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帮夫运》作者:米恩
本帖最后由 泪娃儿 于 2022-1-6 19:19 编辑【书 名】天生帮夫运
【系 列】单行本
【作 者】米恩
【出版日期】2020年02月19日
【内容简介】
他宁夜洛出身世家、长相俊美,年纪轻轻就当上大理寺卿,
理应是全皇都女子的好夫婿人选,他却始终单身、相看总失败,
谁让他的择妻条件太奇葩──身强体壮不怕血不怕尸体会分析命案,
他娘吐槽他是在找手下,他也做好单身一辈子的准备,
谁知去调查一桩闹鬼悬案竟让他在凶宅前「撞上」他的真命天女,
那姑娘一语道出悬案线索不说,对命案的分析比仵作还厉害,
不只明白他对刑案的执著,她的一切言行都让他心动,
他对她可说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就想马上将她娶回府,
只是他得先弄清楚──
那姑娘似乎认识他已久,可他为何对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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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养恩大于生恩
昏暗的烛光下,一名形容枯槁的男子躺在床榻上,两颊瘦削到几乎不见半两肉,床榻旁跪坐着一名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女,她用那双白皙的手紧紧握着床榻上男子那如同枯枝一般的手。
「爹爹……」玄凌菲双眸含泪,精致的小脸满是泪痕。
玄学绍吃力的睁开紧闭的眼看向她,强行露出一抹虚弱的笑。「不要哭,生老病死乃人生常态,爹爹不过是比你们先行一步罢了,没什么好哭的。」
玄凌菲不语,泪水却依旧未停,落了一床。
玄学绍叹了口气,颤巍巍的手摸向她的头,疼爱的说:「一转眼,我的菲儿也长这么大了,是个大姑娘了,可惜爹爹没法子撑到妳嫁人的那一日……」
他这一说,玄凌菲的泪水落得更凶了。「爹爹,我再请陆大夫来一趟可好?」
她不想放弃,爹爹是这世上唯一对她好的人,是她的亲人,她不想失去他。
玄学绍却摇头。「没用的,我自己的身体我明白,不要白费力气了。」
这话让玄凌菲再也忍不住垂下头,紧咬著唇瓣,才能抑止自己痛哭出声。
她那模样让玄学绍很心疼,他放心不下她,却也知道自己的时辰不多,于是指著柜子前的匣子,哑声道:「那匣子里头,全是有关于妳身世的东西,待爹走后,妳便带着它回玄玥城去,知道吗?」
玄凌菲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捡到玄凌菲当日,正是他外派回京之日,那时他的妻子已怀胎十月,一路上都很顺利,不料却在临近城门时破了羊水,玄府位于东市,离城门少说要花半个时辰,且街上人群众多,马车难行,而妻子的脸早已痛得没了血色,又不可能在马车上生产,不得已,他们只能借住北市一处平房。
他们夫妻二人结缡多年,一直没有子嗣,大夫曾说,妻子体虚受孕不易,若是有幸怀胎,以她这样的体质,生产恐怕极为凶险,这也是他为何没坚持让妻子在马车上生产的原因。
他本想着皇都的大夫医术高超,应该能让妻子顺产,谁知竟还未到府便要生了,即便他尽了全力,妻子还是难产而亡,一尸两命,他同时失去了妻子与刚出生的爱女,痛不欲生,但也在这时,他遇到了玄凌菲。
他们借住的房子附近不知为何起了火,他急着将妻女的尸首移出,然而刚带出女儿的尸首,住处就被火舌吞没,同时,一名背后满是火星的男子冲出了火场,看见他及身旁死去的女婴,双眼一亮,急忙将怀中哇哇大哭的女婴塞到他手中……
看着那含着泪珠、哭得通红的小脸,玄学绍不禁想起自己那甫出生便死去的女儿,即便得知女婴的身世可能会给他带来祸害,却还是舍不下她,于是将她带了回去。
对于这个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女儿,他是真心的疼爱,对她细心教导,将她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那般呵护。
若是他能照顾她一辈子,就是不回皇都也无妨,毕竟她回去的结果是好是坏,他也不知,偏偏他病了,还病入膏肓。
他临终前唯一能做的,便是帮她安排好后路,否则他就是走也走得不安心。
玄凌菲扭头看向那被摸得光滑的匣子,悲痛的点头。
爹爹在他病重时告诉她一切,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并非他的亲生女儿。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她错愕、不信,可在沉寂了一阵子后,她还是接受了。
她不是为自己的身世伤心难过,而是因非他的亲生女儿伤心。
玄学绍视她如己出,对她更是真心疼爱,她就是他的女儿,这点至死不变。
她不想寻找亲人,在她心里只有爹爹一个亲人,不论她的亲生父母有何理由,扔了她就是扔了,既然都扔了,她去寻亲又有何意义?
她其实很清楚,就是她真找到了亲人,他们也不见得会要她,为此她拒绝过,但玄学绍十分坚持,甚至在这弥留时分再次提起,这让玄凌菲更加哀伤,她知道,爹爹的时间不多了……
正因如此,她点了头,即便她根本就不想找寻那所谓的亲人。
见她点头,玄学绍这才安心的笑了,随后又唤,「子莫、小昭……」
随着话落,一直守在门外的两道人影极快的冲了进来。
玄子莫是个哑巴,无法说话,但血红的双眼已表达他的情绪。
玄小昭更是早已哭花了脸,「老爷……」
玄学绍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眼里的光芒渐渐涣散,用着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保护好小姐,待我走后,带小姐回玄府去,将那封信交给老太君……」
「爹爹?」玄凌菲诧异的抬起头。
「听话……」
玄学绍几乎没力气继续说话,但眼里的坚持让玄凌菲知道她拒绝不了。
玄凌菲最终还是没能拒绝,见她答应后,玄学绍这才彻底放下心,缓缓闭上那双已没了光亮的双眼。
「爹—— 」
玄凌菲撕心裂肺的哭喊著,却怎么也唤不回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第一章 梧桐街破悬案
