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嘴小悍妻》作者:绿光
本帖最后由 泪娃儿 于 2020-11-19 19:31 编辑【书 名】甜嘴小悍妻
【系 列】单行本
【作 者】绿光
【出版日期】2020年03月18日
【内容简介】
卫崇尽不懂他的亲亲娘子是怎么回事?
明明她的才智谋略堪比他那身为首辅的好兄弟,
而且力气大得能把他这大将军一把压制在床,却这么不自信,
要知道,能娶到她是他三辈子烧了高香,
她有勇有谋,小小年纪就能领着护卫亲自斩杀刺客,
还有调制薰香花露的本事,赚的钱多到有自信供应他打仗的军饷,
管理后宅更是小菜一碟,一张甜嘴斗倒不肖尊长,
可这样厉害的姑娘怎会死都不相信他爱她,
难道真是因为他过去太迟钝让她等太久,还是她其实后悔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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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章节抢先试阅
两日后,柳氏葬在齐家墓园里,棺里搁著柳氏为齐彻编的长命绳,在齐墨幽心里,如此等同父母合葬,觉得他俩在地下必定重逢了。
回到家中,她郁郁寡欢地拿着刚编好的长命绳把玩,心底介怀没能再跟卫崇尽说上几句话,也不知道下回再见面是什么时候。
其实他回京覆命能够顺便来探望她,把长命绳交给她,她已经很欢喜也很感动,每每在她最难受时他总是会适时地出现,让她觉得尽管失去了父母也不孤单,她会谨遵母亲临终前的教诲,好好教导阿弟。
只是……就是想他。
「小姐。」
外头突地传来画瓶急促的唤声,她赶忙将长命绳搁进袖里,才起身,画瓶已经如风般地刮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画瓶向来稳重,会教她一路跑进屋里,肯定是出事了。
画瓶深吸了几口气,才喘着气道:「卫公子把曾叔祖给请到正院大厅,还让人去把二夫人请来,说是有事要商议。」
听到卫崇尽来了,齐墨幽双眼瞬间发亮,随即又疑惑地皱起眉。「曾叔祖住在南州,他怎会去把他请来?」路途遥远不说,最教人不解的是他怎会去把曾叔祖给请来?
她转身出房,直朝正院大厅而去。
一进厅,就见卫崇尽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而她那个多年未见的曾叔祖则坐在他身旁。
「曾叔祖、卫家哥哥。」她向前福了福身,疑惑地问:「卫家哥哥怎会把曾叔祖给带来京城?」
她以为卫崇尽已经回西北,然而他非但没回去,甚至还做出令她匪夷所思的事,毕竟她的曾叔祖年事已高,怎可能在两天里从南州赶进京城?
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不是我带来的,是……」卫崇尽瞥见谈氏带着几名丫鬟婆子走来,朝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坐到一旁。
齐墨幽走到一旁,谈氏已经跨进厅内,先是对曾叔祖一番嘘寒问暖,才看向卫崇尽。「卫公子并非齐家人,不知道今日劳师动众,所为何事?」她顺了顺鬓发上的绢花,神情轻慢,全然没将卫崇尽放在眼里。
她好不容易才盼到柳氏死了,眼下就能将大房的两个孩子纳入手中,他一个没半点关系的外男凭什么插手她齐家之事?
卫崇尽神色淡漠,瞧也不瞧她一眼,迳自看着身旁的老者。「卫某冒犯将齐老请进侯府,还请见谅,如今人都到齐了,齐老不如就趁早说一说,好让您能早点回去歇息。」
齐宗霖抚了抚花白的胡子,声哑却洪亮。「谈氏,今日我特地前来,为的是侯爷家里的两个孩子。」
柳氏离世,只要是住在京里的族内平辈女眷,大抵都会进侯府帮衬,他这个辈分最高的齐家长辈远在南州,自然不会走这一趟,如今被请来,虽也嫌卫崇尽把手伸得太长,但看在夏烨那里给了些好处,他自然会把事办妥。
「三叔祖,这两个孩子有我照看着,还能出什么事不成?」谈氏笑道。
「据我所知,你们两房早已经分家,化幽这个孩子已经继承了爵位,这意味着他已是一家之主,既然大房有一家之主,就不必二房介入,往后不管大房两个孩子的婚嫁和一切事务,妳都不得插手。」齐宗霖一字一句说得分明。
一旁的齐墨幽听得一愣一愣,猛地看向卫崇尽,而他也正看着自己,并投来温和的目光,教她的心暖得发烫。
原来,他特地把曾叔祖找来,为的是不让她和阿弟的亲事被谈氏捏在手里,她正苦于无计可施,谁知他已想好对策,还帮她把一切给处理好了……他怎能对她这么好?她要怎么报答他?
谈氏神色微变,忙道:「三叔祖,话不是这么说的,这两个孩子还小,没有长辈照料怎么成?再者成亲这般大的事,要是没有长辈替他们相看,他们要如何成亲?咱们大凉风气再怎么开放,也没有小辈自个儿相看的理吧。」
「这两个小辈还有族中长辈可依靠,终身大事自然也能找我谈,妳说,是不是?」
「可是—— 」
「行了,我今儿个前来是告知妳这件事,可不是要询问妳意思,还有……」齐宗霖对着齐墨幽,道:「墨幽丫头,妳明日就去找泥瓦匠,把两房之间的围墙筑高,腰门全都砌成墙。」
「我知道了,曾叔祖。」她赶忙起身欠了欠身。
谈氏当场变了脸色,忽青忽白。「三叔祖,哪有人如此的,您老这般作为……」
「这儿哪有妳说话的分?现在就给我滚回二房。墨幽丫头,妳二婶要是没把我的话当一回事,只消一封信,我自会处置她。」齐宗霖话说得够绝,一点转圜余地都不给。
齐墨幽看了眼一脸忿然的谈氏,朝齐宗霖点了点头。
「我就先走了,照顾好弟弟,知道不?」
「知道。」齐墨幽搀著齐宗霖,想将他送到门口,不由又回头看着卫崇尽。
卫崇尽摆了摆手,示意她去送人。
确定他不急着离开,齐墨幽才放心地送齐宗霖。
待人都走了之后,谈氏也气得转身要走,谁知道还没跨出厅门,一把长剑如闪电般迅速横在她面前,吓得她失声尖叫,连退数步,守在厅外的一干下人想向前,却又慑于卫崇尽的气势,不敢入内。
「你、你你……你到底要做什么?」谈氏不住往后退,可是锋利的剑刃却如影随形,吓得她腿软摔跌在地。
阴霾的天空、昏暗的天色,在他脸上勾勒出晦暗不明的光痕。
他持剑站在她面前,似笑非笑地道:「怕是齐二夫人贵人多忘事,忘了两年前侯爷战死消息传来时发生过什么事了。」
剑尖在地面上刮出刺耳而慑人的声响,隐隐迸出火星,吓得谈氏面无血色。
「卫某是从战场死人堆里走出来的,下手不会像墨幽那丫头处处顾虑,要是惹恼我了……」
长剑在谈氏面前挽出一圈剑花,削去了她鬓发间的绢花,吓得她瞠圆双眼,动也不敢动。
「那就难说了,齐二夫人。」
「你你……你又不是齐家人,你凭什么插手侯府的事?你信不信我把你告上官府,告到御前!」许是惊吓过头,反倒教谈氏迸出孤注一掷的狠厉。
「我不是齐家人,可是侯爷夫妻有恩于我,所以我不会对他俩留下的孩子坐视不管,哪怕我即将启程前往西北,但我会留下眼线,只要妳胆敢对两个孩子下手,我保证,妳会跟两年前那些刺客的下场一样。」
谈氏想起两年前,尽管没有亲眼目睹,但听管事钜细靡遗地禀报,也教她吓出一身冷汗,使她这两年来什么事都不敢做。
好不容易熬到柳氏死了,只要将大房两个孩子抓在手心里,还怕柳氏的嫁妆拿不过来吗……可偏偏杀出他这个程咬金!
