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动心的那些年》作者:乔宁
本帖最后由 泪娃儿 于 2022-1-6 19:15 编辑【书 名】初动心的那些年
【系 列】单行本
【作 者】乔宁
【出版日期】2020年01月10日
【内容简介】
十七岁的傅容予,他的人生是一出残酷的悲剧
他是这个悲剧下的产物,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除了视钱如命却栽个大跟头的母亲外,他什么都没有
二十七岁的傅容予,成了媒体口中聪明俊秀的傅家王子
报复的心给了他力量,步步为营成功上演王子复仇记
把当年那些辱骂耻笑过他的傅家人全狠狠踩在脚下
只是不管他是十七还是二十七,终其一生都无法忘怀
有个女孩打从第一眼起,便照亮了他晦暗的生命……
曾经被命运伤得遍体鳞伤的他,靠着自己站上顶端
他值得世界给他最好的,但他不要最好的,他只要她
虽然他向来极富耐心,为了报复他可以等,可以忍
但是为了女孩,他不想再等,不想再忍
他熟知她的优点、缺点,更清楚她的弱点
哪怕得用卑鄙的手段把她抢过来,他也干得出来
而她毫无防备,就这么陷进他布下的天罗地网
他一点也不内疚,因为她是老天爷欠他的
是命运给他的补偿,他至死也不会放开她……
【链 接】https://www.txt520.net/thread-128586-1-1.html
1 - 1
「孙经理跟你约几点?」
黑色轿车副座上的梁安惟,时不时抬起手腕检视手表时间,上着淡妆的丽颜尽显烦躁与不安。
她扬嗓问着驾驶座上的王家齐,边抬起那双太过锐亮的美眸,透过挡风玻璃往外望去。
前方车流壅塞,只要再下一个路口,便可抵达他们的目的地──光曜银行,偏偏车子塞在这段路上。
王家齐一脸无奈的睐向她,轻声细语的安抚道:「你放心,孙经理会等我们的。」
梁安惟冷冷横他一记白眼,不客气地吐槽:「开出去的那些票据期限,可不会等我们,万一这个月跳票了,我们下个月会更难撑。」
闻言,王家齐尴尬的转回视线,专心于前方车况。
两人交往三年多,性格温和得近乎软弱,而且十分怕事的王家齐,对上强势直率的梁安惟,往往只有乖乖闭嘴的份儿。
「谢天谢地,终于可以过这个路口!」
望着前方缓慢移动的车龙,梁安惟松了口气的低嚷。
日系房车缓缓往前行驶,然后切向右线车道,朝着光曜银行天母分行直线前进。
「那里有一个空的停车格,快,切进去!」
梁安惟降下车窗,指着前方的停车格发号施令。
王家齐行事风格向来温吞,开车也是慢吞吞,只见他手势缓慢地转动方向盘,乔好角度才准备切入停车格。
刹那间,一辆黑色宾利冷不防地切进车道,打算抢先一步停入梁安惟早已锁定的停车格。
「王八蛋,居然敢抢我们的车位。」梁安惟不悦的啐骂着。
「我看我们还是再找别的车位……」
「凭什么?!快!把车停进去!」
深谙梁安惟不服输的性子,王家齐不敢反抗,只得硬着头皮踩下油门。
叽!
