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捡个王爷》作者:叶双
书 名:路上捡个王爷系 列:单行本
作 者:叶双
出版日期:2019年4月30日
【内容简介】
整天刺绣换银子,甚至落魄到要卖掉亲手绣的嫁衣,
身为前阁老之女的云浅浅觉得自己混得已经够惨了,
谁知心狠到卖了两个姊姊的婚事换钱的嫂子又要对自己下毒手,
与其嫁给国公府的纨裤被虐死,她不如在坠下山崖时就死了干净,
然而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被堂堂四皇子殷骥骁救了不说,
对方甚至还弄来一堆帮手给她,这下她的银钱与安全都不用愁了,
看来他还记得自己儿时救过他一命的恩情,
只是他报恩就报恩,真的不用以身相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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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病弱姑娘救皇子
下了一夜的雪,清早起來,竟是難得的艷陽天,燦爛的陽光灑在厚厚的白雪上,閃爍著有些刺眼的光芒。
紫蘇扶著雲淺淺在園子裡散著步,說是園子,其實也不過是浮雲閣後的一處林子前頭,因為老爺疼姑娘,所以特地讓浮雲閣與後頭的梅林連成了一片。
正值隆冬,又剛下過雪,委實沒什麼奼紫嫣紅的名花可賞,但那一片面積不小的梅林綻放的模樣已經足夠讓人讚嘆。壓著積雪的枝頭隱隱露出點點嬌嫩晶瑩的燦紅,給單調清冷的雪景添上了幾分色彩與生機。
眼見雲淺淺一手試探著伸出手在空中摩挲,紫蘇眼明手快地扶住她微涼的手,語帶幾分勸戒的說道:「姑娘,快別頑皮,咱們可是偷溜出來的,若是著了涼,只怕又要躺在榻上不能下床好一陣子了。」
雖然被制止了,但雲淺淺的臉上並沒有太多的不悅,反而帶著一抹有些遺憾的笑容,然後愛嬌的說道:「難得蘇嬤嬤答應讓我出來透透氣兒,好紫蘇妳就別再管著我了吧!」
「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管著姑娘,只是求姑娘可憐可憐咱們這做丫鬟的,若是沒有善盡勸告的職責,到時姑娘又病了,只怕老爺、夫人和大少爺都不會原諒奴婢的。」
說著說著,紫蘇的臉上恰如其分地流露出可憐兮兮的模樣,才九歲的雲淺淺看著那模樣頓時心就軟了,也不敢任性,乖乖地收回想要捧住雪的小手,攏住了另一隻手上的琺瑯纏金絲的小巧暖爐。
雖然從善如流的聽了紫蘇的話,可眼底那一抹渴望終究還是沒有褪去,她打小身體就不好,幾乎是在藥裡頭泡大的,所以爹娘總是小心翼翼地管著她,又因為早慧,懂事的她從不抱怨父母的管束,其實心裡著實渴望能夠更自由自在一些。
若是……她的身體能好些就好了,就像大哥、大姊和二姊一樣能跑會跳的話,她就不用連摸個雪都要令人憂心了。
暗暗嘆了口氣,一張玉雪可愛的臉龐少了笑顏,倒讓方才一心想要阻止她伸手碰雪的紫蘇心中生出了悔意。
同雲家所有的主子一樣,這個她一直伴著的主子就是她的心頭寶,她最是受不了主子受到任何的委屈。
即便那股委屈沒有出口半分,但光看那失了光彩的臉龐就足以讓紫蘇心中懊悔不已,然後立馬改變了立場,伸手接了一捧雪就送到了雲淺淺的面前。
「姑娘不是想要摸摸雪嗎?現在蘇嬤嬤已經進屋去了,咱們偷偷摸一下,應該也是無妨的。」
聞言,雲淺淺臉上頓時又漾開了一抹燦爛的笑容,可才伸出了手,就想到方才紫蘇的話,若是自己又受了寒,只怕娘親又要大驚小怪的處罰紫蘇了,於是那看起來有些軟胖的小手便又頓在半空中,很是遲疑。
日夜朝夕相伴,紫蘇又怎會不知道自家姑娘那軟得一塌糊塗的心思,只好帶著笑意開口哄道:「姑娘莫怕,只不過是摸一把雪罷了,只要咱們摸了後就好好地捧著手爐,待會回房再喝碗薑湯,便會沒事的。」
「嗯嗯!」
就算心思再沉靜成熟,終歸不過是個九歲的半大孩子,好哄的很,放下手爐,立時朝著紫蘇手心的那捧雪伸手,那冰涼的白色雪很快全數落入了她的掌心,可她仍嫌不夠,自個兒彎了腰,又從地上捧起一堆雪,然後揚手灑上天際,瞬間勾勒出一片銀白色,那銀鈴般的笑聲更是從她那小巧可愛的菱唇中歡快的逸出。
手心傳來冰冰涼涼的感覺,這對雲淺淺來說是少有的經驗,畢竟在她爹娘的緊迫盯人之下,奶娘可是恨不得能將火爐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掛在她的身上。
「紫蘇,這雪可真美,軟軟白白的。」
雲淺淺的讚嘆讓紫蘇心中忍不住一酸,轉瞬間眸中甚至浮現了一抹可疑的水光。
明明對旁的孩子是很平常的事,可對姑娘來說卻是那麼樣的稀罕。
打從她被人牙子賣進雲府以後,就待在姑娘的身邊伺候,那個時候的姑娘還不過是個三四歲的小不點兒。
她甚至還記得自己頭一回見到那個粉妝玉琢的小娃娃時,心中還忍不住地讚嘆,這世間怎麼可能有這麼讓人只消一眼就永難忘懷的小娃娃。
那細緻的眉眼、小巧的菱唇,就像鋪子裡頭賣的那最精緻的大阿福,看起來就很招人疼愛。
老實說,那時她心裡還挺羨慕這個小娃娃,她不知帶著多大的福分出生在這個世間——
父親是朝廷重臣,若非年紀太輕,皇上怕招人非議,否則他們老爺的官職就會是當朝首輔,娘親則是嶺南徐大儒家的嫡次女,還有一個疼愛妹妹的兄長,這可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家世背景。
更別說姑娘還是小娃娃時,在雲家那可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但凡她想要的東西,無論多麼珍貴,轉眼間都會被送到浮雲閣,成為姑娘把玩的物件。
但這樣的羨慕卻隨著她待在姑娘身邊的時間愈久便愈淡,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不捨與憐憫。