「记住了,齐二夫人。」卫崇尽笑瞇眼,用剑身轻轻拍着她的颊。
冰凉的金属一触上脸颊,谈氏双眼一翻,昏厥倒下。
「把人抬回去呀,还杵在那里做什么?」他起身收剑,不耐地摆了摆手。
几个婆子丫鬟这才赶紧跑进厅里,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把谈氏给抬了起来,像身后有什么猛兽追赶似的跑了。
齐墨幽回来时瞧见的就是这一幕。
「卫家哥哥,你对我二婶做了什么?」她问。
「没什么,只是稍稍警告她罢了。」卫崇尽不甚在意地说著,一抬眼就见薛隐跟在她几步外,不由微瞇起眼。
这家伙就非得跟这么近?
「卫家哥哥,你怎么会去将我的曾叔祖给带来?从南州到京城也要花上五、六天的时间。」他既是回京覆命,又怎可能半路上把人带来,怎么想都觉得时间上根本办不到。
卫崇尽收回目光,撇了撇唇。「不是我带来的,是夏烨替我办的。」他不知道那家伙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竟能把事算得这般准,要不是两人相识已久,他定会认为那家伙八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妖怪。
「咦?」
「当初我去西北时就跟他说了,要他多关注侯府这头,所以他一知道令堂的状况,便猜到后头大约会发生什么事,早就差人去请齐老上京,免得影响我来不及回西北。」他那日到庆丰楼找夏烨,知道他的安排后,直道那家伙多智如妖,要是跟他作对,还能有好下场吗?
还好,他是他兄弟,不怕。
齐墨幽讶然,没想到原来夏烨竟是代替他关注自己,甚至提早做了准备,只为了不让她遭人掣肘,继而影响到卫家哥哥。
最终,她下了如此注解。「卫家哥哥和夏大人定是亲如手足。」
「那当然。」不过功劳被那家伙抢了,他心里还是有点不痛快,再加上薛隐那家伙老是跟那么紧,更教他不高兴。
他在西北吃沙,那家伙却能天天陪在齐墨幽身旁……该死的西戎,他得要尽快处理才成,否则天晓得这丫头会不会被薛隐给拐了。
「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卫家哥哥为我做了这么多。」她由衷感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卫崇尽啐了声。「这些都是我该做的,谁让妳是我妹子?」
「……妹子?」齐墨幽微诧道。
「妳叫我一声卫家哥哥,难不成是叫好玩的?」都叫他哥哥了,她不是妹子是什么?
她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是啊,是妹子啊……她何德何能有他这样的兄长保护着,她应该要开心得飞上天,可是……她压根不开心。
这是怎么回事?
「妳不会真是叫好玩的吧?」他沉着声,不能忍受她这样伤他的心,如果在她心里他的位置没有比薛隐重要,他真的会翻脸。
「当然不是。」她忙摇著头。
瞧她没了往日的笑靥,卫崇尽抚了抚她的头。「别担心也不要怕,虽然我一会就前往西北,但我留了眼线在这儿,齐二夫人要是敢有任何动作,绝对要她往后都不能再招惹妳。」
「卫家哥哥一会就要走了?」
「大概再一个时辰,我这次回京除了覆命,更是为了带一队暗卫前往西北。」因为他寻得证据平反了齐彻在外的流言,也将西北军里的派系斗争禀于皇上,所以皇上特地赏了他一队暗卫,由他差遣。
感觉上是对他极看重,可这看重的背后原因大伙心知肚明,否则皇上该做的应该是彻底肃清四皇子一派才是,而不是给他人、给他圣谕,统合各有异心的西北军。
算了,不管怎样,暂时达到目的就成了。
齐墨幽听完,忙从袖子里翻出一条长命绳。「卫家哥哥,我给你绑上,你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届时我定会到城门口等你。」
卫崇尽勾起唇,伸出手任她绑着。「行,妳可别忘了。」
她看着他手腕上还有她两年前系上的长命绳,本要解下,却被他拒绝了。
「就这样,这可是我的幸运物。」
待她绑好,刚好燕奔来禀一众人已在外头候着。
「好了,我要走了,妳可要乖乖地等我回来。」话落,他转身就走。
齐墨幽一路送到大门外,他挥了挥手上马离去,她却久久转不开眼。
三年后。
正逢大年初三,哪怕霜雪满天,京城的大街小巷依旧人满为患,不只是为了上街逛酒楼馆子,更是因为战乱多年的西北终于平定了—— 西戎被彻底击溃,从此成了大凉的附属国。
其中,最教京城百姓津津乐道的莫过于卫崇尽一夫当关,单骑夜袭,取下西戎主帅首级,从这一刻起,西北军气势如虹,踏进西戎边境,杀进西戎皇宫。
在此之前,两军战况十分焦灼,也亏得卫崇尽能够突破重围,终于杀出一条血路,让西北的百姓再也不受战争之苦。
今日正是大军凯旋入京,有不少百姓争先恐后堵在将领进宫的御街上,只为了一睹卫崇尽的风采。
「小姐,今日的人真多,底下的街道都被堵住了,一会凯旋回京的将领不知道进不进得来?」一家专卖姑娘家饰物香料的铺子二楼,一名丫鬟打扮的姑娘倚著栏杆朝底下望。
正在和掌柜的交谈的另一名姑娘,看着帐本,眉眼不动地道:「放心,一会知府衙役就来开道了。」
「小姐,过了这么久了,不知道卫公子还记不记得小姐的模样?」
那姑娘一顿,长睫微掀,一双黑亮的眸噙满落入凡间的星子,不过眨眼间,亮光遁隐,她淡淡地道:「卫家哥哥眼睛好得很,哪会记不得。」
三年过去了,齐墨幽身形高䠷,褪去几分稚气,肖母的细致面容噙著几分肖父的英气,一身湖水绿长衫襦裙搭了件狐帔,长发简单挽起,没有任何簪钗装饰,光是站在那儿就像是一幅画,端的是气质,揣的是气势。
「小姐,帐都看得差不多了,咱们怎么不下楼去瞧瞧卫公子的风采?」采瓶兴致勃勃,恨不得能下楼感受满京城百姓的激情。
「采瓶,妳今儿个话真多,早知道就让画瓶陪我来就好。」她皱眉睨了眼。
她两个大丫鬟明明就是一般大,采瓶却不若画瓶来得稳重,瞧见什么新奇的就想凑热闹。
采瓶抿了抿嘴装乖巧,来到她面前朝她欠了欠身。「奴婢错了,回府找吴姑姑领罚。」
「找秦姑姑领罚。」
「……奴婢一会从二楼跳下,当是领罚了吧。」采瓶幽幽地道。
