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娃儿 发表于 2020-2-23 19:19

《专宠逃妃》作者:乔宁

本帖最后由 泪娃儿 于 2021-12-27 19:53 编辑

【书  名】专宠逃妃
【系  列】单行本
【作  者】乔宁
【出版日期】2020年03月06日
【内容简介】
苏云苒是南晋第一美人,倾城容貌足已动摇天下
但嫡母卫国公夫人视她如蛇蝎,异母兄姊更视她如祸水
为了自保她装疯卖傻,小心翼翼的隐藏一身光芒
假扮愚笨的苏二小姐,好吓跑那些受她美貌所惑的男子
怎料卫国公亟欲攀权,竟将她当作赔礼嫁入夔王府……
夔王翟砡外貌美若菩萨,心地却似修罗
是个怀着谋逆之心,逼死兄长欲谋夺皇位的佞臣
传言他喜爱的是苏大小姐,却被兄长横刀夺爱
对于她这个替代品,他只将她视为一个羞辱
打从掀开盖头的那一面后,她便不曾再见过他
本以为他不会将她这个有名无实的王妃放在眼底
可是她左等右盼,就是不见夔王给休书
原来他把她当作跳梁小丑,冷眼看她一路演戏欺瞒──
他心思之深让她无从捉摸起,与他斗智屡居下风
偏偏巫祝预言她命格不凡,有帝王将相之命
他一心想篡位,又怎能容得下被预言能登基为皇的她
这下他肯定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除之而后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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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娃儿 发表于 2020-2-23 19:22

  精彩章节抢先阅读

  1-1

  南晋王朝.仲夏

  春光明媚,池塘边的海棠花怒放,园子里的九重葛亦开得盛烂,一名身着绯色软绸短袄、四边绣上铃兰花八幅缎裙的女子,置身于花树下,她抬起一只如初雪般白皙的柔荑,轻轻摆弄著树上垂落的红花。

  翟砡瞇起那双深邃凌厉的黑眸,努力想看清女子的容貌,偏生女子身旁好似笼罩着一层雾气,教他怎么也看不清。

  他微微张动朱润的薄唇,试着喊住那名女子,却发觉喉头出不了声。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子拨弄著红花,随后好似受了惊吓一般,纤手提起裙䙓,直往雾中深处奔去。

  一朵红花轻轻落在泥地里,与尘土混为一体,成了一团红泥,似在祭奠幽幽岁月,花谢人已非。

  蓦然一个抽颤,睡梦中的翟砡睁开了黑沉沉的双目。

  一侧躬身而立的年轻太监,见此景,连忙低声请示:「大人倦了,可要回紫微阁稍作歇息?」

  紫微宫偏殿里,临窗大炕上,紫檀木嵌云纹矮案旁,斜坐着一名身穿紫色软绸绣竹纹白鹤锦袍的男子。

  一头如墨长发在脑后盘成髻,髻上束著夔龙纹路白玉环,饱满天庭下,长眉入鬓,深邃如夜的黑眸,凌厉烁烁,令人望之生怯;高挺鼻梁下,是两片红润的薄唇。

  那张好看的嘴,只消轻轻吐出几个字,便能撼动整座南晋王朝。

  「王升。」翟砡缓缓张口,声嗓温醇却自有一股威严。

  名唤王升的太监大气不敢喘上一下,躬身上前等候命令。

  翟砡支手撑著额角,垂掩而下的眸光,犹透著一丝自梦里抽离的氤氲。

  「本王又梦见她了。」良久,大炕上姿态慵懒的俊美男子,似叹气一般的缓缓吐嗓。

  闻言,王升神色一凛,道:「大人可是梦见了苏皇后?」

  翟砡不作声,只是闭起双眸,貌似陷入沉思,颀长身影就这么静止不动。

  「大人?」王升小心翼翼的提嗓。

  「说。」翟砡没有睁眼,淡淡命令道。

  「不如大人抽个空,明儿个去皇陵祭奠苏皇后,这样好安大人的心。」

  王升口中的皇后娘娘,实则早已是太后,只是她年纪过轻,当上太后没几年便薨逝,因此宫人们犹会以苏皇后称之。

  翟砡缓缓掀动嘴皮,似笑非笑的道:「祭拜死人这种事,是你们这些底下人的事情,尚且用不上本王弄脏手。」

  「奴才说错话,还请大人宽恕。」王升登时汗涔涔,连忙跪地请罪。

  翟砡没搭理,兀自睁开那双深沉无边的墨眸,望向窗外的满园花团锦簇,脑中忽尔掠过另一道缩首畏尾的身影。

  「苏云苒怎么样了?」蓦地,他朗朗启嗓问道。

  王升怔住,只因这个名字,乃至于此人,皇城中已许久无人提及。

  说来讽刺,这个已无人闻问的苏云苒,不仅是卫国公府的二小姐,更是已逝苏皇后的异母胞妹。

  更甚者,她还是如今掌揽南晋皇权的夔王之妻。

  根据伺候过夔王的老宫人说及,当年夔王有意娶苏皇后为妻,可苏皇后最终嫁入东宫,苏家唯恐为此与夔王交恶,便将卫国公府的苏二小姐嫁入夔王府。

  夔王是怎样的人?