原本雲淺淺從出娘胎及至四、五歲時,都是一個健康愛笑的萌娃娃,可那時先皇遲遲不立太子,本以為先皇還能活個幾十年不成問題,所以先皇不立太子也沒多少人在乎,更何況明眼人都知道,先皇屬意的太子人選是二皇子。
偏偏先皇突然薨逝,變亂頓起,野心勃勃的大皇子為了奪嫡起兵造反,三皇子自然也不甘示弱,以自己的勢力與之對抗。
至於二皇子,也就是現在的皇上,他當時雖然也有心抵抗,但因母家不顯,加上初登位根基不穩,所以並沒有與兩位皇子硬著對幹,他本想著自己得以持盈保泰,誰知道三皇子野心不小,竟同時出手對付大皇子和他。
本來上頭神仙打架,完全與雲淺淺這個小女娃無關,然而雲老爺本是今上的伴讀,自然也一心一意效忠他,當時三皇子攻勢甚烈,逼得今上不得不狡兔三窟以避其鋒芒,便讓皇后和兩個妃子與其子嗣到幾個與之交好的官宦人家家中躲藏。
當今皇后和玉德公主就藏在雲家,畢竟雲家也算得上是京中世家,雲老爺更是少年成名,與今上的交情也很好,所以自金榜題名後就被收攬在今上的手下,深受器重。
如此安排雖然極力隱瞞,卻並非密不透風,時間久了,貴人們躲藏在雲家的消息外洩出去,馬上招來一批批的刺客殺手和各種詭譎手段。
當時雲老爺為了盡忠,不能讓皇家骨血遇險,只好忍痛將雲淺淺與那玉德公主交換身分,用一模一樣的裝扮偷天換日。
爭鬥持續了一段時日,當大皇子和三皇子兩敗俱傷,今上便乘機聯合朝中重臣以合縱連橫之法,逐漸將政權與軍權掌握在手裡,最後大皇子敗落,三皇子也被逼得走投無路。
然而狗急跳牆的三皇子竟派出細作遣入雲家投毒,想要藉此威脅今上,雲老爺為了誘出隱匿的三皇子,又不能讓貴人之女涉險,所以竟將雲淺淺送去了貴人居住的院子為餌,玉德公主則被送來了浮雲閣。
這樣的安排,以假亂真蒙蔽了眾人許久,苦果自然也就由雲淺淺承受,小小年紀的她不幸身中奇毒,三皇子以為自己得逞了,有了一線生機,這才露出了行跡。
雲老爺是盡了忠,也得到今上的重用,年紀輕輕就擠身閣老行列,但卻苦了雲家的三姑娘雲淺淺。
雖然今上出於愧疚之情,也傾盡全力讓御醫們不惜代價的救治,終於將雲淺淺的命給救回來了,可卻落下了一身的病根。
每年只要一到隆冬大雪之時,雲家上上下下便繃緊了全身,就怕嬌弱的三姑娘有個什麼閃失。
今年好不容易撐到了春回大地,只是天氣還是冷得緊,殘雪未褪,但被關在暖房裡幾個月的雲淺淺,雖然沒有再如往年那般大病一場,卻著實被悶壞了。
這幾天更是鬱鬱寡歡,連她最愛的刺繡或是書冊都不能讓她展顏。
瞧著她這樣悶悶不樂,紫蘇與蘇嬤嬤終是不忍,這才將雲淺淺包了個嚴嚴實實之後,由著紫蘇領著她出來透透氣兒。
終於能夠不再呼吸那即使是最好的炭火也難以避免的煙氣,雲淺淺深吸了一口雖然冷冽,但卻清新的空氣,向來蒼白的臉龐也因為興奮而染上了一抹淺淺的嫣紅。
「紫蘇姊姊……」玩著雪的雲淺淺興奮得原本要說些什麼,卻因為突然瞧見梅林前的白雪上那一抹刺眼的猩紅和地上幾乎被白雪掩去的凸起戛然而止。
隨著她的目光,紫蘇自然也瞧到了前頭的異樣,她急著想要扯住雲淺淺,誰知已經來不及,她連忙跟上自家主子的步伐,她來不及阻止,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雲淺淺完全沒有絲毫警戒地蹲下身子,伸手用力拂去白雪,露出了一個幾無生氣、氣若游絲的人。
「姑娘,這事不是咱們該管的,咱們先回房,奴婢再喚人來處理好嗎?」
她對於紫蘇的建議抿唇不語,雲淺淺只是逕自瞧著這個人,看著他身上那來不及被雪花掩去的衣飾。
向來好說話的她這回顯露了難得的堅持,更是完全不理會紫蘇那小心翼翼地拉扯,伸手探往那個人的鼻端。
直到感受到那若有若無的氣息,她高高吊著的心才稍稍放了一點下來,加快手上扒雪的速度。
隨著雪被撥開,雲淺淺的耳邊就響起了紫蘇那粗重的驚喘聲,她定睛一瞧,卻見那虛弱得只剩一口氣的男人,那無瑕如玉的臉龐被一道深深的刀痕從中劃開。
除了臉上的傷痕,雲淺淺再仔細一看,就見那男人身上有著許多還淌著血的傷口,手臂上甚至還有一個血洞,顯然受傷不輕。
雲淺淺認識他,也見過他,有一回她隨娘親進宮,遠遠瞧過這個少年。
但如此尊貴的男子,怎會重傷臥倒在這兒?其中只怕大有玄機。
低頭看著已然奄奄一息的他,只不過猶豫了一眨眼的時間,雲淺淺便毅然地抬頭對著紫蘇說道:「妳悄悄地去把蘇嬤嬤喊來,咱們得把他弄回屋子裡去,不能任由他死在這兒。」
瞧著雲淺淺這是打算悄無聲息的救下眼前的傷者,紫蘇心知不妥,連忙勸道:「姑娘,奴婢還是去請示一下夫人吧!」
「瞧這人傷得這樣重,只怕與人結怨不淺,咱們院子僻靜,借他養養傷也不是難事,若是知道的人多了,消息漏了出去,於他恐怕不是好事,至於娘那邊……我不想讓她憂心,還是瞞著吧!」
雲淺淺輕柔的嗓音帶著一抹難得的固執,許是自小躺在病榻的時間多了,可以想事情的時間自然也不少,她其實很清楚她娘雖然疼她,可是更在乎的卻是父兄的前途,她娘是絕對不會願意雲家牽扯進任何莫名其妙的紛亂之中的。
就算這個人是她所想的那個人,娘親只怕也不敢將人留在家裡,甚至……會起了什麼不好的心思。
打蛇不死必遭反噬,更何況無論朝堂的變化有多詭譎多變,雲家見死不救的消息若是傳出去,就算皇上再怎麼感念雲家為他的犧牲,只怕仍會產生猜忌或憤怒。
更何況這事於她不過是舉手之勞,她的院子位置偏僻,這又是在後頭,院子裡頭伺候的下人多在前頭,想要偷偷將人弄進屋裡不是難事。
舉手之勞便能與人為善,無論將來如何,終究是比與人為惡來得好些。
想到這裡,雲淺淺臉上的神情更顯堅毅。
紫蘇一瞧見她的臉色,心中便暗叫了一聲糟,連忙開口想要再勸,「姑娘……」
「妳不必說了,救人一命到底是好事,正好咱們院子裡的藥材不少,嬤嬤也精通藥理,於咱們不過是舉手之勞,但於這個人卻有可能是生死交關的關鍵,所以就這麼辦吧!」
出來的時間久了,又碰上這麼一樁事,向來身子虛的雲淺淺難免有些疲累,聲音也不似方才那樣靈動雀躍,透著淡淡的疲憊。
可其中的堅持卻讓紫蘇不敢再勸,畢竟這事若是真鬧了出去,於誰都得不著好,她不再多言,轉身便匆匆奔回了屋子。
趁著紫蘇回去叫人,雲淺淺手捧了一把雪將那人臉上的血汙拭去,她愣愣地望著那一半宛若白玉般無瑕的臉龐,另一半卻開了一道血紅口子的傷痕。
心中不無惋惜,多了這道口子,將來四皇子的前途真是難料啊!