玄玥王朝位于大陆的南方,气候合宜、四季如春,是个物产富饶的国家,人民安居乐业、生活富裕,玄凌菲主仆三人经过数月的奔波,总算来到了玄玥王朝的皇都—— 玄玥城。
玄玥城外观十分大气恢弘,由坚硬无比的花岗岩建筑而成,那灰扑扑的外表虽不够华丽,却雄伟壮观,且具有一股特殊的古朴气韵,更因地势高的缘故,高耸的城池终年有一半的时间笼罩于云雾之中,让玄玥城别有一番神祕的气息。
而城墙中却是一番与外观的神祕截然不同的景象,随着长长的排队人潮,经历近半个时辰的等待,总算入城的主仆三人,仅一眼便被眼前热闹的景象吸引,生性活泼的玄小昭更是兴奋的直叫嚷。
「这儿好热闹呀!」玄小昭瞪着圆圆的大眼,目不转睛的看着繁华喧闹的城市,仿佛要将一切收进眼中。
玄玥城不愧是玄玥王朝的皇都,街道两旁的店铺门庭若市,到处人山人海,好似在举办庆典一般,热闹至极。
一群孩童笑着在大街上奔跑玩闹,吱吱喳喳,笑声清脆悦耳,无比的欢乐;街上小贩林立,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还有许多官家小姐、世家公子们乘坐的轿辇、马车,加上满满的人潮,将整个玄玥城挤得水泄不通。
眼前的一切满是新奇,玄小昭一双眼这瞧瞧那看看,不论看到什么都能引起她的赞叹。
她身旁的玄子莫虽是一脸漠然,然而漆黑的双眼却不着痕迹四处瞟看,显露出他的内心并不如外表那般冷静。
至于走在两人跟前的玄凌菲,一双浅色的瞳眸除了淡然便是漠然,仿佛眼前的熙熙攘攘皆与她无关,从她身上的气质像是能杜绝周围的纷扰,自成一格,让人想多看两眼又不敢亲近。
气质迥异的主仆三人十分醒目,玄小昭生得娇俏可爱,一双眼儿总是笑咪咪地让人心生好感,才走了一小段路已勾得不少摊贩向她打招呼问好。
玄子莫则有着一张俊俏的脸蛋,虽然一脸酷样,但那瘦削的身型、出色的外貌,仍吸引了大批姑娘的目光,少女怀春的朝他频送秋波。
至于玄凌菲,身穿一袭深色披风的她,将那与同龄女子相比显得高䠷的身段掩得密密实实,仅露出一颗头,且她脸上覆著面纱,让人看不清长相,令人觉得此女十分神祕之外,更有股说不出的距离感。
这样的主仆三人一入城便引来众人的注目,不过对于外地来客,众人早已见怪不怪,多瞧了几眼便又忙活起自个儿的事,不再关注。
「小姐,我们现在要去哪?玄府吗?」看尽兴的玄小昭心满意足的收回目光,问著一迳向前走的玄凌菲。
玄凌非一听见玄府二字,一双柳眉微微一拢,下意识拒绝,「不着急,先找间客栈歇一歇再说。」
「可是老爷说—— 」玄小昭想将老爷临终前的托付说出,却被一旁的玄子莫一个眼神给制止。
玄子莫一向将玄凌菲的话当成圣旨,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一瞪让玄小昭气鼓了双颊,却不再多说什么。
主仆三人缓步前行,半晌在拐弯处遇上了一行穿丧服的人,那群人有半数是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其余则是半大不小的孩童,约莫四、五十人,一个个神情哀痛的往城外走去。
「这些都是慈安堂的孤儿吧?这是要去祭奠追云公主?」一名妇人低声问向身旁的人。
「肯定是了!说起追云公主……唉!」另一名妇人也忍不住面露哀伤。
这话正巧让玄小昭听见了,好奇的上前问道:「这位大婶,妳们在说些什么?」
就算他们长年住在山上,却也知这顺昌帝就一名女儿,可还未受封公主呢!
妇人也是八卦的性子,有人问便忍不住说了。「追云公主正是当今圣上的独生女,说是急病而亡,追云公主个性极好,完全没有架子,每年都会派人到慈安堂布粥施衣,救济那儿的孤儿,这么好的一个人,说没了就没了,喏!这些就是慈安堂的人……」
慈安堂是玄玥城里专门安置无依无靠孤儿的地方,明面上说是由朝廷出钱设立,事实上这慈安堂却是追云公主阎柔绚的主意。
阎柔绚天性善良,有一年严冬和皇后前往城外碧霞山庄避寒时,无意间看见一对乞儿兄妹,在大雪纷飞这样恶劣的天气下对路人乞讨却无人理会的画面,当场便流下了泪,请求皇后娘娘收留那对乞儿兄妹。
皇后娘娘岂会收留来路不明之人?自然不允,却央不过阎柔绚的请求,最后妥协开设了慈安堂用来安置这对乞儿兄妹,以及和那对乞儿兄妹一样无依无靠的孤儿们。
这些年来,慈安堂早已从寥寥数人成了收留百来名孤儿的庇护之处,除了该有的物资外,阎柔绚还特地设了学堂,好让里头的孩子能够习文学武,这些年,还真培养出不少出色的子弟。
阎柔绚一直对慈安堂很上心,虽因贵为皇女出宫不易,每年都会让人到慈安堂巡视一番,当然不只慈安堂,她更是皇家举办慈善之事的领头羊,是真正为了百姓着想的皇室之人,然而这般温柔善良的女子却芳华早逝,令人不胜唏嘘。
在玄玥皇室的册封规礼中,未出嫁的皇女不得册封,而阎柔绚是得了急病而死,没来得及出嫁,自然也不会有封号,然而阎柔绚是顺昌帝唯一的女儿,加上她的善举深得人心,在百姓心中的地位甚至比太子还高,为此百姓还特地写陈情书、送上万民伞,请求顺昌帝追封阎柔绚公主。
死的是顺昌帝的独女,加上百姓的请求,他自然不会拒绝,当下便顺应民心,追封阎柔绚为追云公主,希望她在天上也能同儿时追逐云朵那般的快乐。
听完妇人的叙述,玄小昭惋惜的叹了口气,「真是红颜薄命。」
玄凌菲深深看了眼洒著冥纸远去的人群,这才收回视线。「走吧。」
她被带离玄玥城时还小,对眼前繁华热闹的城市记忆模糊,便找了间干净简朴的客栈,打算先摸清四周环境再做打算。
「客官快请进,请问是要用膳还是投宿?」店小二见生意上门,忙热情的招呼。
「两间房,再备些简单的饭菜。」玄凌菲没打算这么快回玄府,吩咐玄子莫给足了十日的房钱,又给了店小二赏钱。
「哎!客官里面请,小的稍后便帮您准备。」店小二接了赏钱眉开眼笑,态度也更热情了,领着他们去了二楼最好的房间,「客官看这间房可否?」
虽说给玄凌菲准备的是客栈最干净的上房,但毕竟有些岁月痕迹,打开门便有股陈旧的气味,里头家俱的漆更是有些斑驳,但整体而言还算干净,被褥也算新,叠得整整齐齐,并没有什么好挑剔的,再说玄凌菲也不是个挑剔的主儿。
「可以。」玄凌菲点头。
看样子是个好说话的客人。店小二笑得更开心了,带完路便要退下。「几位客官好生休息,午膳等等便送上来,若有什么需尽管吩咐,小的就在楼下。」
前阵子他们这东大街的街口开了间新客栈,抢了他们不少生意,若不是这儿的餐点还算美味,价格也实惠,恐怕连只苍绳都不上门,然而用膳的人是有,投宿的人就真没了,差没几个钱,人们自然选新颖又干净的新客栈,谁会来他们这破旧的小客栈,所以眼前的主仆三人可是这一个月来唯一投宿的住客,不仅一次付了十日的房钱还给了他赏钱,这么大方的客人,他说什么也得好生招待。
