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雪斗疏梅 发表于 2017-7-12 09:44

《在你心房暂栖》作者:楼雨晴


楼雨晴《在你心房暂栖》

【内容简介】

秦锐这一生,都是戏。
他几乎演了一辈子的戏,演着演着,在人生的舞台里,
演秦锐的剧本、演秦锐的悲喜、演着观众想要的秦锐。
父母需要他的钱、导演需要他的演技、制作人需要他的票房、
观众需要他白马王子的翩翩形象,满足她们玫瑰色的想像,
围绕在他身边的,个个有所求,
他已经很习惯,用利益来衡量自己的存在价值。
可是萧丞枫这个男人,不求他的名,也不贪他的利,
偏偏他什麽也没有,有的只是利用与被利用的价值,
一旦对方连利用他都不肯,还能用什麽留住对方?
他真的,只是想对方多看他一秒,别那麽快将目光移开,
就一秒,让他暂栖在心房,品嚐偷来的幸福,别急着倒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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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雪斗疏梅 发表于 2017-7-12 09:44

  1、一生都是戏

  秦锐觉得,自己一生都是戏。

  这句话,可以有各种解释。

  他六岁进演艺圈,一开始是母亲好玩地帮他报名了电视台的歌唱比赛,结果,不小心让他一路过关斩将唱完,二十万奖金到手。

  如果只是这样,就是家里多了笔加奖金,有一阵子可以吃好一点。但偏偏不只如此,由于他表现太亮眼,太萌太真太可爱,被制作人相中,演未婚妈妈的儿子,男女主角爱得太深太苦太缠绵,小萌娃贴心懂事赚尽婆婆妈妈哥哥姊姊眼泪,于是,偶像剧爆红,他也爆红。

  接着,演了电影。

  或许他天生就是吃舞台饭的,磁场八字特别合,影、视、歌三栖,混得如鱼得水,钱财入袋的速度比开水龙头还快。

  金钱,是人们永远戒不掉的瘾与毒,既迷人,又腐蚀人心,尝过了赚钱如流水的滋味,父母又怎会甘于回到汲汲营营、为22K斤斤计较的日子?反正有他这棵摇钱树。

  没有人关心他有没有去读书、没有人关心他快不快乐、没有人问过他,想不想演戏、喜不喜欢演戏,他只是一个没有思想、没有喜怒哀乐的木偶娃娃,被人们摆弄出任何他们想要的样子,要他哭就哭,要他笑就笑。

  有了钱,就会有女人主动贴上来,父亲有了外遇,而母亲沉迷于购物、喝下午茶、做spa,享受贵妇般的生活,原本单纯平凡的小家庭,再也不纯粹。

  这样的日子他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而他开始觉得累,好想停下来,他想要上学、想要做功课、跟同学出去玩,而不是赶永远赶不完的通告,赚永远赚不足的钱。

  开始有观众说,锐锐变得不可爱了,少了最初的纯真,变得好匠气,有点腻。

  你踏马的!这种日子你来过过看,哪个孩子还会像孩子?哪个孩子还能保有童真,不世俗,不老练?

  观众愈来愈不喜欢他,他人气像溜滑梯一样迅速往下掉,人生一帆风顺、没跌过跤的孩子,克服不了挫折,开始连台词都背不起来、走位也走不好、表情僵硬得像粪坑里的石头,常常让导演气得在片场摔剧本。

  上帝,似乎将他的某个开关关起来了,他不再是人人捧在手掌心上的赚钱金童,成了票房毒药的他,走到哪里,大家的笑脸都不见了,以前把他捧得像个小财神,礼遇有加,现在只剩白眼、无视,与冷漠。

  这就是现实。

  父母气得半死,骂他猪脑,这么简单的台词都背不起来,可是再怎么打他、骂他,演不了就是演不了了,他已经没有舞台。

  于是,他只能回到学校。

  于是,他父母离婚了。

  讽刺的是,以前离不了,是因为两人抢着要他,谁都不愿放弃这棵摇钱树,现在离婚,则是推来推去,谁也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碍手绊脚,阻挠幸福。

  最后由母亲多分一笔钱,勉为其难接收。

  没有镁光灯的日子,好像也没有多好或多坏,母亲不太管他,反正就是给他钱,饿不死就好,其余他自己看着办。

  平平淡淡,读到高中毕业,成绩不好不坏,也许可以就这样,一路不好不坏地走完这一生。而母亲觉得,养他到十八岁,他已经成年,她的义务算尽了。

  于是,他搬出家里独自生活,接下来无论是要继续升学还是维持生计,都势必得出去找份糊口的工作。

  他花了十分钟的时间看报纸求职版,又花了十分钟思考,他这个人究竟会些什么?