不過也無妨,聽說四皇子的母妃雖然早逝,但甚得皇上照拂,只要沒丟了命,將來做個平安王爺倒也不錯。
她才這麼想完,剛奔進屋的紫蘇又急急跑來,身後還跟了一個嬤嬤。
蘇嬤嬤一過來,連話都沒說,便俐落地彎身將那少年給背上身,顯然剛剛紫蘇已經告訴她情況了。
也虧得雲淺淺喜靜,向來不愛院子裡有一大堆的丫鬟婆子,父親、母親扭不過她,因此她的院子裡除了蘇嬤嬤和紫蘇之外,剩下的只有幾個粗使的丫頭和婆子,平素也被嚴令不得隨意走動。
就這樣,竟也真讓蘇嬤嬤順利的不驚動任何人,將這個垂死之人送進了雲淺淺的房裡。
一等紫蘇關上了門,雲淺淺連忙對著蘇嬤嬤交代道:「嬤嬤,好在咱們院子裡也有小藥房,這人的性命可就勞煩妳了。」
「姑娘快去休息,您這又吹風又出汗的,若是明兒個生了病,驚動了夫人,只怕咱們也瞞不下。」
「好!」意識到自己有些喘不過氣來,雲淺淺也不逞強,自顧自躺上窗櫺邊的軟榻,軟聲對著蘇嬤嬤交代道:「嬤嬤今晚就麻煩辛苦一番,怎麼說也是一條性命。」
「姑娘打小就這麼心善,若非如此,又怎會落得這一副身子,您……」蘇嬤嬤一邊叨唸。
「嬤嬤,那事都過去這麼久了,妳就忘了吧!」
眼見蘇嬤嬤的唸叨有著一發不可收拾的狀況,雲淺淺只好無奈地揚聲試圖打斷她的嘮叨。
好在蘇嬤嬤素來是個俐落人,嘴裡叨唸雖然不斷,但手上也沒有閒著,與紫蘇兩人快手快腳的將那人的傷口該包紮的包紮,該上藥的上藥。
在一陣忙亂之後,蘇嬤嬤終於處理完她能處理的傷勢,直起腰,忍不住嘆道:「這人瞧著是個俊哥兒,只不過臉上的傷口極深,只怕難免留下疤痕,倒真是可惜了!」
「能活下來便是好事,臉上有傷又有什麼要緊的?便是難看些,只要心好就夠了。」順著蘇嬤嬤的話,雲淺淺淡淡的說道。
然後又開口讓嬤嬤和紫蘇將人抬到主屋旁的耳房中,方才的擺弄過程中,蘇嬤嬤和紫蘇都沒有發現,其實那個被擺弄的人的掌心竟微微發力,彷彿隨時都能取人性命的警戒著。
待在一旁歇息的雲淺淺卻已經注意到了,但她卻選擇了不動聲色,只在他們出門時溫言交代蘇嬤嬤要好好盡心看顧,不要引起太大的動靜云云。
所以到了隔日清晨,發現耳房空無一人時,蘇嬤嬤和紫蘇一臉錯愕,雲淺淺卻沒有太多的驚訝,眼神只在那再無傷者的榻上掃了一眼,便抬頭望著蘇嬤嬤和紫蘇,細聲交代道:「咱們就當沒這回事吧!」
「姑娘,這人好生沒有禮貌,您救了他的性命,他就這麼招呼都不打一聲的便走了?」想起昨日的膽顫心驚,卻連聲謝都沒落著,向來穩重的紫蘇也忍不住地揚聲數落。
「妳說錯了,這是那傷者體貼咱們的為難之處,如此靜悄悄的離去,甚好!」
一句話說得紫蘇雲裡霧裡,不懂雲淺淺的意思,她張口想問,卻見蘇嬤嬤靜靜思索一會之後,便表現出懂得自家姑娘意思的表情來。
蘇嬤嬤到底經歷的事比紫蘇多,從昨日那人的衣著看來,不是尋常人家的公子,說不定身分貴重,於是她連忙對著紫蘇說道:「紫蘇丫頭別再多說了,咱們姑娘雖然年紀還不大,但在咱們這種人家,女子的閨譽是頂頂重要的,那人既是悄悄的走了,便是不想造成咱們姑娘的困擾,妳就別再喳呼這事了,若是傳了出去,仔細夫人揭了妳的皮!」
一聽到蘇嬤嬤抬出了治家嚴謹的夫人,紫蘇連忙閉上了嘴,那如臨大敵的模樣,倒叫雲淺淺忍不住抬手掩唇而笑。
那一笑宛若春風般拂去了她臉上那種讓人心疼的死白,也讓那不及巴掌大的臉龐多了幾許的生氣。
那笑,甚至讓房梁上男子忍不住地多瞧了幾眼……
第一章面甜心苦的嫂子
整個院子清寂得恍若沒有人煙,望著窗外的白雪,再對上院子裡的清寂,滿心憂懼的蘇嬤嬤的心就像壓著一塊大石頭似的,怎麼也鬆不開來。
這抹沉重,讓端著藥碗的紫蘇也忍不住放輕了腳步,如今她已經是個長相清秀的大姑娘,幾年的相伴,她與蘇嬤嬤和三姑娘培養出比平常主僕之間更深厚的情誼。
一見蘇嬤嬤那滿臉的愁容,心下自然也是一緊,但為了不加重蘇嬤嬤的憂思,只見她腳步輕盈的走到了蘇嬤嬤的身旁,說道:「嬤嬤,這大冷天的,嬤嬤怎地待在這廊簷底下呢?還是快快進去,免得著了風寒可怎麼辦?」
「沒事。」蘇嬤嬤一見紫蘇立刻直起身來,雙眼還不住地往紫蘇的身後瞧著,見她身後什麼人都沒有,原本欣喜的臉色頓時往下沉了沉。
「大少奶奶還是不肯請大夫嗎?」
「嗯。」大夫沒請來,紫蘇也很是憂心,可是一瞧見蘇嬤嬤的臉色,深怕她憂心過度,連忙說道:「大少奶奶說昨兒個帳房的銀兩才被拿去抹了喜福樓的帳款,現在家中已無現銀,說是給她一點時間想法子,這兩天必會湊出銀子給三姑娘請大夫。」
「還要再兩天嗎?」一聽這話,蘇嬤嬤的臉色更凝重與焦急了,血色盡褪的臉龐瀰漫著一股絕望。
一瞧蘇嬤嬤鐵青的臉色,紫蘇也知蘇嬤嬤心中的氣怒,深怕她氣出了什麼好歹,連忙說道:「嬤嬤也別憂心,上回孫大夫開的藥材還有一些,我剛就去熬了藥來。」
「這藥是能隨便亂吃的嗎?生病了不號脈,姑娘那是什麼樣的身子,妳不知道嗎?若是這藥不對症……」
長串數落的聲音漸弱,如今的狀況也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了,大少奶奶不肯發話請大夫,她與紫蘇連雲家的大門都出不去,除了沿用舊藥又能如何呢?