「还真有事要请教小二哥哥你呢!」玄小昭笑嘻嘻的跳了出来,对着店小二说。
店小二被这么个娇俏可人的小姑娘喊了句小哥哥,黝黑的脸庞倏地涨红,那本是能言善道的嘴险些连话都不会说了。「说请、请教太客气了,姑娘有事请问。」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我们主仆三人久未回到玄玥城,对这儿是两眼一抹黑,抓不著头绪,还请小哥哥给我们讲讲这玄玥城里大概的情况,有什么新鲜好玩的事儿或是该留意的事儿,以免我们不知情惹了麻烦。」
店小二听她竟是问这事,顿时笑了。「姑娘问我可是问对人了。」
他在这可是当了近五载的店小二,这客栈啥没有,八卦情报最是多,他就是想不知情都很难,当下便说了些这些日子城里发生的趣事,惹得玄小昭笑声连连。
一旁的玄凌菲对这些事兴趣不大,玄子莫也早已闭上眼养神,好在午膳没多久便送了上来,三人边听边吃,倒也有趣。
店小二说得口沫横飞,茶水都用掉了两壶,好不容易才将皇都里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小二哥哥你可真行,究竟还有什么你不知道?」玄小昭一脸崇拜的看着他。
她这一夸,店小二顿时得意了,拍著胸膛直说:「还真别说,我二虎子在这附近可是出了名的包打听,你们要是想知道什么事,问我就对了!」
闻言,玄小昭忙说:「二虎哥真的什么都知道?那能不能同我们说说梧桐街里种著红枣树的人家的事?」
「妳是说梧桐街红枣树下的谢府?」二虎子脸色微变,高亢的声音低了低,道:「我还真知道,但我奉劝你们别去了,那地方早就没住人,据说十几年前的晚上发生一场大火,很多人在睡梦中来不及逃生,烧死了不少人,因此那房子成了凶宅,压根没人敢住,更何况那梧桐街最近发生了些事,去不得。」
「发生什么事了?」玄小昭拧著眉问。他们此行的目的之一便是梧桐街,不可能不去,自然得把原因问清了。
二虎子左右看了看,才小声的说:「那呀,闹鬼呢!」
「闹鬼?」玄小昭怔了怔。
「是呀!梧桐街那儿有间远近驰名的豆腐店,磨出来的豆腐可说是又香又滑、软嫩顺口,然那豆腐店最有名的却不是豆腐,而是里头的豆腐西施。
「那豆腐西施虽年过三十,身材样貌却依旧像二十出头的少妇,美得像朵花一般,嫁了人依然风姿不减,吸引了大批死忠顾客,可惜那豆腐西施几日前被人发现衣衫不整、横尸在家中,里头的财物被洗劫一空,从那日起,梧桐街每到深夜都会传出女子的啜泣声,那声音凄惨吓人,吓得剩下的几户人家连夜搬走,有家不敢归,也因此事,官府特地封了街,在未破案前不准闲杂人等出入。」
「不得出入?」听见这话,玄小昭拧起了眉,下意识看向自家小姐,却见小姐默默吃着她的饭,仿佛没听见。
「是呀,小的奉劝客官还是别去的好,更别提那梧桐街的住户都搬得一干二净,你们想去找人也是寻不著的。」
「我们知晓了,谢谢二虎哥。」该问的都问完了,玄小昭又掏出一串钱,有些肉疼的递给了他,他们的银子可不多呀!
「多谢客官!」二虎子开心的道谢,「客官若还有想知道的事随时来问我,只要是我二虎子知道的,绝对如实回答。」
送走了二虎子,玄小昭这才收起笑,揉了揉眉心,一次听了这么多话,她头疼呀!
玄子莫淡漠的俊脸早已僵硬,二虎子一走,他立马给了玄小昭一记眼神—— 妳可真有耐性。
听了近半个时辰的八卦,还得时时挂著笑奉承,玄子莫自叹不如。
「我不出面,难不成你去?」相处多年,玄小昭自然看得懂他想表达的意思,忍不住给他一记白眼。
真当她好奇心重想问呀?他们离开皇都十多年了,儿时的记忆早已模糊,皇都里又多是达官贵人,随便得罪一个都够他们喝上一壶,自然是先打听清楚省事,要不是他是个面瘫,还是个哑子,真以为她想出面?
玄子莫耸耸肩,示意与他无关。
玄小昭懒得理他,扭头问刚用膳完毕、正在净手的玄凌菲。「小姐,梧桐街进不得,我们该怎么办?」
本以为自家小姐聪明绝顶,定会有好法子,没想到玄凌菲只是淡淡的扔了句——
「不怎么办,睡饱最重要。」
舟车劳顿了几个月,玄凌菲只想好好睡一觉,说完扔下两人,当真进房睡觉去。
「小、小姐—— 」玄小昭傻眼。
玄子莫已果断扭身就走。小姐说睡觉就是睡觉,他一向将小姐的命令执行到最好。
一时间就剩下玄小昭一人在原地气闷地跺着脚。「那我要干么呀!」
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睡觉了!
经过数日的休息,玄凌菲总算将自身状态恢复如初,望望外头明媚的日阳,对着一旁的两人说:「咱们出门逛逛。」
听见这话,支著粉腮无聊到在数花瓣的玄小昭第一个跳起来,兴奋的直喊。「小姐真要带我们出门?」
玄凌菲没有回答,只站了起来,身上的雪青色斗篷用银线绣了藤箩,丝丝缠绕,行动间闪烁著璀璨光华,随着她的旋身荡出一个漂亮的圆。
玄小昭看呆了,不管何时看小姐,那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优雅至极、灵动美丽,让人挪不开眼。
「走吧。」说完,玄凌菲带着两人走出客栈。
三人打进城投宿后还是头一次出门,玄凌菲向人打听了北市所在,便直直向前行。北市是玄玥城平民百姓的住所,可说是城里最基层之地,梧桐街正在北市之中。
相较于东西南三市的热闹非凡,北市却反常的安静了许多,街边吆喝叫卖的声音还是有的,就是路上行人的笑容不多,有股说不清的压抑气息。
「小姐,这儿的气氛怎地有些奇怪?」爱热闹的玄小昭一路走来兴奋不已,但走进这北市马上觉得浑身不对劲。
玄凌菲没说话,看了眼不远处的昭告栏后对玄子莫道:「你去打听打听。」
玄子莫看向昭告栏,轻点头后离去。
玄小昭则站在原地,「小姐,那妳呢?」她家小姐是聪明,人却单纯得很,只要认定一件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很让人担心。
「我四处走走,不会走远,妳也去打听一下。」玄凌菲说完便迳自走人。
小姐自小便是这样,扔了话就离开,让人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对上这么个我行我素的小姐,玄小昭也只能跺脚离开,打算赶紧搞清楚原因后回来。
玄凌菲是刻意支开两人的,因为她得去梧桐街一趟,既然梧桐街被封,三个人一起行动太过醒目,若是只有她一个人便好办的多。
她脚程不慢,没多久便到了梧桐街口,她正要靠近,一名热心的大娘却叫住了她。