小姐身边两个姑姑都是先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嫁了府里管事后就当起了掌事姑姑,其中秦姑姑向来不留情面,罚起人来会让人褪层皮的。
齐墨幽睨她一眼,强忍的笑意还是忍不住地嘴角流泄。「妳就会耍嘴皮子,到一边去,别吵我。」
「是。」采瓶乐呵呵地回到栏杆边看热闹。
齐墨幽摇了摇头,一会又专注在帐本上,和掌柜的稍稍讨论下个月下单的各式物件后便让掌柜的先离开。
父亲战死那年,母亲虽然受不住打击倒下,却依旧强打起精神教导她打理手底下的嫁妆铺子,然而因为外祖父就母亲一个女儿,当初陪嫁的不只铺子尚有庄子,林林总总有数十间铺子,有的甚至远到几百里外的县城,教当时年幼的她难以管理。
母亲病逝后,舅舅怕铺子掌柜胆大欺主,所以从自家铺子调了几个管事过来,非但教她如何管理铺子生意,还把几家和柳家原有往来的铺子交给他们管理。
这些年,对于作帐和管理她已经相当上手,懂得一手鞭一手糖地管束手底下数十个管事,扩大母亲留下的嫁妆铺子,尤其去年她还自个儿成立了商队,南来北往地前往邻国采买各式香料,由她亲自操刀,经过上百次的试验,终于让她做出自己满意的花露。
大凉人喜爱香料,不管是焚香还是薰香,达官贵人、世家贵女的生活都离不开香料,而花露是邻国才有的汁状香料,尽管大凉坊间早有人在做,但香味并不持久,她猜想定是做法不同,于是凭著对香料的了解,揣摩出一套制作花露的法子。
待她一试成,便让手上的瓷器铺子打造了样式精致小巧的琉璃瓶,光是瓶身造价就要五十两跑不掉,待里头装满五钱重的花露,市价就要两百两。
掌柜的曾担忧这价格在京里怕是卖不动,毕竟就算最上等的沉香,一两重也不过卖个百两价罢了。
可她却信心满满,先拿了几瓶给近年与她有走动的震北大将军府里的女眷,不过三天,她铺子里的花露就被抢购一空。
于是她在郊外的窑场里隔了空间专门制作花露,且寻思变化,如今市面上的花露就有十数种,甚至焚香用的香片也有十种,举凡是头上抹的、身上搽的,她全都添加了花露,不管是胭脂水粉还是面脂发油,价格全都翻上数倍。
一年来,她光是靠花露就赚进了数万两,上缴的税她也自动多上缴三成,好让皇上有多的银钱支援西北军粮。
皇上龙心大悦,大笔一挥,赏了她一块名为「香衙」的匾额。
她倒不在乎什么匾额不匾额的,只是想替卫家哥哥尽一分力,因为她真的很怕他步上父亲的后尘。
「小姐,来了、来了!」
耳边突然响起采瓶兴高采烈的叫唤,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她却压根不怕,朝她招着手。「小姐,城门那头在开道了,隐约可以看见大军入城了!」
「哪来的大军,皇上就算要犒赏军士们也不会让大军入城。」齐墨幽没好气地道,起身走到栏杆边。
如她所料,进京覆命的顶多就是几个重要将领,后头再跟着一队人而已。
然而远远的,她好像瞧见了卫崇尽,但又不是那么确定。
三年不见了,她的模样都变了,他亦然吧?距离那么远,她也瞧不清楚。
「小姐,您瞧,对面酒楼几间临街的房都站满了人,就是为了一睹卫公子的风采,想必他这次回京定会封赏不少。」她和画瓶对卫崇尽的印象十分好,尤其他把齐二夫人给吓得厥过去这事,她听画瓶说了好多次,不知道多扼腕没瞧见那一幕。
一说到封赏,齐墨幽微攒的眉头有抹化不开的愁绪,四皇子一派在三年前虽被削减不少,可是三年一过,气势倒是比嫡出的三皇子还要来得厉害,俨然储君作派,可谁给四皇子这个胆?
不就是皇上。
看来皇上铁了心要以庶代嫡,而她最担心的是皇上对卫崇尽的看重,就怕有朝一日他真成了那把改朝换代的刀。
这三年来,尽管他们书信往返,但绝不会谈及朝堂,她曾经试探过,他没给下文,她就不敢再探。
「小姐,来了、来了,朝这头过来了!」
采瓶的声响打断她的思绪,她垂眼望去,果真瞧见有人一马当先在前,其余全都尾随在后,而那一马当先之人,正是卫崇尽。
齐墨幽微愣地望去,和记忆中容貌相似的,唯有不变的浓眉大眼,然而他不语不笑的神情有股肃杀寒鸷之气,教满城的百姓都噤声不语。
他在生什么气吗?
她微蹙著眉,见他一身凛凛盔甲,将武将特有的戾气表露无遗,通身蛮横放肆的气息,让人望而生寒。
「卫公子怎么变这么多?」采瓶小小声地说著,胆寒地退上一步,实在是跟她记忆中的卫崇尽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哪怕容貌未变,可那个俊朗英气、如风飒爽的公子哥,已变成了人见人怕的鬼罗刹,谁不怕?瞧瞧,大伙欢欣鼓舞地迎接,方才还热闹欢腾的京城如今俨然像座死城,真是不得不说卫公子好能耐。
齐墨幽不得不认同她的话,却怎么也想不出他能生什么气。
难道是回程路上出了什么岔子?
正忖著,又听采瓶压低声响道:「小姐,您瞧,卫公子是不是在找人?」
找人?她看去,果真瞧见卫崇尽一路上眸子轻移,像是在人群中寻人……寻谁?难道……寻她?
几乎在她念头迸现之时,他突地抬眼,她迅如狡兔地蹲下身,随即听到采瓶抽了声气。「吓死人了,卫公子怎会往咱们这儿看来?」
齐墨幽暗吁口气,庆幸自己反应够快,可不禁又想,自己为什么要躲?
「小姐,您为什么要躲起来?」采瓶不解地看着她。
「我在捡簪子,我的簪子掉了。」她假装在地上摸索。
「小姐,您发上一支簪子都没有喔。」她忍不住提醒。今早是她替小姐挽发,小姐就算已经除服,却还是连根簪子都不肯用。
「……」这个心直口快的丫头就这么看不懂眼色吗?
庆丰楼,当夏烨来到三楼的雅间时,被房里的酒味给吓得连退两步,吸了口气再赶紧入内把窗子打开,祛祛浓厚的酒气。
「我说大将军,今日到底是谁把你惹毛了?」夏烨打量他一眼,挑了个离窗边近点的位置坐下。
「不想说话,你少惹我。」卫崇尽口气不善地道,随即又呷尽一杯酒。
「卫大将军,你不想说话找我来做什么?当我闲人吗?」夏烨没将他闷烧的火气看在眼里。「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忙得很。」
卫崇尽重重地将酒杯搁下,抬眼瞪他。「有没有齐墨幽的消息?」
进宫面圣,他当殿被封为定远将军,掌神枢营,等同是直属皇上的暗卫头子,对这份差事他当下没什么意见,只因他急着要出宫、只因他刚刚进城时没有瞧见齐墨幽的影子!