  他的生母是前朝皇贵妃,深受先帝的荣宠,母族更是屡受重用,赐官封爵,鸡犬升天。

  夔王自幼聪颖早慧,先帝本有意封他为皇太子,然而前朝皇贵妃生怕此举会招来当时皇后的妒恨,那王皇后背后尚有皇太后撑腰,母族势力在南晋朝中盘根错节,岂是寻常人能轻易撼动得了?

  于是,在前朝皇贵妃的劝说之下,先帝仍是封了先皇后之子为皇储,翟砡则是封作夔王,虽是亲王,其吃穿用度几与皇太子无异。

  先皇辞世,谥号孝文,紧接着皇太子即位,夔王未曾把新皇放在眼底,甚至堂而皇之的把权弄政,先后铲除了王皇后在朝中的势力,让文武百官对他忌惮生惧,臣服于他脚下。

  至此,皇权已被夔王架空,文武百官悉数听令于夔王,为此,新皇终日郁郁寡欢,继位不过五年便病逝。

  新皇临终前传位于年仅四岁的太子,新皇的妻子苏皇后升格为苏太后。

  彼时,朝中百官上谏由夔王担任中书令,统掌三省六部,四岁的小皇帝连三省六部是什么都不清楚,作为深宫命妇的苏太后亦无力反抗。

  于是乎,夔王兼任中书令,帮着四岁的小皇帝代理朝政,更甚者,小皇帝身边的人全是夔王所布,小皇帝的一举一动全逃不过夔王的眼。

  一年后,苏太后病逝,苏家氏族在朝中已逐渐式微,正所谓树倒猢狲散,如今朝中里外,已少有人提起苏家。

  如今,小皇帝已满六岁,却连四书五经都未读全,镇日只知吃喝玩乐,身边一帮人亦日日怂恿起哄,把小皇帝哄得服服贴贴,不知今夕是何年。

  明眼人全看得出来,夔王这是准备把皇帝养成一个傻子,即便日后皇帝有心振作,只怕大势已去,民心已离,终究只能当一个有名无实的傀儡皇帝。

  由此可见,夔王的心有多么狠辣,不只把权弄政,斗垮了先帝,甚至连曾经恋慕过的苏太后,亦不曾手下留情。

  夔王自幼吃穿用度全比照皇太子,更甚者,他看上的东西,连皇太子也不敢明抢,当年若不是苏大小姐执意嫁入东宫,只怕皇太子亦不敢娶。

  老宫人们都说,当初夔王看中苏大小姐,苏大小姐为了日后的荣华富贵,选择了皇太子,夔王自觉受辱,便起了夺位之心。

  然而在王升看来,夔王容貌无双,聪明过人,能让他看上眼的,除了皇位权势,恐怕再无其他,若说是为了苏太后而起夺位之心,只怕是名过其实。

  王升虽然只跟了夔王两年,只有近日,偶尔听见夔王提及梦见苏太后,除此之外,不曾听他提起苏家人。

  「大人,奴才只知王妃在青仑,其余的一概不知。」犹豫再三,王升终是据实以告。

  坐拥天下的夔王,心思深沉多疑,底下人最忌在他面前撒谎编派。

  大炕上的紫衫身影兀自赏览著窗外花景,许久才淡淡扬嗓:「这么说来,苏云苒在青仑无人照看?」

  「大人,青仑那儿虽是田庄,同样有奴仆照应着王妃。」

  据说,当年夔王与苏二小姐成亲后,不出三日,苏二小姐便去了皇京近郊的青仑,那儿一带全是皇族的田地,由皇族的奴仆负责栽种农物,收成后便送入宫供皇族食用。

  夔王这般处置苏二小姐,无疑是狠狠搧了苏家一巴掌,亦是自那场婚礼之后,夔王与苏家正式决裂。

  然而,让王升想不透的是,这么多年来,夔王迟迟未休了苏二小姐,却又把她扔在青仑不闻不问,图谋的是什么?

  片刻过后,翟砡收回远眺的眸光,重新执起茶几上的一本奏折,嘴角细不可察地扬了一下。

  「让吴真去查一查新上任的监察御史,看他是什么来历,与苏家有什么关联?」

  这突来的命令听怔了王升,他连声应是,随后又听见翟砡落下另一道吩咐。

  「去给尹常捎话,明日本王要去一趟青仑,让他带上一批影卫随本王一起出宫。」

  王升心下惊诧,嘴上连声应道:「奴才这就去通传。」

  翟砡神情满是玩味儿,琢磨著奏折里弹劾苏家的文章。

  他反复寻思,看着弹劾苏家的字里行间,貌似无意中提及夔王妃,顺道一并将她拉下水,上谏夔王将之休弃,弹劾之词义正词严,几乎挑不出半点毛病。

  放眼皇京之中,除了苏家,谁还会想起苏云苒?多年来,苏家不曾提及他们压根儿没放心上的苏云苒,又是谁在惦记着她?