  除了演戏,他没做过别的。

  于是,又花了一天的时间,去参加某部电影的试镜,然后雀屏中选,第一部便大胆起用他担纲男主角。

  他还记得,给他试镜的人,是吴导,他人生第一部戏的启蒙恩师。

  那人问他:「你有点眼熟,以前演过戏吗?我看你对镜头、还有走位、表情的捕捉与呈现,一点都不陌生。」

  他说:「吴导,我是锐锐。」

  上帝似乎又将他的开关打开了,他重新回到演艺圈,也重拾人气,发光发热。

  吴导很照顾他、提携他,有一回杀青酒宴,大伙都喝茫了,吴导吐了几句真言:「总觉得有些亏欠你,如果不是我一把将你拉进演艺圈,你可能就是个快乐小屁孩,跟其他的小孩没两样,平凡地长大,过完一生。看着你的崛起与殒落,失去正常童年,人生跌宕起伏......有时很感慨。」

  确实,吴导改变了他的一生。

  但,更好或更坏,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命运那双翻云覆雨手偶尔再插花搅弄一下,让他过得比别人更戏剧化些而已,这些并不是吴导可以预知、左右的。

  他那时笑了笑,回对方:「你不觉得,这就是人生吗?只不过--」顿了顿。「我的人生整个都是戏。」

  打滚演艺圈多年,该看、不该看的,已看得通透,不成仙也成精,他若说不透,恐怕也没人敢说透。

  即便,他才二十五。

  今天他红,人人左一声锐哥、右一声锐哥,那些在他面前恭谨弯腰的,哪个年纪不比他大?哪天他不红了,叫声小锐子,连给他们擦鞋打杂,都嫌碍眼。

  世情冷暖,他尝过,早已不会傻到想在这里找一颗真心,连花钱买的猪心都可能是假的了,真心?呵,这年头还有吗?

  偏偏,他就认识了个傻气真诚的小妞儿。

  一只刚出道的青嫩小丫头,不识人心险恶,但性子很真,说话很真,眼神很真。

  这只误入丛林的小兔子,早晚被拆吃入腹。因为怜她的真,也不知今日的真,何时会消失,于是在许可范围内,便顺手照料她几分--真的很顺手,也没特别费心,可看在有心人眼里,就会妄自解读。

  小嫩苗的经纪人,暗示她可以多加亲近他,还跑来跟他说一些五四三的,请他多多照顾他们家又宁,要真喜欢她的话,他可以安排,有空约出来吃吃饭......

  那个「吃饭」,如果真当是单纯的吃饭,他这些年就白混了。

  谁对你家又宁有兴趣!没想到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亏他还觉得小嫩苗有多单纯咧!

  他还没生气,未料,小嫩苗的脾气比他还大,以前遇到还会尊敬客气喊上一声「锐哥」,现在完全当他是空气,视而不见。

  哇哩咧!都没伦常了是不是?敢用后脑杓跟他打招呼!

  直率很好,但直到不懂得弯腰,只会死得很难看,刚强易折,不只演艺圈,任何地方都一样。就在一次同台的机会,录完影制作人请吃饭,他利用机会与她把话聊开了,开导她、也教会她应对进退的窍门。

  这一次,不是顺手,他承认自己有费点心思,想保护这只初出茅庐的小菜鸟。

  混熟了些,一次约吃饭,他婉转暗示她,如果有机会,把经纪人给换了吧。

  她语气有些许无奈,回他:「换了谁还不都一样。」

  「我记得你们公司有一个叫萧、萧什么枫来着,全名我不记得了,你回去再自己打听一下,前几年在片场接触过,为人挺正派,跟你应该合拍。」

  于是,她真的听他的话,换经纪人了,有次在电视台遇到,见是萧丞枫陪她来,问她:「这么听我的话?」

  她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小嫩苗不傻嘛,谁善意、谁恶意,她心里头倒雪亮。

  「那晚上到锐哥房里来,我们好好聊聊。」食指轻佻地勾了勾她下巴。

  萧丞枫在瞪他了,从他把小嫩苗拉过来讲悄悄话时,表情就不怎么好看,他猜,他再有下一步动作,对方就会直接走过来。

  丁又宁困惑地偏头瞧了瞧他。「我怎么觉得,你挺故意的?」她倒是不会当真,只是不解,他干么又闹她?