那个撒谎的丫头,说要在城门口迎接他,结果咧?他从城门口一路进宫,连抹影子都没瞧见,更气人的是,他一出宫就赶往承谨侯府,谁知道门房竟说她不在府里,原以为她八成是在庆丰楼等他,于是又急匆匆赶来,结果……是他自作多情!
人家根本没惦记着他,她甚至从一年前就不回他的信,他怀疑他两个月前写给她的信,说不准她连拆都没拆,才会不知道他今日要回京!
可是就算她不知道他何时要回京,看到满京城万头攒动,她也该听人提及是什么事,她却没想过要见他一面!
他一腔热血被这该死的雪天给冷冻,只剩满腔怒火。
夏烨听完不禁笑出声,哪怕卫崇尽露出杀人目光,他还是忍不住放声大笑。
「你笑什么,混蛋!」卫崇尽踹了脚方桌。
夏烨用手一挡,妥妥地稳住,「你都敢说了我当然敢笑,我说你去西北到底是做什么的?十天八日就来信询问她过得好不好,难不成有人能吃了她?我也跟你说了,她的香料铺子『香衙』可是皇上亲书的匾额,有谁敢动她?就你不安心,信如雪片递来,我一看到你的信就怕,想必齐姑娘亦是如此,到最后才索性不给你回信,省得你没完没了。」
他真不敢相信卫崇尽的骨子里竟带着老妈子性格,护崽子也不是这种护法,直教他看不下去。
本是盛怒中的卫崇尽听他说完,神色有些不确定地问:「真是如此?」
「你很缠人啊,卫大将军。」
「……是吗?」有吗?他缠人吗?
「而且你也不想想,齐姑娘已经及笄,也已经除服,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你还要求人家跟你书信来往,你脑袋清不清楚?」
「我是她卫家哥哥,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夏烨像是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不会人家口头上喊你一声哥哥,你真以为自己是她的兄长?你姓卫,她姓齐,想起来了没有?」
卫崇尽张了张口想辩驳,可一瞧夏烨那欠揍的笑脸就不想说了。「你这种家伙懂什么!」
他是真的把齐墨幽当妹子疼的,要不为何万事都替她张罗?不就是怕她吃亏、怕她受委屈?这三年来,他虽不至于时时刻刻惦记她,却将她挂在心上,也正因为她不再回他的信,他才会发狂地单枪匹马冲进敌营,为的就是想要早点回京,因为他已经受不了没完没了的战事。
可是,她却不如自己这般思念他,他……心底有点受伤。
「对,我不懂,也不想懂,不过我想问你,你找我来就只为了吐这些苦水?」如果他答是,他会狠狠揍他一顿,看会不会清醒一点。
「谁跟你吐苦水,我是要问你知不知道齐墨幽在哪?」说著,又干了一杯酒。
夏烨直接翻了个大白眼,笑得又冷又冽。「卫大将军,你这是把我这个堂堂首辅当成包打听了,果真是仗打久了,脑袋就不中用了。」
「你想找架打?」他瞇眼瞪去。
「当我那么闲?」大军班师回朝,他忙得分不开身,得应付多疑的帝王,还得想法子将归来的大军拆散各入其营,偏这家伙当自己和他一样闲。「你不会直接上侯府堵人?横竖不管她去哪,总得要回去吧。」
卫崇尽愣了下。「是啊,我怎么没想到!」他这是气疯头才忘了这事。
「因为没脑子嘛。」看得出来的,是不?
卫崇尽咂著嘴,才刚起身,夏烨已经走到门边。
「要去就快去,少烦我,我内阁一堆事都还没弄好,你好大的面子敢让我听你吐苦水!」像是想到什么,他又突地回头,笑得恶劣,「不过好久没瞧见你的傻样了,挺好的。」
「去你的,给我滚!」
卫崇尽骂了一堆无声秽语,喝了最后一杯酒才离开庆丰楼。
他这就去堵人,她敢不回府,他就把京城给掀了!
雪夜里,马车直入承谨侯府侧门,直到影壁前才停下。
采瓶先跳下马车,回头再搀著齐墨幽下来,两人一路无语地朝正院而去。
「阿姊。」
才踏上长廊,就见齐化幽站在正院厅前朝她招手。
齐墨幽面无表情地走去,大概距离一步左右,她就毫不客气地抬腿朝他踹去。
没有防备的他立刻被踹倒在地,一张俊俏脸蛋忽红忽白,扯着声骂道:「阿姊,妳这是在做什么!」
没瞧见他两个小厮就在后头吗?没瞧见厅里灯灿如昼有人在吗?有没有替他的颜面想想,知不知道他还要脸?
他不小了,已经十三了!她怎能在旁人面前踹他?
齐墨幽走向前,一把揪起他的衣襟。「帐房说你支了一百两银,拿去哪了?」
说到那一百两,齐化幽气焰顿失,瞬间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兽,连狺叫两声都不敢,好半晌才万般委婉地道:「阿姊,妳先放手,咱们有客人。」
快,给他留点颜面,他堂堂承谨侯爷,要脸的!
「说。」齐墨幽缓缓地使劲。
衣襟被拧紧,齐化幽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忙喊道:「卫家哥哥救命啊!」
齐墨幽一顿,神色狰狞了起来。「你这小子,要你上书院,你三天两头回家就罢,昨儿个支了一百两,如今又当着我的面撒谎……以为我真的不会揍你?」
为了给他这个少年侯爷面子,她一再克制自己,他却一再挑衅,她真不知道能够忍到什么时候!
「妳前天才刚揍过……」不要说得好像有多疼他似的,前天她才把他押进屋里痛打一顿……要不是看在她是个女流之辈又是自己的亲姊,他哪能忍受她惨无人道的暴行,他是疼惜她这个姊姊,到底懂不懂?
快放手啦!他面子里子都掉光光了!
