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流才女》作者:田芝蔓
【书 名】医流才女【系 列】单行本
【作 者】田芝蔓
【出版日期】2020年03月04日
【内容简介】
严婳熙穿越后最幸运的事就是遇上毅王夏景烨,让她能发挥前世所学,
他不像见识短浅的世人,总认为年轻女子没本事,
当她急着为羊角风发作的患者进行急救时,是他挡下周遭的异议,
她提出能造福百姓的医疗新制度,他也愿意在麾下军医营实施,
为此她竭尽心力帮他排忧解难,替他的军队特制独一无二的内伤药丸,
甚至在他的封地发生地动灾难时,实施骇人听闻的缝合术救治病患,
面对如此全心全意信任她的伯乐,她的一颗心不禁落在了他身上,
然而,且不说爹爹一心想将她嫁给一直勾勾缠的药行少东,
单说他们之间的身分,那可是天与地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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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惊马冲撞毅王军
大庆,毅州津凌城外——
「妳在想什么?想得这么专心。」
这番问话让骑着马的严婳熙由神游之中抽离,望向一旁趴在马车窗边看着自己的娇俏女子。
女子年方十五,出落得像朵小白花一样,清纯天真、娇嫩可爱。
严婳熙正想开口说什么,就听见有人向她们打招呼。
「严姑娘、于姑娘,要出城去巡视药田吗?」驾着驴车载着杂货的壮年男子晒得黝黑的脸上露出了一口白牙,十分热情的打着招呼。
严婳熙的父亲严长纮是个大夫,在津凌城中颇富盛名,严婳熙深得父亲的真传,虽然还未通过医署考试,不能正式坐堂行医,但已在严家医馆里见习。
而于静萱是严长纮的徒弟,主要负责严家药铺的经营,虽然年纪轻轻,已是严家药田的主事者,也是严长纮的左右手。
「是的,我正要送师妹去药田呢!」
杂货郎拍了拍身后驴车上的货,笑着对她们说:「我这车上载了一些严大夫上回托我带的货,正要给医馆送去,另外有两盒水粉是新鲜货,要送给两位姑娘的,一会儿我一并交给严大夫。」
「这怎么好意思,我们不能收。」
「上回我媳妇儿急病,若不是严姑娘及时急救,哪挨得到送到医馆去,这大恩大德哪里是一盒小小的水粉比得上的。」
「那就先谢过了,但若我爹让人给你包两包炖补的药材,你可不许再推辞了,否则你下回再送货来,我就把水粉给退了。」
因为严长纮收费合理,城里的穷苦人多会找上他,等他们得了些好东西就往医馆送。严长纮不想占人便宜,后来严婳熙想了个办法,让他开方子针对各种炖补药材做了些药材包,价格不高,但足以当做回礼。
杂货郎笑得腼腆,「好好好,这样的好东西推了岂不可惜,我一定收下。」
两方相别而去,严婳熙骑马前行,马车车夫则在后头跟着。
严婳熙看见于静萱笑着一直盯着她看,便问:「笑什么啊?」
「我常常想,婳熙妳真的跟我一样大吗?」
于静萱的话像是触动了严婳熙心中的什么,她愣了愣,就听于静萱自顾自的继续说——
「我们是一同开始学医的,如今妳的医术已是能跟师父一同切磋的程度。」
于静萱六岁时因故落水,被救上岸时已吃水太多,没了呼吸,是经过的严婳熙出手救了她。
那年严婳熙也是六岁,或许是从小生在医馆耳濡目染,她上前压了压于静萱的胸腹让她吐出了不少水,恢复了呼吸,没成为小水鬼。
之后严婳熙突然向严长纮表达想学医的意愿,他听了大喜,又见女儿救回的女娃是个孤女,便让两人做伴一同开始学医。
「妳对药材的种植和药性也很是厉害啊。」
「我说妳别担心医考的事,妳放心,以妳的能力绝对能通过的。」
严婳熙倒没有如此自信,只淡淡笑了笑,「我会尽力的。」
「等妳考过,坐堂看诊的第一天要穿我做的新衣裳,我给妳绣新花样。」
于静萱有时间时就爱捣鼓这些,比如刺绣,而且绣功不差。
现在她穿着的白色衣裳,袖口处的精致绣花就是出于她之手,严婳熙身上的靛色衣裳袖口也有她所绣的花样。
「好,都听妳的,不过妳可别光想着绣花,这回去药田要好好视察,别断了我需要的药材。」
「遵命!师姊大人!」
于静萱抱拳作揖的模样有些四不像,逗得严婳熙笑了。
严长纮虽是名医,但名下的田产并不是他靠着行医赚来的,而是祖辈留下来的。他把那些地拿来种植药材,一开始都是种高价的,直到严婳熙提出了新想法。
她告诉严长纮,虽然种植高价药材可以平抑医馆开销,甚至能够卖钱获利,但常用药材用量大,有的种植期还短,长久下来并不比高价药材作用小。
最后她说服了严长纮,只保留少部分的地继续种植高价药材,因此严家可说是自产自销,自家药铺的药材有八成是出自自家药田,也让严长纮在面对贫病病人时无后顾之忧。
远方传来跶跶马蹄声,严婳熙一看,发现大老远的有一队行伍骑马而来,卷起漫天的烟尘。
那支行伍个个身着戎装,严婳熙认出兵士扛着的、代表身分的旗帜,那是毅王夏景烨麾下的毅军。
今年二十五岁的七皇子夏景烨征战沙场多年,是大庆有名的战神,很得皇帝信任,直到前一两年战争平定,受封后便前来封地定居,他麾下的军队让皇帝赐名为毅军。
毅军的军营在城外郊区,毅王府则在津凌城中,所以百姓常常见到毅王带着亲兵回毅王府。
严婳熙及车夫很有自觉地让出道路让毅王的人马通行,庞大的队伍让她胯下的马儿起了骚动,她只能一夹马背,驾着马儿退得远些。
不知何来变故,马儿竟突然发狂,一头冲进了毅军的队伍里。
别说严婳熙自己吓著,就连不远处的杂货郎也被吓著了,他看见严婳熙被毅军押住,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帮不上忙,立刻挥动手上的鞭子让驴车前行,要去严家告知这个消息,让严家人来救人。
严婳熙脸上虽然有着仓皇之色,但即使被兵士押住了,也还算得上处变不惊,定神之后朗声开口解释,「几位军爷,小女子不是有意的,马儿不懂人意,哪里知道眼前的人尊贵。小女子没掌控好马儿是有过失,但请几位军爷明察,小女子真不是有意冲撞,更不是刺客。」
为首的夏景烨听她语气不卑不亢,彬彬有礼且条理分明,多留意的扫了她一眼。
「放开她。」
兵士见夏景烨发话,自然不再为难,放了严婳熙。
失了箝制的严婳熙立刻行礼致意,「多谢毅王殿下。」
「姑娘若对马儿脾性不熟,还是少骑马为佳,所幸今日冲撞的是本王的行伍,一众反应极快,若是一般百姓,恐怕非死即伤,到时姑娘一句『不是有意冲撞』也不能卸责。」
严婳熙其实十分了解这匹马儿的性情,被庞大人马所惊吓有可能,如此失控却是少见,但她知道解释就像推卸责任,老实听话就是了,「民女明白,谨遵毅王教诲。」说完偏头就见自己的马儿鼻子喷气,反常的举动让她心惊。
马前还站着两名兵士,冲上前想安抚马儿的她只来得及对他们喊了句「小心」,就遭突然扬蹄的马儿给踢飞数尺远。
突发的变故逼使夏景烨下马,及时扶住了严婳熙,没让她倒落尘埃,但因为撞击力道过大,她一口气没缓过来,晕倒在他怀中。