  他没回答,只是笑笑地,拍拍她的肩后走开。

  他不是傻的,自然知道萧丞枫有多讨厌他,必会要求小嫩苗与他保持距离,心想,这短暂的友谊,差不多是时候画上句点了。

  未料,小嫩苗仍一如既往,与他有往有来,吃饭送礼照约不误,他困惑地问:「萧丞枫没叫你离我远点吗?」

  「有啊。」

  「那我眼前看到的是分身还是灵体 ? 」

  「是本尊。」工作上,她敬业配合,但要交什么朋友,是她的私事,不接受干预,这她分得很清楚。

  没想到,小嫩苗这么有个性,真性情奇女子,他愈来愈欣赏她了。

  「我倒是比较好奇,枫哥为什么不希望我跟你往来? 」

  他啜了口红酒,笑笑地道:「大概是我太声名狼藉,想保护你,怕你吃了闷亏吧。」

  「是吗?」可是她觉得,秦锐人挺好的,虽然有时嘴巴贱了点,不太正经,但都是纯嘴炮,没恶意的。

  「我爹地说,看人要看眼睛,眼神清明还是污浊、稳重或轻浮、真心或假意......多少可以看个几分。」当然没那么简单,还有说话时的表情、动作等等,真要讲可以洋洋晒晒写一篇论文出来,她可是尽得爹地真传,十数年来唯一闭门弟子。

  「有这么神奇?」难怪她老盯着他眼睛看。「那,宝贝,看着我的眼睛,我跟你说,我童年好苦,家里欠了一屁股债,只好把孩子送进演艺圈讨生活,本来是要进戏班学歌仔戏,但因为我人太蠢,不会劈随拉筋、也不会舞刀弄枪,什么都学不好,就被退货了。小时候发烧,没钱看医生,我妈抱着我,挨家挨户去敲医生的门,在雨中哭着求他们救救她儿子......你说说看,我怎么能不拚了命地赚钱回馈亲恩?我妈真的好伟大......」锐哥在江湖上可不是混假的,人称戏精呀他!

  她定定凝视他,眼里的悲伤、泪光,情真意切,但嘴角的一丝嘲讽,才是他唯一流泄出的真责在情绪吧?

  「秦锐,你还可以再假一点,这是哪部戏的剧本?」

  「……大爱台。」那时还是童星,去试镜演过这一段,大家都说演很好耶,丝丝入扣赚人热泪,怎么十多年后再背同样的台词,居然被嫌弃演太假,人老退步了吗?

  不,一定是台词太狗血的缘故,任谁都听得出很假,换一个。

  「好吧。实话说,我其实恨死我父母了,什么雨中哭着求诊,屁咧,发烧快40度,吞颗退烧药,继续背台词,她只在乎明天的通告我上不上得了,等到我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连颗退烧药都捞不到。这世上,真的有不求回报的感情吗?那为什么我活到这把年纪,所有的一切都得靠自己挣来,连亲情都不是无偿的。」红了以后,父母才又回来巴着他的大腿,想回家吃一顿母亲的家常菜,都必须用金钱堆砌,才能短暂欺愿自己,活在虚幻的亲情里。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他总是用轻狂不羁的姿态,睥睨世间,嘲弄人性。他不信真心,因为不曾拥有。

  他嘴角笑意僵了僵。「你还真信啊?」

  那种不正不经说出来的话,她听那么认真干么?

  「我突然想到,有一次你接受访问,说了一句话--我的一生都是戏。我现在懂了。」

  观众以为,他这一生,都奉献给了戏剧,几乎是为戏而活、为戏而生的人。

  她到今天才懂,他这一生,都是戏。说的不只是他戏剧化的人生,曾几何时,连自己都已遗失,他只是在演着秦锐,演秦锐的剧本,演秦锐的悲喜。

  他,没有自我。

  「你六岁就出道,宛如天生就是吃这行饭,学什么都快,总是能在镜头前精准呈现出最适切的神情、姿态,还被封为戏剧神童。听说,有一度你再也无法演了,像被上帝收回了戏剧魂,从天堂跌落人间,其实我想,即便是那段时间,你也不曾停止过演戏,对吗?」演一个,不会演戏的秦锐。

  秦锐发现,自己第一次,无法在外人面前,撑住他想呈现的表情。「......我现在相信,你真的有办法从眼睛看透一个人了。」所有人都被瞒过,她是唯一看穿的那个。

  「不是。如果我当时在场,一定也会被你精湛的演技瞒过。」但她不是,是在事过境迁后,像听故事一样听着这件事,她有逻辑,可以头脑清晰地用常理推断。

  「我承认,我演了一辈子的戏,从来不曾真正做过自己,但,真正的自己在哪里,你知道吗?」或许是被她挖出太多真实面,那一刻,他管不住自己的舌头,冲动地,想赌一次人性--即便,他总在丑陋的人性里,一次次摔跤,摔到遍体鳞伤。