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日系房车硬是「亲」上宾利的车头,两辆车顿时呈现卡死状态。
「完了……那是宾利,我们要怎么赔?」
王家齐刷白了脸,彷佛看见世界末日来临,他正欲开门下车,梁安惟却探手拉住了他。
「你给我待在车上,别下来!」
果断撂下话,梁安惟脑后乌亮的马尾一甩,推门下车,逼近一百七的修长身段,包裹在粉色衬衫与紧身牛仔裤里,看起来成熟而俐落。
她昂首大步的迎上前,正巧,黑色宾利的驾驶座车门开启,一名年纪约莫三十出头、西装笔挺的年轻男子下了车,同样一脸不悦的迎上来。
「这辆车是你的?你怎么开车的?」男子劈头便是高声究责。
梁安惟美眸一瞪,双手盘上胸口,扬了扬细致的下巴。
「先生,我才想问你,你是怎么开车的?我们已经先切过来要停车,你凭什么抢走我们的车位?」
男子没把她那一身架势放在眼底,说:「你们的车位?小姐,你在开玩笑吗?这里是光曜银行的专属停车场,这个停车格是属于光曜银行的。」
「这停车格是提供给银行客户使用的,我是光曜银行的客户,我为什么不能停?」梁安惟不甘示弱的反呛。
男子不为所动,冷冷回道:「小姐,你应该知道光曜银行前几年已经被瑞昀集团并购吧?」
「知道又怎么样?这跟停车格有什么关系?」梁安惟紧蹙秀眉,丝毫不感兴趣的反问。
「我们瑞昀集团的总经理就在车上,你觉得这个停车格应该优先由谁来停?」
闻言,梁安惟的气势霎时弱了下来。
她眨了眨美眸,试图掩饰涌上来的尴尬,故作镇定的说:「没听过客户优先吗?大老板又怎么样?没有我们这些客户,你们银行能赚这么多钱吗?」
那一头,宾利后座的黑色车窗缓缓降下。
车窗内跃上一抹年轻的男性身影,俊秀面庞上那一双深邃清冷的长眸,淡淡扫睐过车外对峙的两人。
当男人的眸光落在梁安惟修长的身影上,那张白皙细腻的俊颜,登时静止如一幅优美油画,好片刻没有任何表情或举措。
「安惟,算了吧!是我们的错,我们不该硬抢车位。」
眼看梁安惟与宾利司机两人对峙不下,现场火药味十足,王家齐连忙下了车,将梁安惟拉向日系房车这一头。
望着这一幕,男人眸中暗影浮动,嘴角淡淡一挑,露出似有若无的笑。
「晨浩。」
低醇的声嗓沉沉响起,与梁安惟僵持不下的年轻男子随即转过身。
「傅先生。」
「这位小姐说的没错,客户优先,我们不该跟她抢车位。」
闻言,唤作晨浩的男子这才放弃对峙,转身返回驾驶座。
「听见没有?你家大老板说客户优先──」
梁安惟挣脱了软弱无力的王家齐,得理不饶人的追上前,但当她的目光不经意触及宾利后座里的那张俊颜,登时如遭雷殛,僵立在原地。
美眸惊异地瞪圆,她紧瞅着车窗内的男人,彷佛撞见了一只不属于地球的外星生物。
只见宾利后座里,那个穿着一袭浅蓝衬衫外搭深蓝西装的俊雅男人,同样沉着安静的端详起她,而后嘴角徐缓上扬,展露一抹浅笑。
「安惟,你别乱来──」
王家齐弄不清楚状况,追了上来,正欲伸手拉过梁安惟,后者却已躲开他的手,兀自迈开步子朝宾利而去。
梁安惟惨白着张丽颜,眼中盈满了愤懑,她上前拉开后座车门,一把将好整以暇端坐在里头的高大男人拽出来。
「你在干什么?!」魏晨浩飞快离开驾驶座,准备出手制止梁安惟。
「晨浩,别过来。」
遭梁安惟拽出宾利后座的高大男人,淡淡别睐,低沉扬嗓,喊住魏晨浩。
目睹此景的王家齐大惊失色,仓皇别开身躲回日系房车里,选择鸵鸟的逃避这一幕。
身为梁安惟的男朋友,他太了解梁安惟的脾气,她这人一发起火来,当真没完没了。
记得梁安惟那一帮高中死党亦曾提及,梁安惟过去曾是个小太妹,专门欺负与勒索她最讨厌的好学生。
据说,她在学校师长眼里,曾是最头痛的黑名单,三天两头就被叫进辅导室与班导喝茶,记过记到满,挨骂挨到饱。
偏偏她成绩好,数一数二的那种好,段考前熬个两天夜,便能考进前三名,全校模拟考还能进前十名,聪明得令人发指。
多年过去,虽说梁安惟已不再是大人眼中的小太妹,但她的脾气并没有改多少,每当遇见那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时,她便会没事找事,故意刁难对方。
王家齐不敢想像,惹毛了梁安惟的这位瑞昀集团大老板,究竟会被她整治得多惨。