「姑娘,可不能再走了。」
玄凌菲听话止住了脚步。
热心的大娘见状,忙上前小心的说:「这里发生过命案,官府让人封了街,闲杂人等不得靠近,我见妳的打扮应该是外地来的,这才和妳说一声。」
「好,谢谢大娘。」玄凌菲礼貌的对她道了谢,转身缓缓走开。
那大娘见她离去,这才拎着菜篮回家,却不知她才转头,玄凌菲便趁她不注意,悄悄走进了那没有半个人影的街道中。
爹爹留给她的匣子里只有两样东西,一个是她出生时裹着的襁褓,另一个便是一块碎了一半的玉珮。
爹爹曾说过,他就是在那梧桐街里「捡到」了她,虽然她没想过要找寻自己的亲人,可这是爹爹的遗愿,她不得不找。
整条梧桐街此时没有半个人影,十分静谧,与外头的吵杂有着强烈的对比。
玄凌菲朝红枣树的位置直直走去,奇怪的是这梧桐街虽被封了,却没有官兵驻守,让她一路畅行无阻。
就在她正打算拐进通往谢府的小巷时,突然有个人影迅速闪出——
「小心!」
宁夜洛没想到会有人闯入,一时没注意竟将人给撞倒了,好在他眼明手快,及时拉住了那人。
玄凌菲显然也没想到会撞上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拉起,只是身上的斗篷被她不小心踩落在脚下,和斗篷帽缘勾在一块的面纱也因此被扯落,露出那终年不见人的脸庞。
宁夜洛没想到自己撞上的是个姑娘,随着这一拉,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幽兰香气已萦绕在鼻间,淡淡的、清雅的,让他因几日未阖眼而精神不济的脑袋清醒了几分。
「失礼了!」他连忙松开手,抬头看向那有着清雅好闻香气的姑娘。
玄凌菲没有理会他,而是拾起掉落的斗篷穿戴,却怎么也找不到面纱。
宁夜洛见她似乎在找著什么,于是问道:「姑娘,妳在找什么?」
「我的面纱。」她拧著柳眉,头也不抬的说。
面纱?宁夜洛下意识看向她的脸庞。那是一张五官十分精致的脸蛋,眉如远山,唇若红菱,一身云雁纹锦滚宽黛青领口对襟的罗裙,掩在那雪青色的斗篷下,显得整个人素白洁净不染纤尘,此刻的她面容淡然,神情专注的找寻着面纱,竟似一枝意外撞入眼帘的怒放梅花,芳香馥郁,妩媚生姿。
然而她的左颊上却有一块烙印,那是祝融侵蚀过的痕迹,不大,却破坏了那张漂亮的脸蛋,让人一眼便注意到那抹不完美。
宁夜洛一怔,明白她为何要覆著面纱,偏偏他四处看了看,根本没有找到面纱。
玄凌菲也找不着,今儿个风大,或许被风吹走了也不一定,想到这可能,小脸顿时有些紧绷。她不在乎自己的残缺,但她答应过爹爹,在未找到亲人前,不得露出自己的相貌。
见她脸色不怎么好看,宁夜洛伸手掏出一方帕子,递了过去。「姑娘,若是不嫌弃,这帕子先让妳顶着用?」
玄凌菲这时才转过身看向他。眼前的男子身材瘦削颀长,她与同龄女子相比已是高䠷,然而眼前的男子愣是比她高出一颗头。
论起相貌,他算是极为好看,浓眉高鼻,一双又细又长的凤眼,漆黑的眼瞳里仿佛容纳著无尽的星空与看不透的深沉,透出高贵华丽的气息。
然而让她诧异的是他眼里的平静,像是没看见她左脸上的缺陷,自然且有礼的询问她。
最重要的是,他那俊逸的脸上给她一抹熟悉感,这让玄凌菲怔了怔,半晌才接过帕子,却没覆面,而是拉了斗篷宽大的帽缘掩去半边小脸,仅露出一双漂亮沉静的双眸,轻声说:「我认得你。」
认得他?宁夜洛有些诧异。没道理呀!虽然眼前的姑娘面有残缺,可绝对是个美人,他若见过说什么也不会忘记才是。「姑娘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
他忘记她了?见他一脸茫然,玄凌菲眼中的亮光微黯,敛下眼睫,不说话。
宁夜洛见她不答话,以为她认错了人,问:「官府早已封了街,姑娘为何在此?」
玄凌菲早就发现他身着官服,且官阶还不低,想来是在此查案,为了不惹麻烦,她只得说:「我是外地人,来此找人,并不晓得此处被封。」
外头没有官差守着,加上她事先言明自己来自外地,不知者无罪,眼前人也不能因为此事将她给抓了。
「找人?」宁夜洛见她的穿着偏向南方那边的款式,信了她的说辞。「此处的居民都已搬离,姑娘若是要找人,恐怕要等到破案之后,现在还请姑娘先行离开。」
未破案前,梧桐街不得有闲杂人等进出。
还得等到破案后?玄凌菲拧起了柳眉。「案子何时才能破?」
这可问到点了!宁夜洛轻咳了声。「这事自有官府会处理,姑娘安心等著就是。」
身为大理寺卿,这等案件原本用不着他出场,偏偏近日北市失踪案频传,他的手下全让他派出去做事,加上豆腐西施案拖了不少的时日,还扯上怪力乱神,扰得人心惶惶,加上昨夜他再次头痛欲裂、夜不能眠,干脆亲自出马。
可他怎么也找不到能结案的证据,实在心烦,正打算出来透透气,便撞上了她。
明明目的地就在前方,偏偏去不得,这让玄凌菲十分郁闷,想偷溜进去,但宁夜洛挡在跟前,她最终只能放弃。
就在她打算离去时,脚下不知踢到了什么东西,她弯身捡起,发现是一支款式十分普通的铜簪。就在拿起铜簪的刹那,玄凌菲漂亮的双瞳出现异色,原本乌黑的眼瞳极快闪过一抹如琉璃般通透的紫光,瞬间,她的脑中也浮现了大量不属于她记忆的画面——
新房里,一名面容姣好的女子娇羞的看着眼前腼腆的男子,将自己的手以及这辈子的幸福一并交到了男子的手中。
画面一转,女子已绾著妇人发髻,日日早起和夫婿一同出门卖豆腐,夫妻俩的生活虽不富裕,却幸福美满。
玄凌菲一直看着女子一成不便的婚后生活,直到有一日,女子一早起床,如以往般备好干净的水让丈夫洗漱,但这一日夫妻俩并未一块出门,女子的丈夫似乎要出远门,两人在门口依依不舍的告别。
女子抹去泪后也未出门做生意,而是一个人磨著豆子,准备次日要贩卖的豆腐,这样平静的日子却在夜幕低垂时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玄凌菲猛地闭上了眼,身子一晃,险些站不住脚。
「当心!」宁夜洛见她栽下,眼明手快的扶住了她,发现不过一个转身,她原本还算红润的脸就变得苍白无血色,像是大病一场似的。「姑娘,妳没事吧?」
他不过是不小心撞了她一下,不会这么巧的把人给撞坏了吧?
玄凌菲摇头,自己站稳,这才回过头将手上的铜簪交给他。「这是你的东西?」
看着她掌心的铜簪,宁夜洛察觉自己不小心将死者的东西给弄掉了,忙接了过来。「多谢。」
离去前,玄凌菲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宁夜洛被她看得莫名其妙,差点没去找面铜镜,看看自己是发冠歪了,还是用完早膳没净面,脸上有饭粒?