  而且,此人不仅惦记着苏云苒,更甚者,还想着让她与夔王府划清界线。

  此人莫不是想救苏云苒于水火之中?

  俊丽的面庞缓缓扬起一抹笑,翟砡终于明白为何这几日,总会梦见那个早被他扔至青仑的女子。

  一直以来,每每大事将临,他总会有所梦,梦见关键之人。

  看来,是时候去会一会他的王妃了。

  如玉的白皙大手合上了折子,翟砡站起了高瘦颀长的身影,推开书房的门,来到书房后边的小花园,看着繁丽似锦的牡丹与海棠,梦境中的女子面容,逐渐在他眼前浮现。

  王升总以为他这些日子是梦见了苏太后,实则不然,他梦见的是六年不见的夔王妃。

  那个早被苏家当作弃子的苏二小姐,因为嫁入夔王府,逃过了遭他清算的劫难,虽是被他扔在了青仑,却依然有人惦记着她,看来当年是他小觑了苏云苒。

  六年不见,不知那个胆小如鼠的苏二小姐,成了什么模样?

  1-2

  青仑

  一望无际的田地,几与人同高的农作物,几名青衣老奴牵着水牛,缓缓行过泥泞小径,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子。

  青山绿水,岚烟袅袅,河溪清澈,此地无疑是一处人间仙境,远离了皇京的名利追逐,亦远离了人心浮动。

  修葺华美的农庄里,几名青衣丫鬟婆子端著早膳来到东边厢房,房里摆设简朴,除去几个值钱的青瓷花瓶之外,不见太多奢靡之物。

  一面水墨挂屏隔开了内寝与外间,外间摆着张老旧的罗汉榻,一张半月桌与几张靠背玫瑰椅,墙上悬著一幅山水画,落款的字迹甚是娟秀。

  丫鬟婆子将红漆托盘往半月桌一搁,绕过了挂屏,来到里间,只见红木拔步床榻里,一名容貌清丽的女子,侧身而卧,一头青丝披散在背后,手边还抓着一册经书,怎么也不肯放。

  梳着双辫的青衣丫鬟上前,伸手摇了摇女子白若初雪的纤臂。

  女子蹙起秀眉,神情挣扎着,好片刻才睁开一双杏仁似的明眸,她茫然的眨动眼睫,缓缓坐起身。

  女子仰起了小脸,眉似水墨淡扫,眼若两翦秋水,秀挺的鼻头,丰盈的朱唇,勾勒成一张清丽绝美的容貌。

  纵然是已经伺候苏云苒六年多,这群丫鬟婆子每每见着主子的容貌,总要为此屏息赞叹一番。

  想当年,苏云苒初到青仑时,他们这群土包子,还以为是仙女下凡间,方有如此美丽出尘的人儿。

  青仑这一带的田地归皇族所有,这儿的奴仆多是出自周遭的村庄,他们名义上虽是皇家仆役,却一辈子不曾进过皇京,更遑论是入宫。

  他们在青仑干的是粗活,多是一些农务,因此当初听闻有位王妃要来青仑长住时,他们全惊呆了,以为这个王妃是什么不祥之人,方会被贬来青仑。

  岂料,所有人一见夔王妃,随即当她是天仙入凡,把她当作神仙一般的供拜,只因他们这群乡野粗人,不曾见过如此美丽的凡人。

  他们始终不明白,如此美丽的王妃,为何不得夔王欢心,只晓得王妃不曾提起夔王,更不曾以夔王妃身分自居。

  「夫人,早膳备好了,您快起吧。」梅香端著水盆,伺候苏云苒洗漱。

  李嬷嬷着手收拾起凌乱的床榻,发觉榻里散落着糕点碎屑,不由得皱眉念叨起来。

  「夫人昨夜又在榻里吃糕点了?瞅瞅,全是荷花酥的饼屑,这被褥又得全换下了……」嘴上唸著,收拾的手势却是麻利熟稔得很。

  苏云苒人已坐到一旁的妆镜前,由得梅香帮她梳起满头青丝,她却是兀自翻着手里那本经书,压根儿不在乎身下事物。

  「夫人肯定是漏夜读书,读得饿了便在榻里吃糕点。」梅香太熟悉主子的习性,笑着附和李嬷嬷。

  苏云苒依然不作声,整副心神已经栽入经书里,旁若无人的读起书来。

  青仑的奴仆人人尽知,皇京来的这位夔王妃,镇日与书本为伍,读得废寝忘食,往往得要丫鬟婆子盯着她用膳,才肯乖乖放下书本。

  青仑的奴仆们大多不识字,只有每三个月往返一次皇京的大总管识字,因此青仑的书信公文往来,经常得由大总管过目方得放行。

  除了大总管之外,奴仆们没见过比苏云苒更爱读书的人,她镇日醒来便是抱着经书,偶尔放下书本,却是坐到了书案之后,练字作画,沾染了一身墨亦不自知。

  苏云苒平日不爱说话,性子沉闷也怕生,不过她为人不显摆,亦不曾对奴仆们颐指气使,除去近身伺候的梅香与李嬷嬷,其余人少有与这位王妃接触的机会。

  即便是梅香与李嬷嬷,伺候了这个经常埋头读书的主子近六年,也不曾真正摸透苏云苒的性子。

  她太安静了,静得好似一个哑巴,除了藏书阁里的书能招她青睐,不曾见过苏云苒对其他事物感兴趣。

  梅香帮苏云苒梳了个简单的堕马髻,簪了几朵琉璃珠花,伺候她换上一袭桃花色绲绿边短袄,与绣上青梅纹饰的八幅销金千褶裙,腰间两侧系著小巧的玉环绶,随着她走动而轻轻摆荡。