  「我是Gay。」他道,定定望住她。「你说,我如何做自己?」

  说出这道积压在心底最深的秘密,那瞬间是很痛快,但也知道,说出口的秘密,就不会再是秘密。

  她凛容,凝肃地向他保证:「我会保密的,谁也不说。」

  他笑了笑,什么也没回,心中早作好准备,快则三、五天,慢则三、五月,总会传个人尽皆知。

  然而,一直到许多年后,她仍为他守着这个秘密,守到自己的婚姻出了问题,仍坚不松口,她的道义、她的真与诚,终于让他看见一次,纯然的人性之美。

  2、潜规则

  下了戏,丁又宁在外头等待,秦锐撑了伞陪她。

  萧丞枫将车开来,秦锐持伞护着她上了车,望向驾驶座那人,对方不冷不热,微微点头示意,直到关上车门,车身驶离,都还收不回目光。

  「欸--」车内的丁又宁为之挫折。「干么不顺道送秦锐一程啦!外面还在下雨耶。」明明都住同一个饭店,人家车子送修,早上在讲,明明枫哥也在场,哪会不知道。

  「别多事。」秦锐自己有经纪人,剧组里也多的是便车可以搭。

  「......」丁又宁简直想叹气了。秦锐很有自知之明,晓得枫哥对他没好感,不会去做令她为难的要求,但她会觉得自己很不讲义气啊,秦锐那么挺她,上头不只一次暗示邀约她半夜出去吃消夜什么的,这早是圈子里屡见不鲜的滘规则,但都被秦锐技巧地挡下来,对她真的是万般保护。

  当然,她若跟枫哥讲,枫哥也能解决,但多多少少会惹人不快,比起枫哥,秦锐在圈子里说的话更有分量,即便是高层,多少也要卖他这票房保证的财神爷几分薄面。

  有时她会莫名产生疑惑......秦锐究竟帮的是谁?

  在她面前,有意无意地推荐枫哥当她的经纪人、还有许多次,明着是帮她,但他顶下的是枫哥的事头,间接让他少树敌些......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似乎......

  某根羽毛,在胸口搔弄,几乎快搔到痒处,萧丞枫一开口,猛地将她思绪拉回。

  「他没对你提出什么不合理的要求吧?」

  「谁?秦锐吗?当然没有!」她失笑。「我们就是单纯的好朋友,真的。」

  萧丞枫点头,稍稍安下心来。「他要是对你不规矩,别忍着,要告诉我。」

  「秦锐不是这种人啦!」

  「那是你不了解他。」

  听起来枫哥很了解?她心里也着实困惑许久,便顺势问出口 :「你对他的偏见,到底是哪来的?」

  「不是偏见。」萧丞枫蹙眉,心忖,或许告诉她也好,至少能对秦锐多点防心,以免哪天傻乎乎吃了暗亏。「知道你同门师姊余真真吗?」

  「知道。她人挺不错的呀,戏演得好、又漂亮。」她刚进公司的时候,跟余真真打过几次照面,能聊上几句,对方也颇愿意提点后进,没什么架子。不过很可惜,前年卷入富商包养、性爱趴丑闻,还被拍下做成光碟广为流传,星途几乎算是完了。

  这事她原本也被波及到,那时被爆他们公司旗下某位女星卷入这桩性爱风暴,矛头整个指向她,身高、体型相近,虽说最后有惊无险得证清白,但也令人高兴不到哪里去,她没想到,会是余真真。

  好可惜,明明那么有才华,为什么会走上这条路?

  「她曾经是我带的人。」萧丞枫说。「拍第一部戏的时候,就遇到秦锐。我想,就是他教会真真,什么叫潜规则。」

  「啊?」秦锐--跟真真姊?

  「不可能!」她直觉便道。秦锐是Gay耶,他没事潜真真干么?说潜枫哥她还比较相信......

  可她也知道,枫哥不是会无中生有的人。「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他叫人放进房里的字条,会是假的吗?没事约女孩子进他房里喝酒,是要对戏还是讨论剧本?」要说立意有多纯正,三岁小孩都不信!

  「真真刚出道的时候,跟你一样清新甜美,该有的成名条件样样不缺,原本可以有很好的未来,可是--」会那么厌恶秦锐,其实有部分也是因为,那人粗鄙的私欲,毁了一个原本前途看好的女孩子。

  「枫哥,你这样讲对秦锐不公平。且不论这事真相为何,恶魔诱惑人们去开潘朵拉的盒子,就只有恶魔有责任吗?」人们难道一点都不想去开?