「梁安惟,真的是你。」
已然与记忆中不一样的低沉声嗓,以及那张成熟不少的俊秀面庞,在在令梁安惟难以接受。
她再一次深感震愕的瞪大美眸,几乎不敢置信,好片刻才找回遗失的嗓音,喊出早已埋藏于记忆洪流的名字──
「傅容予。」
光曜银行的二楼贵宾室里,黑色L形沙发上,梁安惟绷着丽颜,满脸不爽地瞪着对座的傅容予。
他一袭质感绝佳的深蓝西装,内搭浅蓝条纹衬衫,旁分的中长发,露出光洁饱满的前额,剑眉星目,高挺鼻梁,稍嫌苍白的薄唇,却丝毫不损他的俊美。
梁安惟紧盯不放的眸光,霎时涌上一阵迷雾,雾气之中,她彷佛又见到昔日那个苍白单薄的美丽少年。
……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是高二那年冬天。
那一年,大年初一,她上傅容予家拜年,傅容予的母亲笑盈盈地将红包塞给他们两人,然后他们去了隔壁巷口的杂货店。
摆着各式古早味糖果的透明货架前,高出她近半颗头的傅容予,趁着她弯身拣糖果时,冷不防地在她右侧脸颊上轻吻一记……
「──所以,你们是高中同学?」
王家齐这句好奇的提问,将沉浸于回忆中的梁安惟拉回现实世界。
梁安惟先睨了王家齐一眼,随后才望向对座的傅容予。
傅容予交叠着一双包裹于西装裤下的长腿,修长的双手交握搁放在腿上,他已褪去记忆中的单薄苍白,看起来成熟而高大,美丽的五官轮廓脱去少年的俊秀,取而代之的是属于男人的俊美。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你会成了瑞昀集团的大老板?」
循着记忆中对傅容予的最后印象,胸中被无数困惑塞满的梁安惟,劈头便抛出一连串问题。
「傅容予,你跟你妈当年是不是被威胁了?为什么一声不响就搬家?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都不跟我联络?」
面对梁安惟焦灼而不间断的质问,傅容予只是淡淡睐去一眼,仿若雕象一般的俊脸并无太多情绪起伏。
「安惟,都已经过去了,还提往事做什么?眼前我们不就碰面了?」
听出傅容予客套而敷衍的答复,梁安惟不悦的紧攒秀眉,露出准备发难的表情。
王家齐太了解女朋友的脾气,一瞥见梁安惟的神情有异,连忙出声好言安抚,「安惟,我们是来办事情的,不是来叙旧的。」
收回与梁安惟相对的眸光,傅容予一脸面无表情的漠然,他探手执起玻璃长桌上的一纸文件,低掩长眸浏览文件的姿态,清冷中透出一股高傲感。
「我听陈经理说,你们是来办理贷款的?」
这一句没有温度的冷淡声嗓,远比贵宾室中过强的空调更令人发寒。
望着眼前全然陌生的傅容予,梁安惟并不傻,她能感觉得出来,这个男人是在与她撇清旧识关系。
思此,梁安惟浑身充满了「干」细胞,不爽的情绪再次爬满丽颜。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她抢在王家齐之前扬嗓回答,彻底无视王家齐的挤眉弄眼。
她当然清楚,以她现在的平凡身分,得罪不起眼前的傅容予,他是集团大老板,而她与王家齐不过是一间急需流动资金的新创公司负责人。
「你们大概不清楚,我今天之所以会来这里,为的就是天母分行里出了内鬼,透过客户充作人头超贷资金,并侵吞了这些超贷的钱。」
梁安惟与王家齐同时愣住,两人心底齐齐升起一股不祥预感……
傅容予缓缓拿开手中的文件,疏冷的眸光浏览过对座的两人。
而后,他不苟言笑的续道:「这个内鬼就是审核你们贷款案的孙经理。」
梁安惟与王家齐先是傻住,回过神后随即爆出一声惊叫。
「这怎么可能?!可是我们──我们已经通过了所有的审核──」
一旁的魏晨浩出声打断了梁安惟的语无伦次。
「孙经理侵吞了所有贷款的钱,目前还联系不上他,我们已经报警,也通知了金管会,分行的人已经着手介入处理,所有由孙经理经手的贷款案。」
「那我们怎么办?!我们的贷款呢?」梁安惟愤而拍桌,秀丽的娇颜因怒气而涨红。
傅容予将文件挪向她平贴于桌面的纤手,一派平静的陈述。
「基本上,你们申请的贷款是不会通过的,是孙经理为了拿你们充作人头,以非法程序强行通过你们的贷款审核,也就是说这笔钱本来就与你们无关。」