那匹马跑了几步后侧倒下去,夏景烨皱了皱眉头,担心马儿再次失控会有危险,一个眼神,他的亲信副将徐天磊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把那匹马杀了。」
「不!请毅王殿下饶命!」
被一连串发展吓傻的于静萱冲下马车,来到才刚撑起严婳熙身子的夏景烨身边跪下行礼,「毅王殿下,婳熙她骑马多年,绝不是不谙马儿脾性,这马儿失常或许是病了还是哪里伤了,请毅王殿下饶了马儿一命,否则婳熙会十分伤心。」
严婳熙刚才及时示警,算是救了他的两名下属一命,夏景烨便还她一个人情,让人退下,并问:「妳又是何人?」
「民女于静萱,严婳熙是民女的师姊。」
「于姑娘,这马儿终究是冲撞了人,我必须把马儿带回调查,若真是病了或伤了,马儿的命可以留下,但若是这马儿无故疯狂,依律该杀,妳可明白?」
「民女明白。」于静萱上前想扶起严婳熙,可她毕竟是个弱女子,哪里扶得动已经昏厥的人。
虽然男女有别,但大庆男女大防不至于太过严苛,更何况事出紧急,夏景烨还是弯腰将严婳熙横抱起来。
「殿下!」于静萱一惊,不知所措。
「现在不是计较这种事的时候,我刚才目睹事发经过,严姑娘怕是内伤不轻,得送医。」
「严家是医馆,就在津凌城中。」
「那就走吧。」
夏景烨几个大步抱着严婳熙走向马车,于静萱先一步跳上去,在马车里铺好了软垫,让夏景烨将严婳熙放置其上。
她托起了严婳熙的手腕诊脉,夏景烨就在一旁看着。
严婳熙有一张精致的脸庞,额上有一些不知是晒出的薄汗还是被吓出的冷汗,为她的肌肤染上一层晶莹之色。她虽然穿着俐落胡装,但却有几分楚楚韵致。
大庆是个开放的国度,与邻国往来频繁,穿着胡装对中原仕女而言已经成了一种潮流,但草原上的胡装穿在中原女子身上大多有些违和,唯有在严婳熙的身上,夏景烨看出了一些不同的韵味。
其实严婳熙是觉得裤装俐落,所以平日才喜穿胡装,和一般仕女为了潮流而穿是完全不一样的。
见于静萱放下手,虽然还是一脸担忧,但眉头多少松开了些,想来应无大碍,但夏景烨还是问了,「如何?」
「一般内伤,虽然伤得不轻,但于性命应是无碍。」
「于姑娘原先行进的方向看来是要出城,若有急事,就由我送严姑娘前往医馆吧。」
于静萱想了想,这里距离药田还有一段路,如果她先送婳熙回去再出发去药田,怕是到达的时候都天黑了,虽然可以在庄子住一晚,但会影响到隔天的视察行程。
可婳熙伤得这么重,她不能就这么放下婳熙,所以还是决定取消这回的行程。而且,若她没跟着,而是让毅王把婳熙给送回去,非得吓傻了师父不可。
「我的事暂且缓下,先把婳熙送回医馆吧。」
杂货郎所驾的毕竟是驴车,哪里比得上马车的速度,当杂货郎来到严家医馆告知方才城外的变故,严长纮正要与刚巧来拜访的世交、冯家药行的少东冯承绍前往探查情况时,就见到自家马车已经驶回,旁边还跟着两名骑马之人。
冯承绍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毅王及其副将徐天磊。
夏景烨已让亲兵先回王府,只带着副将亲自陪于静萱返回医馆,一方面是不放心严婳熙的伤势,一方面是因为她是为了救自己的下属而伤,总得前来致意。
一见夏景烨,冯承绍就主动上前几步,向他行礼,与严长纮相比,看来是有意等著的。
夏景烨远远就看见了冯承绍,他不记得此人,但此人看来是认识自己的,不只如此,他觉得自己也该认得他。
夏景烨皱了皱眉头,看向徐天磊。
徐天磊不愧是从十三岁就跟在夏景烨身边的亲信,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有什么疑问,趋前附耳道:「这是负责提供军医营药材的药商之一,冯家药行的少东。说是少东,老东家已经不管事了,药行的事都是冯少东在管理。」
夏景烨点了点头,来到冯承绍面前时,他扯了缰绳停下马儿,道:「冯少东,许久不见。」
「今日草民来拜访严世伯,正好听见有人来报,世家妹妹在城外意外冲撞了毅王殿下的行伍,还请毅王殿下大人大量,原谅她的无心之举。」
严长纮也上前见礼,不明白夏景烨怎会亲自来这一趟,莫非是为了追究婳熙冲撞行伍一事?
不承想他身后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冯少东,你多心了,毅王殿下宽宏大量,并没有想问罪于师姊。」
冯承绍没有想到自己眼巴巴的抢著表现,其实根本是不需要的,当下有些难堪,好像平白把毅王当成心胸狭窄的小人了。
「是草民失礼,在这里向毅王殿下赔罪。」
「本王既然没有计较严姑娘的冲撞之罪,自然也不会计较你说错话。」
冯承绍自知理亏,又是重重一揖。
于静萱顾不上想献殷勤的冯承绍,下了马车,约略说了严婳熙被马儿所伤的事,严长纮立刻命人把严婳熙给抬进了医馆。
于静萱见师父着急师姊,完全忘了毅王大驾,只好暂代主人之职,请夏景烨及徐天磊入内。
由于方才严长纮要前去打听情况,早就请走了上门求诊的病患,如今医馆里除了雇用的人,就只有夏景烨几人。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诊疗,严长纮才松开眉头走出诊间,见夏景烨还等著,这才想起自己失礼,「草民一时心急小女伤势,怠慢了毅王—— 」
夏景烨扬手打断了严长纮的话,「严大夫,严姑娘情况如何?」
「因是被马儿所冲撞,内伤不轻,血气窒碍,这才一时昏厥,但并无性命之危,只需多加调养。」
「婳熙妹妹她……受这伤会影响她参加医考吗?」冯承绍问。
于静萱看了冯承绍一眼,要说世交,两家来往并不是真的那么密切,是冯承绍成了药行管事者之后才真的与严家热络起来,而这份热络大半是由于他对严婳熙的心意。
「不会有影响,承绍,有事我们私下再说,别担误了毅王殿下。」
夏景烨倒也随和,在毅州,百姓皆知他爱民如子,只是身分摆在那里,总是不敢造次。
「无妨,严姑娘是为了救本王的兵士而伤,若是为此而错过医考,本王也过意不去。」
「殿下这么说是折煞小女了,是我们自家马儿失控惹的祸。」
「提到那马……」夏景烨恢复了公事公办的神色,「依律,马儿无故失控有伤人之虞,须处死。本王会让人检视马匹,若不是有什么原因导致今日之事,本王必须依律而行,你等可明白?」
「草民明白。」
知道严婳熙没事,夏景烨又把话说清楚了,今日这起意外也算告一段落,他便不多留,「那么,本王就先行离开了。」
「草民送殿下。」
夏景烨领着徐天磊走出了严家医馆,上马后没有多做停留,驾马往毅王府而去。
徐天磊多留意了医馆几眼,其实这种小事,殿下派个小兵来转告便是。殿下客气,说严婳熙是为了兵士所伤,但说到底也是她自己的马惹祸,她自该承受。殿下如此重视,还让他这堂堂副将负责与医馆连络,怕是看在严婳熙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才这么行事的吧!