就在他忍不住要开口询问时,玄凌菲终于开口,「你试着到西市有井水的地方找找,对你的案子会有意想不到的帮助。」
说完,她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正确来说,是看着他身后那发丝散乱、脸上毫无血色、怨气十足的女子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宁夜洛想着她留下的话,有些怔然。「西市有井水的地方?」
他想不透她为何会留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语,看着那在风中渐渐走远的纤细背影,他低头看了眼手上的铜簪,若有所思。
「破案了、破案了!豆腐西施的案子抓到凶手了!」
玄玥城一阵喧嚣,各个酒楼食肆皆大肆讨论著这拖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抓到凶手的豆腐西施案。
这个豆腐西施也实在可怜,祖父、祖母、父母接连过世,光是守孝就守了整整快十年,大好的青春年华就这么给蹉跎了,好在她父亲临死前替她定下一门亲事,虽说男方是个鳏夫,年纪也不小,但相貌堂堂,还有门正经生意,最重要的是,他一点也不在意豆腐西施那快二十五的高龄,依旧备足了聘礼将她给迎过门。
婚后两人可谓十分幸福,夫妻同心协力,将小小的豆腐摊经营得有声有色,不过几年的时间就从原本的小摊扩展成了店面。
谁知这看似幸福美满的生活,竟在男人离家至玄阳城采购豆子时破灭。男人离家不过三日,回来竟人事已非,最爱的妻子横尸在家,竟是被情夫所杀。
这让男人怎么相信?妻子长得好看,也有许多苍绳缠身,却一心一意对他,他说什么也不信妻子会背着自己偷人,偏偏那作证之人竟是自己的弟弟……
男人姓范名生,其弟范秀指证历历,说嫂子在哥哥离家当夜便招了汉子回家,他有事上门找哥哥,意外撞见嫂子的丑事,出声制止,谁知嫂子大怒,竟想让情夫置他于死地,两人扭打成一团,他的脸还被嫂子给抓破了,好在最终还是逃出生天,待他找来人抓奸,却发现嫂子死了,家中财物遭窃,那情夫也不见踪影。
听完弟弟的证词,范生沉默了。
说句实话,比起成日玩乐、在败光家产后前来投靠他的弟弟,他更相信自己的妻子,可妻子死了,还死得如此凄惨,仵作验尸后证实妻子死前的确有过鱼水之欢,这让范生大受打击,瞬间像老了十岁,但他依旧相信妻子不会背叛,日日要求官府还他妻子清白。
宁夜洛看过范秀的证词和验尸报告后,当下决定封了梧桐街,将案子重新梳理一次。
证词十分完善,现场也不曾被破坏,豆腐西施的尸体还在义庄中,身上的伤痕他也请仵作重新验了一次,一切都与范秀所言并无太大差异。
然而一切全出自范秀一个人的嘴,除了他之外,现场并没有其他人证,就是那所谓的情夫,范秀也以太过昏暗看不清楚带过。
若是其他刑官,在这证物、证人俱全的状况下,早就草草结案,再发张海捕文书找寻那连画像都没有的情夫便作罢。
但这案子到了宁夜洛的手上,有着多年办案经验的他从不草率结案,他先是派人将唯一的证人范秀平时的作为查了一遍,果真查出问题。
范生和范秀两人早早分了家,范生将父母留下的豆腐摊给了弟弟,自己带着当时病重的原配妻子来到玄玥城重新打拼,两兄弟这一分别就是数年,直至三个月前范秀前来投亲。
原来范秀不知何时染上了赌瘾,不仅败光了父母留给他的家产,还欠下了一屁股的债务,这才会从玄容城逃到皇都投靠范生。
这三个月,范秀成日游手好闲、不事生产,范生对弟弟的德性早已习惯,也莫可奈何,谁让他是自己的亲弟弟,他续弦的妻子豆腐西施就不能忍了。
打从范秀来了,家里的钱就三不五时短少,她连猜都不必猜就知道是谁偷的,为此她向范生抱怨了好几次,却在丈夫的拜托下忍气吞声。
直到有一日,她沐浴时竟发现范秀躲在门外偷看,顿时大怒,当天便要范生将他赶出去。范生也大怒,偷看嫂子洗澡是悖伦之事,自然不能容忍。
范秀见哥哥来真的,跪下又是哭又是求,再三保证不会再犯,最后自然是没赶成,可叔嫂之间也变得水火不容。之后范秀虽安分了一段时间,可他就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烂泥,没多久又故态复萌,最后总算被范生赶了出去。
看完调查报告,再回头看范秀的证词,宁夜洛只觉得疑点重重。
首先是范秀这人的品性,连自家嫂子沐浴都敢偷看,表示他根本不在乎道德规范,更是个色胆包天的家伙,这样的人会做出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第二,范生每个月月底都会上玄阳城采购豆子,这是惯例,范秀在范家住了三个月之久,不可能不知,又怎会在这节骨眼上门找人?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范生家不仅财物不翼而飞,就连房地契都不见踪影,若是情杀,那情夫在失手杀人后,岂还有那闲情逸致搜刮财物?
综合以上几点,宁夜洛几乎能确定范秀所言极可能是谎话。情夫?他们追查了一个月的时间,连个影子都没有,且豆腐西施的生活单纯,就算仰慕者众,但她根本没有单独和外男接触的机会,范秀的证词他根本就不信。
虽然他的推测有道理,却找不到证据凶器,也找不到丢失的房地契,这让案子陷入胶着,也让宁夜洛十分苦恼,然而这胶着却在那日撞上玄凌菲后有了打破的迹象。
「你试着到西市有井水的地方找找,对你的案子会有意想不到的帮助。」
宁夜洛不知道那位有些古怪的姑娘为何会突然吐出这么一句话,若是平常,他肯定不会听信,可看着那姑娘平静无波的眸子,他莫名知道她并非在戏弄他,而是十分认真。
正因这份认真,宁夜洛信了。
破案才是最重要的,他调派人手查遍整个西市有水井的地方,最后在钱姓富商家中找到了范生家中的房地契,除此之外,还有一张范秀画押的借据。
有了这两个有力的证物,宁夜洛立马派人将钱府围了起来,连夜审讯,最后的结果出乎众人意料。
原来钱府的老爷钱大富是范秀的债主,范秀之前在玄容城欠下一屁股赌债的那间赌坊,正是钱大富的产业。
范秀原以为躲到皇都就没事,不料钱大富也搬来皇都,更没想到他会被钱大富的手下认出来,毒打一顿后又向他追讨欠下的一百两银子。范秀怎么可能有钱,若是有钱,他也不必逃到皇都投靠他大哥。
钱大富当然知道这货没钱,在得知远近驰名的豆腐西施是他嫂子时,顿时起了色心。
钱大富好美色不是一两天的事,豆腐豆施的美貌在北市是数一数二,他搬来皇都没多久便看中了这么一号美人,可惜美人名花有主,他又刚在皇都扎根不宜惹事,这才生生忍了下来。
没想到天助他也,给了他这么个机会,说什么也不能放过。于是他告诉范秀,只要让他得到豆腐西施,那笔赌债他可以不讨。
这交易对范秀而言无疑是天大的惊喜,一个晚上就能抵掉一百两,这等好事怎么可能不答应?于是趁范生出远门,范秀就将钱大富带进了范家。
豆腐西施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逃得过两个大男人的魔掌?不一会儿就被制住了四肢、捂住了嘴,惨遭钱大富蹂躏……
完事后钱大富意犹未尽,一点也不介意豆腐西施嫁过人,开口让她跟了他,他能让她穿金戴银,不必再过著这种日夜磨豆子的苦日子。
豆腐西施怎么会肯?她恨死眼前这毁了她清白的钱大富,更恨那引狼入室的范秀,趁两人不注意,拔了发上的铜簪往钱大富身上刺去。
钱大富反应不及,胸口被刺了正著,痛得嗷嗷大叫,挥手便打了她一巴掌,骂了声贱妇后,恶毒的对范秀说,这女人伤了他,医药费不能就这么算了,让他拿出一百银来赔,否则就打断他的腿。
范秀哪里想到钱大富会翻脸不认人,当下急了,直喊着他没钱。
钱大富冷冷的笑着说,没钱?那就拿这房子来抵,他给范秀一天时间,若是一天后没看见房地契,他就让人打断他的腿,说完便怒气冲冲的走了。
这时范秀才知道钱大富早打着人财两得的主意,心阵阵发凉,正想着该如何是好,就见嫂子打算往屋外跑,吓得他忙冲上前抓人。
豆腐西施恨极了范秀,扬手往他脸上抓,拚命想挣脱,范秀本来就对这个嫂子有歪念,此时的她又袒胸露背,那细致的肌肤和姣好的身段让他色心大起,想着反正钱大富都玩过了,他不趁机玩玩岂不可惜?再说,若是她成了他的人,还敢告诉他大哥?