闻言,梁安惟再次愤怒拍桌,冲着傅容予那张俊脸发出怒吼:「这是你们银行内部作业的问题,不应该牵扯到我们身上来!我们需要那笔贷款──你们这样根本是在耍人!」
王家齐连忙上前拉住梁安惟,低声下气的安抚着,「安惟,别这样……他都说是孙经理的问题了,我们不能无理取闹。」
梁安惟忿然撇过泛红的秀颜,怒瞪一直在扯她后腿的王家齐。
「谁无理取闹了?我这是据理力争,我们为了这笔贷款,跑了多少次银行,签了多少份文件,他们现在一句话就要我们滚蛋,算什么东西啊!」
凝视着她盈满怒气的纤美侧颜,傅容予脑海不由得浮现旧时回忆里,那个同样绑着一头俐落马尾的青涩少女,心底不由自主地流荡过一股温柔。
只是,当梁安惟再次恨恨地别过脸,美眸直挺挺瞪着他,傅容予面上依旧端着清冷神态。
随后,他不着痕迹地藏起心中那抹缅怀,淡淡扬嗓。
「梁安惟,你一点也没变,还是跟以前一样好斗,要不是以前你成绩好,我真要以为,你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笨蛋。」
傅容予毫不客气的刻薄数落,登时听愣了梁安惟。
直至此时,她终于明白,她熟悉的那个傅容予,已不再是眼前这个男人。
此时的傅容予,摆着高高在上的姿态,语气是与过去截然不同的凉薄,眼神透着浓浓的疏离与傲慢,彷佛在他面前的人,全该被他踩在脚下,俯首称臣。
比起贷款受骗这件事,更令梁安惟无法接受的是,她熟悉的那个傅容予──那个脾气好、家教好,待人温和有礼的好学生,与此刻这个摆出有钱大老板架子的傅容予,彻头至尾的判若两人。
无视她眼中的错愕与受伤感,傅容予扬起一抹制式的客套浅笑。
「梁安惟,你已经不是高中生了,就算你在我面前耍太妹,你也得不到任何好处,我更不可能平白无故把钱贷给你。」
冷峻的声嗓方落,梁安惟刷地一声站起身,大跨步上前,一把揪住傅容予的西装领。
「傅容予,你算什么东西?!以前要不是我罩你,你能在长义高中安然度过那两年?你现在居然这样说我?!」
「安惟,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王家齐一脸随时会心脏病发的惊恐表情,火烧火燎的上前欲抱住梁安惟,岂料,他一时心急,脚下笨拙地绊了一跤,当场跌了个狗吃屎。
魏晨浩神色一凛,快步靠过来,准备出手拉开梁安惟。
抢在魏晨浩出手之前,傅容予扬起那双深邃如刻的长眸,慢条斯理的伸出修长大手,拉开了梁安惟揪在西装领上的纤手。
梁安惟这才惊觉,他的力气好大,大得她无法挣脱,更无法与之抗衡。
这真的是她记忆中,那个苍白瘦弱的傅容予吗?
傅容予轻而易举地拉开了梁安惟,手背更在西装领上轻轻掸了两下。
这个无比傲慢的小动作,流露着嫌弃与羞辱之意,梁安惟简直不敢置信,傅容予会成了她最痛恨的那种势利眼家伙。
「梁安惟,你省省力气吧,这里不是学校,我们也不再是高中生,没有人会吃你这一套。」他扬起客套疏离的笑,淡淡说道。
这不是她认识的傅容予!
梁安惟心中愤慨,攥紧了粉拳,狠狠瞪着一派从容的傅容予,彷佛随时会扑上前,令一旁的魏晨浩与王家魏看得心惊胆跳。
岂料,梁安惟蓦然别开被怒气燎红的丽颜,转开身便夺门而出。
「安惟!安惟──等等我!」王家齐手脚不协调的追了出去。
两人甫离开贵宾室,傅容予随即敛起唇上那一抹制式的笑。
「晨浩。」
他重新执起桌上的文件,掩下深沉如夜的长眸,若有所思的神情,不知在估量些什么。
「傅先生,方才那位梁小姐跟您是……」魏晨浩难掩好奇的提问。
「高中同学。」傅容予淡淡回道,并未多作隐瞒。「你把这些年欣闳公司与本行的交易纪录调出来,我想知道他们公司的营运状况。」
「可是孙经理的事情……」
魏晨浩有些诧异,毕竟方才亲眼目睹上司拒绝了梁安惟的贷款,眼前他又让自己去调资金往来纪录,实在是自相矛盾。
傅容予放下文件,理所当然的答道:「她是我的旧识,我想查一查她那间公司的底。」
「我这就去调资料。」魏晨浩颔首示意,转身离去。
偌大贵宾室只剩下傅容予一人,他独自端坐在沙发上,长眸低掩,薄唇浅浅一扬,嘴角漾着几许笑意。
「梁安惟……你还是没变,跟以前一样好斗。」
带着几许缅怀的低沉声嗓,回荡在空无一人的贵宾室里,竟透着一丝沧桑的落寞。
啪!