徐天磊忍不住露出了调侃的笑,「殿下……似是很关心严姑娘?」
「她总是救了本王两名亲兵,本王不该关心?」
「以您的身分,派个亲兵来查查情况也就罢了,还有那马,杀了就得了,马儿的确失控也的确伤人,这要放在一般衙门里也是这么处置的,属下能知道……殿下『特别』关心此事的原因吗?」
夏景烨看了一眼这个没大没小的亲信副将,面无表情的说:「敢情你还会读心术了?那你猜猜我现在心里打算让你练几遍拳,猜中就照往常练三遍,没猜中的话……」
「属下错了!请殿下高抬贵手,就三遍可行?」
「猜错了,练十遍。」
徐天磊苦着一张脸,谁让他仗着与殿下是十多年过命的交情,就忘了分寸,竟调侃起殿下来了,但军令如山,是不能讨价还价的,「属下遵命。」
没有人留意到医馆对面那间茶馆的二楼,一直有人注意著医馆里的情况,自然也没有人发现,看见结果不如预期,那人脸上露出了怎样的表情。
「这个严婳熙怎么就逃过一劫了?」
那人想到自家主子听见这消息会出现的反应,突然感到不寒而栗。
严家医馆是个三进院,门面宽广,一进院改成了两间铺面,一是药铺,一是医馆,医馆因为另隔出了几间诊间,所以占地宽些。
一进及二进之间是一座小而精致的院子,西厢房门户紧闭,因严家只有一男主人,房前又隔了一小块地铺晒药材,想来是严大夫的房间无误。中堂是大客厅,用来招待贵客,东厢房这边则是几间客室,是生意商谈所使用的厅室。
而以夏景烨的身分,自然是被请进客厅里。
夏景烨今天领了个人过来,不是徐天磊,而是毅军军医童格,起因是前几日徐天磊来到严家医馆听见了一事,这才让夏景烨亲自带着军医前来处理。
严婳熙的马儿经过调查,发现马鞍里头藏了短钉,短钉穿过马鞍,不夹马腹没有异样,若临时有什么变故要让马儿加速前行,马背上的人一夹马腹的同时,短钉就会刺进马儿体内,致使马儿发狂。
夏景烨当初把这事交代给徐天磊就没再过问,只让他处理妥当,所以徐天磊倒也没有特地向他报告此事。既然马儿无辜,便算是免了马儿的死罪。
徐天磊打算在把马送还给严家时,便一并将马鞍藏钉的事告诉严长纮,让他留意,肯定是有人要对严婳熙不利才会对她的爱马下手。
徐天磊原想着道义上交代完这事后,他的工作就算告一段落了,不过在见到严长纮之前却发生了一段小插曲……
那日,徐天磊在客室等待时,听到另一间客室有人发生争吵。他并不是偷听,只是动静大得他想不听也不行。
徐天磊听出其中一人是严长纮,另一人乃是城中第一大药商柳敬忠。
柳敬忠也是毅军使用药材的供应商之一,由他们的争吵中,他听出童格似乎有意更换药商,弃柳家改而选择严家,如此柳家将遭受巨大损失,所以柳敬忠上门质疑严家以劣质药材充数,靠着低价抢生意,而严长纮被诬赖自是不悦,因此发生了争执。
徐天磊并没有因此而不相信严家,毕竟生意之间的竞争,总有一方可能说出诋毁的话。
柳敬忠与严长纮不欢而散,柳敬忠临离去前看见徐天磊在另一处客室,当下便找徐天磊评评理。
毅军的军医营由童格主事,徐天磊知道夏景烨十分信任童格,不会过分介入他的决策,童格既然有意更换药商,那就代表严家是更好的选择,但柳敬忠言之凿凿,又说严长纮不知在药田里盖了个怪房子捣鼓著什么,总能运出一捆又一捆的药材,直要徐天磊禀报毅王重视此事。
这些药材关系著毅军所有弟兄的身体健康及性命,不可不重视,徐天磊不免为难。
严长纮显得十分磊落,主动提起可接受军医营检验,还说可以到他家药田去视察。
徐天磊见严长纮没有一丝心虚,先是答复会将此事上报,请走了柳敬忠,跟严长纮交代惊马一事后才离开。
一回毅王府,徐天磊就向夏景烨报告了此事。
这就是夏景烨会出现在严家医馆的原因,他并不是真不相信严长纮,相反的,他先把童格叫来问了清楚,得知其实是童格主动找上严家的,毕竟毅军使用药材甚多,只集中向一家药行采购没有退路,反而容易有问题,所以除了冯家及柳家,童格正打算找第三家药行接洽,没想到柳家就先沉不住气。
合作的事毕竟是毅军主动找上的,若又真的前往视察,倒像是毅军听信人言一般。不过童格倒真对那座出现在药田的「房子」很感兴趣,既然严长纮主动提出可以去视察,他还真想去一趟。
夏景烨为避免误会,只好亲自带着童格走一遭,一方面是表达毅军并没有听信谗言,另一方面则表示想参观「药田房子」的意愿。
夏景烨来的时候看见医馆里病患不少,便让严长纮先闭门,暂不接受后来的病患,把已经来到医馆的病患诊治完毕后他们再谈。
严长纮觉得这不是待客之道,但夏景烨一向亲民,坚持让他以病患为先,他这才放心回医馆坐堂。
严家二进院的庭院小而精致,夏景烨偷得浮生半日闲,伫立于树下赏花,倒也怡然自得。
不久后,前头又领了一名客人进了客室,夏景烨站的地方偏僻,那人并没有看见他,但他倒是认出对方了,就是上回送严婳熙回来时遇上的冯承绍。
夏景烨与冯承绍并无任何交情,便没想现身,只是不久之后,他便看见于静萱以轮椅推著严婳熙,也进了庭院里。
「好了,我们就只能到这里,妳说在后院里闷得慌,我就推妳来庭院里走走,妳可别想到前头去看诊。」
「我不在医馆,爹爹想必很忙吧?」
「师父宁可自己忙也不许妳有差错,妳内伤还没养好呢,胸口青了一大片。」
严婳熙一叹,知道有于静萱守着,她是去不了医馆的,只好道:「那么推我去看看那些铺晒的药材总行了吧!」
于静萱点点头,推著严婳熙前去。
严婳熙检查著药材铺晒的情况,该翻面的翻面,于静萱则在一旁协助。
「说来爹爹真该好好考虑我建议的成药制及分检制,这样爹爹的工作会轻松许多,病患就医品质也会提高。」
于静萱无奈的看了严婳熙一眼,说来婳熙从小就有一堆新颖的点子,虽然后来实行起来的确都不错,但一开始要说服师父接受总是有些难度,有时师父听完她说的,只回给了她一句「旁门左道」,她必须不断想方设法才能说服师父、被师父所接受。
这回她所提的那两种制度,是要让师父把病患丢著不管,那可真是颠覆师父一向的原则。
「妳还是缓一缓,过去妳提出的点子师父也不是完全不理,但这一回师父不肯听是因为觉得如此太敷衍上门来求诊的患者,妳还是想出了更好的说词再说服师父吧!」
「静萱,我的想法是禁得起考验的,尤其是面临医者明显应付不了病患人数的情况下。」
夏景烨听到严婳熙有点子能解决医者及病患比例悬殊的问题,特别有兴趣,其实他的毅军,或说所有军队,都有这样的问题。
毅军军医营只有三名军医,却要负责数万毅军的诊疗,而且军医营可不是只负责看病开药这样的问题而已,药品的采购也需要他们负责。
夏景烨相信童格,所以军医营里的大小事几乎放权给童格管理,童格只需定期向他汇报即可。但童格的工作多,军医便又算是少了一名,导致军中弟兄身上有了病痛也不肯去军医营,最后延误了治疗。
正当夏景烨想听清严婳熙的点子时,有一名不速之客介入了……
第二章 提出诊疗新制度
严婳熙小时候身子十分不好,连严长纮都没有把握能把她养过十岁,但她在六岁那年大病一场几乎没了性命后,身子却开始渐渐好转。严长纮十分高兴,觉得一切都将否极泰来。
病愈后的严婳熙活泼许多,很多过去不能做的、不敢做的,例如骑马,后来她都一一去尝试,让虚长她五岁的冯承绍渐渐喜欢上这个世交妹妹。