  「主子今儿个真好看。」梅香赞叹著。

  苏云苒从书本里抬起眼,淡淡瞟了一眼铜镜。

  确实,镜中的人儿,眸若星子灿亮,唇若红花初绽,雪一般白皙的肌肤,比上好的丝缎都要细嫩。

  恰恰是这张脸,为她引来了不少祸事,自小她在卫国公府里装疯卖傻,活得小心翼翼,只求能活着走出卫国公府。

  偏偏,老天爷给她这张倾城容貌,卫国公夫人视她如蛇蝎,兄姊们更视她如祸水,自幼便将她拘在后宅里,不让她踏出卫国公府半步。

  亏得卫国公好面子,聘了一个私塾师傅前来授课,教会了她习字读书,更甚者还学会了作画。

  她心下明了,这一切断不可能是白白得来,卫国公会这么做,无非是想将她当作一个政治筹码。

  王公贵族之间,无不透过联姻结盟,巩固家族势力,卫国公府自然也不例外,尽管她是不受宠的庶出,可她依然是卫国公府的人,亦难逃作为一颗棋子的命运。

  自幼忌惮她的长姊,如愿嫁入东宫,临了却是遗憾抱终,而她被当作一个赔礼,嫁入了夔王府,夔王只将她视为一个羞辱,打从掀开盖头的那一面后,她便不曾再见过夔王。

  苏家当初押错了宝,虽然让女儿成了一国之后,却因此得罪了夔王,招致整个氏族没落,如今皇权落在夔王之手,苏家怕是永无翻身之地。

  苏云苒坐在里间的临窗大炕上,手里捧著一碗清粥,茶几上摆着几盘醃渍肉脯,以及几颗白胖的馒头,青仑这儿到底不比皇京,吃喝都是简朴至极。

  况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这个夔王妃不受宠,宫中那头若是没增添青仑月俸,青仑这边断不可能铺张浪费。

  她想,人们必定早已忘了还有这个夔王妃的存在,只要江信能顺利弹劾苏家,把她这个毫无助益的夔王妃一并拉下水,顺势被夔王休弃,她便能离开青仑……

  她打小就盼著能离开卫国公府,岂料,离开了卫国公府,却被拘在青仑。

  如若能选择,她不愿生在卫国公府,更不愿当什么贵族名门之后,她只想自由,只想掌握自己的命运。

  撕下一块热腾腾的馒头往嘴里塞去,苏云苒心神不宁的吃着,心思却远飏,飘至了与青仑相距一天路程的皇京。

  她想,过两日是农忙之时,趁著青仑的奴仆忙着干农务,她能悄悄骑着马去皇京见江信……

  想得正入神,外边冷不防地传来一阵杂沓脚步声,随后便听见几个粗役奴仆大声嚷嚷。

  「夫人,夫人!」奴仆奔入外间,随即让李嬷嬷拦下。

  「夫人在房里用早膳呢,何事这般冒冒失失?」

  「大总管发话了,说是皇京来的马车已到了茶园,一会儿就要来农庄了。」

  里间大炕上的苏云苒听见了,放下了馒头,绕过水墨挂屏出来。

  那几名奴仆一见着如天仙般的苏云苒,个个红了脸,连忙低下头,生怕多看上一眼便会亵渎了仙子。

  「是谁来了?」

  苏云苒微微张嘴,吐出软糯的嗓音,在场几人难得听见她开口,不禁有些发怔。

  奴仆好一会儿方回过神,回道:「听大总管说,是中书令大人来了。」

  中书令……还会有谁呢?不正是那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夔王。

  「中书令大人为什么要来青仑?」梅香不解问道。

  青仑的奴仆不识字,亦不清楚京中事,加上青仑一带为皇族所有,少有闲杂人等出入此地,青仑这儿的消息,往往迟了皇京大半年。

  若不是江信偶尔假借夔王的名义来此探望她,只怕她在青仑的六年,对朝廷里的权力更迭将会一无所知。

  「不清楚……大总管只有说中书令大人来了青仑,也没说原因,只是让我过来通报一声。」

  莫非,江信那儿出了什么差错?抑或是夔王察觉了什么端倪?