纤指拉开瓶盖,梁安惟仰首就瓶,灌了一大口蜂蜜啤酒,消消满腹火气。
空调呼呼吹送的便利商店里,梁安惟随意坐在落地窗前的座位上,兀自生着闷气,任由身旁的王家齐喳呼个不停。
「安惟,你疯了吗?刚才那个是瑞昀集团的总经理,你怎么能对他做出那样的事情?」
王家齐仍然处于惊恐状态之中,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你怎么没跟我说过,原来你认识瑞昀的总经理?你跟傅容予真的是高中同学?」
「你有完没完?!」梁安惟拧眉横去一眼,成功制住了王家齐的喋喋不休。
梁安惟不悦的转回视线,迳自灌饮着手里那瓶冰凉的蜂蜜啤酒。
王家齐安静了片刻,默默掏出手机,拨打公司会计的手机号码。
「美祯,你能不能来公司巷口的小七找我?我们去一趟光曜银行。」
王家齐甫收线,随即让一道人影挤开,害他险些自高脚椅上跌落在地。
「家齐,不好意思喔,我们家老大找我。」
一名高壮的年轻男人,身上罩了件飞行夹克,遮去里边的警察制服,脸上笑嘻嘻地向王家齐比了个手势。
王家齐只能识相的换了位子,神情怏怏地盯着那名年轻警察与梁安惟交谈。
那个年轻警察是方铭显,他与梁安惟还有另外两名龙凤胎是高中死党。
他们四个人一旦碰头,便是活在他们自己的世界,全然不管身旁同行的人。
作为梁安惟交往三年的男友,王家齐自然已经习惯遭受冷落的滋味,只是每当他被排挤在旁时,总也免不了一阵苦闷。
叮咚!一名身着无袖背心与热裤的年轻女人,左右巡视过后,一瞧见王家齐便笔直走去。
「家齐哥,你不是跟安惟姊一起去见孙经理了?」
来到落地窗前的座位,邱美祯先瞅了瞅另一侧的梁安惟与方铭显,随后满脸疑惑的问起自家老板。
王家齐将她拉到另一头的座位上,神情无奈又无力的说:「美祯,出事了,方才我跟安惟在光曜银行……」
方铭显一撇首便觑见王家齐与邱美祯举止亲昵的交头接耳,他总觉得不太对劲,不由得直皱眉头。
「──显微镜,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发觉方铭显心不在焉,梁安惟抬起一记肘拐子撞了撞死党的腰。
「好怀念的绰号,你已经很久没这样喊我了,是因为遇见傅容予的关系,让你开始怀念高中时光了?」方铭显好笑的反问。
「别再跟我提那个家伙,我作梦也想不到,会在那种情况下遇见他。」
梁安惟紧抿粉唇,撕开方才微波好的茄汁义大利面,执起塑胶叉子卷了一口面便往嘴里塞。
「欸,老大,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插手你的私事,不过……」
方铭显刻意停顿一下,以眼神示意另一头互动过于亲昵的那对男女。
「你不觉得王家齐跟会计小姐走得太近吗?」
「废话!会计负责公司的财务,王家齐当然跟她走得近。」
依方铭显作为男性的第一直觉,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单纯……但这毕竟是梁安惟的私人感情领域,即使是交情超过十年的死党,也不该轻易涉入。
于是方铭显收回注意力,望着身旁毫无警觉心的梁安惟,心下轻轻叹了口气。
显然梁安惟对王家齐太放心,更甚者,她没把王家齐当回事,压根儿认为王家齐没这个胆量劈腿。
「安惟。」
王家齐靠过来,小心翼翼观察着梁安惟的神色,生怕挑错时机说错话。
「干嘛?」梁安惟停住咀嚼动作,美眸不悦地横去一记。
「我要跟美祯去一趟银行,你能自己回公司吗?」
「我有手有脚,当然可以自己回去。」
闻言,王家齐不敢再多问,随即领着邱美祯离开便利商店。
将两人对话过程尽收眼底的方铭显,不由得摇首失笑。
「老大,你对王家齐这么凶悍,就不怕他向外发展吗?」