長嘆了一口氣,她也只能轉身往屋子裡走去,掀簾入屋,穿過花廳才步入寢房,就見原本昏迷不醒的雲淺淺竟睜著眼望向她們,雖然一臉蒼白但仍努力綻出一抹笑容,那宛若花一般的笑容,柔弱得惹人心憐。
「我的三姑娘喔,怎麼醒了也不喊嬤嬤呢?」一見雲淺淺醒來,蘇嬤嬤一掃方才擔憂不已的臉色,臉上帶笑地急匆匆步上前去,輕柔地攙著她半坐起來。
「紫蘇姊姊,把藥給我吧。」因為嚴重的風寒,原本柔和的嗓音帶著一些低啞,她低聲說話,朝著紫蘇伸出手。
那手細瘦得不像是一個將近十五歲姑娘的手,若是再細看,更可看出那雙手壓根不像是一個被嬌養的閨閣千金所有,原該柔軟的掌心上甚至還帶著一些繭子。
只是這樣一個動作,紫蘇便知姑娘方才已經聽到自己與蘇嬤嬤的對話,想想自家姑娘的性子,也沒有多說什麼,便將藥盅遞給了她,「這藥剛熬好,姑娘小心燙著。」
「嗯。」雲淺淺點點頭,動作卻沒有太過小心翼翼,一口氣喝下了藥盅裡的藥。
那藥苦得讓她兩道彎彎的柳眉直往中間皺去,可她卻沒有接過紫蘇遞來要給她壓苦味的果脯,只朝著紫蘇要了一杯溫水,一口氣灌下,這才壓下了滿嘴的苦味。
「我方才聽了妳和嬤嬤說的話,那喜福樓又來要銀子了?」
「姑娘剛喝了藥,還是再歇會兒吧,您才剛醒來,管那些勞什子的事做啥?咱們院子裡什麼值錢的東西都往那送去了,那就是個填不滿的無底洞!」蘇嬤嬤忍不住氣憤地說道,言語之中盡是對自家姑娘的心疼。
嘴裡叨唸,心下卻忍不住地嘆息,到底是自己奶大的姑娘,什麼性子她還不清楚嗎?姑娘自小就是一個有主意的,平素就像是個溫婉的大家閨秀,一旦遇事卻總是不慌不忙,甚至不動聲色地將麻煩排除。
望著這樣堅強的姑娘,蘇嬤嬤既驕傲又感傷,打小姑娘就是一個事事為旁人著想的孩子,便連這幾年碰上了無數的委屈,可只要能笑著,她便從來不哭。看似嬌弱,但骨子裡的驕傲卻是許多男人都及不上的,就如她們家的大少爺。
打小到大,夫人就將大少爺當成了掌中寶,雖也疼愛三姑娘,可是一旦碰上了大少爺,那便是無有不應,就算雲家近幾年來因為老爺驟逝而家道中落,可大少爺依然還當自己是貴公子一般揮霍無度,甚至連大少奶奶駱氏也一味地由著大少爺胡來。
因為老爺驟逝的關係,夫人對三姑娘有了心結,再加上偏心獨子和金孫,所以這幾年便讓大少奶奶將雲家中饋牢牢的掌握在手中。
而這段時間,雲家的嫡長女雲萍萍原本已經要說給丁尚書家的嫡幼子,丁尚書是朝中清流,家風清正,本來主僕幾個還替雲萍萍開心能得了這份良緣,結果也不知道怎地,雲萍萍竟在一次外出參加賞花會時被人發現與一鹽商之子單獨相處而壞了名聲,只好被迫低嫁,幸好那鹽商財大氣粗,給了大筆的聘金幫大少爺雲漸生擺平麻煩。
這事可說是巧合,但若再加上去年雲淺淺庶出的二姊遠嫁江南做填房,對方一樣提供了鉅額聘禮這事來看,連著兩回雲家女兒都低嫁,也都因此獲得不少聘禮剛好可填補家中的金錢漏洞……
大姑娘的意外來得實在恰巧,那時正好也是駱氏對浮雲閣索要最兇的時候,別說是心思靈巧的雲淺淺,就是她們這些做下人的,誰不在心中咕噥幾句大少奶奶也太狠了,竟然連這種手也下得去。
昔日雲家門前可是車馬絡繹不絕,如今的雲家卻早已不復雲老爺在世時的盛況,這才會為了一點錢就錙銖必較甚至賣姑娘。
聽到蘇嬤嬤語氣裡的不滿,雲淺淺只是好脾氣的笑了笑,轉而對紫蘇交代道:「妳去將我前些日子繡好的那件嫁衣找出來,嬤嬤今兒個就請奶兄幫我送到雲裳閣去吧!」
這幾年雲裳閣與她做了許多的買賣,但凡她繡出去的東西都能賣出個好價錢,以她對那襲嫁衣付出的心血,她相信就算賣個三千兩也不為過。
只不過如今她急需銀兩,所以也不敢奢望許多,若能有個兩千兩,應能讓她得到一些喘息的時間。
聽到她的交代,蘇嬤嬤和紫蘇都重重地嘆了口氣,望著雲淺淺的眼神中皆帶著濃濃的不敢置信。
「我的好姑娘,這怎麼能成?那可是您辛苦了許久才繡出來的嫁衣,是準備……準備……」
接下來的話蘇嬤嬤到了舌尖,想到自家姑娘身子骨始終不太好,雖然一張臉生得精緻美艷,可身子弱,又有這張過分美麗的面容,因此始終不受那些選媳的官夫人青睞,如今實歲都快要滿十五了,婚事卻始終定不下來。為了這事,大少奶奶言語之中可沒少擠對自家姑娘,所以蘇嬤嬤自然不願此時提起這個話題,只好含糊帶過。
「那襲嫁衣做的這樣精緻,姑娘怎可隨意將它賣出呢?」知道自家姑娘為繡那襲嫁衣花了多少心血,紫蘇連忙開口說道。
「嫁衣的布料可是早前爹還在世時,宮裡貴人御賜的,市面上甚是罕見,再加上是我自個兒繡出的花樣子,又是親自一針一線繡出來的,應該能賣上好價錢。」
雲淺淺似是聽不出紫蘇話語裡的惋惜,只是逕自盤算道:「若是能夠賣上個兩千兩,妳就把一千五百兩送到大嫂那裡去,也能稍稍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姑娘,大少奶奶哪裡就真缺了銀子,她不過是不想在咱們院子裡多花上半分銀子,您這幾年日熬夜熬的,往那裡填去的銀子還少了嗎?姑娘也不小了,怎麼也該為自己盤算了。」
「照大少奶奶那越發沒了章法的做事方式,您未來在家裡的日子只怕愈加難過,這幾年您庫房裡頭的好東西,一樣一樣的都往那裡送,可大少奶奶待您卻越發的苛刻,您年紀愈來愈大了,總得多為自己想想啊!」
「嫂嫂這不是怕大哥沒有前途,所以這才將銀子看得緊,她也得拿些銀子去打點大哥的前程,我與大哥是嫡親的兄妹,兄長有難,做妹妹的豈能不出手相幫呢?」
「三姑娘,您……」
「嬤嬤就別勸了,不過就是一件衣服,有什麼捨不得的?」
伸手揉著自己還發脹的腦袋,雖然只是幾句話,可她本就生病,情緒又有起伏,再加上剛剛喝下的那碗藥裡頭有著安神的成分,幾句話下來,雲淺淺自然疲憊不堪,眼皮沉得像掛了串石頭似的。
蘇嬤嬤和紫蘇哪裡看得下去她這般虛弱的模樣,想要勸的話在舌尖轉了一圈就全又吞了回去。兩人對視一眼,又連忙上前幫扶著虛弱的雲淺淺躺下,待得雲淺淺沉沉睡去,這才悄然地退到了外頭的花廳。
「嬤嬤,妳看這事……」不知道該不該去將那件嫁衣翻出,紫蘇很是猶豫的看著蘇嬤嬤。
蘇嬤嬤卻抿唇不語,好半晌終究還是沉著臉說道:「就照姑娘說的做吧!」
畢竟是自己奶大的姑娘,這幾年雖然心思漸沉,可蘇嬤嬤卻總能從她的行事章法中瞧出一些端倪,想來這丫頭這幾年一直往兄嫂那兒送錢,是想替自己爭取一些時間,免得到時像她的兩個姊姊一般,被人悶不吭聲地給賣了。
「唉,可是這麼做有用嗎?」
輕聲喟嘆著,紫蘇還是帶著滿滿的心疼轉身進了左邊的耳房,將那襲幾乎熬乾了自家主子心血的嫁衣取出,滿是不捨的交給了蘇嬤嬤。
蘇嬤嬤接過了嫁衣,轉頭就找出了一條陳舊的布,將嫁衣小心翼翼地包成了個包袱,然後才轉身走了出去。
這也不過幾年的時間,怎麼雲家就敗落至此呢?