可自小严婳熙就爱躲着他,在有其他家人的情况下,她才肯见他,他若说了类似表白心迹的话,她总装做听不懂。
所以,冯承绍明明是带着补品来探望严婳熙的,却只能说是来拜访严长纮,然后再托严长纮把补品拿给她。
冯承绍没想到他在等严长纮的空档里居然能见到严婳熙,开心的走上前来,「婳熙妹妹。」
严婳熙却是有礼而疏离地点头招呼,「冯公子。」
这冷淡的态度让冯承绍想起严婳熙并不喜欢他称呼她「婳熙妹妹」,于是他尴尬的改了口,「严姑娘,身子可好些了?」
「谢冯公子挂怀,已经没有大碍。」
于静萱出声反驳了严婳熙说的话,「谁说没有大碍,师父说了,妳至少还得休养十天半个月的,我看妳就借着这段时间准备医考吧。」
冯承绍其实并不相信严婳熙有实力能考过医考,至少一次就通过是不可能的。虽然平常严婳熙都在医馆里做见习大夫,但他认为她顶多是小有所成,要通过医考真正做坐堂大夫还是有些许距离的。
「是啊!妳就好好在家里休养,我给妳带来了十年野山参,是可遇不可求的好补药,让妳调养伤体。医考不急的,今年没考过还有明年。」
于静萱白了冯承绍一眼,说来冯承绍虽是个好人,且对婳熙很不错,但就是很没眼力见,竟然不懂对婳熙来说,通过医考是多么重要的事,还说出这种话。
他这句话绝对会惹怒婳熙。于静萱在心里这么想着。
果不其然,当严婳熙听见冯承绍这么说后,虽然脸上还是挂著微笑,但那只是因为礼貌,事实上她表现得更为疏离了。
「多谢冯公子好意,但你也知道,爹爹及静萱都要我多休养,如今的我是虚不受补,用这么好的野山参来入药是浪费了,冯公子还是将野山参带回去吧,总有更需要它的人。」
冯承绍的笑容有些僵硬,但仍锲而不舍的想将这份礼送出,「礼物既然已经送出手了,哪有再收回的道理,严姑娘可以等身子好些了再进补。」
「身子若好些了就更没道理进补了,只会白白浪费这野山参……」严婳熙想了想,有了两全其美的办法,「冯公子知道的,我爹爹不久就要办寿宴了,不如这野山参就当是送给爹爹的寿礼,我爹爹最爱收藏上好的药材了。」
冯承绍压根忘了严长纮寿辰的事,这礼也纯粹是为了严婳熙准备的,但她话已经说到这个分上,他再多说也无用,他想,若严婳熙的身子真的需要,严长纮也不会藏私,想想便释怀了,「就依严姑娘说的办吧。」
「那我就替爹爹多谢冯公子了。」
在客厅里等了许久的童格没等到严长纮也罢了,连说到院子走走的夏景烨也一直没回来,他等得险些打瞌睡,便想着也去晃晃,怎知到了院子就见有三个人正在谈话,而夏景烨却站在僻静的一角。
童格的出现引起了院子里三个人的注意,严婳熙一回头,看见夏景烨也在,想要起身行礼,被夏景烨拦住了。
「严姑娘身子不好,礼数可免。」
「谢殿下。」严婳熙接受了夏景烨的好意,又坐回轮椅上。
「因为不好出声打扰,本王方才在一旁听见了三位的谈话,希望三位不要介意。」
严婳熙毫无芥蒂的笑了笑,「也不是说什么祕密,无妨的。」
「本王听见严姑娘提起成药制及分检制,觉得十分感兴趣,不知道严姑娘是否能给本王讲讲?」
通常都是她主动说起自己的点子,倒是第一次有人向她询问,她整个眼眸都亮了起来。
「这当然没问题,只是不好让各位都在院子里站着,我们进厅里说?」
「好。」
严婳熙做为主人,将所有人都请进了客厅后,才缓缓说道:「所谓的成药制,就是依据常见的疾病预先开立药方,只要经过初步的判定,也就是分检,确认是这样的疾病无误,就可以直接拿取成药。」
「为什么要采取这样的制度?大夫的职责就是为人看病,如果人人只拿药,那还需要大夫吗?当然,这对我们药行来说没有影响,但对妳家的医馆影响不可说不大。」
这是冯承绍的疑惑,当然也是童格的。
夏景烨没有立刻询问,而是很认真的等著严婳熙的答案。
严婳熙不经意看见他仔细聆听的表情,能有人如此认真的听取自己的想法,真的是个不错的感觉。
「来医馆看病的病患,各种大病小病都有,人一多很耗时,但时间的浪费只是可看见的损失,还有些人每天睁开眼就得去挣钱吃饭,哪里有空排队等看病,于是时日久了,有些人就不爱上医馆,想靠着多休养来治病。小病靠着人体本身抵抗,复原了还好,但没照顾好的话,变成大病的也大有人在。」
夏景烨闻言点了点头,他的确担心毅军里头有这样的问题,很显然的,严婳熙似乎有解决的方法。
冯承绍看见两人一人解释、一人点头,对两人的默契有些膈应,「医者少、患者多,这是无法改变的,不得不说,生病也得有生病的本钱,若连这点时间也等不了,那并不是大夫的责任,没有人生来就是平等的。」
冯承绍出生于富贵人家,严婳熙无法改变他的想法,所幸身为皇子的夏景烨似乎不将此事认为理所当然,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眼前的可不只是一个受封在外的亲王而已,似乎也是储君呼声最高的人选,若他能苦民所苦,未来又真的继位,至少这太平之治应该能持续下去。
「人生来的确不平等,我知道即使千百年之后,这点也不会有所改变,但他们不该因这样的生存环境导致无法接受公平的医疗,我说的方法虽然不一定最好,却绝对能暂时解决这样的问题。」
夏景烨终于开口了,「请严姑娘跟本王说说怎么解决吧!」
「殿下,医馆里除了正式的坐堂大夫,还会有其他的见习大夫,通常只要不是太严重的病,他们诊脉都能诊出来,由他们先初步为病患诊治,小病可直接拿成药,复诊时也不需再经过大夫,直接依相同药方拿取成药就好。
「若第一次就诊时真的有见习大夫诊不出来或是比较严重的疾病,再让正式的坐堂大夫来诊治、开药。成药所针对的病当然只是一些小病,例如风寒、腹泻、止痛这种症状,病患可以直接拿药,支付药钱即可,不用付诊金,如此大夫不用辛苦的看一整天病患,病患也能省一些钱,对双方都有好处。」
夏景烨听了,颇认同这样的方法,他以为童格听了也能心领神会,一回头想询问他的意思,却看见他皱着眉头似乎不甚满意。
童格是听过严长纮名号的,所以当他需要第三家药行配合时,才会在众多药行之中选择了严家。而严婳熙名不见经传,而且提出的分检制他不太能接受,她毕竟只有十五岁,有些想法实在太过天真也太过儿戏。
「严姑娘,不经大夫诊治怎能拿药,又怎能相信那些见习大夫?我知道严姑娘也在医馆见习,但严姑娘毕竟年纪尚轻,或许对与自己一样的见习大夫太过自信。」
夏景烨倒不认同童格这话,他说的的确是一个问题,却无关年纪,「本王认为这个分检制的问题出在见习大夫的医德而非能力。严姑娘或许年轻,但她能想出这样的方法就代表于医德上她并不让人质疑,有医德的见习大夫对自己没有把握的疾病会慎重看待,自然不会随便给病患开药。
「严姑娘,本王倒是有个提议。不能否认,有些疾病的症状可能与一些小病雷同造成误诊,所以在分检制之下,最好初次拿药不宜超过三天份,若三天之后症状并没有改善,那么还是该转给坐堂大夫看诊,若有改善才可续拿成药。」
严婳熙很意外,她的确是订下了三日份药量的规矩,只是这是细则,因此她并没有说明,没想到夏景烨并非医者,居然也能想到这一点。
夏景烨看见严婳熙先是惊讶,而后露出了笑容,大概也明白她的意思了,「想必严姑娘早就想到了,是本王多嘴了。」