  翟砡此人虽然多疑,可他应当不会把苏二小姐往心里摆,苏二小姐没这个分量,亦不够格让他留心,若能顺势休了她,于他而言应当是乐观其成。

  寻思间,外边忽又传来其他奴仆的嚷叫──

  「夫人,夔王爷来了!」

  听闻这一声,李嬷嬷与梅香等人俱是面面相觑。

  「不是说中书令大人来了?怎么会连夔王爷都来了?」

  几个人正欲撇首望向苏云苒,却见那一尊水灵的人儿,两眼一闭,身子一软,晕厥了过去。

  「夫人!」众人上前搀扶起苏云苒,七手八脚将她抬进寝房里。

  1-3

  「本王来了,王妃便晕了,莫非本王有三头六臂不成?」

  听见外间传来这声低沉的笑嗓,床榻里发著愣的苏云苒,急忙紧闭双目,掩在锦被下的双手,悄悄攥紧垂落在身侧的玉环绶。

  每当她害怕的时候,总会下意识抓紧身旁的物事,只有这么做方能让她心安一些……

  轻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苏云苒纷乱的思绪中,逐渐浮现六年前的那一夜。

  那夜,她风光出嫁,乘上夔王府派来的八抬大轿,带着卫国公府的丰厚嫁妆,一路浩浩荡荡的进了夔王府。

  打从一开始,夔王就没把她当回事,他甚至没有亲自前来迎亲,而是派了亲信代为迎娶,那天卫国公府的人全变了脸,直至那时,他们方明白,原来夔王看似接受了苏家的赔罪,实则只是想借此机会羞辱苏家。

  尚未出嫁前,苏云苒便曾听江信说过,夔王器量狭小,肚子里九弯十八拐,谁也摸不透他的心思,偏生夔王备受先帝宠爱,待他比皇太子更好,因而养成了此人狂妄至极的心性,若有人不顺他的意,便会被他整治得生不如死。

  江信说过,宫人们都怕夔王,就连后宫妃嫔也怕他,虽说夔王极少发怒,总是笑脸迎人,可他治人的手段,凶残至极。

  彼时,她只当宫中故事听,怎样也料想不到,后来她竟成了夔王妃。

  那夜,铺天盖地结著红彩的新房里,夔王一把扯下了她的红盖头,她忘不了那张俊丽非凡的面容。

  她原以为,自己的容貌已是世间少有,却不想,江信口中如恶鬼一般骇人的夔王,竟是俊美如斯,恍若谪仙,美得教她自形残秽。

  夔王嘴角噙著一丝笑意,眸光冷冷上下打量着她,她心头一颤,低垂螓首,耸起肩,做起她最擅长的模样。

  「王……王爷,妾……妾身……妾身给王爷请安……」

  这一席话说来如惊雨打在花叶上,结巴断续,好似话一说完,人就要跟着断气一般,但凡是寻常人听了都没耐性,更遑论是素来只有别人听他说话,焉有他必须耐著性子听别人说话的夔王。

  果不其然,当她拖着一口气把话说完,夔王神色微变,笑道:「苏家上下夸口苏二小姐是南晋第一美人,美是美矣,可竟是个驽钝的傻子。」

  是的,苏云苒在卫国公府里,素来是学习最差的一个,字写得歪七扭八,书也读不好,就连作画亦似鬼画符,让师傅频频摇首。

  卫国公府里的人都晓得,苏二小姐空有外表,败絮其中,是个没脑袋的傻子,既不机灵,亦无半分聪慧,学什么都不会,说起话来结结巴巴,连句话都说不好。

  这便是众人眼中的苏云苒,虽有倾城之貌,却不足为惧。

  正因为是这样的苏云苒,长姊才放心让她嫁入夔王府,她听府里的丫鬟婆子碎嘴过,长姊对夔王虽然有意,可富贵在前,她终是选择了皇太子。

  苏家本可稳稳当当的成为太子党,偏生苏家人太过贪心,以为能用一个苏大小姐占了太子妃之位,便能故技重施,再用一个苏二小姐拉拢夔王,好让所有皇族全成了苏家的亲戚。

  苏家低估了夔王的脾气,他不是会被皮相所惑的俗人,当他看出苏云苒是个愚笨的傻子,他便打从心底认定苏家欺辱了他。

  「王……王爷,妾身……这就帮……帮王爷更衣……」

  她欲起身上前替夔王解衣釦,怎知脚下猛然一绊,身上的大红嫁衣缝满了珍珠玛瑙,沉得很,当下狠狠摔了一大跤。

  夔王一个闪身躲过,居高临下站得远远的,冷眼看着新娘子摔得鼻青脸肿,姿态笨拙地爬起身,哭花了脸儿频频道歉。

  「王爷,妾身……妾身对……对不住您……让王爷见笑了……妾身……」

  此时,夔王面上已不见一丝笑意,他低掩美目,仿佛看着一团脏物似的,直盯着跪倒在脚边的苏云苒。

  「给本王滚远一点。」他淡淡说罢,一个拂袖便转身离去。

  当时她伏在地上,暗自松了口气,有惊无险的度过第一晚。

  翌日一早,她依然没见着夔王的人影,夔王府的奴仆们对她更是冷淡得很,她本以为能撑到夔王给休书,岂料,夔王竟打着王妃与夔王府冲煞的名义,让亲信护送她去青仑,这一待就是六年之久。

  南晋早已易主,她那个年纪轻轻便成了太后的长姊,只能眼睁睁看着稚子遭夔王挟持,抑郁而终。

  京中卫国公府门前寥寥,苏家在朝廷里已无任何政治势力,卫国公已然病重,子孙又受夔王打压,仕途多舛,可以想见,苏家是彻底垮了,日后要想站起来,还得看子孙够不够争气。

  卫国公府已是自身难保,谁还会想起被当作赔礼,嫁入夔王府的苏二小姐?