齐墨幽微瞇起眼,正犹豫着要不要把他拖进房里教训一顿时——
「齐家妹妹,妳还是老样子。」
那熟悉的浑厚嗓音教她错愕了下,回头望去,就见卫崇尽倚在门边,边打量著自己笑着。
她吓得忙松手,压根不管摔跌在地的齐化幽疼不疼,企图粉饰太平。「不是那样的,卫家哥哥……」
「妳就是这样。」齐化幽气若游丝地控诉,要不是他命够硬,早就下黄泉跟爹娘团圆了。
齐墨幽冷冷扫他一眼,他立即抿紧嘴,连滚带爬地逃到一头,让两个小厮搀着他,迅速地消失在她面前。
顿时,整个府邸静了下来,只闻雪声沙沙。
齐墨幽脑袋一片空白,怎么也没想到他竟在家里……怎么会来了?啊,也是,他肯定不想回镇国将军府,可她以为他应该会去庆丰楼的。
「为什么没到城门口迎接我?」卫崇尽冷声问著。
看着她刚才鲜活的表情化为面瘫,他有点不快,仿佛她刻意拉出距离,两人再也无法像以往那般亲近。
「我……铺子忙,走不开。」她垂著脸,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哪有,铺子已经……」
听见采瓶好心的解释,齐墨幽回头瞪去,凶狠的目光教采瓶立刻闭嘴。
然而卫崇尽已经听出些许端倪,浓眉微扬,嗓音更沉地问:「我知道妳铺子生意好,走不开情有可原,可妳连为我接风的时间都没有?不管怎样都能差人到庆丰楼捎声口讯,是不?」
「我……以为卫家哥哥进宫面圣会费上不少时间,而且一路风尘仆仆肯定累了,所以不想打扰卫家哥哥。」
「是不想打扰,还是不想见?」
「我没有不想见。」她的头愈垂愈低,却见他的靴子已经来到面前。
「齐墨幽,妳为何跟我生分了?」
「没有。」
「妳现在连看我一样都不肯,还说没有!」他怒声咆道。
齐墨幽吓得抬眼,见他沉着眉眼,噙著教人通体生寒的怒气,嘴唇微动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还能说什么?难不成要她说,经过这三年,她察觉自己像是喜欢上他了,不想再当他的妹子?她要是真说出口,他俩之间的情分不就断了?
她宁可不说,也不要见他,省得自己难过,这样也不成?
「为什么没回我的信?」他又问。
「我……」
「妳不再视我为兄长?」
齐墨幽抿紧嘴,不知道要怎么搪塞过去,却听他道——
「够了,就这样。」
「咦?」
在她疑惑之际,他已经大步离去,脚步快得教她连阻止都来不及,人已经消失在雪夜里。
这不是她要的结果……就算不见面,也不要闹翻。
「小姐,对不起,都是我嘴快……」采瓶自责得快要掉泪。
她摇了摇头。「不关妳的事,反正……就是这样了,走吧。」
他狠绝一点让她彻底断了心思也好,她才不会痴心妄想,这样很好。
只是,眼泪却不断地流……
第七章和好如初
转眼到了元宵,不仅宫中大肆庆贺,民间亦然,就连荣国公府也挑这当头设宴,邀了不少朝中官员和女眷。
齐墨幽也收到帖子,本是不想去的,可是震北大将军府三房的夫人邀她一道去,哪怕她兴致缺缺也只好作陪。
尚三夫人带着一对女儿尚妍和尚妤和齐墨幽一道搭著马车前往荣国公府。
「墨幽,妳见过表哥了吗?」性情活泼的尚妤一上马车就抓着她问著。
「见过了。」一提及卫崇尽,她心里一阵难受。
当初父亲骤逝,多亏了尚三夫人带着尚妍和尚妤串门子,才让她得了陪伴,也让母亲心情跟着好转,可当初尚三夫人会上门,还是卫崇尽临去西北时托付她来关照她的。
当兄长,他真的无话可说,无可挑剔。
「那妳有没有发现,他脸臭得鬼见愁?」
「妤姐儿,妳在胡说什么?」尚三夫人一双桃花眼瞪去。
「真的嘛,表哥那张脸真是吓人,喊了也不应的,谁家的表哥像他这般冷情的?」尚妤忍不住抱怨著。「人家陈姊姊的表哥待她可好了,嘘寒问暖呢。」
「那是因为他们是郎有情妹有意,敢情妳想嫁给表哥?」尚妍长她一岁,性子稳重些,事情也看得较精准。
「不!我不要!」尚妤脸色惨白地叫道。
齐墨幽眼神放空,心里不禁想,竟这般嫌弃卫家哥哥。「卫家哥哥人很好,我受他照顾很多,他没有妳说的那么可怕。」最终她还是忍不住替卫崇尽辩白两句。
「哪有?他从小住在将军府里,从来没给咱们好脸色,姊,对不?」
「那是因为妳太吵。」尚妍很中肯地道。
「姊……」尚妤气不过,扑过去搔她痒。
尚三夫人赶忙阻止。「一会发散衣乱,我就把妳们两个赶回家!」
两姊妹赶紧正襟危坐,乖得像什么似的。
「墨幽,让妳见笑了。」尚三夫人苦笑道。
「怎会?这样热闹很好。」她也想要个姊妹,要不身边只有一个小霸王似的阿弟,日子真的不好过。
尚三夫人笑了笑,状似漫不经心地道:「对了,墨幽,崇尽那孩子见过妳了,有没有跟妳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她勉为其难地扯起笑意。
「是吗?那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听他表哥说,他要回京时还一脸迫不及待,回来后却闷闷不乐,他表哥见了他几回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本以为也许妳知道一二呢。」话是这么说,她却用眼角偷觑著齐墨幽。
虽说猜测做不得准,但崇尽要是没对她有半点上心,怎会在前往西北之前还特地拐进震北大将军府,央求她多去承谨侯府走动?
听说他俩一直有书信往来,不过一年前崇尽来信说没收到她的信,还要她特地到侯府探探口风,那时瞧起来也没异状,加上现在明明都封官还得皇上赏识,终于是个不凭祖荫的好男儿,怎么他一回来脸臭得鬼都愁不说,脸色更是一天比一天还臭?
她只能猜想问题出在墨幽身上,怕就怕郎有情,妹无意啊……
然而她还问不出个所以然时,马车已经进了荣国公府。
一行人在引领之下先进了后院拜见荣国公老夫人后,就到花厅里坐着。
不一会尚妍和尚妤就带着齐墨幽去和她们的小姊妹们见面,几个小姑娘跟着荣国公府的姑娘去园子里赏花灯。齐墨幽并不排斥京里的宴会,只是亡母并不喜欢赴宴,所以她也少在外头走动,现在可不同了,她得要替阿弟相看好姑娘才行。
因为香衙这家铺子,齐墨幽只要一出现在宴席里,就算无心搭理人也会有人找她攀谈,为的是早就卖到没货的数种花露,大伙都想跟她套交情,往后能够比别人早点买到花露,脸面有光。
几人问过之后,齐墨幽才发现原来她的花露已经成了贵妇出门必用的行头之一,要是手上没有几瓶香衙的花露是走不出门的。如此热卖她并不意外,但要是太惹眼却不是好事。
「欸,妳们瞧,那不是夏大人吗?他身边的人是谁呀?」
前方几名小姑娘妳一言我一语地低声交谈,齐墨幽不怎么在意,直到身旁的尚妤直扯着她的袖子。
「墨幽,是表哥呢。」
卫崇尽?她抬眼望去,果真瞧见湖畔柳树下,卫崇尽和夏烨就坐在一块……不,是卫崇尽倚著树半躺,坐在身侧的夏烨则俯身贴着他,就像是一对爱侣那般亲密无间。
一群小姑娘都瞠圆了眼,没一个敢大声嚷嚷,就怕被他俩发现。
「不会吧……去年听说皇上有意替夏大人指婚,夏大人却当殿道出自己是断袖,无法娶妻,如今贴著表哥这么近……」尚妤压低声音说著,不敢再往那头看去。
齐墨幽直睇著两人,想起卫崇尽在侯府养伤时唯一去探视的人是夏烨,约在庆丰楼里见的人也是夏烨,甚至她有了困难,也是卫崇尽嘱咐,夏烨就在第一时间替她找来解决方案,两人合作无间,相知相惜,更胜手足之情。
只是,她从没想过他俩会是这样相处的。
夏烨不但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美男,芝兰玉树、丰神俊秀,光是坐在那儿就像是一幅画,而卫崇尽就算臭著脸,哪怕立体的五官堆著千年霜雪,依旧俊朗夺目,此刻不知道夏烨说了什么,卫崇尽唇角微勾,瞬间春暖花开,带着几分浪荡不羁,教几位小姑娘看直了眼。
所以当初夏烨过府探视他时的亲密,并不是她误解,而是真的?