「凶悍?」一手指着自己,梁安惟一脸好笑。「当初是王家齐追我的耶!他跟我说,他喜欢我这种独立自主的女性,他不喜欢娇滴滴又黏人的女人,他看中的就是我的凶悍。」
「话是这么说,但男人的话听听就好,你可不能全部信以为真,男人还是希望女人温柔一点,会撒娇的女人最好命,你没听过吗?」
「神经病。」梁安惟白了方铭显一眼。
方铭显就此打住,不再往下说,只因他很清楚,他与梁安惟之间只能是兄弟情谊,一旦越过那条线,他们的关系将会变质,再也回不去。
没察觉方铭显眼中复杂的情绪,梁安惟兀自生着闷气低嚷。
「大宝二宝回台湾了吗?把他们两兄妹找来,我们一起去找傅容予把话问清楚,当年他跟他妈妈为什么会一声不响就消失,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想过我们,也没来找过我们,真的太过分了!」
端详着梁安惟愤懑的姣好侧颜,方铭显心下了然,傅容予这个人一直停留在她的回忆与心底,不曾离去。
多年来,她一直惦记着那个神秘病弱的少年,她嘴上虽然不提,但光凭她交往过的三任男友,每一位皆同样有着单薄苍白的外型特征,便不难窥探出某人对她的影响有多深远。
「老大,傅容予从来就没把我们放在心上。他是天才资优生,又神秘兮兮的,当初会跟我们走得近,还不是因为你帮他挡下朱正勋的霸凌,否则,他那样防心重的人,怎可能跟我们混。」
一时之间,两人的意识跌入旧日时光,一幕幕泛旧的影像,宛若一部老电影,在他们脑海中鲜活的放映着。
「我只是想不透,为什么傅容予会变成瑞昀集团的总经理……为什么他会变成我最讨厌的那种人。」
许久,梁安惟嘴里塞满面条,因而闷闷的声嗓飘来。
「或者,你只是无法接受,傅容予跟我们之间的差距。」
方铭显一眼望穿她眼底的挫败,并且平静地戳破这个她不愿面对的事实。
「要是你们看见傅容予,你们一定也会跟我一样错愕,无法接受他那副势利眼的模样──算了,你根本不懂我的心情。」
方铭显确实不懂,只因彻头至尾,他们这帮人之中,仅有梁安惟一人仍然挂心傅容予这号人物。
打从高二那一年,傅容予与母亲举家搬迁,并且未留下任何联系方式,更没有向他们这帮人事先打声招呼,他与邓氏龙凤胎早已将此人留在高中回忆。
唯有梁安惟把傅容予从高中回忆里一并带走,甚至多年来始终放不下,直至今时此日,她心底依然留有这个人的位子。
「我懒得跟你说了,我要回公司忙了。」
草草解决完手里那盘微波食品,梁安惟收拾好桌面后转身欲离去。
始终沉默的方铭显,忽尔冲着她的背影高喊了一声:「老大,你老实说,你高中的时候,是不是暗恋傅容予?」
纤细的修长背影霎时一僵,随后迅速回过身,梁安惟那张爬满尴尬的丽颜,怒气腾腾的瞪来。
方铭显只是摆了摆手,毫不在意的笑道:「我开玩笑的,你别太认真。」
「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显微镜,你以后少跟我开这种玩笑!」
恶狠狠剜了死党一眼,梁安惟甩动脑后的马尾,踩着略嫌仓皇的脚步离去。
望着那抹落荒而逃的背影,方铭显不禁赫然失笑。
当年,傅容予也不过在长义高中待了两年,却从此在梁安惟的心底扎根了十年。
收起心中那抹落寞,方铭显掏出手机,点开通讯软体,找着始终置顶于最上方的群组,缓慢地打下一行文字──
长义高中的藤井树出现了。
两手拎着两大袋啤酒零食,梁安惟转入一条不大不小的巷子,朝着位在巷尾、一幢重新改装过的五楼独栋建物走去。
这栋独栋建物归在梁安惟一个母系亲戚的名下,几年前亲戚退休后便迁居南部老家,并将这栋房子重新改装出租,再交由梁安惟代为管理。
梁安惟所得到的报酬,便是免费入住最宽敞的五楼,而且水电费全免。
能在台北市的精华地段落脚,并且拥有一席安身之地,着实不易,她必须承认自己很幸运。