  她心下明了,若想离开青仑,若想离开南晋,她只能靠自己,谁也指望不了。

  幸得她还有江信这个生死至交,江信不负她期望,虽是出身寒微,却靠着自己的聪慧与努力,受刑部尚书的拔擢,成了监察御史,她深信,只要江信愿意帮她一把,她必能脱困。

  但……眼下这局势,似乎不如她原先设想的那般顺利──

  1-4

  「本王已有六年不曾见过王妃,倒是应该好好瞅一瞅王妃变成了什么模样?」

  翟砡含笑的声嗓飘落在耳际,苏云苒猛地睁开秀眸,翻身坐起,迎上那张俊丽无双的面庞,当即瞪眼张嘴,流露出恐惧的神情。

  「王……王爷……您……您怎么来了?妾、妾身有失远迎,还请王、王爷饶恕……」

  苏云苒伏卧下来,把头重重的叩在床榻里,做足了谨小慎微的姿态。

  一侧的李嬷嬷与梅香双双露出怔愣之色。

  她们伺候苏云苒六年多了,尽管这位美若仙子的夔王妃不善言词,可也不至于这般结巴,莫非……夔王曾经伤害过苏云苒,她方会如此害怕?

  李嬷嬷与梅香面面相觑,交换了一记了然于心的眼神。

  苏云苒缓缓抬起太过清澈的水眸,悄然地掠过榻旁的颀长人影。

  翟砡一身蟠龙纹饰紫绸直裰,腰间佩著翡翠白玉,乌黑长发盘髻,冠以龙纹白玉环,一身肤白皎皎,容貌清俊之至,当是世间无双。

  谁人想得到,这样一个美若天仙的皇族子弟,度量狭小,心思深沉,罔顾天理伦常,逼死了贵为皇帝的手足,挟持姪儿夺权,南晋皇室出了他这样一个妖孽,当真是亡国之兆……

  仿佛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逝的冷芒,翟砡眸色一转,往床榻上一坐,伸出修长如玉的大手,挑起了那张清丽绝美的脸蛋。

  「新婚夜里只匆匆一瞥,本王竟忘了自己的王妃生得这般花容月貌,说是南晋第一美人,当之无愧。」

  苏云苒感觉挑住下巴的那只大手,滚烫如火,她低垂眼睫,望着翟砡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心下不禁讶叹,他不仅有着倾国美貌,更有着一身堪比女子的细腻骨架。

  传闻夔王生母有着脱俗美貌,想来夔王便是承袭了生母的形貌,方有这般谪仙外貌。

  只可惜,夔王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空有仙人之姿,却是奸佞之心。

  察觉苏云苒的目光正打量著自己,翟砡笑了笑,道:「看来王妃也不是很清楚本王生得什么模样?这些年来,本王真是亏待了王妃。」

  「王、王爷言重了……妾身在这儿……吃好睡好……什么也不愁……」

  苏云苒一脸憨傻,磕磕巴巴地说著话,演足了苏二小姐该有的驽钝模样。

  然而,这一回夔王非但没有半点不耐,更是耐著性子听她说完。

  「方才本王听下人们说,王妃一听见本王来青仑便晕了过去,莫非王妃不想本王来此?」

  「不、不是这样的……王、王爷误会了……妾身这是……一时太紧张……」

  「王妃见着本王,一时太过高兴才会晕了过去?」

  听见翟砡自行补上她未竟的话,苏云苒心下不悦,暗骂了一句「自个儿往脸上贴金」。

  可她表面上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傻笑兮兮的附和。

  「是、是呀,妾、妾身太高兴了……真的,太高兴了。」

  翟砡眼底掠过一丝异光,嘴角抿的那弯笑,霎时更深了。

  「王妃下来说话吧,我们夫妻俩不曾一起用过膳,一起面对面好好说话,本王心中实在深感内疚。」

  这个堂而皇之夺权的夔王,会有内疚之时?那可是当真天要下红雨了。

  苏云苒内心惴惴不安,心思敏锐如她,自当感觉得出翟砡此次前来青仑,目的必定不单纯。

  怔忡间,翟砡已探出如玉大手,拉住她紧抵在床榻上的纤腕,毫不怜香惜玉的将她自床榻里拉出来。

  她甚至来不及套上丝履,就这么被他拉到大炕上,随他一同落坐。

  翟砡撇眸望向茶几上的早膳,低低叹了口气,「王妃在青仑吃的是粗茶淡饭,哪里能与夔王府里的膳食相比,本王当真亏待了王妃。」

  苏云苒一脸傻乎乎的回道:「妾身、妾身觉得粗茶淡饭没什么不好的……王、王爷莫要作这般想。」

  「本王此次前来,就是想把王妃接回京中,好好弥补过去数年来的亏待。」

  苏云苒暗暗倒抽一口气。发生何事了?夔王竟然想将她带回皇京,而不是给她一封休书,让她从此消失在他眼前。

  莫非,江信那头出了什么差错?