敞開的書房,各種精緻名貴的擺設錯落有致,一旁的琴案上擺著一架看似質樸但其實名貴萬分的焦尾琴。
一旁的香爐裡散發著清清淡淡並不濃烈的香味,讓人聞著格外的有精神。
多寶槅後,最吸引人的不是那擺放於書架上的各種孤本和珍本,更不是掛在牆上那幾幅甚有風骨的書畫,而是那斜歪在躺椅上,一手握卷細看的男人。
原本看得認真,可突然間,他的耳朵動了動,便將手中的書隨意地扣在了榻上。
隨著他的起身,他的髮便宛若張開的扇子一般散在他的後背,再一細看,率先映入眼簾的臉龐宛若無瑕白玉,那帶著些銳氣的五官更是英氣勃發。
那份不經意的瀟灑風流,再加上那張幾乎無懈可擊的俊逸臉龐,勾得人忍不住想再三探看。
隨著他望向門扉的動作,那另一側臉頰轉了過來,大多數的人在看到這另一半的臉頰時,都會忍不住地發出一聲驚喘。
因為他右邊白玉無瑕的臉龐是那樣的俊逸無雙,可一旦迎向那左邊的臉龐就會瞧見一道蜿蜒在左頰的傷疤,那道疤讓原本的潔白無瑕頓時添增了幾許可怖與猙獰。
隨著珠簾的晃動,他從原本半躺著的姿勢,到一腳毫無形象地曲起,一手枕在自己曲起的腳上,那種豪放與不羈再加上那猙獰的傷疤,與他盯著人看時的冷漠眼神,更是讓他整個人散發出一抹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
望著眼前驟然闖入的女子,殷驥驍深邃的眸子倏地閃過一抹被打擾的不悅,可一想到會讓花素錦這樣氣呼呼出現的原因怕是只有一個,原本胸臆之中漾起的憤怒頓時被壓了下來,甚至率先開口問道——
「雲漸生那廝又闖禍了?」
這幾年也只有因為雲漸生連累到雲淺淺,才能讓漸漸成熟穩重的花素錦這樣氣急敗壞。
「他有哪天不闖禍嗎?」
明明是個女子,做的卻是一身男子的打扮,要是光看外表倒也爾雅溫文,下一刻花素錦像是個男人一般,瀟灑揚手掀起了直裰的下襬,然後大馬金刀的往身旁的椅子上一坐。
不管殷驥驍那渾身下上噴出的冷空氣,花素錦張嘴便宛若倒豆子般的說道:「也不看看自己的斤兩,讓人吹捧了幾句便自以為風流,整日流水似的花銀兩辦文會、辦花會,眼瞎地明明是個假古董也能花幾千兩去買,有這樣的兄長,雲淺淺就算熬瞎了眼,終有一天也會填不了這個不斷加深的坑啊!」
一長串埋怨倒出來,花素錦喘了口氣,伸手抄起茶壺卻不是將茶水倒入茶杯,而是直接往自己嘴裡灌,那粗魯的模樣較之草莽男兒也不遑多讓。
這個行事極為粗魯的女子,竟然主掌京中最受貴女吹捧的雲裳閣,但凡雲裳閣賣出的服飾,最終都能在京城裡頭颳起一陣旋風,多的是王公貴族願意捧著大筆的銀兩,只為求得雲裳閣裡獨一無二的繡品。
而這兩三年間,雲裳閣最受追捧的花樣子其實都不是出自閣裡的繡娘之手,而是她重金向雲家三姑娘雲淺淺那裡購得的。
連繡娘仿她的花樣子及手法繡出來的衣裙、屏風都能賣出這麼多的銀兩,若是她的真品,怕還不造成市面上的瘋搶!
「這次她還有什麼可賣?」
低沉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冷,可若是細品他的語調,自可於其中品出一抹無奈與那可有可無的心疼之意。
花素錦挑眉望了殷驥驍一眼,眼中倏地滑過一抹果然如此。
這幾年,雖然在雲裳閣賣出不少雲淺淺構思的花樣子,可那些真的出於她手的繡品,絕大多數都到了眼前這個男人的手中。
「嫁衣!」帶著點心不甘情不願,花素錦悶聲說道。
「多少銀兩?」聽到嫁衣兩字,他的劍眉不由自主地挑了挑,然後毫不拖泥帶水的問道。
花素錦本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可當殷驥驍那威逼的眼神落到她的身上,她很沒志氣地縮了縮脖子,然後說道:「我給了她的奶兄三千兩……」
在過來之前,她就知道那套讓人眩目,即使粗魯如男人的她看到也忍不住屏息的美麗嫁衣,絕無可能留在自己的手中,所以她才更嘔。
果不其然,這件應是天下女子都夢寐以求的絕美嫁衣,依舊與她無緣。
花素錦心裡頭的那個嘔,讓她有種想要不畏惡勢力抗爭一把的衝動。
事實上,這兩三年,但凡雲淺淺賣出來的東西,從一開始是古玩首飾,漸漸變成她自個兒親手裁製並且一針一線繡出的衣裳,大多數都落入了眼前這個男人的手中,她就不知道一個大男人沒事花那麼多銀兩買這些女人家的東西幹什麼?
「等會我讓人拿五千兩給妳。」
這是財大氣粗的極致表現,可向來早就習慣殷驥驍做法的花素錦卻情難自禁地在臉上流露出抗拒的表情。
「妳有意見?」瞧著她那心不甘情不願的模樣,殷驥驍冷眸輕掃,語氣輕柔而飄忽,再襯上他那張一半可怖一半俊美的臉龐,讓向來膽大的花素錦硬是說不出自己其實很有意見。
「那嫁衣……」很美,美得連她這樣大而化之的女人都想擁有。
彷彿看出花素錦的想法,殷驥驍卻沒半點改變心意的意思,就算花素錦是他的師姊,他也不會將那襲嫁衣相讓。
其實就算還沒有看到那襲嫁衣,他已經可從花素錦那難得形之於外的不捨想像出那襲嫁衣到底有多美。
若非親眼看到雲淺淺親手所繡之物,他過去也和所有人一樣,不知道她竟是個繡技大家,前陣子他也從花素錦的手裡取得一幅出自她手的雙面繡屏,一面是意氣風發的虎嘯山河,另一面卻是富貴華麗的錦繡牡丹,兩種大相逕庭的花樣,卻一點也不讓人覺得違和。
如今,那幅讓人愛不釋手的繡屏,就擺在他的寢房之中,每每因為外頭的事心煩意亂之時,只要看看那幅繡屏,就讓他稍稍斂下怒氣。
「我是有意見,可是我手頭上的東西,便連雲裳閣都是你的,我還能說什麼呢?」花素錦恨恨的說道。
那含恨的模樣倒惹來了殷驥驍的一聲輕笑。
難得瞧見他不那麼似笑非笑的表情,終於像個正常人了,花素錦心中卻知殷驥驍這樣的情緒改變只會因為一個人,那個人便是雲淺淺。
從來她都是一個嘴巴比腦筋快的人,於是嘴一張便說道:「我說你到底怎麼想的,這幾年你倒是用盡了一切法子,處心積慮的想要護她平安,但以你的身分又幹麼這麼鬼祟行事呢?其實只要你想娶,只怕那雲家的大少奶奶會迫不及待的將她送到你的身邊。」
畢竟先不說殷驥驍那種喜怒不定的個性,光說他那皇子身分和皇上對他的縱容寵溺,他這個男人對尋常人家,依然像是天邊那顆可望而不可及的星星。
花素錦對於雲淺淺的嫂子駱氏向來很有意見,也早不知在心裡腹誹了幾次殷驥驍那畏首畏尾的行事作風。
衝著心中對殷驥驍那奪人所好的小人行徑的不滿,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一股腦的全都數落了出來。
本以為自己的衝動會為她惹來不少麻煩,誰知道今天的殷驥驍顯然心情挺好的,不但沒有一掌拍死她,甚至還按捺著性子跟她解釋。
「妳知道我的身分,也知如今父皇正要立儲,就算我早已與那皇位絕緣,可因我與二皇兄一向親近,那些想要對付二皇兄的人從來都是拿我當目標,她於我有救命之恩,我又怎能陷她於水火之中?更何況我的臉……」
初時,不過是因為那一次的救命之恩,所以對她起了關注,希望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償還她的恩情。
這本是一種銀貨兩訖的想法,可誰知道,隨著時日的過去,關注她的事竟已變成一種習慣,甚至更佩服起這樣瘦弱的她。
然後不知不覺間,不想讓她有半點的委屈和為難,竟然成了他除了二皇兄的大業之外唯一在乎的事了。
「你……」
其實殷驥驍所說她又怎會不知,只不過方才一時氣急,才會故意想要戳他的軟肋出出氣,可冷硬的他竟會和盤托出自己的想法,這種出乎意料之外的話語,讓她聽得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原來一切的作為,竟只是為了要護著雲淺淺,不想讓她捲進爭權奪利的漩渦嗎?
