出一小块碎银丢在桌上,喊道:“伙计结账!”起身就要走。

  忽然有人一把抓住她的袖口,那女孩儿猛地跪在她身后,泣声说道:“求顾姊姊救我!”

  顾芳华因为吃了太多的辣椒,胸口热得像火烧,被她这样莫名其妙的一跪,明明没有喝酒,却开始有些头晕了。

  挣扎了两秒,顾芳华最后说服自己不是爱找麻烦,只是头晕想坐下来休息,就顺便听听这女孩儿诉说她的遭遇吧。

  原来这女孩儿叫杜芊芊,父亲是宿城知府杜松,因遭奸人陷害而被捉拿进京待审,杜芊芊则一下子从官家千金沦为罪臣之女,虽然圣旨中尚未点明要如何处置杜家人,但是她这样只身上京也是极其冒险的一件事。

  “你家怎么也没个人陪你进京,就让你自己一个人来了?”看她这纤纤弱弱的样子,真想像不出这几百里路,她一位千金大小姐是怎么走的?想必是个外柔内刚的姑娘吧。

  “其实还有两位老仆陪着我上京,但是今天我约了王老虎见面,便让他们在客栈等我。”

  顾芳华揉揉眉心,“你怎么会认识王老虎这样的骗子?”

  杜芊芊叹道:“也不算是认识,只是刚进京时,客栈老板主动问起我为什么事进京,听说我家的遭遇后,便说有个朋友能帮我,只是上下打点需要银子,让我去筹款,约好了今天在这里等王老虎。”

  顾芳华哼道:“明白了,客栈老板和王老虎是串通一气的,都不是好东西。”

  思及此,杜芊芊秀眉紧蹙,“姊姊戳穿王老虎之后,我才想明白这点,看来一会儿回去我得换家客栈了。”

  ﹁那是要的。﹂顾芳华看着她又说:“但是你的事情我真的帮不上忙,你实在是跪错人了。”

  闻言,杜芊芊泪眼蒙胧地看着她,“好姊姊,我早就听说你的大名,知道你是咱们华岚的奇女子,只是我身处偏远之地,不得一见,今天我们能在这里巧遇,必是菩萨知道我的委屈,所以派姊姊来搭救我。姊姊,我不求能为父亲伸冤,只求能见他最后一面,就是死也瞑目。”

  顾芳华心肠很软,实在是禁不得被人这样苦苦哀求,更何况杜芊芊哭起来无声,但是两行清泪嗒嗒从眼眶中滚落的样子,更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她在心中叹口气,暗暗骂道:谁让你多管闲事,现在闲事果然找上门来了,人家一口一个姊姊,连避都避不开了。

  她只好说道:“你父亲该是关在刑部大牢,可惜我和刑部并没有相熟的人,只能帮你打听。既然你要换客栈,太医院后方街上有一家清园居,价格公道,也算干净,你不如就搬到那里去吧,我若是有消息了,也方便告诉你。”

  见她答应了,杜芊芊连声说谢,终于再次露出一丝笑来,又坐了一会儿,便跟顾芳华告别,回去整理行囊。

  看着她的背影,顾芳华自觉吃这一顿饭的代价不小,平白认回一个妹妹不说,还给自己背了责任。

  她在回太医院的路上就拚命想,要想帮助杜芊芊见到父亲,应该求谁?

  刑部尚书霍建申和她素无交情,加上那人脾气有些暴躁,在朝中没有多少说得上话的朋友,想攀交情是攀不上了。

  求皇后吗?都知道后宫是不能干预政事的,若追究起来可是大事,皇后跟杜家没亲没故的,不会犯这险。

  总不能帮杜芊芊去告御状,求皇帝吧?杜芊芊的父亲就是奉旨捉拿进京受审的,尚不知道罪名是什么,也不知道皇帝心中怎么打算的,这时候去求情,简直是给自己找骂捱,更去不得。

  唉,千思万想,都怪自己不该多事伸那一脚,她又不是皇帝跟前说得上话的权臣,干么做英雄救美的事情?

  ……想到这权臣,她忽然想起一人—— 程芷岚。

  对啊,差点忘了这号人物,若要说当今朝堂上谁称得上权臣,程芷岚该是当仁不让吧?十六岁金榜题名,外放做官不到三年,又被召回京城做了吏部侍郎,接着被封为太子太傅,无人不知他在皇帝面前很得宠幸,毕竟会把小太子交到他手中,就足以说明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事到如今,求神不如求鬼,看来她只有去求程芷岚了。

  看看天色还不算太晚,顾芳华到太医院的后厨房里转了一圈,拣了几块早上做的点心放到食盒里,然后拎着出门。

  太医院里其他太医看她竟然拎着食盒往外走,都忍不住笑问:“芳华,你是不是拿错工具了?”

  顾芳华苦笑,“没错,这是……去看一个朋友。”经过药房时,她又拐进房里从满墙的药柜中翻出两颗药丸来,并置于锦盒中,收进袖口暗袋,这才出了门。

  程芷岚的住处距离太医院不算远,走过三条街就到了。顾芳华在距离程府一条街的地方就见一辆马车徐徐在大门前停下,马车周围仆人丫鬟环绕,前呼后拥的从马车上迎下来一位袅袅婷婷的佳人。

  顾芳华眯起眼细细的看—— 原来是青鸾郡主,见状,她忍不住微微挑起唇角。早听说青鸾郡主对程芷岚有意思,今天她算是碰个正着,若是平时的她必然要躲得远远的,免得让他误会自己爱窥探他的“好事儿”,但今天她为要事而来,躲也躲不开,只有硬着头皮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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