「请殿下别这么说,殿下爱民如子,设身处地的为百姓想,民女对殿下身居高位能有此胸怀,觉得十分崇敬。」
「严姑娘谬赞。」
严婳熙看夏景烨似乎十分有兴趣,她忍不住想多说一些,「所谓成药,为了时间上精简,也为了避免药材的囤积或是受潮变质,我会将药材炼制成药丸。」
「药丸?怎么制作药丸?」
这是一个新奇的名词,别说冯承绍、童格及夏景烨这种外人,连于静萱都是第一次听严婳熙说起。
严婳熙之前向严长纮提起时,严长纮也十分意外,他说他曾在学医时听师父提起过,但从没人真正制作药丸来贩售。
「把药材研磨成粉,加上煮过的蜂蜜揉成丸,晾干之后就是蜜丸。若蜂蜜的成本太高,也可以洒水去摇,像做元宵那样,做成水丸。」
夏景烨原想着煎药是一个不小的工作量,可若有了药丸,的确可以减轻军医营的负担。
「严姑娘,妳所说的分检制适用于拥有少数坐堂大夫搭配多位见习大夫的医馆,不知像军医营这样共有三名正式大夫的地方,妳是否有方法做调整?」
「可以的,能够依专科来分类。」
「本王希望妳安排一个时间,好好向毅军军医营说明妳的制度,药丸制作完成后,本王希望妳也能一并向军医营介绍。」
童格对这样的制度还有疑惑,若严婳熙能更仔细地说明,最好再说一说药丸的事,或许真能对军医营目前吃重的工作产生帮助。
严长纮入内时向夏景烨一揖,夏景烨便立刻让他入座,并示意童格解释来意。
「严大夫,关于徐副将日前来医馆时听到您与柳老板争执一事,殿下及军医营都没有不相信您的意思。」
严长纮向来磊落,既然柳敬忠那时这么说了,就代表可能有其他人也如此质疑,他不能容许严家的招牌被抹黑,「请军医营前往药田视察是为了杜悠悠众口,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我严家的名声,所以童大夫不用介意,尽管安排就是。」
「此外还有一事,柳老板曾提起药田里有座怪房子,您解释说那能让药材的品质变得更好,这一点我倒是颇有兴趣,只是碍于这或许是严家的祕法,不能外传……」
严家医馆及药铺虽然有什么决策都要严长纮点头,可实际管事的是严婳熙,所以他便道:「那并非我严家祕法,不过的确是小女的想法。」
严婳熙一向不藏私,大方说道:「童大夫无须介怀,若童大夫想参观,药田的事宜由我师妹负责,就看童大夫何时有空,我让师妹去安排视察,我也会陪同。」
童格望向了夏景烨,他能作主军医营的所有事,但要离营还是得夏景烨同意,否则就是擅离职守。
「如此甚好,只是如今严姑娘受着伤,又要准备医考,不如待医考结束后再安排时间,只是先将此事定下,严大夫及严姑娘觉得如何?」
严婳熙自然同意了夏景烨的建议,「就依殿下说的做吧!」
正事已谈完,夏景烨本要告辞,之后突然想起方才严婳熙与冯承绍的对话,便决定表达一下自己的祝贺,「听说严大夫寿辰将至?可会举办寿宴?」
严长纮并不爱高调行事,起先并不年年过寿,但严婳熙六岁那年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回,之后她就变得十分重视生辰,或许是怕过了今年不知是否会有明年,所以严长纮便依了她。
严婳熙及于静萱是小辈,往往只在家里过寿,但对于严长纮,严婳熙就十分重视,年年都非得办寿宴不可,何况今年是他的整寿,严婳熙及于静萱更打算大肆操办。
「小女打算举办,然而草民认为并不必要。」
「严伯父,您今年是整寿,怎么也该好好办个寿宴。」冯家是年年过寿的,冯承绍自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夏景烨听到是整寿,也加入了劝说,「百姓能过上好日子,年年过寿,那代表陛下之治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本王自然是乐见的。」
严长纮被这么一说,倒不敢再说不办了,「殿下这么说,那草民不办就罪过了。」
于静萱掩嘴轻笑,其实就算师父不愿意,婳熙也已经着手安排,只是婳熙忙着医考,因此她先把这事揽了下来。
「既然此事已定,严大夫,届时给本王一张帖子,本王定当亲自前往祝贺。」
「怎好劳烦殿下,草民愧不敢当。」
「若严姑娘的分检制、成药制真能在毅军里实行,那可是帮了军医营一个大忙,本王焉有不来致意的道理?请严大夫莫推辞。」
严长纮闻言,只好恭敬的应了。
如此事情皆已谈妥,夏景烨便领着童格离开。
眼看严婳熙笑着送他,冯承绍心里总觉得不太舒服。他不否认毅王身为皇子,位高权重,而且今年已二十五岁的毅王与他相比,在严婳熙眼中肯定成熟稳重许多。
严婳熙有一种气质,让她看起来有着超龄的端庄、成熟,能受她青睐的想来也是年纪要大上许多的男子。
尽管知道夏景烨与严婳熙是两个世界的人,不会有交集,但冯承绍总是希望严婳熙能少看其他的男人,多看自己一眼。
可他该怎么让她改变想法,改善他们如今甚是疏离的关系呢?
冯承绍知道这不是一蹴可几的事,把那株野山参留下便也告辞离开。
严长纮收下了那株野山参,听于静萱解释后,知道这野山参的由来,不由得叹了口气,「婳熙,妳长进了,我都没诊出妳虚不受补,妳倒自己能诊出来了?」
严婳熙看着父亲,没有一点窘迫的感觉,「爹爹还不知道女儿的心思吗?就只是找个借口拒绝冯公子而已。」
「我觉得承绍这孩子不错,妳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 」
「爹!女儿说过了,女儿认识他的时候他才那么一丁点大,女儿对他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严长纮觉得无奈,怎么女儿的口气像在说一个小辈一样,「妳也不想想,妳认识他的时候,自己也只有一丁点大。」
严婳熙愣了愣,似乎有什么话没说出口,最后还是拒绝,「总之,我与冯公子之间不可能。」
「那妳说说,妳想要多大年纪的才看得上眼,妳可别跟爹爹说,想嫁像爹爹这样四旬的男子。」
「女儿要真想嫁年过四十的男子,爹爹能同意?」
「当然不同意!」
严婳熙噗哧一笑,再说出口的话也只能让严长纮稍稍放心一点,「人家都说女大三,抱金砖,我算算啊……年纪最小的,女儿至多能接受到二十五岁,再小就不行了。」
「我是不是把妳养傻了,妳才十五岁,女大三的话,妳能接受的最小年纪应该是十二岁。」
「爹爹,您不懂,总之,年纪小于二十五的我不要,请爹爹记住了。」
严长纮看着她那得意的表情,他怎么觉得这是女儿不想嫁的借口,二十五岁了还没成亲的人选的确不多,她该不会是变相的拒婚,是为了让他找不到可以帮她议亲的对象而采取的作法吧?
「妳啊!我就等著看,看到时缘分来了,对方还是个小于二十五岁的,妳怎么自圆其说。」
「爹爹先别担心我的亲事了,先担心我能不能考过医考吧。」
「妳终归是要嫁人的,我能容许妳看诊,但妳未来的夫家可不一定容许妳抛头露面。」
「哼!想绑着我一辈子的男人,我才不嫁。」
「妳啊……」严长纮颇为无奈,是不是他把女儿给宠坏了?