「既然我不能出面,也就只能將她託付於妳了,妳放心,只要她一生平安喜藥,妳所求之事,我終有一天會為妳達成的。」
這根本就是直接掐向她的軟肋嘛!
「你……你、你……」花素錦惡狠狠地瞪著殷驥驍,似是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她倏地抬手,纖指筆直地指向他,動作中帶著濃濃的指控。
若要比狠,這個殷驥驍能狠過天下人,便連她這個師姊,在他面前也往往居了下風。
「妳也別惱了,我這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罷了。妳若想早日達成心願,不如就幫我找兩個丫頭送進雲家,護衛她的安全,一旦她嫁了人,我必完成妳的心願,如此可好?」即便花素錦怒不可抑,可殷驥驍還是宛若無事人一般地說道。
話語中的許諾讓花素錦漸漸熄了心中的憤怒。
「好!」她從牙關中迸出了一個字。
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她能說不好嗎?
不就是護著雲淺淺的安全,再順便幫她找個夫君嗎?那有什麼難的,再難,難道還能難過和殷驥驍這個死小子耍心眼嗎?
再說了,她能說不好嗎?
這小子為了雲淺淺,可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她才不想像去年那個安國公府王家的二少爺一樣,一不小心就跌斷了腿。
想到殷驥驍那暗中行事的方式,花素錦頓時一個激靈的回過神,故作無事般地又狠瞪了恢復一張冷臉的殷驥驍一眼,隨即便如來時一般一陣風似的離去。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駱氏自打嫁入了雲家,就不是一個能讓人隨意揉搓的媳婦,她有腦子、有手段,完全將因喪夫而心緒逐漸偏離原本慈藹的雲夫人給握在掌心之中。
這三年多,她不但將雲家大大小小的中饋一把抓,甚至還設計了雲家嫡長女,讓她失了名節而低嫁商戶,另一個庶出的二妹妹更是為了她的夫君而嫁人當填房。
這個厲害的當家主母從來都將雲家的門面打點得十足體面,無論是朱漆紅門或是前院或是待客的花廳,都是十足十的氣派,彷彿雲家依然處在雲老爺在世時的興旺一般。
但只要進了內院,就可以看出雲家褪去繁華後的斑駁,尤其愈是外人瞧不見的地方,就越發衰敗,更別說本來就位置較偏的浮雲閣了,從前色彩斑爛的花園早已不復見,飛簷之上的色彩剝落,甚至左邊的耳房一到了下雨時節就會漏水。
當年雲家的繁華盛景早已瞧不見半絲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揮之不去的陳舊與落寞。
面對這些,雲淺淺卻從來不曾抱怨,平素只是安靜的待在自己的浮雲閣,與紫蘇日熬夜熬的趕製繡品,只盼自己終有一天能夠支撐到兄長醒悟,重振雲家往昔的風光歲月。
停下手中那讓人幾乎目不暇給的在彩色和綢布中穿梭的刺繡動作,雲淺淺伸手揉了揉自己有些發酸的頸項,幾天前病癒之後,她就開始著手繡著另一幅八幅的繡屏,日夜不停的趕工,這活計是那日她的奶兄去雲裳閣,素錦姊姊讓奶兄帶回來的,說是有人訂製的,給的銀兩也很足,讓她繡得精細些。
用自己的雙手掙錢,她從來不引以為恥,更何況若能靠自己的雙手扶持著兄長步上正途,那麼再苦她也引以為傲。
只是……真的有用嗎?
這兩三年,她交給大嫂的銀子其實不少,一開始大嫂還會推托不收,也會關心她銀子打哪兒來的。
身為一個閨閣女子,她自然知道閨譽的重要,所以自也不敢讓嫂子知道她私底下為了支持雲家替雲裳閣做繡娘之事,只推說那是之前爹親在世時給她的私房。
幾次以後,嫂子便不再追問,無論她送去的銀兩有多少,皆二話不說的收下。
從小早慧的她自知這便是人心,也不多說什麼,但隨著嫂子的索要越發頻繁,她就知道自己許是終有一天會走上兩個出嫁姊姊的後路。
或許年紀小小便已經歷了生死關頭,所以她的心中對於權力財富本就看得極輕,如今這麼做不過是為了成全娘親和兄長的執念罷了。
只是,她也很明白雲家的這個坑有多深,憑她一己之力就算熬瞎了眼,只怕也難填十分之一。
如今她也即將及笄,之前兄嫂還可以說是為爹親守孝而耽擱了她的婚事,可現在若是再拖下去,只怕就要流出兄嫂苛待嫡妹的流言了。
嫂子出身的駱家向來以朝廷清流自居,最是愛惜名聲,但嫂子清貴的氣質沒學到,私下使的陰險手段倒是會了不少。
她的兩個姊姊的出嫁雖說是出自嫂子的意思,但最後卻是她娘親拍板定案的,嫂子在姊姊們出嫁時還抹了幾把眼淚,自然那一切的惡名就降在她娘的頭上了。
對於這種情形,雲淺淺不是沒有阻止,更勸過了許多回,偏偏她娘自父親驟然亡故後,便將所有的心思都寄託在兄長身上,再加上嫂嫂的舌粲蓮花,時日一久她的勸言也引得母親的反彈,越發不待見她了。
想到這裡,雲淺淺又忍不住長嘆一聲,只覺自己被那濃濃的無力感給綑得幾乎就要喘不過氣來。
突然間,門外傳來了一串腳步聲,然後門簾被掀起,跟著響起的是駱氏那帶著點尖銳的嗓音。
一進門,駱景福臉上盡是關切的朝坐在繡墩上的雲淺淺走去,雲淺淺自是起身相迎,還來不及見禮,駱景福就連忙的說道:「妹妹身子好多了吧,妳可別怪嫂子在妳生病時沒來探望,實在是這一大家子的事兒,天哥兒也得了風寒,嫂子這才抽不開身,那日妹妹送來的銀兩嫂嫂已經收到了,也多虧妳這事事為家裡著想的性子,嫂子心裡不知道有多感激,若不是妹妹相助,咱們家可就要鬧出笑話來了,說起妳的兄長啊,這整日辦文會,汲汲營營的想要為咱們家掙個光,也不知道多辛苦,他……」
口一開便是一長串的話,讓雲淺淺想要開口都找不到機會,只好含笑聽著駱景福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完。
直說了好一會兒,駱景福才發現雲淺淺含笑卻不答話,心下一陣不悅,但面上卻不顯,只是終於停了口。
「妹妹,怎麼都不說話?莫非真的怪起嫂嫂冷落了妳?」
彷彿就是個體貼的嫂子深怕得罪了自己的小姑子,駱景福臉上神情甚至有些惴惴。
望著眼前臉色十分精采的嫂子,雲淺淺只覺一股疲累襲來,可臉上卻半點心緒不顯,「怎麼會呢?嫂嫂賢良,一切都是為了咱們雲家,淺淺感激妳都來不及,又怎會因為這點小事便和嫂嫂鬧上呢?」
終於有了開口的機會,雲淺淺忙收斂心思,打起精神應對。
這個嫂嫂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若是不小心應對,就怕一時不慎要跌入深坑之中了。
眼掃著雲淺淺那比平常人還要蒼白許多的臉龐,駱景福的眸底閃過了一絲不以為然,打她嫁進雲家,那時公爹未逝,她看著公爹將這個病秧子當成眼珠子似的疼惜,她就滿腹的氣怒。
都說姑娘是嬌客,可姑娘家終歸有一天要嫁人的,嫁去了別人家自然就是別家的人了,所以面子上過得去也就成了,犯得著盡把好的東西全往這浮雲閣送嗎?