这一想,范秀再也耐不住,死死捂住她的嘴,奸淫了他的大嫂。可他太过紧张,生怕制不住她,力道没拿捏好,竟失手将人给活活闷死。
范秀吓坏了,一时慌乱过后就冷静下来,翻找出房地契,又将嫂子那已无生气的身躯整理了一番,带着东西来到钱大富家中。
他一到钱府,劈头就告诉钱大富豆腐西施因为不堪受辱自缢了。
钱大富一听出了人命,脸色都变了,开口便怒斥范秀没把事办好。
范秀也不辩解,只告诉他,他大哥很爱他大嫂,大嫂无故死去,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可能会引来官府的调查。
钱大富脸色更加难看,他不是皇都人,在这一点背景都没有,若是被查出来,他不死也会被剥去半层皮,正想着要怎么处理时,就听范秀说他有办法能解决,但事成之后钱大富得给他一笔银子,并送他到安全的地方,否则他就把事情给抖出来。
钱大富何时让人这般威胁过,当下那个气呀!偏偏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范秀又是个无赖,若他不答应,范秀绝对会将他给抖出来,衡量过后,钱大富还是应下了。
之后,便是范秀编出来的情夫杀人证词了。
「听说这案子本来要结案了,是那豆腐西施托梦给大理寺卿的宁大人,说她是清白的,那宁大人也厉害,这案子拖了快一个月,人都快臭掉了也找不到所谓的情夫,谁知宁大人才花七日便破了案。我隔房的哥哥在大理寺当差,他那日要至梧桐街换班,正巧见到宁大人在梧桐街上撞到了一名女子,据说那名女子让他查西市有井水的地方,没多久这案子就破了,而那钱大富府中正巧有口井……」
众人听着二虎子绘声绘影、口沫横飞的说著破案经过,都一愣一愣的,好不专注,身为听众之一的玄小昭本也听得津津有味,直听到后头,那张可爱的小脸倏地一沉,站起身就飞奔回房,瞪着躺在床榻上的玄凌菲。
「小姐!妳那天偷跑去梧桐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闭着眼休息的玄凌菲微睁双眸,没说话,翻了个身,拿自个儿的后脑对着她。
见到她的招牌动作,玄小昭连猜都不必猜,顿时气鼓了双颊,「我就说,怎么难得出门一趟,回来却成天犯懒,老爷不是说过让妳不要乱碰东西,妳怎么就是不听?明知道自己是什么体质还不听话!若老爷还在,妳肯定要挨罚的,妳这样子我怎么对得起老爷的托付?妳让我百年之后怎么面对老爷?若是妳又和六岁那年一样重病不起可如何是好?小昭就剩小姐了,小姐妳怎么狠心丢下我一人,呜呜……」玄小昭说著说著竟哭了起来。
躺在床榻上的玄凌菲很无语,她是残了还是死了?她不过就睡了一日,这丫头却哭得好像自己病入膏肓似的?不过玄小昭的大惊小怪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所以玄凌菲果断闭眼,只要睡着了,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第二章 凭实力单身
星河的灿烂在静夜里很是迷人,天上似乎镶满了璀璨的碎钻般,那闪闪烁烁的明亮光辉叫人惊叹。
今儿个正是腊八节,整个皇都热闹非凡,街边挤满了叫卖的摊贩,吆喝声此起彼落,处处灯火,照耀得整个皇都熠熠生辉。
「小姐,妳看,那有戏班子呢!」玄小昭指著不远处的戏班子,兴奋得直嚷嚷。
玄凌菲一路被她拉着,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加上这人潮简直挤得到处水泄不通,让本就不爱凑热闹的她更加没兴趣。
她这才明白,一向身体康健、一年到头从不生病的子莫为何会在小昭说要出门时果断装病,简直是未卜先知、太有远见了!
被迫看了近半个时辰的杂耍后,玄凌菲再也受不了,转身要回去客栈,这才发现原本站在她身旁看杂耍的小丫头不见了。
「小昭?」玄凌菲左右看了下,人实在太多,要在这人满为患的地方找人,压根就是海底捞针,她意思意思喊了一下,见没人回应便果断转身,朝客栈的方向走去。
小昭有脚,腿还长得很,人又机灵,相信她能自己找到回客栈的路。
这么一想,玄凌菲走得更没压力了,她不喜欢太过吵杂的地方,那会让她头疼。寻着来时路,她穿过人群,缓步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去。
「梁少,你瞧!那有个落单的姑娘,看样子是个美人!」一名瘦猴一般的男子用下巴努了努不远处被斗篷掩得密密实实的姑娘。
梁菖仲朝他指的方向扫了一眼,眼睛瞬间一亮。「看背影确实是个美人,这姑娘身段不错,堪称极品。」
「少爷,那姑娘全身上下都被斗篷掩住了,您是从哪看出她身段好?」两人身旁的一名矮胖的男子一头露水。
瘦猴男子白了他一眼。「滚边去!没见识的家伙!」
他们哥儿俩的眼神之好,就是包成粽子他们都瞧得出来,更何况那阵阵寒风吹来,现出斗篷里若隐若现的好身段。
那饱满高耸的胸部、柳枝般纤细的腰身、修长的腿儿以及那头如瀑般柔滑的乌黑长发……
依他们阅女无数的眼光,拥有这般身段和秀发的女子,脸蛋肯定也极美,否则为何要覆著面纱呢?不就是为了避开像他们这样的登徒子嘛!
梁菖仲和瘦猴男子对视一眼,勾起了两人才知道的坏笑,便要过去搭讪。
一旁的矮胖男子见状,急急要拦。「少爷,老爷说过要您别再惹事了,上个月刘家姑娘的事您忘了不成?那一次险些就要闹出人命,若是招惹到不该招惹的人,就是老爷再有钱也摆平不了呀……」
「囉嗦!」梁菖仲一脚把他踹开。「本少爷做事哪里轮得到你管!」
想到那个刘大头的闺女,梁菖仲就有气。刘大头是名捕快,在皇都这遍地是官的地方就是给人提鞋都不配,他梁菖仲的爹是中州长史,虽然只是个六品官,但和刘大头那小小的捕快比可是大了去,他能看上刘大头的闺女是她的荣幸。
谁知道那女人的脸盘儿美归美,却是个泼辣货,不过就是睡了她一次便寻死寻活。他本想用以往的方法解决,偏偏碰到了硬茬子,派去威胁的人不仅被刘大头打了出来,还扬言要告上官府,将他关进牢里。
他见解决不了,只好将这事告诉他爹,他爹听了险些要将他打死,若不是他娘死命拦著,他这双腿肯定断了。好在最后娘付了大笔的银子才将事情压了下来,但他也被他爹给关了一个月,闷得他都快疯了。
现下好不容易能放风,他自然不会放过机会,刘大头那次是他看走眼,这回他可不会这么傻了。
今儿个是腊八节,有点身分的女子谁不是乘马车坐轿子?就是想逛街,身旁又岂会连个丫鬟、小厮都没有?眼前这女子却独自一人走在街上,那样子可不像是走失,因为她正一路朝着南市走去。
南市什么没有,客栈、酒肆最多,外地来客大多汇集于此,加上那女子的斗篷和皇都这几个月来流行的颜色迥异,衣着更是南方风格,让他大胆推测那名姑娘肯定不是皇都人。
他一日不碰女人就浑身不对劲,整整憋了一个月,眼前送上门现成的,怎么会放过?