  萧丞枫静了静。「我承认,真真的企图心重,对名利的执念过深,我不只一次劝过她,不要急,一步一步慢慢来,不要去爬眼前的登天梯,若是今天你为了成功而出卖自尊,无论将来能够爬到多高的位置,又如何面对今天的自己?可是--她听不进去。」

  这就是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拦得住?秦锐只不过恰恰是那个契机。

  说穿了,枫哥真正痛恨的,是这无力改爱的陋习,秦锐只是倒楣成了箭靶。

  丁又宁暗想,这事得找个时机好好逼问一下秦锐,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有办法搞出这么大一个乌龙,让枫哥对他误会如此之深。

  与丁又宁聊完后,勾起一些不大愉快的回亿,萧丞枫一人独自在外头喝闷酒,不觉一杯喝过一杯,陷入半醉。

  身边坐了一个人,他驱赶过,没成功,不知怎地,就开始跟对方吐起满腹苦水,反正是个陌生人,不碍事,说完也就算了。

  此刻,他管不住自己的舌头。

  「有时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一样,这年头早就没有人稀罕什么洁身自爱,想要出淤泥而不染,谈何容易?有时都质疑,是不是只有我,才是做错的那个人?」

  「你没有错,你做得很对,我这不是爱死了你的正直吗?」陌生人这么对他说。「坚持做对的事情,很不容易,就算没有人支持,这些年你依然坚持到现在,没有改爱过骨子里那个干净的自己,我觉得这很难能可贵。」

  「是吗?」他疑惑地仰眸。「可是,她们都不认同我,我那么努力想保护她们,她们却自己一股脑往坑里跳,我内心的无力与挫折感,你能体会吗?」

  在这个圈子里,跟别人不一样,只会被当成特立独行的怪人,嘲讽他的故作清高,他也会累,也会自我质疑,是不是放弃坚持,大家一起同流合污算了……

  「你只是职业倦怠。」陌生人像哄孩子一样地安抚他。「吐吐苦水,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然后,他一样会坚持他想坚持的。他认识的萧丞枫,就是这样一个择善固执,几近傻气的家伙。

  「才不是职业倦怠!我是心灰意冷,本来我都想辞职了,离开这讨人厌的环境,反正只有我一个人跟它们格格不入--」

  「所以我这不是将丁又宁送到你身边了吗?她可以让你明白,你是对的。」还以为,这可以让他好过一点,为什么还是令他如此难受?

  「啊,对,又宁。」他点点头,冷静一点了,可是想到她跟那个讨厌的家伙走太近,也不知对她是何企图,又让人很烦恼。

  「秦锐那个混蛋!」一拳捶上桌面,忿忿地说。

  「对,秦锐是混蛋,你可以继续讨厌他,把他当粪便上那只恶心的苍蝇。」对方点头应和,嘴角笑意不减,满腔的酸苦涩意,咽回喉间,永不教人察觉半分。

  萧丞枫突然挺起上身,双手揪住他衣领,整个人凑上前,眯眼瞧他。

  「干么?」他小小吓了一跳。这太诱人了,会让他很想不顾礼义廉耻吻上去耶......

  没能将脑海的下流想象付诸施行--基本上也没机会让他付诸施行,萧丞枫一个蹙眉,吐了。

  吐了他一身。

  ***

  酒喝太多果然不是好事。

  除了头疼欲裂的后遗症,外加糊里糊涂欠下一笔人情债,还是欠给他最不想欠的人。

  听说是秦锐送他回来,他眼神已经死一半,再听到自己沿路发酒疯,揍了对方颧骨一片瘀青不说,还吐得人家一身臭不忍闻,他已经完全不想活着了。

  虽然之后见面,秦锐一次也没提起过这事,但他自己总会心虚,想讨厌他都讨厌得--不那么理直气壮。

  直到这部戏快杀青,他自己忍不住去问秦锐,那天,他怎会刚好也在那里?

  「宁宁说你心情看起来不大好,片场这一带鸡不拉屎鸟不生蛋,半夜也没啥地方好去,就这么一间酒吧,不难猜。」

  那倒也是。

  却忘了问,他心情不好干对方鸟事?为什么要半夜不睡跑出来找他?