長久的妒嫉,再加上自家的夫君越發不成材,妒意成了隱隱的恨意,所以當公爹驟逝,她就花了一年的時間攏住了耳根子軟又視子如命的婆母,這才漸漸的連面子上的功夫也不肯做了。
「說起來,妹妹向來是個貼心懂事的,妳對嫂子的好,嫂子嘴上雖然沒說,可都把妳的好牢牢的記在心裡了。」
「一家人怎麼說兩家話呢?嫂子是為了侍奉母親,又為了打點哥哥的前程,嫂嫂所做的一切,淺淺又哪裡會不懂呢?」
「也虧得有妹妹,否則這一大家子的事,我還真是想撂開了都不管呢!」
駱景福精緻妝點的面容上漾著笑,但話語卻隱隱的透著一股子雲淺淺想要忽視卻辦不到的威脅。
低頭,雲淺淺抿唇不語,摩挲著手中的粗瓷杯子,半晌後再抬頭,臉上依舊如方才那樣平靜無波。
「嫂子有什麼難處儘管說,要是妹妹做得到,又哪有袖手旁觀的道理?自當替咱們雲家盡一分心力。」
她的唇舌發澀,原來那天送去的兩千兩根本填不滿駱氏的貪婪,她竟連多給她一點時間都不肯,顯然已經為她找著了買主。
聽出了雲淺淺話語中的屈服,駱氏自覺再次贏得了一場的勝利,語氣之中自然也帶著一股高高在上,「總是麻煩妹妹又怎麼好意思呢!這嫁雞隨雞,為雲家盤算自然是我分內之事,只不過近來娘親和天哥兒的身子總是時好時壞,這不,嫂子本打算去霞雲山上的上的普濟寺燒香祈福的,可偏偏瑣事這麼多又抽不開身,只好能央妹妹辛苦一趟了。」
「我道嫂子是有什麼難事呢,我雖體弱,但上趟佛寺還是能的。」
「這……」雖然雲淺淺一口應下,但駱景福臉上的為難未減,甚至雙眸閃現的算計更加毫不遮掩。
暗暗深吸了一口氣,雲淺淺現在並沒有跟駱景福撕破臉的本錢,於是再言笑晏晏地問道:「嫂子還有什麼為難事,但說無妨。」
「這回我其實本來打算自己去的,所以早已與普濟寺的住持說好了,要連做三天的祈福法會,所以還得麻煩妹妹多忙碌些。」
不但得去上香,還得住在哪兒!
雲淺淺便是再有城府,臉上的笑容也有些維持不住了。
自己已到了能出嫁換錢的年紀,本以為此行只是讓人相看,所以嫂嫂才編出了這個理由讓她出門,但相看並不需要住在普濟寺啊!
「真的得要住上個幾夜嗎?」雲淺淺刻意有些遲疑的開口,彷彿對於自己是否應該答應有些難以決定。
「自然是的,這回是為婆母祈福,妹妹自來是個孝順的,咱們這回將法會做得大些,神佛自然也會多多護佑婆婆,妳說是不是?更何況婆婆向來疼妹妹,什麼好的東西都往這浮雲閣送,若是妹妹連去寺裡幫婆婆做個祈福法會都推三阻四的,這話傳了出去,妹妹就不怕自己的脊梁骨被人給戳穿了嗎?」
相較於剛剛的暗示,這話已經是明晃晃的威脅了,駱景福渾身上下已經散發出一種去不去是她說了算的強勢態度。
雲淺淺本不欲在這上頭與駱景福針鋒相對,於是望著再也掛不住溫和良善面具的駱景福,眼神迷離,語氣不解地說道:「嫂嫂怎地說得這般嚴重呢?若是妹妹的脊梁骨被人戳了,難道大哥就不會受到影響嗎?」
「妳……」駱景福既然出身大家,自然知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於是對於雲淺淺那輕飄飄的問話,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應對。
「嫂嫂儘管放心,既是對娘親的孝心,我自是不會推辭的。」
其實,駱景福雖說精明,可太過情緒外露,自己不過小小試探一番,她便這般沉不住氣,不過想印證的,雲淺淺也已經印證了,想來這一趟她非去不可了!