于静萱看这又是一场无果的争论,出面缓颊道:「师父,您就别担心了,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的,婳熙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您就别逼她了。」
「欸……我又能如何?难不成绑着她上花轿?妳啊!别一直挑、一直挑,挑到嫁不出去才好。」
第三章 报名医考受刁难
今天是医署医考报名开始的第二天,严婳熙也是直到此时,才知道要报考医考并不如她一开始想像的那么简单。
严婳熙一向追求万无一失,所以当她决定要报考时,就已经仔细研读了医署的条件,在肯定自己符合资格后才决定报名,却没想到她还是受到了刁难。
昨天她就来报名了,虽然医署考试不限年龄,但因为她是女子,负责受理报名的官员根本就不屑让她报名,只说她超过了时间。
严婳熙以为真是自己的问题,今天特意早点来,但那官员又以时间太早还没开始报名为由拒绝了。
当严婳熙离开报名处往回走时,却见一个男子前来报考,而且他的报名被受理了,这让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受到刁难了?
是因为年纪?还是因为她的女儿身?
在医馆当见习大夫时,这两点一直是初次前来的病患不相信她的原因,但医署的官员不该也存在偏见才是。
「妳想……我们是不是得送些银子疏通?」于静萱说著,她管的是药铺的生意,偶尔是要用些小手段才能让生意顺顺利利的进行。
严婳熙想了想,觉得还是得站在有道理的这一方,送钱是不行的,「交给我吧!我今天非要报名成功。」
「嗯,就依妳,报名成功了,我给妳买灌糖香庆祝。」
「灌糖香」有一个严婳熙比较熟悉的名字,叫做糖炒栗子。她酷爱吃栗子,对这小点心可是爱不释手,可惜整个津凌城只有一家茶楼有卖,而且还每日限量。
「这可是妳说的喔!」
「嗯,一定。」
「那我们走吧,为了糖炒栗子,我一定要报名成功。」
于静萱忍不住笑了,她这个师姊看上去超龄成熟,却总是会在某些时候露出这么天真可爱的样子。
说得好像报考是为了吃灌糖香一样,明明就是为了能考医考,将来当坐堂大夫啊!
大庆中央集权,虽然有功皇子或亲王能拥有封地,但仅止于虚封,皇帝赐予封地只是一个荣耀的象征,皇子及亲王并不享有统治封地的实权及食邑。
既然只是种荣耀,封地之主自然也不存在所谓无诏不得离开封地或不得回京的限制,所以夏景烨由战场回归之后便在各地置产,尤其是他封地所在的毅州津凌城。
这些产业他并没有亲自管理,大多交给信任的管事,而各地管事则向一位总管汇报,该总管名为羽娘,是夏景烨一名军中亲信的遗孀。
当初他只是为了给老下属的遗孀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没想到她能力甚佳,这几年他便放心让她当了总管,并管理着他在津凌城的产业。
今日是羽娘例行向夏景烨汇报的日子,夏景烨与徐天磊身着常服,骑马前往津凌城中的一间铺子。
两人经过医署时,看见门前有人争执,夏景烨被吸引了注意力,扯动缰绳停下马匹。
徐天磊也跟着停了下来,「殿下?」
「那边在做什么?」
「大概是医考开始报名了吧!」
夏景烨定睛一看,居然看见起争执的是医署的官员及严婳熙。
距离上回在严家见面已有半个月的时间,严婳熙的伤看来好了许多,至少能自行走路,无须倚靠轮椅,而且还有力气与人争吵了。
夏景烨下了马,把马交给徐天磊栓好,自己则静静的走向报名处,想了解状况。
通常来报名医考的人只要把报名文书交上即可,而严婳熙却是卡在了缴交文书这一关。
医署的报名并没有多大的门槛,但识字及懂得经络是必要的,这文书说来就是一个初试,必须要报名的人亲填,上头除了得写上身分资料外,还得填写半身图上标注的五个穴位名称,穴位正确就受理。
严婳熙看那官员不搭理她,便清了清嗓,「怎么了?我交规费的银子是假钱吗?」
「钱是真的。」
「还是这文书有问题?」
那官员没有理她,端了一杯凉水喝了一口,身后还有小厮拿着扇子为他搧风。
「我详细看过规章,只要是亲填报名文书,而且穴位填写正确,都可报名,请问……我穴位填得可正确?」
那官员低头一看,五个都正确,字还是簪花小楷,端正极了,一点错处都挑不出。他只能斜睨严婳熙一眼,语气不善的说著,「填正确了又如何?」
「那怎么不受理?还有疑问?」
「人身上的穴位就那几个,妳会填不代表妳的医术就好。」
严婳熙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人体身上的穴位大大小小几百处,哪里是他说的「就那几个」。虽然这个初试对会来报考医考的人来说门槛并不高,但大家都接受了相同程度的初试,就必须一视同仁才是。
严婳熙随意拉了一个人站在官员面前,「这位大人,您看看这人,觉得他医术好吗?」
「我又不认识他,怎么知道他医术好不好?」
被严婳熙拉住的人怕被牵连,甩开了她的手,远远的站到了后头。
「那您要如何知道他医术好不好呢?」
「妳是傻子吗?没考过医考,我怎么知道他医术好不好?」
「您说得好极了,我非常认同您的说法。」严婳熙说完,就看见那名官员一脸得意的样子,她就是要这样引他入彀,让他不能反驳自己的话。
「既然知道,那就速速离去,别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
「您方才也说了,光是看外表,您并不知道一个人的医术好不好,要通过医考来鉴定,既然如此,您只看我外表,又怎么知道我来报考医考是浪费时间?总得让我考了,您才能知道我有没有资格当一名大夫吧!」
那名官员一时哑口无言,想了半天才挤出话来,「妳看看来报考的人,就没一个像妳这样还是个娃儿的,如此儿戏。」
「医署既然要杜绝我这样的『娃儿』来报考,就该提高报考的门槛,既然医署订了这样的初试,就代表医署认定只要能通过都可以报考,既然如此,怎么能怪我这个『娃儿』跟其他人懂得一样多,一样能通过初试呢?大人您到底是质疑我,还是质疑医署的规章?」
那名官员发现自己被扣了一顶大帽子,除了无法反驳以外,还看见其他人一脸看好戏的神情,当然也有看来似在质疑他的人。
她能力过不过得了,自有医考可以检定,难不成他认为医考是虚设的,会让这名女子即便能力不足也能通过?
那名官员最后只得咬著牙,横眉竖目的收下了严婳熙的报名文书。
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的徐天磊由衷的说道:「想不到严姑娘挺伶牙利齿的,面对刁难也能化解。」
夏景烨由上回惊马事件时就发现严婳熙处变不惊,如今遭遇刁难也懂得以理服人、据理力争,的确颇让他惊艳。
那头的师姊妹两人并没有发现夏景烨及徐天磊在角落看着她们,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严婳熙开心得不得了,一脸胜利的笑容,她转头对于静萱说:「静萱,我成功报名了,别忘了我要吃沁馨楼的糖炒栗子。」
在一旁听见的夏景烨挑了眉,原来……灌糖香也可以叫做「糖炒栗子」?严格说来,灌糖香除了糖,也有用碎石子炒,这名字倒是贴切……
「好好好,我们这就去买,不过灌糖香是限量的,被这么一担搁,也不知道买不买得到。」
「我不管,我最爱吃糖炒栗子了,就算今天买不到,明天也得给我买。」
「好,买买买。」于静萱边说边拉着严婳熙走,带着无奈的笑容,都不晓得谁才是师姊呢!