「夏烨,你把自己的学生说得一文不值,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乐的。」卫崇尽勾斜唇角,笑得嘲讽。他的学生可不是一般人,而是皇上唯一的嫡子易珞,也亏他数落得了。
「唉,不就是为了博君一笑?你也不想想你这张脸臭成这种德性,我看了很伤眼。」夏烨忍不住叹气。
「看得伤眼你靠这么近做什么?」卫崇尽直睇着他,哪怕两人的距离已经近到嘴唇嘟高一点都能碰触到对方,他也不动如山。
「这个嘛……祕密。」夏烨笑瞇眼道。
虽说两人交情好,但有些事说得太白就不好,感觉上太利用人,他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卫崇尽皮笑肉不笑地道:「敢情是因为夏首辅在朝堂上公开自己好男风一事?」
「唉呀,原来你消息这么灵通,既然你都知道,那就好办了。」唉,早说嘛,何苦让他这么偷偷摸摸,况且老凑这么近,他心里也不舒服,觉得自己挺委屈的。
「我在庆丰楼里光一天就能听到这事十几遍,而且版本极多,大伙帮你凑对凑得很乐,你何苦连我也利用?」两人亲如手足,夏烨到底是不是断袖他心底有数,说穿了不过是找了个一劳永逸的借口拒绝皇上赐婚罢了。
「别说我不帮你,到时候皇上要是一时兴起想给你赐婚,我这事就帮了你大忙,到时候你感激我都来不及。」
「皇上也真闲,打我回京光是宫宴就参加了两回,今晚还有一回,如今还急着想当月老……他是不是忘了他是皇帝?」真想让皇上到西北吹吹风、吃吃沙,才会知道京里的繁华是西北将士拿血肉换来的。
「我劝你今晚最好别去。」夏烨好心提醒。
卫崇尽睨了他一眼。「与其劝我,倒不如替我想个法子。」当他爱去吗?早知道回京这般无趣还不如待在西北算了,至少还能跟外祖父和舅舅作伴。
「帮你在身上挖个洞如何?」
「……被喻为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就这么点本事?」他算是见识了。
「当然还有其他本事,不知道你想不想见识?」想让卫崇尽在床上躺个几天,其实不难的。
卫崇尽呿了声,干脆闭目养神,懒得睬他。
「瞧你,还没跟你齐家妹妹和好?」
一聊起齐墨幽,卫崇尽的眉头很自然地拢在一块。「少跟我提起她。」那个没良心的丫头,亏他掏心掏肺,她竟然还嫌腥,真的够伤人。
「敢情是老死不相往来了?」夏烨佯诧道。
「你很烦人,滚一边去。」这家伙分明知道他哪里痛就往哪里扎。
「欸,那不是你的齐家妹妹?」
听夏烨这么一说,他随即张眼望去,果真瞧见她站在一群姑娘的后头,一张面瘫脸,哪里还有以往对他粲笑的天真模样。
「拿我当猴耍?」卫崇尽呿了声,起身离去。
「你不跟你齐家妹妹打声招呼?」夏烨很不怕死地跟了过去。
「不要以为我不敢动你,夏首辅。」他现在很光火,脾气很不好,很想找人干架消消火。
夏烨压根没把他的火气放在眼里,迳自往他肩头一搭。「崇尽,今天四皇子也来了,听说他一直对你齐家妹妹颇有兴趣。」
「他什么时候见过墨幽了?」
「想见她一面,难吗?」
「可她有什么好吸引他注意?」齐墨幽有张好皮相,尤其那双黑黝黝的眸子最吸引人,只要一扬笑,仿佛满天的星子都落在她眼里……呿,他怎又想起她了?
「光凭皇上赐了香衙这块匾额,再凭她这两年主动多缴了三成的税,只要细细打听就会知道她的外祖父是南方巨贾,和咱们大凉行商徐家互有往来,加上皇上迟迟不立储君,时间一久,任谁都会沉不住气,想要先拉拢各方势力,你的齐家妹妹肯定是不错的人选。」
「你为什么现在才跟我说这些?」
夏烨一脸无奈。「你自己摸著良心,我是不是好几次跟你提及你的齐家妹妹?结果你是怎么回我的?」他好几次都想提点,偏偏这家伙不买帐,他还能怎样?
卫崇尽张了张口,直不知道该气谁。
「当然,如果你跟她已经打算老死不相往来,这事你就不用管了。」夏烨笑得幸灾乐祸。
狠瞪了夏烨一眼,好半晌卫崇尽才沉声问:「四皇子在哪?」
「唉呀,当我未卜先知了?」他这人向来讲究缘分,他深知与四皇子之间的缘分不深,所以没兴趣探知他的去向。
「你这家伙……」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卫崇尽掉头就走。
在两位「璧人」离开后,一群小姑娘失望之余也各自散了。
尚妤跑去和她的姊妹淘玩在一块,只有尚妍拉着齐墨幽在一处亭子里休憩。
「墨幽,妳觉得表哥和夏大人的事,咱们要不要跟我娘说一声?」
「还是先不要吧,说不准是闹著玩的,我听卫家哥哥说他和夏大人亲如手足,互动间亲密点也无可厚非。」齐墨幽想也不想地替他打圆场。
尚妍偏著头想了下,也觉得有道理,就不纠结这事,坐在亭内指点着外头悬挂各处的各式花灯,尽管没点亮,仍觉得赏心悦目极了。
齐墨幽本就没有赏花灯的兴致,加上刚才撞见那一幕,脑袋始终是空白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喜还是悲。
其实,不管卫崇尽和夏烨之间是真是假,卫崇尽终究只将她视为妹子,与其见他和其他姑娘成亲,说不准他和男人在一块她心里还快活些,可这种念头一冒出,她就觉得自己着魔了。
「欸……庆平公主?」
听尚妍这么一说,齐墨幽从思绪里回神,侧眼望去,就见一名娇艳的姑娘徐徐走来,不得不说这一身艳红,也唯有那般艳若桃李的姑娘才撑得起来。
就在易珂走近时,两人齐齐起身,朝她福了福。
「齐墨幽?」易珂一双勾魂眼上下打量着她。
「是。」齐墨幽低垂著脸。她依稀还记得那年灯会,易珂追着卫崇尽满街跑,而卫崇尽则拉着她钻了几条巷弄,想来易珂也是可怜,芳心错付。
「阿珂,她就是香衙的当家?」
「嗯。」
听见男人的声响,齐墨幽眉头不禁微蹙。虽说大凉风气较为开放,但不管是什么宴席必定男女分席,女眷就在这园子里,他一个男人怎能闯入,哪怕是公主领来的也不应该。
「瞧起来年纪轻轻,竟这般有本事。」男人的嗓音醇厚,裹着笑意。「齐姑娘,在下易琅,对齐姑娘香衙里的花露极有兴趣,不知道能否切磋一番?」