  他满心,只挂念一件事,无暇思考其他。「我......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没,你很安分,酒品不错。」

  是吗?他听到的好像不是这样,据说他喝醉时,超级话唠,吵死人又烦死人,秦锐还是第一个说他酒品不错的。

  或许是因为这件事,也或许是又宁不断为他的人格背书,让秦锐在他心里的形象,似乎比较不那么面目可憎了。

  他愿意相信,秦锐对又宁没有歹念,也愿意相信,对方人品或许真的没有他以为的那般低劣,现在会叨念又宁的,不再是要她防着点,而是「离他远点,免得被带坏」。

  那副玩世不恭、不正不经的性子,怎么看都不顺眼。

  只是不顺眼而已,不至厌恶。

  再加上,后来的几年,秦锐偶尔会做个顺水人情给他,他还没那么迟钝,既然对方释出善意,他也没必要执意与人为敌,这圈子就那么小,该弯腰时,他还是会弯。

  或许,上天注定他得还对方前些年那条人情,一天夜晚,他与电视台的长官交际,帮又宁多打点些人脉--最近这妮子的路线让人好错乱,都快把他给搞疯。

  饭局散后,准备到路口叫车离开,留意到一旁暗巷的动静,千不该万不该,好奇上前察看,发现是秦锐,还被人围殴。

  「马的!这辈子只有老子甩人,还没人甩过我。」补踹一脚。

  「我不就是吗?」他就甩啦,还甩得干净俐落。

  都被揍倒在地,还有心情耍嘴皮子,惹得对方一把火又熊熊烧起,狂揍秦锐泄恨。

  「唔--」还真见一次扁一次,扁不臛耶。「你有这么爱我吗?」爱之深恨之切昵。

  那人一拳要挥下,突然顿住,怨念满满地瞪他。

  不是吧?还真让他说中了 ?不是泄忿,是余情未了 ?

  秦锐突然抚额,低低地笑出声来。

  「笑屁啊!」对方恼羞成怒。

  「不是笑你,是笑我自己。」他总嘲弄,这世间没有什么狗屁真心,到头来,最没心没肺的竟是自己。「我说你啊,还是快点把我忘了比较好,如果多揍几拳有用的话,那你就揍吧,我保证不还手。」

  「为什么......」对方结结巴巴,望着他。

  「因为我不爱你。」从来没爱过。相识至今,就这句话最真心。「我只是,把你当成另外一个人,寻找短暂的心灵慰藉而已。」

  食指轻佻地点点对方眼角。「这里,真像他。」

  男人一听,想不火都火了,直接卯起来,往死里揍。

  被当成替身,谁不火?还连爱都没爱过,嘎拎北装肖维!

  ……

  萧丞枫怀疑,他究竟听到了什么?

  这不是真的,他耳朵一定坏掉了!!秦锐怎么会跟男人有感情纠纷?!

  不过那也都算了,他何必要故意激人家?存心讨皮肉痛吗?

  无睱细思,怕对方一时怒火中烧,真把人给揍掉半条命,他不欣赏秦锐是另一回事,真碰上了也不可能当没看到,放他自生自灭。

  「欸,你们,应该够了吧?」不过就是感情纠纷,在一起你情我愿,分开何必如此?秦锐纵有几分不是,也不该被这般对待,他厌恶暴力。

  「关你什么事!滚。」男人呛道。

  啧,仔细看看,真的愈看愈不像,那人才不会这么粗鲁,气质真差。思之欲狂时,还真的路上随便抓一个都能催眠自己。

  秦锐感叹完自己从前的鬼遮眼,跟着回头时,挂在唇角那抹惯性的谑笑,瞬间僵凝。

  怎会是他?拜托全世界来谁都好,就是不要是萧丞枫啊--

  他现在超狼狈的,脸上又青又肿、又丑又窘,丢脸死了,他这辈子只想用最帅的翩翩佳公子面貌出现在这个人眼前啊。

  「那个......你别管,先回去。」挤得出僵笑已是他的极限。

  「要走一起走。」萧丞枫眼也没眨。

  英雄救美耶,好帅。

  他很想感动地哭一下,但--

  「不要啦,他是黑道喔。」好心提醒一下,英雄救美要有本钱的,他不想连累他,了不起像上次那样,再被洗劫一次,丢包暗巷,call宁宁来救他就好,对方只是想出口怨气恶整他,不会真对他怎样。

  「黑道也得讲道理。」萧丞枫坚决将他拉过来,帅气值破表,他觉得他都醉了--

  男人看看他痴迷的眼神,再看看萧丞枫,那人眼角有颗痣,跟他同一个位置,再蠢都悟了。

  「原来是你!」一把火,直接烧向萧丞枫,这把,是扎扎实实的妒火加怒火,二话不说直接开打。

  萧丞枫能打,拳脚工夫有点底子,平日带艺人在外头走跳,黑道砸场或群众寻衅,各种突发状况,麻烦没少处理过,不过事后他再去回想,其实应该适时让人揍个两拳解气,至少不会惹到对方怒气值满点,抓狂到失去理智。

  等到对方一时冲动亮家伙,子弹自眼前扫过时,他再领悟已经太迟了。

  3、在你心房暂栖

  萧丞枫昏睡七天了。

  中间有醒来过一下下,睁个眼呻吟两声,又昏过去。

  秦锐快吓死了,喳呼乱叫地把医生抓来,激动地不断追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这样」、「怎么又昏过去了」、「会不会有后遗症」......