淫念一起,他已来到那独身一人的女子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姑娘,这么晚了,要不要本公子送妳一程?」
玄凌菲看着挡在她跟前的两名男子,连话都懒得说,绕过他们便要离开。
梁菖仲见她理也不理,脚程还挺快,又追了上去。「姑娘妳别走呀!相逢就是有缘,妳别拒人于千里之外嘛……」
他本就猜测这姑娘是个美人,看见面纱上那双漂亮的眸子后,更加确定他的想法,就算这姑娘不理他也阻止不了。
「那不是梁家的梁菖仲吗?」阎承烈喝了点酒,正走到倚纱楼外透透气,却看见皇都的败类之一正在调戏良家妇女,不禁摇头。「这家伙真是不知死活……」
前阵子闹出的丑闻还未消停,这会儿又想惹事,真不明白梁长史这般正直的人怎么会生出这么个败类来?
他贵为三皇子,却生性潇洒、交友广泛,然而能让他看上眼的人不多,宁夜洛便是其中一个,加上两人因宁夜洛之母的关系,还多了层亲戚关系,自然走得更近了些。
宁夜洛听见他的嚷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一双俊眉倏地拧了起来。「梁菖仲……就是前阵子毁了刘捕快闺女清白的家伙?」
他身为大理寺卿,案子不够大根本呈不到他这来,更何况刘捕快压根就没报官,他会知晓这件事,除了有其他管道,还因为他身旁有个熟知玄玥王朝各地八卦的好友阎承烈。
「就是他。」阎承烈嗤了声。「前阵子才听说他被梁长史关了起来,没想到趁著梁长史参加宫宴时又跑出来祸害良家妇女,就不知道这次会惹出什么事,说到宫宴,我嫌无趣称病不出席,你这小子怎么也没……人呢?」
阎承烈傻眼的看着身旁,寒风萧萧,宁夜洛早已不见人影……
宁夜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他一向对女人这种生物不感兴趣,讲没几句话便脸色发白、腿肚子直发抖,更离谱一点的要么惊声尖叫、要么直接昏倒,和她们相处根本就是找罪受。
换作平时,他绝不可能充当英雄,可不知为何他对那有着一面之缘的女子有着不一样的感觉。至于什么感觉,他也说不上来,只知道她和那些弱不禁风的女子有些不同,让他下意识的前来救人。
他赶到时,正好看见梁菖仲要去拉她,他眉头一拧正要出手,却听见她清冷的说道——
「你确定要送我回去?」被烦了一路,玄凌菲觉得头更疼了。
「这是自然,身为君子,护送落单的姑娘回去是我们的职责。」梁菖仲见她终于停下脚步,心中一喜,连忙正气凛然的拍著胸脯。
「是吗……」玄凌菲也不囉嗦,直接解下自己的面纱,抬起那双始终低垂著的眼眸。「这样,你还愿意护送我回去吗?」
月光下,她那双原本漆黑的眸子闪烁著紫色的光芒,宛如暗夜精魅一般,诡魅的看向他们二人。
本以为捕获了一个美人,正打算好好品尝的两人,看见玄凌菲的右脸时确实被迷得七荤八素,心中暗喜这绝对是自己这辈子遇过最美的女子,可当她转过左脸,两人的笑容瞬间一僵,再看见她那双异于常人的瞳眸后,僵住的脸直接惨白,吓得大喊——
「鬼呀!」
原本色迷心窍的两人吓得转身就跑,哪里还敢逗留。
冷冷看着连滚带爬的两人,玄凌菲勾起了嘴角,正打算覆上面纱,却没想到树旁突然晃出了一个人。
「妳不该这么做。」
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宁夜洛,她怔了怔,压根来不及敛下自己异于常人的眼眸。
宁夜洛看着她那双泛著紫光的眸子,有些诧异,却不惊讶,继续说:「妳不该拿自己的脸当武器。」
对于他说的话,玄凌菲真的傻了。她的确不该拿自己的脸当武器,她答应过爹爹,若不是那两人太过烦人,她也不会这么做,可宁夜洛的反应却让她很意外。
她一直知道自己的瞳色在月光下或在看见一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时会泛著淡淡的紫光,那异色并不明显,极淡,但细看还是看得出来。
她以为他看见她如同鬼怪般的双眸会吓得脸色发白或是拔腿就跑什么的,没想到会是这么的一本正经,好似她的眼眸和寻常人一样没什么不同。
「你不怕我?」她难得一见的好奇心跑出来作祟了。
「妳是鬼吗?」他问。他确实对她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眸感到讶异,但他身为大理寺卿,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没遇过?