得知严婳熙喜欢沁馨楼的灌糖香,徐天磊偷偷看了夏景烨一眼,只看见他抿嘴轻笑。
夏景烨发现了徐天磊的视线,便出声命令,「你去交代一下,满足严姑娘的需求。」
「包括限量的灌糖香?」徐天磊有些意外,能让殿下破例的人不多。
「对!让掌柜尽量配合,有问题可以提出来解决。」
「属下明白。」
徐天磊离开之后,夏景烨走到报名处旁。
医署的人见毅王亲自前来,虽然不解他为何大驾光临,但还是诚惶诚恐的站了起来,而那个刚刚收了严婳熙的报名文书,正发怒想揉成一团的官员也在其中。
夏景烨看着他手上的文书,那名官员这才放下,在桌上好好摊平。
他拿起那份文书,看见了上头娟秀的字迹,问道:「这名姑娘的报名文书有问题吗?」
那名官员出了一身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吓出来的冷汗,报名文书就在毅王手里,他可不敢胡来,「毅王殿下在此,下官哪敢有什么疑问。」
「等等,这话本王不懂,是因为本王在,这份文书才被受理?」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
「那就好,本王跟这份文书可没有关系,别让本王听到不该听的。」
「是是是!」那官员又拭了拭汗。
「所以,这份文书有问题吗?」
「当然没有。」
「那么她能报名吧?本王不希望到时这位姑娘因为不能参加医考而有异议,那对医署的名声可不好。」
「下官明白。」
那名官员不敢再造次了,他想,就让她报名吧,不过是一个小姑娘,没本事考上也说不定。
夏景烨这才满意的离开了报名处,说来,方才看见严婳熙受到刁难,他本想上前相助,可他发现严婳熙说出的话条理分明,有理有据,他若出面反而像是来施压的,倒不如让她自己处理。
而严婳熙也没让他失望,她的确凭著自己的能力让官员受理报名,只是她防不了这官员的私下动作。
这么多报名文书,总会有一两个疏漏的,这名官员大概是想用这样的借口搪塞,而他既然正好看见了,就不会漠视,让这种事情发生。
与此同时,沁馨楼那头,当于静萱及严婳熙走到门口时,徐天磊已经拿着一大包灌糖香等在那里了。
「这是殿下为了祝贺严姑娘在报名处展现的机智表现,得以报名成功所送上的贺礼。」
「方才毅王殿下也在?」
「是,在一旁看着呢!」
严婳熙开心的接下一大包灌糖香,这么一大包,早就超过了限制的数量,看来毅王亲自出马,限量两个字如同虚词。
「太棒了,请替我谢谢毅王殿下,若不是他,怕是买不到这么多呢!」
「严姑娘这话不假,整个津凌城内除了殿下,沁馨楼谁都不会买帐。」
「沁馨楼的背景这么硬?除了殿下谁的面子也不卖?」
徐天磊忍俊不住,毕竟殿下不是那种会把自己名下产业拿来说嘴的人,「沁馨楼的背景当然硬,除了殿下,大概只有皇帝陛下的面子肯卖了。」
严婳熙震惊的瞪大眼,正想问是什么背景,然后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这沁馨楼……该不会是殿下的产业吧?」
「没错。」
「那么……不知殿下能不能给我一个小小的方便,我特别爱吃灌糖香,可不可以允我不用限量?」
「婳熙……」于静萱对这个师姊颇无奈,她什么都好,就是有一毛病—— 「吃」,只要有好吃的,怕是都能把她给拐到大山里去住。
徐天磊似乎早知道她会有此一问,道:「殿下已经让我交代沁馨楼的掌柜了,只要严姑娘来的时候灌糖香还没卖完,都没有限量的问题,甚至严姑娘若能提前告知,沁馨楼也能为严姑娘备好妳要买的数量。」
「真的?太好了!请替我郑重的感谢毅王殿下。」
「我还有事得陪着殿下去办,就先告辞了。」
「送徐副将。」
「不用。」
徐天磊离开后,严婳熙抱着大大的一包糖炒栗子,开心得不得了,想着能认识一个有特权的人还是挺不错的。
于静萱看着严婳熙那开心的样子,又想想身为人中龙凤的夏景烨,觉得除了身分,两人倒还挺般配的。
严婳熙因为报名了医考,所以晚上都在熬夜看医书做准备。
一日,她夜里看书看得累了,到院子里走走,这才发现一进院的灯还亮着。
她到前头一看,却见严长纮熬夜整理脉案,竟整理到病倒了。
前来严家医馆看诊的人一直很多,严长纮向来只能在晚上整理脉案,这才把自己累病了。
严婳熙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再次试着说服严长纮采行分检制。
分检制、成药制是一种新的想法,严长纮担心病患的接受度,因此起初并没有同意。但发生这事后,他躺在床上考虑了几天,想到自己病了反而更不能为病患看诊,终于接受了严婳熙的建议。
严家医馆的见习大夫是严婳熙,所以病患前来看诊都由她做初步的分检,于静萱则负责药铺那边的工作,由她凭严婳熙写下的脉案,决定开给病患药丸或药材。
一开始多数病患都不太能接受,坚持只想让严长纮诊脉,严婳熙却坚守原则,表示愿意接受分检制的病患可以优先看诊,其他不肯接受的病患得等到严长纮看完正规送到他那里的病患才能替其他人诊脉。
因仅有少数病患接受这方法,而严婳熙诊脉的能力不弱,大部分的人都是拿了成药就可以的,因此不想经过分检制的病患不用等太久,接受的病患人数便没有增加。
可经由分检制拿药回家的病患发现这个制度也不差,有些病其实是无须诊脉也知道的小毛病,只要到于静萱那里说了自己的症状,于静萱便会给他们一些药方,节省许多看诊时间,看诊费用更是降低了不少,对于那些较为穷困或是整日挣钱都没时间看病的普通老百姓来说,成药制的确更符合他们的需求,严家医馆所采用的方法因而渐渐被病患所接受。
如此,严长纮的工作负担终于轻了些,脉案可以在看诊完毕后马上整理,再也不会有熬夜整理的情况了。
不过要采行分检制,药丸的需求量不小,制度才实行没多久,就又到了要制作新药丸的时候。
严长纮本不想担误严婳熙备考,却发现她花了许多的时间研制原先不在他安排内的药丸及药散,连备考的事都暂时压下了。
「婳熙,妳做这些是……」严长纮把严婳熙正在参考的医书及药材拿起来细看,不解道:「这药材……好像是针对内伤及外创,甚至还有麻药?为什么研制这些?」
「我想做一些内伤药丸及外创药散,至于麻药……我有其他想法。」
「外创药散药铺里本就有,但妳研制的好似是专门针对大伤口的,还有这内伤药丸……若是内伤,还是服用汤药最佳。」
「总有些人不方便、不得已得服用药丸的。」严婳熙扭扭捏捏的就是不说出用途。
严长纮虽然不解,但看女儿扭捏的模样,也猜出这是女儿心思,再想到这些药的用途,立刻就想到了一个可能——
「妳是为毅军准备的?」
似乎是意外父亲立刻就猜出来,严婳熙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继而发现自己这真是不打自招,只好认了,「是……是为毅军准备的。」
「妳为毅军这么用心,甚至担误了备考,是有什么原因吗?」严长纮不得不问。
毅王是个长身玉立的青年,由于时常往来毅军军营及毅王府,津凌城百姓有不少人都见过他玉人一般的容貌。在往来时他总是身着戎装,一身正气,而穿着戎装容色都如此摄人,换身常服或正装想来更是颠倒众生。
毅王虽然是个皇子,却毫不高傲,且可能是因为常年在外征战,不但皇族的贵气未失,还有一股刚毅之气,津凌城里不知有多少高门贵女心仪于他,只是他早年在外征战因此一直未娶妻。
若女儿对毅王有了别的心思……严长纮实不愿见。
严婳熙看着父亲不甚认同的表情,知道父亲误会她对毅王的心思了,连忙解释,「爹爹您别误会,我会这么用心是因为受了毅王赏识,没有什么其他的心思。」
严婳熙身为女子,的确有许多不得已之处,父亲很支持她,但那是因为他是她的父亲,出了严家,多的是不认同她能力的人。
她知道自己有资格也有能力成为医者,但即便是像冯承绍这样爱慕着她的人,都不认为她拥有这样的实力,然而毅王这个只见过几面的陌生人却是如此认同她,她怎能不有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觉?