其实她的老家在台北县──不对,现在应该称为新北市,父母均健在,可她与母亲的关系经常陷入紧张状态,因此她极少回家。
光害笼罩下,夜晚的台北天空灰蒙蒙,不见半点星光,只余一片乌烟瘴气。
路灯投射下,梁安惟原就纤长的身段,被晕黄灯光渲染成一抹细长的倒影。
她心神不宁的走着,以至于当她抬起眼,迎上前方那一双堪比夜色深浓的长眸时,她的心口乃至于整个人猛然震抽了一下。
啪咚!两大袋零食啤酒齐同落地。
几个钟头前,在光曜银行贵宾室里,那个端着高高在上的大老板架子,罔顾昔日情谊的傅容予,此时竟然伫立在她住处的门阶上。
梁安惟怔了怔,一瞬间大脑过热当了机,思绪跟着停摆。
停留在回忆里的那个苍白少年,本就修长的身躯又抽长不少,包裹在合身西装之中,显得削瘦却精实,早已脱离青春期的薄弱。
他的容貌并未改变太多,只是随着成长,五官越发深邃英挺,眉宇之间添了几许倨傲,与身上那一袭质感高贵的装扮相互映衬。
梁安惟眸底泛起雾气,有过片刻的恍惚,只因当那抹深色的高大人影朝她迈步而来,她彷佛看见回忆中的少年,走向此时被困在十七岁青春的她。
当所有人已经遗忘的青春里,她还记着那个在她生命中昙花一现的少年。
当傅容予停在两步之外,梁安惟眨了眨两排乌黑长睫,自回忆中跌落现实。
胸中怒气陡升,那一双晶亮有神的美眸直瞪着傅容予,丽颜全是防备。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秀丽五官绷得紧紧,梁安惟先发制人的怒问。
「要从银行内部调出你的个人资料并不困难。」
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梁安惟的双颊飞快染上窘红。
「你来这里做什么?」她双手盘胸,扬起下巴,武装自己。
傅容予淡淡一笑,深沉的眸光扫过她一身时,面前的梁安惟成了记忆中身穿白衣黑裙的高中少女,那个十七岁的梁安惟,摆着同样的姿势,更多的是无畏的青涩与莽撞。
「安惟,这么多年过去,我以为你应该变了,没想到你竟然一点也没变。」
「我没心情跟你叙旧,滚远一点。」
冷冷撂完狠话,梁安惟兀自别开眼,从傅容予身侧擦肩而过。
「安惟。」
背后传来宛若大提琴般低沉浑厚的声嗓,梁安惟不自觉地停下脚步,耳畔却响起某道少年尚未变声的清澈嗓音。
安惟,明天你还会来找我吗?
梁安惟心口一拧,蓦然转身,迎上已是成熟男性的傅容予。
他拎着那两大袋零食啤酒,一派轻松,彷佛手里拎的是两团棉花。
他挺直走来,半掩长眸望向她,两片好看的薄唇缓缓张动,扬嗓。
「你忘了你的东西。」
梁安惟心中陡然一阵恼怒,探出手抢回那两大袋垃圾食物。
只是当她转开身,尚未提步,傅容予自后方一把盈握住她纤细的手臂。
「你来找过我吗?」
胸口止不住的轻颤,梁安惟甩开了傅容予的大手,侧过身怒目以对。
「傅容予,滚远一点!」
她小碎步奔上门阶,将两袋垃圾食物往门廊地上一扔,摸索着身上斜背的方形小包。
「贷款的事情,我可以帮你。」
沉朗的声嗓再度响起,刚摸着大门钥匙的纤手一顿,随后将之握紧,置若罔闻的开启门锁。
「安惟,我很想你。」
梁安惟狠很僵住,全然没察觉傅容予已悄然欺近,并且握住她垂放在身侧的皓腕。
傅容予轻轻施力,将她转向自己。她蹙紧秀眉,如星辰璀璨的眸光里,有着挣扎,有着惊疑,有着缅怀,有着愤慨。
「我知道,我变了很多,已经不再是你记忆中的模样,可是相信我,我真的很想你。」
「今天在光曜银行里,你是怎么对待我的?」
她冷笑一声,讽刺的反问,透过虚张声势来掩饰心中的震撼。
「你说得对,我们已经不是高中生,你也不再需要别人来罩你,对你来说,我只是你记忆里的一个小太妹。」
「那时有外人在,我不能带着私人情绪处理事情。」他沉着且理所当然的解释着。