「不是。」她摇首。
「妖精?」
「不是。」
「那妳是什么?」
「我是人。」
「那我怕什么?」他挑眉说。
玄凌菲露出一抹十分美丽的笑容,低声说:「还真是一点也没变……」
「一点也没变?」她的声音混合著风声,几乎是呢喃著,让人听不清,但他却听得十分清楚。「妳真认得我?」
不应该呀!这姑娘的长相这般出众,他怎么可能会不记得,而且一点印象也没有。
玄凌菲一样没有回答他。
宁夜洛却很纠结,正要追问,就听见远处传来叫他的声音,他抬头看去,只见好友阎承烈正往这儿走过来。
玄凌菲见状,忙将面纱覆上,望了他一眼后便转身离开。
宁夜洛见她要走,忙在后头喊,「妳是姑娘,姑娘的特权就是尖叫喊救命,下回再遇到那种人,要么抬起妳的脚狠狠朝他命根子踹去,要么就往人多的地方跑,大声喊救命,可别像刚刚那样自伤,懂吗?」
眼前的姑娘很坚强,不仅与众不同,还能淡然的用自己身上的残缺去吓阻登徒子,她很聪明,却也聪明得让人心疼。
「那多累呀!」玄凌菲没回头,清雅的嗓音在夜色下显得有些空灵。「能用一眨眼的时间解决的事,又何必跑得要死要活?」
她这人最怕麻烦,能省事则省事,再说,她一点也不觉得自曝其短有什么不好,伤害什么的,她早八百年前就无感了。
宁夜洛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看着那没入夜色的窈窕身影,半晌才爆出一阵笑声。
这姑娘看似冷淡,没想到说出的话竟这么逗……
「你在笑什么?」阎承烈一来就见好友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直笑,害他心里直发毛。
「没事。」他摇头,显然不想多说。
阎承烈也懒得问,事实上是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答案,他探头往前方张望。「梁菖仲和那姑娘呢?你不会晚了一步吧?」
说真格的,看见宁夜洛英雄救美时,他可吓了一跳,他这好友虽不至于对女子避如蛇蝎,却也不曾主动亲近,照好友的说法,女人只会哭哭啼啼,一丁点儿事就大呼小叫,是麻烦中的麻烦,他不想找麻烦,索性避得远远的,所以见他去救人,自己还真不敢置信。
「没事,都走了。」一个是吓走人,一个被吓走,他单纯看戏来着。
「走了?」见他一脸平静,看来那梁菖仲应该是没得手,于是勾着他的肩道:「走!喝酒去,顺道告诉哥儿们,头一次救美的感想如何?」
「你哪只眼看见我救美了?」宁夜洛赏他一记肘击。
阎承烈动作麻利的闪过。「不救美你来这干么?看戏?」
看戏?还真有些像……
在离去前,宁夜洛再次回首,看着那早已空无一人的街道。
夜空是一种寂静的暗蓝,到了后半夜一些云雾便化作柔柔薄薄的细纱,遮住了整个璀璨的星河,朦胧的光辉洒落在这个静悄悄的皇都,将皇都装饰得格外凄迷美丽。
玄凌菲并没有回客栈,而是来到了梧桐街。
今儿个是腊八节,人人都去热闹,是来梧桐街最好的时机。
推开那扇被祝融侵袭过的焦黑大门,一股废弃已久的霉味扑鼻而来,里头一片黑暗,但玄凌菲却丝毫不害怕,迈开步伐走了进去。
这是一座荒废已久的屋子,半边的屋舍焦黑一片,很显然遭受过火焰洗礼,被人及时扑灭才只烧毁了一半,倒是外头红枣树安然无羔,经过这么多年,落下的枯叶厚得几乎铺满了整个院子,红枣更是落了一地,再次成为这片土地的养分。
玄凌菲拿出火折子,燃起事先备好的小油灯,踏着枯叶朝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厅堂走去。
玄学绍留给她的遗书上写着让她来此寻找遗落的半块玉珮。那玉珮似乎是她生母留给她的唯一遗物,当初玄学绍带走她的时候十分仓促,以至于让那块玉珮摔成了两半。
经过这么多年,玄学绍也不知道那半块碎玉还在不在,但那是玄凌菲认祖归宗的唯一证明,他才会让她回玄玥城寻找,并让她找回玉珮后立马去玄府。
可她不想去玄府,一点也不想,但玄学绍的遗言让她不能违背。
回来玄玥城已有一段时日,三个人的花费可不少,当初玄学绍带着刚满四岁的玄凌菲和不到六岁的玄小昭和玄子莫离开玄府,纵使身上带着大笔银两,经过十多年也早就花得差不多了,留给她的银两不过就剩下百来两,这一个多月住客栈外加吃食又花费了不少银子,再这么下去迟早坐吃山空。
这儿是皇都,并非他们过去居住的山林,她毫无根基,就是有谋生之计,想自立自强也得要时间,而她的丫鬟可不会给她时间,打一踏进皇都,玄小昭一张嘴便没停过,不停的唠唸着要去玄府,她要是还想耳根子清静,回玄府是迟早之事。
既然早晚都得面对,不如早些把玉珮找回来。
走进满是蜘蛛网的厅堂,她沿着玄学绍留给她的线索一路往他当初捡到她的地方走去,仔细地找寻着。
寒风呼啸而过,刮在这毫无人气的宅子,发出如同鬼魅啼哭的声响,加上宅子里除了玄凌菲手上那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油灯外没有丝毫亮光,反倒是那油灯的光打在荒废已久的家俱上,显得鬼影幢幢,令人惧怕。
这儿是梧桐街出了名的凶宅,别说是姑娘家了,胆子小一些的男子都不敢只身一人来此,偏偏玄凌菲像没事人一般,慢条斯理的翻找著屋内的每一寸,就像在自个家似的,自在得很。
「看样子是真不见了……」找遍了整个宅子都找不着,玄凌菲这才拍了拍沾染灰尘的衣裙站起身。
既然找不到,索性就不找了,毕竟年岁已久,中间发生过何事她也不知晓,她再这么找也是徒劳无功,或许寻个白日再来,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也说不定。
端著在风中摇曳的油灯,她缓步朝门口走去,就在她准备离去前,脚尖不知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这是……」她看着因她这一踢而飞撞到石阶后落在枯叶上的玉珮,弯下身将它给捡了起来。
那不是她找寻的碎玉,而是一块完整的玉珮,在月光下显得十分皎洁且明亮,然而就在玄凌菲握住那块玉珮时,一股不属于她的记忆画面犹如洪水一般,刹那间朝她脑中涌入——
两个小婴儿哭得撕心裂肺,小小的脸蛋憋得通红,一名美妇神情哀伤的看着眼前的两个小婴儿,她伸出手抱了哭声较小也较为瘦弱的那个孩子,美妇脸上满满的泪痕,不舍的揽著怀中的婴儿,泪水不停的落在她粉嫩的小脸上。
看着这画面,玄凌菲心口一缩,像是能感受到那名美妇心中的痛,那千般万般的不舍,化作一股窒息般的痛楚,让她痛得几乎喘不过气。
美妇颤抖的将一块玉珮系在婴儿的襁褓上,接着一名黑衣人便抱着那个孩子消失在夜色之中,留下痛哭失声的美妇。
画面一转,玄凌菲看见了一场大火,火舌犹如狰狞的魔鬼,不停向四面八方吞噬,周围的高温像是能在瞬间烧毁一切,火焰不停的蔓延,一路从屋角往正房烧去,四周满是救火的人们,却没能将大火熄灭。
从人们慌张的面色看来,里头似乎困着什么人,就在屋舍将要倒榻之际,她看见一道身影在最后一刻从火场冲了出来,怀中抱着一个小婴儿,那救人的男子背上全是火,可他却不急着扑灭,而是将怀中的小婴儿交到了另一个男人的怀中……
那被迫抱着婴孩手足无措的身影让玄凌菲感到一阵眼熟,正想看仔细,画面又变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正是宅子外头的红枣树,她看见一名覆著面纱的女子慌不择路的在院子里跑着,玄凌菲看不到她的脸,却能从她颤抖的身子看出她在害怕,然后就看见一块东西从她身上落了下来,似乎是被自己握在手中的玉珮。
她在怕什么?
很快的,玄凌菲就知道她在怕什么了,她躲进了屋里,将手上的烛灯给熄了,正打算将门落锁时,玄凌菲看见一个男人扳住了她正要阖上的门,她大惊失色,转身便跑。
但那男人岂会让她跑?一手将她拉了回来,用力甩到早已覆了厚厚一层灰的床榻上,双手覆上了她细致的颈项……
画面到此为止,玄凌菲也在这时从玉珮传来的记忆中清醒了过来。醒过来的她小脸苍白如雪,冷汗涔涔,整个人仿佛大病一场般,连站都站不稳。
「小姐!」玄小昭一进门就看见往下栽去的玄凌菲,忙上前将她扶住。「小姐妳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她那模样吓坏了前来找人的玄小昭和玄子莫,尤其是玄小昭,在扶住自家小姐时,发现这大寒天的,她身上的汗却几乎要浸湿那用银线绣了紫堇花的袄裙。
「离开……扶我离开这里。」玄凌菲很虚弱,这是她发现自己拥有感应能力后第一次这么的虚弱。
两人见她如此,也不敢多问,忙带着她离开。
直到三人离开后,那红枣树下缓缓浮现一抹白影,那白影十分的模糊,眼神凄凉的望着他们离开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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