  苏云苒心下胡乱揣度,一时半刻又无处解惑,只能硬著头皮应付夔王。

  「真、真的吗?妾、妾身多谢王爷厚爱……妾身日后……必、必定会好生伺候王爷……妾身……」

  翟砡忽尔一个抬手,摀上她张张合合的朱唇。

  苏云苒浑身一僵,却没有流露出异状,只是睁著一双水灵的眸儿,呆傻的望着翟砡。

  不得不说,他的皮相确实好看,甚至比她更好看,夔王是她见过最漂亮的男子,怕是翻遍了整座南晋,亦找不出比他更美丽的皮相。

  一旁等候差遣的李嬷嬷与梅香,看着大炕上外貌无比登对的他们,两人看得两眼发直,好半晌忘了眨眼。

  「苏家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没找大夫治好王妃的口吃,本王此次前来青仑,正好有御医随行,本王这就传御医来为王妃医治。」

  语毕,翟砡复又扬嗓喊了一声:「尹常,进来。」

  片刻,一名朱衫男子入内,他容貌平凡,身形偏瘦,腰间佩著一把短刀,看上去毫无存在感。

  苏云苒却晓得,这位名唤尹常的男子,是夔王的死士,他来自于民间江湖,剑术精湛,年纪虽轻,却素有江湖第一剑客之称,之所以改佩短刀,那是他怕剑术太过高强,会误伤自己人。

  据说,尹常与前朝宰相有一段血仇,他独自一人血洗宰相府,后来是官府出动了近百位大内禁军,这才成功抓住了尹常。

  这样惊动大内皇宫的滔天案子,最终却让夔王只手遮天的压了下来。

  只因夔王开口要留下尹常,谁也不敢与之作对,最终,宰相府的血案成了悬案,无人敢审查。

  此后,夔王身边多了个尹常,光凭他一人保护夔王,便是绰绰有余,更遑论他私下还帮夔王训练了一批死士影卫。

  夔王胆敢越位夺权不是没有道理,他身边有尹常这样的死士护佑,又有一个足智多谋的军师吴真,再加上他对鬼神之说深信不疑,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个老巫祝,每逢大事,总要请出这位老巫祝卜卦一番。

  ……不过,夔王嘴上说要替她找御医,怎么把尹常这个死士找来了?

  1-5

  「尹常,你来帮本王瞅瞅,王妃的口吃怎么就不会好呢?」

  听见翟砡甚觉苦恼的嚷着,不只是苏云苒,就连那个一脸冷漠的尹常,亦跟着露出惊诧之色。

  「大人?」尹常不明白翟砡怎会找他来给王妃看病。

  苏云苒掩下双眸,纤手悄悄攥紧了袖口。

  她明白了,夔王这是在试探她,看她真的傻,还是装疯卖傻。

  江信那头肯定出了事儿,否则夔王不会特地来青仑试探她……可她实在不解,苏二小姐于夔王而言,不过是一个耻辱,即便他对她起了疑心,依他如今贵为中书令,号令诸侯百官的身分,他犯不着拨空来青仑试探她。

  只是,夔王此人性格乖戾,纵是他身边的亲信,亦摸不透他的心思,更遑论是她这个仅见上一面的旁人能揣度。

  苏云苒只得硬著头皮,继续扮傻,「王、王爷……这位御医好年轻呀……能随王爷同行的御医,肯定是医术了得……」

  翟砡挑了挑那一双漂亮的英眉,美眸染上笑意,道:「本王怎么觉得御医一来,王妃的口吃便好转许多?」

  「真、真的吗?那、那一定是托王爷的福……」绝美的脸蛋挂上傻不隆咚的笑容,当真突兀极了。

  翟砡淡淡转动美眸,朝着尹常笑道:「尹常,你倒是说说看,王妃的口吃可有治法?」

  尹常不明所以,只当是夔王找他问偏方,不假思索的回道:「回大人的话,卑职曾经听过一个土方子,只是……」

  「只是什么?」翟砡笑容可掬地问道。

  「这土方子恐怕王妃受不住。」尹常据实以告。

  「无妨,只要能治好王妃的口吃,什么方子都能试。」

  ……他竟然好意思当着她的面,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来,这个夔王是存心想整她不成?苏云苒越发不安了。