「私人情绪?」她甚觉荒谬的干笑两声,「差点忘了,你现在是瑞昀集团的总经理,我只是个小老百姓,跟你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安惟。」
他目光灼灼的凝视着她,语气沉稳得好似能催眠人心。
「有很多事情,一时半刻我无法向你解释清楚,我也承认自己变了,可是你必须相信我,有件事情,我始终没有变。」
美眸凝瞪着那张信誓旦旦的俊脸,梁安惟咬了咬下唇,满是挣扎的神情已见动摇。
「安惟,让我进去。」傅容予半是请求,半是命令。「我们进去屋里谈。」
梁安惟犹豫片刻,终是把他紧握的纤手用力抽回来,并且兀自推开大门往里走。
她并没有转身把大门甩上,用意昭然若揭。
傅容予嘴角一扬,轻松拎起被留在门廊上的两大袋垃圾食物,尾随梁安惟步入屋里。
同一时刻,昏暗的巷子里,王家齐一脸错愕的呆立于街灯下。
「家齐哥,刚才那个男人跟安惟姊好亲密喔!」
趁着公事处理告一段落,邱美祯拗了王家齐一顿免费晚餐后,又甚是贴心的提议帮梁安惟送晚餐过来,岂料,两人方才竟然目睹了梁安惟与一名男子拉拉扯扯的画面。
「那个人就是瑞昀集团的总经理。」王家齐面色惨白的幽幽吐嗓。
「这么年轻喔!这样说来,安惟姊跟他是高中同学?!我看他们刚才好亲密,他们一定有交往过。」
邱美祯认真的编派起故事,语气煞有介事,彷佛她曾经亲眼撞见。
「之前我好像听安惟姊提过,她高中有个男朋友,该不会就是瑞昀集团的总经理吧?!」
王家齐大惊失色,「真的吗?安惟真的曾经这样说过?」
邱美祯用力点着头,满脸肯定。「真的!她真的有说过!」
见邱美祯认真不过的表情,王家齐绷着白净的脸,转开身往来时路折返,见状,邱美祯连忙追上来。
「家齐哥,你别难过,毕竟那个人是瑞昀集团的总经理,又是她以前的男友,如果不小心复合,也是难免的……」
邱美祯这席话无疑是火上浇油,王家齐当下的心情是越发悲愤了。
「家齐哥,我们去烧烤店喝一杯吧,我请你!」邱美祯勾起王家齐的手,将他带往捷运方向。
性子温吞的王家齐不懂拒绝人,就这么任由邱美祯拉着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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伫立于干净的玄关处,傅容予不着痕迹地浏览过室内一遍。
日系简约风格的布质沙发,搭配漆得雪白的长型小木桌,上头铺着一块配色清爽的碎花餐巾。
靠墙处立着一座白色五斗柜,上头安置着小容量的电子热水瓶,热水瓶旁则是散摆着几盆多肉植物,绿色植物点缀着一室的素雅。
粉刷雪白的墙面上挂着几帧照片,照片里那几张人脸,傅容予并不陌生,只是不免有些诧异,没想到这几个人的感情如此之深,多年之后依然没有散。
客厅与厨房以一面小型中岛作为区隔,几个锅碗瓢盆整齐堆放在上方的柚木橱柜里,水槽边摆了一只待洗的马克杯。
他淡淡扫眸,彷佛能看见十七岁的梁安惟,一袭白制服与黑色百褶裙,扎着乌亮马尾,纤长的背影缓缓朝他转过身来……
彷佛心有灵犀,人在冰箱前的梁安惟蓦然一个转身,望向伫立在玄关的傅容予。
登时,两人静静的对望彼此,谁也没打破这一刻的静谧。
空气中,流动着几缕回忆中仍未散去的暧昧……
梁安惟几度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丝声响。望着那张熟悉却也陌生的俊秀面庞,埋藏于旧日时光中的青春,被风吹动一页又一页。
每一页的青春里,全是他们生命中最珍贵的那段青葱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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