他说军医不足是军中常见的问题,行军时熬药不便,她便特地为毅军调制出了内伤药丸及外创药散。
「当真如此?」严长纮算是个开明的人,什么儿女的亲事必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从不认同,他希望女儿幸福,当然觉得女儿的亲事得她自己同意了才算,但若对方是毅王,他着实不敢想,也希望女儿不要想。
皇家……不是那么容易进的。
「爹爹,女儿现在连交个朋友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自然不是,妳……好自为之。」
冯承绍自从那日在严家医馆见到严婳熙因为毅王的肯定而欣喜的样子,心里便一直不是滋味。
仆从阿保看得出来近来他家少爷郁郁寡欢,也知道少爷很喜欢严姑娘,不过见过两人相处的人,都知道严姑娘根本对少爷无心。
「阿保,你说我该怎么讨一个女子欢心?」
少爷这真是病急乱投医啊,我自己都还没娶媳妇呢!阿保心里这么想着,但他是忠仆,肯定得帮少爷好好想想的。
「要不……看看严姑娘最喜欢什么,少爷依样送个小礼物给严姑娘?」
严婳熙喜欢什么?她总是穿着俐落,发上鲜少戴着饰物,天生丽质的她更是不像其他女子会略施薄粉,身上总是带着药香,并不使用香粉、香料,她能喜欢什么?
要说她真的喜欢什么,那就是对医术的追求吧!难不成……他得送严婳熙一本医书?
「严姑娘她……怕是看不上平日里送给女子的那种俗物。」
阿保想了想,只能认同的点点头,「要说这严姑娘,现在最重视的应该是医考了,只是严姑娘虽然平常在医馆当见习大夫,可她的医术究竟到什么程度?真能考过吗?」
阿保这话倒是提醒了冯承绍,严婳熙现在最重视的确实是医署的考试,而偏偏……
他对她是不是能考过并不抱太大的信心,因为他知道这并不容易,尤其她才十五岁,从来没有听说有谁能够在十五岁的年纪就考过,就算是严大夫,也是过了二旬才通过医考的。
只是冯承绍不知道,严长纮他四岁启蒙,得先学学问再学医术。或许在他来说这么年轻通过医考是天才、是神医,但严婳熙与严长纮的起点本就不一样。
冯承绍想,若能在这事上头帮上忙呢?是否能让严婳熙感谢他,进而拉近他们的距离?
「阿保,明日你替我去送拜帖。」
刚提到医署,少爷便说要送拜帖,阿保立刻联想到那一位,「少爷是说傅大人吗?」
医署在各城都设有分署,负责地方事宜,若衙门遇到与医事相关的刑案,也会请医署的官员协助处理,而阿保口中的傅大人名为傅鸿钰,就是医署里的官员之一。
他的官职不大,就是七品小官,但在分署还是出得上力的。冯家是药商,有时会有律法上的问题,所以会送些孝敬过去。当然冯家并不是什么奸商,只是送了孝敬便不容易受到刁难。
既然是平常就有往来的冯家,傅鸿钰一知道冯承绍想拜访他便没拒绝,约在了知名酒楼东来阁。
冯承绍不但先订了包厢,还有酒有菜的设宴款待傅鸿钰,之后才告诉了傅鸿钰他的目的。
严婳熙这个名字,傅鸿钰并不陌生,他听负责受理报名的人说有个十五岁的女子想报考,他听了颇为不屑,别说她是个女子,更何况她才只有十五岁。
虽然本朝对于女子的束缚并不如前朝严厉,但像傅鸿钰这种在医署里浸淫一生的老医者,是不觉得女子学医能有多大成就的,尤其能在弱冠之龄取得大夫资格的他可没见过几个,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能考得过?
不过……虽是受理报名了,却不代表他不能在冯承绍面前假装一下,得些好处。
「你说的这位考生本官有印象,她报考时用了些手段……」
果然如此吗?冯承绍本就在想严婳熙如何得以报考成功,原来她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啊!医署里有傅鸿钰这样的官员,她怕是以银子疏通的吧,不过既然有异声,想必她是银子没送足,有些人分不到,才想刁难她。
「傅大人若有什么话,请尽管说。」
「医署里不是没有人提起过要取消她的报考资格。」
「傅大人有法子解决吧?」
傅鸿钰看得出来冯承绍的心思,想着既然有人自己送上门来,他不剥一层皮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本官能确保她能应考,当然……若想再有其他,就得多付出一点代价了。」
若严婳熙侥幸真的通过了,那是她的本事,他又白白拿了冯承绍的孝敬,这么大的好事他怎么会放过。至于她若过不了,这也正常,到时推给由医署本署派来的官员就好。
每回医考,朝廷都会派一名本署的官员进行抽查,今年正好轮到津凌。本署的官员通常只是督察,大多不会介入医考事宜,只要严婳熙不做什么出格的事,倒也不至于被他给抽出卷子取消资格,所以方才的承诺还是能做到的。
傅鸿钰早就打定了主意,严婳熙没通过就让那个官员揹黑锅吧!总之冯承绍自己送贿,也不可能去跟本人对质。
冯承绍明白,傅鸿钰是在跟他要孝敬,而且这样的说法,怕是这回得疏通的人不只他一个,看来是要花上一大笔银子了。
城中一富贾的宅子里有一座精致的园子,园子之中坐着一名容貌秀丽的美人,但这美人脸上却有不协调的丑陋恨意。
她是柳敬忠的千金柳文心,严格说来,她才是冯承绍的「世家妹妹」。
在津凌城中有两大药商,一是冯家,另一就是柳家,津凌城的药铺所用的药材几乎都是向这两家药商批发而来。
冯柳两家都是药商大盘,也有合作关系,算到如今已是一共三代几十年的交情了。因为交情匪浅,柳敬忠曾向女儿提过要让两家亲上加亲,而柳文心从小就一直暗恋着冯承绍,自是乐意,她却意外发现冯承绍心仪的人是严婳熙。
自从严家药田改种常用药材后,与各家药行的生意就结束了大半,这不打紧,可由于严家药田产量高、品质好、价格又合理,不但足以自用,还能盘给其他药铺,多少冲击了大盘药商的生意。
严家与冯家药材品项重复的少,所以和冯家还能维持合作关系,但与柳家的重复性高,那可就成竞争关系了,所以两家的千金偶尔相见,柳文心找到机会就会寻严婳熙的晦气。
可想而知,柳文心知道冯承绍心仪的人是严婳熙后,该有多么嫉恨,所以她一直寻思着想给严婳熙一个教训,也真的动了点小手脚。
上回严婳熙的马鞍藏针就是她让人做的,当时她听到仆从回复说严婳熙冲撞了毅王的行伍,自己还受了伤时,便开心的想着严婳熙此次肯定吃不完兜著走,哪里知道接着没看到严婳熙被毅王问罪也就罢了,反倒还听见冯承绍对严家人献殷勤,她当下气得发昏。
「你说……她报考了医考?」
去打听严婳熙消息的仆从回答,「是的,大小姐。」
「严家与毅军近来接触频繁?」
「是的,这是由老爷那里听来的。」
柳文心露出了冷笑,若只针对冯承绍对严婳熙献殷勤一事,父亲并不一定会采取多大的行动,毕竟在父亲眼中,结亲对象并不是非得冯家不可,没必要特地针对严家,但严家与毅军接触频繁,这事肯定让父亲忌讳。
她知道,自己得想个方法推父亲一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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