「那就好,後日一早我會安排好馬車,其餘的一切我會安排妥當,妳就好好的在普濟寺為咱們雲家祈福吧!」
第二章尚未開竅的主子
簾子還在晃動,方才被駱景福的丫鬟荳菀阻在外頭廊上的蘇嬤嬤和紫蘇已經迫不及待地進屋來,兩人皆是一臉憂心。
蘇嬤嬤一見雲淺淺,就按捺不住性子的問道:「姑娘,您怎麼就答應了?」
雲淺淺蒼白的臉上盡是苦笑,很是無奈地反問:「我能不答應嗎?我若不答應,嫂子只怕現在就會讓人套馬車回娘家去。」
「回去就回去,大少奶奶這幾回的行事越發偏執,眼裡只怕早容不下姑娘您,這回讓您去寺廟祈福,只怕後面還有事兒等著呢!」蘇嬤嬤恨聲說道。
前幾天她家姑娘受寒後渾身燙得像火炭,她和紫蘇幾回到主院去求大少奶奶延請大夫,可她卻總是推三阻四的,如今姑娘好不容易身子好些,結果她卻馬上過來要求姑娘入寺祈福三天!這事怎麼想怎麼怪,便連她這個向來謹守分寸的下人都忍不住要質疑她的做法。
看出蘇嬤嬤的憂心,即便雲淺淺心裡也覺得駱景福的行為有異,可是不想蘇嬤嬤太過憂心,仍冷靜出聲安慰道:「嬤嬤先別憂心,最壞的狀況咱們不是已經先想好了嗎?」
聽到雲淺淺的話,蘇嬤嬤忍不住地倒抽了口氣,急急道:「姑娘,您可先別衝動,事情也不一定就到了那地步了啊!」
「我知道,只不過咱們也是得要做出最壞的打算,若是情況真的至此,總不能一點準備都沒有吧?」
她從小纏綿病榻,無聊時也只能看書來打發時間,她爹又疼她,所以總是費盡心機蒐羅古籍給她打發時間,如今自己賴以為生的繡技也是那時在古籍中找著的古技法,反正她時間多,鑽研著也讓她鑽研出些許的門道來。
也因為看得書多了,眼界自然也與尋常的閨閣女子不同,她早在駱景福嫁進來沒多久就知道自己的嫂嫂是個不容人的,只那時她還傻氣的以為多了個嫂嫂就像多了個心疼她的姊姊,每每只要有機會,就會想要纏在駱景福的身邊。
畢竟那駱景福也是出自書香門第,父親是戶部侍郎,官職在京城中算是不錯,駱景福本身雖不是那種拔尖的美人,可也算得上是清秀,再加上性子有些潑辣,不似閨閣小姐一般那樣軟綿綿的沒有個性,所以也能管得住自家兄長。
可很快的她就發現,駱景福在人前當然對她親密有加,可是一旦周遭無人待她便很冷淡,甚至幾次不經意間,雲淺淺發覺駱景福總是有意無意的在挑撥娘親與她們這些女兒之間的情感,她便在心中警戒起來。
尤其在嫡親姊姊被算計出事後,她的心中便更多了幾分戒心,也覺得自己的將來只怕不易,所以早早就暗暗地盤算著自己的後路。
還好,這兩年的準備讓她現在不至於手忙腳亂,所以剛剛駱景福前腳剛走,她便已經開始盤算應變之道。
對她來說,她早就明白人心易變,世事無常,現在好的,將來未必還是好的,現在不好的,也未必一直都不好,日子都是人過的,只要用心經營,再差也有三分。
再說句不合規矩的話,誰說女子就一定要依附男子而活,在後宅不快活的那些女子,一半原因在男子,但何嘗沒有一半原因在於自身?所以她不怕低嫁,便是生活艱難一些,只有夫婿是個上進的,她也不會嫌棄,日子都是人過出來的。
可看著駱景福如今這有些出乎常理的安排,雲淺淺隱隱也嗅出了一點不對,能讓駱景福這樣費心,這對象的身分只怕不低,可能還很高。
就因為身分很高,以她的身分只怕也沒有資格攀附,何況雲家如今的情況,真的想要高嫁去富貴人家做正妻,只怕也是不能。
但若要將她送給人做妾,駱景福只怕也拉不下那個臉,那可是要讓人戳一輩子的脊梁骨的,所以總要想些手段,比如說,汙了她的名譽,讓她不得不頂著不好的名聲與人做妾,如此一來,既討好了那些貴人們,自己為了要在貴人的身邊活下去,也得努力讓雲家能夠多幾份的實力。
貴人、貴人……突然間一張猥瑣的臉龐閃過她的腦海,雲淺淺心下一冷,總是帶著溫文淺笑的臉龐驀地罩上了一層寒霜。
「紫蘇,妳帶上上回母親送來的小吃食,妳和那芸彩不是有話說嗎?這陣子我生了病,妳也忙碌憂心,下午妳就去找芸彩散散心、說說話吧!」
聞弦歌而知雅意,伺候了雲淺淺這麼久,紫蘇便知其中真義,於是上前,抿唇含笑地屈膝行禮,脆聲說道:「謝姑娘放奴婢休息一下午,奴婢一定會好好把握的。」
起身後便俐落地朝著門外走去,她知道姑娘是想要知道主院那兒最近有什麼異動,若非有什麼情況,以大少奶奶珍惜名聲的性子,又哪會做出這樣出格的事?
望著紫蘇離去的背影,雲淺淺又略略一想,便揚聲道:「嬤嬤,今兒個妳回家一趟吧,讓奶兄將一切準備好。」
「姑娘!」不似紫蘇那樣應得乾脆,蘇嬤嬤那張皺紋已現的臉龐出現了明顯的猶豫,忍了又忍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說道:「就真的沒有別的路了嗎?姑娘的一生是不能踏錯一步的,姑娘若是真的離家而去,從此不但要隱姓埋名的過日子,許是還會像是無根的浮萍一般任人欺凌,姑娘可得想清楚啊!」
「嬤嬤,我不過是做足準備罷了,若是照一般情況低嫁,我自會認命,可若是還有其他的算計,那我寧願飄零一世,也不願屈辱偷生,嬤嬤難道不知道駱氏是個什麼樣的人嗎?」
「這……」想到方才聽到駱氏說話時自己的心驚肉跳,蘇嬤嬤也不得不承認狀況的確有可能如姑娘所想的一樣不好,「不如咱們去找夫人吧?」終歸是親娘,雖然夫人一直將老爺的死因怪在姑娘身上,可虎毒不食子,夫人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親女兒被堆入火坑吧?
蘇嬤嬤的建議讓雲淺淺的舌尖泛起了難言的苦澀,這些年,她娘在駱景福的影響下,越發的不待見她了,不但不讓她晨昏定省,甚至難得見到時,還會時不時地刺她兩句,讓人聽得難受。
她知道母親這是怨她,她總覺得是她害死了她爹,畢竟她爹若不是為了替她找奇藥,也不會趁著出門去西南替皇上辦事時,竟彎去了西南的深山大林尋藥,結果不知怎地就染了怪病,被送回京沒多久就歸天了。
「母親這幾年的想法越發鑽進牛角尖裡頭了,駱氏若是真要使壞,不是已經說服了母親,便是將母親瞞了個滴水不漏,以她的手段必然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妳此時去找母親,她未必能信。」
再說了,她也從來沒指望她那個糊塗的親娘能為她做什麼,打從大姊被設計失了名聲丟了婚事,就算明知其中有蹊蹺,但娘親卻在駱景福的花言巧語下,得過且過的不去查出真相,直接放棄了大姊,任由大姊帶著汙名低嫁時,她就知道她的娘親在某些想法上已經陷入魔怔了,儘管她屢次出口相勸,可她娘卻也因此越發不待見她。
「別打擾母親了,她身子也不好,一向多思多憂,更何況將來嫂嫂也是要與她送終之人,我又何必枉做小人呢?」雲淺淺淡淡的說道。
不是她不在意親娘,只是方才駱景福既然敢那樣毫不遮掩的威脅,只怕早就在母親面前做足了功夫,如今她再去講什麼,母親只會覺得她與嫂子不對盤又多疑,哪裡能夠改變什麼?她不願做這樣的白工!
更何況這幾年她也覺得累了,即使她一心為了雲家,可是在母親的不諒解、兄長的不長進和嫂子的敵視中,她真的覺得心煩。她身子不好,能夠再活幾年又有誰能夠知道,在這一刻,她突然真的很想過一段清靜的日子。
「姑娘……」望著渾身散發出一股疲累的雲淺淺,蘇嬤嬤終於還是妥協了,其實她也心疼自家的姑娘啊!「好吧,老婆子這一生終究是要跟著姑娘的,但凡只要嬤嬤還有一口氣在,自也不會容人欺辱姑娘,姑娘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本來的勸言全成了豪氣萬丈的誓言,那護犢子的模樣讓雲淺淺忍不住地噗哧一笑,原本漸涼的心也被一道暖流滑過。
是啊,她還有蘇嬤嬤,還有紫蘇呢!雲家容不下她,她走便是了。
這麼一想,原本沉重哀傷的心思便淡了不少,轉頭又能興致勃勃的與蘇嬤嬤細說著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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