「四皇子见笑,民女哪里懂得那些,那些都是香料场里的师傅精心调配的,四皇子要是有兴趣,倒是可以到香料场走走。」齐墨幽噙著淡柔笑意,从头到尾都没抬眼。
碰了软钉子,易琅压根不觉被冒犯,反倒认为可以借此多攀谈一些。
可惜的是——
「姊姊、墨幽,快过来,周姊姊这里有盏珍藏的花灯呢。」尚妤从另一头的小径跑来,朝两人不住招手。
尚妍见状忙道:「公主、四皇子,失陪。」话落,拉着齐墨幽就走。
「墨幽,往后妳得要离四皇子远一点。」待走远后,她才低声叮嘱著。
墨幽从头到尾都没抬眼,可她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四皇子的打量太过露骨,光看眼神就知道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齐墨幽轻点着头,她能感觉那人的视线像蛇信般令人浑身不快,教她万般庆幸尚妤跑来找她们,要不还真不知道怎么脱身。
一行人来到花厅赏灯,齐墨幽和大伙聚在一块,如此一来肯定不会出什么乱子。
没一会,周姑娘摆明了想炫耀家里的收藏,决定带着一伙人去开眼界,偏偏她没什么兴致,独自一人留在花厅里。女眷大多都到另一边的彩楼看戏,花厅这头冷清极了,齐墨幽坐了一会,觉得这宴会颇无趣,想提早回去又怕拂了主人家的面子。
正思索著,一名小丫鬟急急忙忙地跑来,喊道:「是齐家姑娘吗?」
「我是,妳……」
「尚妤姑娘掉进池子里,已经被人救起,小姐将她给安置在小暖阁里,还请齐姑娘随奴婢过去。」
听她说得又急又慌,齐墨幽也跟着慌了起来,忙要她带路。
然而当小丫鬟带着她绕过花厅走入小径时,齐墨幽停下脚步看着四周。
这是她头一回进荣国公府,尽管没来过也大抵知晓荣国公府里是四进的规制,府邸占地极广,可是从花厅到小暖阁,需要特地走到花厅后头的小径过去?
「齐姑娘,这里是捷径,往这儿走最快。」小丫鬟发觉她没跟上,忙回头唤著。
齐墨幽有一瞬间的犹豫,可又觉得自己太过戒备,这里是荣国公府,不管是庆平公主还是四皇子,都不可能在这当头寻她麻烦才是。
略安了心,她便大著胆子跟小丫鬟走,小径两边遍植各色茶花,清香扑鼻,哪怕她无心赏花,也会被沿路种植的各种花儿给吸引。
毕竟她做的是花露的生意,她一直想再研发其他花露,举凡带香气的都能吸引她,尤其是前方……兰花—— 春兰、蕙兰、建兰……还有墨兰。
她蓦地停下脚步,盯着摆在架上的一盆墨兰。墨兰比不上春兰的馨香浓郁,形不比蕙兰的娇媚多变,色不比蕙兰的鲜艳缤纷,然而深绿的小巧花形暗自绽放,在冬日里徐徐散出檀香味。
大凉里的墨兰极为名贵,是因为先帝喜爱所致,更因为墨兰难养,怕旱怕涝,怕晒又缺不得日光,移入花室娇养反倒难以飘香,实为极麻烦的兰种。
当初家里也有一盆,可是后来养死了,她一直想再寻一盆来养,可惜饶是舅舅在南方也找不到墨兰,得到邻国去寻,想不到荣国府里就有。
「墨幽姑娘喜欢墨兰吗?」
醇厚的嗓音响起,齐墨幽一愣,抬眼望去,本该在前头引路的小丫鬟早已不见踪影,而眼前出现的正是四皇子易琅。
「见过四皇子。」
「墨幽姑娘不用客气,我不过在一旁赏花,走过来正好瞧见妳在赏墨兰,好半晌都没动,想必是极喜欢。」
易琅长得眉目清秀,可哪怕再怎么扮斯文,都遮掩不了骨子里透出的傲慢和嚣狂。
齐墨幽低垂著眉眼,暗叹自己竟真的著了人家的道,本以为在别人府上,皇族大抵都要脸面,不至于堵人,看来是她忘了皇族的蛮横了。
「宫里也有墨兰,墨幽姑娘要是喜欢的话可以赠妳一盆。」说著,易琅不着痕迹地朝她走近一步。
「不劳四皇子,听说我的朋友落水了,我正赶着去小暖阁探望她。」她不着痕迹地退上一步,正打算回头时,肩头却被按住,她下意识扭肩避开,反手就是一记搏击。
「齐墨幽,尚妤等妳好半天了,妳怎么还在这里?」
她凌厉的招式被卫崇尽轻松地化解,小手被他紧紧握在手中,她傻愣愣地抬眼看着他。
「还不走?」卫崇尽沉着眉眼,神色不善地看向易琅。「四皇子,齐姑娘是我表妹的姊妹淘,我表妹落水还等着她去探顾,先走一步。」
易琅还在错愕之中,他作梦也没想到齐墨幽这般娇弱的小姑娘,竟然一回头就朝他门面攻击,虽说姑娘家力劲小,但难保不会在脸上留痕迹,教他真不知道该庆幸卫崇尽的解围,还是恼他坏了他的好事。
卫崇尽哪里管他在想什么,硬是拉着还在发愣的齐墨幽走了。
一路上,他走得又急又快,而齐墨幽的手被扯得发痛也没吭上一声,直到脚下踩到碎石往前跌,他才一个回身将她给拉进怀里。
「连路都不会走了?」
裹着怒气的沉嗓从她头顶兜头落下,她垂著脸,不发一语。
「连话都不会说了?」瞧她闷不吭声,卫崇尽更火大了。
怕她著了四皇子的道,他像作贼似的一直在花厅附近站哨,瞧她跟个小丫鬟走就觉得不对劲,一路尾随,若非赶紧将她拦下,真不知道事情要闹成如何。
「妳敢对皇子动手,是嫌命太硬是不是?妳就算不替自己想,也得替化幽想,妳要是伤了四皇子,妳以为承谨侯府能够安然无恙?首当其冲的是妳弟弟,懂不懂?还有妳!妳刚刚……」
卫崇尽愈骂愈光火,气她不知回避、气她傻傻上当、气她……
「妳哭了?」他哑声问著,浑身僵硬如石。
她纤瘦的身子偎在他的怀里微微颤著,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兽,委屈地向他汲取些许安慰,教他一肚子火瞬间消弭,可是当怒火消散,剩下的就是诉不尽的担忧。
「状况不对的时候要赶快跑,不要傻得跟人家硬碰硬,妳真以为妳打得过人家吗?都怪妳,无端端在那里赏起花来才让人有机可趁。」他叨唸著,口吻却不再冷厉,带着几分无奈。「下回要经心点,妳这样不是让人担心吗?」
他微收紧双臂将她纳入怀里,有点笨拙地拍着她的背。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安抚哭泣的小姑娘,明明手足无措却还是硬著头皮安慰。
「卫家哥哥还会担心我?」
怀里传来她闷闷的嗓音,卫崇尽不禁翻了个白眼。「我不担心妳,我跟着妳做什么?」别说他自作多情,嫌他多管闲事,他会气到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她抿著唇,强忍着泪。