  尹常面露几分犹豫,道:「卑职曾经听过,有人用扎针的方式治好口吃。」

  「扎、扎扎扎扎扎针?!」这下苏云苒当真惊得犯口吃了。

  「来人,拿针来。」翟砡蓦然敛起唇边的笑弧,一派严肃的下令。

  尹常躬了躬身,当真押著李嬷嬷与梅香去取了一支绣花针来。

  苏云苒登时急了。「王爷不会把土方子当真吧?」

  翟砡美眸一扫,一反先前笑脸迎人的神态,不苟言笑的道:「针还没扎,王妃的口吃便好了大半,这针要是扎了,肯定会好全。」

  尹常将那支绣花针递给了翟砡。

  翟砡探手接过,拉起苏云苒的纤指便狠狠一扎,手势之快,手劲之狠,让在场众人俱是瞠目震愕。

  「啊!」苏云苒疼得痛叫出声,纤手却遭翟砡紧紧扣住,怎么也收不回来。

  「如何?王妃的口吃可有好转?」俊丽面庞扬起一抹笑,捏在指间的绣花针,冷不妨地,又扎重了几寸。

  苏云苒痛得浑身直冒汗,两眼一闭,身子一软,又晕厥过去。

  「王爷,夫人她──」李嬷嬷与梅香全刷白了脸,却又不敢上前阻止。

  翟砡总算拿开手里的绣花针,冷眼看着倒在腿上的清丽人儿,嘴角兀自噙著一丝笑意。

  「看来,王妃的口吃没治好,倒是把人给扎晕了。尹常,把王妃抬进去。」

  尹常颔首领命,将苏云苒当作沙包一般往肩上扛,苏云苒一路被甩得头昏脑胀,还被重重地扔在拔步床榻里,当下疼得她暗暗拧眉咬牙。

  李嬷嬷与梅香早已看傻了眼,她们原以为夔王是自个儿抱苏云苒回房,毕竟她是夔王妃,身子尊贵,怎能让其他男子碰去?

  不想,夔王待苏云苒貌似温柔有情,实则冷淡如冰,方才扎针时,竟然手下毫不留情,硬生生把那样水灵的人儿给扎晕了……

  至此,李嬷嬷与梅香心中多少有了底。

  翟砡缓缓站起颀长的身子,双手负于腰后,立姿挺拔的环视屋内一圈,临了,美眸落在墙上悬挂的那幅水墨画。

  方才进屋时,他竟没留心到这幅水墨画……这画功甚是了得,比之宫中一流的画师,有过之而无不及。

  翟砡缓缓往前一站,贴近那幅水墨画仔细端详起来,却在触及落款名字时,眸光一凝,嘴角扬起玩味的笑。

  「这画可是出自王妃之手?」他问起一旁不敢妄动的李嬷嬷。

  「回王爷的话,青仑农庄所见的字画,俱是出自夫人之手。」

  答话时,李嬷嬷面上明显有着替主子感到骄傲的欣慰。

  「喔?如此说来,还有其他的字画?」翟砡颇感兴趣的转身问道。

  「夫人平日不是读书,便是习字作画,农庄里堆满了夫人的字画呢。」

  一个驽钝的傻子,说起话来磕磕巴巴,手脚笨拙不灵活,竟然能绘出这样秀丽的水墨画,落款字迹更是娟秀的鹤体。

  翟砡嘴角一抿,眼底浮现精芒,笑意更深的命令道:「带本王去瞧瞧。」

  「王爷请随奴婢来。」李嬷嬷躬著身退出屋外。

  临离之际,翟砡意味深长的望了里间一眼,朗声吩咐道:「王妃若是醒了,便知会本王一声。」

  梅香忙不迭地的躬身应声:「奴婢明白了。」

  目送翟砡离去的背影,梅香不禁看得两眼发直,心想,天底下最好看的一双男女,必定非夔王与夔王妃莫属,这样好看的人儿,能够结为连理,当真是人间美事一桩……

  只是,夔王把王妃忘在青仑六年之久,他对这个天仙一般的王妃,似乎不怎么挂心,莫怪乎王妃镇日闷闷不乐,除了读书习字,什么也提不起劲。

  梅香叹了口气,替主子深感惋惜,随即转身入内,查看苏云苒的情况。

  岂料,她入内便撞见苏云苒坐在榻边,面色惨白,一手紧按著方才被扎针的指头。

  「王──」

  苏云苒将纤指往唇边一竖,示意梅香噤声。

  梅香连忙闭上了嘴,半个声也不敢吭。

  苏云苒起身上前,紧紧拉住梅香的双手,神色恳切的央求道:「梅香,这些年来,我这个王妃有多落魄,又有多憋屈,妳比谁都清楚,夔王与卫国公府有仇,他会娶我,不过是为了报复卫国公府,今日他来青仑,不为别的,肯定是为了杀我!」

  梅香惊得嘴巴合不上。「这……这怎么可能?!」

  「妳得帮帮我,否则我必定难逃死劫!」

  苏云苒眸光凝聚一层水雾,好似随时要落下泪来,让人不得不取信于她。

  梅香自然是信了她,白著脸回道:「夫人要让梅香帮什么忙?」

  苏云苒直盯着梅香的双眼,压低嗓音道:「且听我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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