  是丁又宁跳出来,把他给架走。

  「冷静、冷静!『锐哥』。」最后两个字加重语气,提醒他勿忘巨星形象。

  哥你妈啦!现在叫锐爷都无法让他冷静。

  医生一开始说,病人只是体力不支,才又昏睡过去,有醒来就好。

  可又过了数日,没再醒来过半次。

  这回医生是说,再继续昏迷下去,情况不乐观,不排除智力受损的可能性。

  他奶奶的!话都你在说!一开始讲没事的是你,现在说会变白痴的也是你,医师执照是买来的吧?快点跟我承认医师执照是买来的!!

  他体内有千百只的草泥马在咆哮奔腾,但还没白目到真吼出来呛医生,他很明白自己只是在迁怒。

  最白痴的那个,是他。

  是他白目爱惹事,以前觉得无所谓,了不起横尸街头而已,没人会为他哭,反正这人生他活得也没多大意趣,死了倒也一了百了,可是他没有想到,竟会连累萧丞枫。

  「早知道,我就乖一点了......」

  丁又宁看他这样,想念他也念不出口。

  他每天收工就直奔医院,自告奋勇照顾病人,赶都赶不走,丁又宁以为他是自责,他哪有脸向她承认,萧丞枫对他而言有多重要,比他这条烂命更重要。

  夜里,把丁又宁赶回家去陪老公,他留守医院,看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愈看愈难过、愈看心愈痛,好好一个活蹦乱跳的人,被他害成这个样子,萧丞枫要是真的变成白痴怎么办啦......

  「不对!你才不会变白痴,就算、就算真的变笨,我也一样喜欢,绝对不会爱心......」就怕他想负责,人家还不屑他负责咧。秦锐泄气地想。

  「萧丞枫,你快点醒来......」数不清第几次,对着昏睡的男人碎念,看他这样,真的好想哭。「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

  这些话,本来是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说出口,它积压在心里太久,一点、一滴地贮存对这男人的喜爱,愈积=愈深、愈积愈沉,疯狂而热烈,几乎要满溢出来,他都快压不住。

  第一眼见到萧丞枫,他就被吸引,移不开目光。

  感情要来,本就没有什么道理,真要分析,他想,可能就像宁宁说的,一个人的眼睛,代表着他的灵魂吧。

  这男人有一双乌亮而清明的眼,干净纯粹,行事极有原则,而且,相当保护他的艺人。他悄悄观察了一阵子,每发现一点,就更喜爱一分这男人的傻气与正直。

  然后他发现,自己再也移不开目光。

  男人讨厌他,他还是无法不去注视他。

  男人谈恋爱、交女朋友,他依然无法不去注视他。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看着,一年看过一年。

  本来,是想这样放在心里发烂发臭,死了带进棺材陪葬,但是现在,他真的忍抑不住,十年来,第一次说出口--

  「萧丞枫,我爱你。」

  倾前,宛如轻盈的蝶,在他唇瓣暂凄,浅浅吮吻。

  一如他的爱,轻轻地,不打扰。

  同一时间--

  男人睁开了眼。

  ***

  啊啊啊--草泥马再度奔腾咆哮。

  就说人真的不能干坏事,一干就有报应,还很立即。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致命的是,他很认命地等着对方一拳挥来,却只等到一句--

  「你是谁?」

  我是你男朋友--可以吗?可以这么无耻吗?

  永远不可能实现的野望,还是安安分分放心底就好,他觉得萧丞枫不大对劲。

  眼神太空茫,神色惶惶,像个迷路的小孩,找不到方向。

  把医生叫来,做了基本的检查和问诊,折腾大半夜后,病房内再度剩下他们俩大眼瞪小眼。

  好啦,结果出来了。可能真的睡太久,把脑袋睡糊涂了,也可能是受伤那一刻,濒死的恐惧让大脑启动了所请的自我保护机制,他完全记不起发生什么事,脑子像一团混乱的毛线球,找不到源头。

  用浅显易懂的方式来说,大脑在受到太大的冲击后,储存区混乱掉了,就像被七级大地震肆虐过后的家园,家具物品东倒西歪,需要一点时间来整理才能恢复原貌,无法像以前那样,迅速就能找到某些小东西。

  他记得自己的名字,但写不出来。

  他记得自己读过什么学校,但不记得成绩好不好。

  他记得自己考过驾照,但不记得怎么开车。

  他记得一些人名,但不记得他们都长什么样子、跟他又是什么关系......