「我……妳要是希望我不再理妳,我照办便是。」
「不要!」她猛地抬眼,紧揪住他,不住地摇头。「卫家哥哥别不理我……」
她只是怕自己的心思终有一天会被他察觉,怕在他眼里看到嫌恶,可是只要她藏得够好,她可以一辈子用妹妹的身分待在他身边,况且他如果是个断袖,他就永远不会成亲,那么她一样可以亲近他。
瞧她双眼红通通的,卫崇尽哪里还计较什么,心都融化成一片春水了。「不理我的是妳,我可没说不理妳。」
「可是你刚刚看到我却神色不快地转身就走……」那一幕真的很伤她,她从没想过往后再不跟他往来。
卫崇尽吸了口气,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他的心境。「反正……不是气妳,只是不想被人当猴耍,一个个小姑娘这样盯着我,成何体统?」
「真的?」
「真的。」就算是假的,他也会当作真的。
「往后不会再不理我?」
「……可是妳终究没告诉我为什么不给我回信、为什么没来迎接我,甚至对我避而不见?妳承诺我的为什么都没做到?」说到底,她就是他的心魔,要是没能给个说服他的理由,胸口这股闷火就是散不去。
齐墨幽微垂长睫,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人家是近人情怯,而且你回来时我待在香衙的楼上看着你,只是你没瞧见我而已。」
近人情怯?卫崇尽对于这种说法不太能接受,毕竟他会一打胜仗就急着回京,是因为京城有她,要不京城没有值得他这般牵肠挂肚的人了。
「是吗?」好歹她解释了,他心里觉得舒坦许多,不过一想到四皇子又觉得心烦。「夏烨说妳香料的生意打理得极好,是说妳又何必多缴税收,引人侧目?」
皇族的人有哪个是好东西来着?她这种做法等同引诱人将她拆吃入腹。
「我……是听闻西北的军粮不足,所以才会想帮点忙。」她声如蚊蚋地道。
卫崇尽瞪大眼,真不知道该笑她天真还是骂她实心眼,就算她多上缴三成税收,也不代表皇上就会拿税收买粮送往西北。好,即使皇上真这么做了,可到最后送到西北的会剩下多少?
终究还是不忍心骂她,谁要她这般单纯。
「横竖往后这种事别做了。」吃力不讨好,又容易沾得满身腥,把妖魔鬼怪全都引上门。
「你不在西北,我又何必这么做?」她又不是傻子,既然敢这么做自然是留了后路,往后就把皇上认为该年年上缴的三成税收拿去造桥铺路,让百姓们知道那是她为皇上做的,难不成皇上还会因而责怪她?
卫崇尽凉凉瞅着她,有些无言以对。
问题是,不是她现在收手就没事……卫崇尽真觉得头痛,偏偏她这么做又是为了他。
叹了口气,突地闻到一抹香,不同于朝中惯用的薰香,味道清雅芳馥,初闻时觉得平淡雅致,慢慢却流泄出沁人心脾的气息,会教人想要亲近,想知道再靠近一点,那味道又有怎样的变化。
「齐家妹妹,妳身上抹了什么?」
「朱紫。」
「香料?」
「花露的一种,是用八仙花和紫望春调的,还在试味道。」她自己调配的香气,一旦完成她自然是要试搽,才知道味道到底好不好。「不好闻吗?」
「……不喜欢。」一个姑娘家在身上搽这种花露,岂不是引人闻香?她到底有没有自觉?
「是吗?我觉得还不错。」现今的花露里头,这款朱紫的味道最为淡雅,香而不浓,媚而不妖,而且香味可以持续半天,她认为应该会颇受欢迎才是。
「我觉得不好,往后妳也少往身上涂涂抹抹。」才及笄的小姑娘,脑袋在想什么?都不知道自己在招蜂引蝶吗?
齐墨幽微攒起眉,不懂他的意思。「可是,调配的单子都是我拟的,弄好的花露味道是需要调整的,所以我必须搽在身上才知道哪里需要调整,如果我不试搽,该让谁试搽?」
「妳干脆搽在我身上。」一了百了。
「你身上?」
「男人不搽花露?」拜托,他那天去宫宴时都快被一票男人给薰死了!那票文官平常焚香薰衣就算了,现在居然还在身上抹什么香脂什么花露的,他真觉得自己太久没回京,都不知道京城里的男人变成什么样子了。
「这……我就不清楚,可我调配的花露应该不适合男人。」花露以各种花香为底,搽在男人身上……她觉得很怪。
「那妳往后就调适合男人的,就往我身上搽。」这样就能让她以后别往自个儿身上搽那些有的没的。「行了,就这么决定,我先送妳回去。」
她乖顺地应了声,才迈开脚步,脚踝一阵痛,顿时往前扑去,他赶忙将她捞进怀里。
「怎么了?」
「没事,脚有点疼。」
卫崇尽闻言,想起刚刚扯着她走,八成走得太急才会害她扭伤脚。想也没想,他蹲下身就想帮她脱鞋子,吓得她赶忙跳开,脚一落地疼得她快泛泪花。
「妳脚痛还跑什么?」他低骂了声。
「不是,是你怎么可以脱我鞋子?」
「我为什么不能脱妳鞋子?鞋子不脱我怎么知道妳伤得怎样?」卫崇尽见她闪避,干脆单手箝制住她,准备一把脱下她的鞋时——
「卫崇尽,你在做什么?」
尖锐的嗓音传来,卫崇尽咂著嘴,干脆将齐墨幽打横抱起。「见过庆平公主。」
齐墨幽被他突来的举动吓得赶忙圈住他的颈项,又觉得两人太过亲密,匆匆松手,却觉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
「我问你,你在做什么!」易珂怒红了眼,像是恨不得冲向前将他给活活掐死算了。
「公主的眼睛不好吗?看不出来她脚伤了,而我要带她去找大夫?」卫崇尽口气不善,就连神情也极不耐。
「荣国公府里有很多下人,让下人备软轿送她去客房歇著,再传大夫不就得了!」多年前的元宵节,他就是带着小丫头跑了,后来她查出那是承谨侯府的千金,心想不过是个小丫头不碍事。
可小丫头现在是个姑娘家了,他竟然无视体统地将她抱在怀里……难道这些年,他们彼此有意,而他不过是在等她及笄?
「我等不及,还请公主让步。」他说著,强硬地从她身旁走过。
「卫崇尽!」易珂气得直跺脚。
看着易珂伤心欲绝的神情,齐墨幽完全能体会她的心情,换作她是易珂,她的心也会碎的,可是易珂的伤心太没道理,因为自己不是那个被卫崇尽搁在心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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