  而秦锐这个人,在萧丞枫心里应该就是那种平日很少用到,完全没有存在感的小东西,会问「你是谁」,一点也不意外。

  他不记得他的名,也不记得他的人。

  男人目光往病房绕一圈,东看看、西看看,最后才不得已,定在他脸上。

  秦锐想,他是不是很不安?双手一直揪着棉被,抓了又放,放了又抓......

  于是上前,在他面前坐定。「我叫秦之期。」那是他的本名。

  「秦、之、期--」他缓慢地咬字,目光定定地望住对方,像要记忆他的五官容韵,差点把秦锐的心都给看酸了。这男人,从未如此专注地瞧过他。

  怕自己真丢脸地掉泪,毁了一世英名,于是又惯性地摆出那副不正不经的死人样,抛个媚眼过去。「帅吧。」

  大家都赞他好看,不折不扣的美男子,就算纯欣赏美色也好啊,偏偏这个人,就是视他如无物,从未将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秒。

  男人诚实地点头。「好看。」再点一次头。「很好看。」

  秦锐差点又吓掉下巴......

  萧丞枫居然--会觉得他好看?还连说两次?!

  好看+很好看=超帅

  他自行脑补,觉得自己死而无憾了。

  「为什么、亲我?」

  怎么他还记得这事啊......

  秦锐在心底哀号,望向男人困惑的眼底,表情单纯一如新生儿,一时心生邪念,随口唬烂他:「因为我是你的男朋友。」完全说来自爽的。

  男人想了一下,点头。「喔。」

  喔是什么意思?秦锐傻眼。

  「你真信了喔?」随便哪个正常人来,都听得出这是在喇滴赛吧?

  「我有听到你说喜欢我。」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得要命,全部都听到了。

  「......」医生、医生,快点来,他真的变弱智了 !

  当然,他被丁又宁批惨了--什么谎不好说,这种谎能说吗?啊?!

  好啦,他嘴贱、他无耻、他就是个猪头,他通通都认了,拜托别用那种眼神看他啦!他真的没有坏到拿这种事来玩弄恶整萧丞枫报仇……

  在外人眼里,他们就这么誓不两立、梁子结很粗吗?

  秦锐满心苦涩,只得吐责,他这个猪头只是刚刚好,不小心喜欢了某人很多年。

  看在他多年苦恋未果的分上,心真的很苦很苦啊,好歹同情一下他。

  姊妹啊,我只是一时猪油蒙了心,不要睡弃我,不要排挤我,不要流放我啦......

  也不知是哪一句话说动了她,总之,出院那天,萧丞枫跟他回来了一其责她不同意也不行,因为他已经先下手为强,

  撒尿占地盘了,萧丞枫现在只相信他、只听他的话。

  医生来问诊,他一定要先看看他,等他点头,才会回答。

  护士来打针,他会求助似的把手伸向他,等他握牢,才用力闭上眼睛,撇开头不敢看,一副壮士断腕。

  原来他怕打针啊,超萌的。

  还有片刻不见,眼神就会心慌地四处找寻他的身影,秦锐这辈子的虚荣心加起来,都没有这两天来得爆炸。

  被需要的感觉,好快乐,尤其是被他所爱的人需要。

  他觉得自己幸福到下一刻就可以死掉,快乐到完全不顾礼义廉耻。蒙他就蒙他,那又怎样?他想要将错就错蒙下去,能偷来这几日的美好,就算被睡弃到死也值得。

  医生说,这只是暂时的,大脑的修复期,快则三、五天,慢则三、五个礼拜、更长或更短......总之,打包票一定会好。

  既然他只有少少几天、几个礼拜或几个月的时间,那抢到手,他说什么都要死死霸住不放,谁来讲都没有用。

  现在的萧丞枫,单纯得像张白纸,他说什么都信,呆萌得不得了,看得他心好痒,常常定力很不足地捧着对方的脸啾上好几口。

  像是刚出院回家时,状况不大好,连筷子都不太会用,吃饭吃得满桌都是。

  认真学习用筷子的样子,太萌了,啾。

  专注和虾壳奋战的样子,好可爱,啾。

  太专注做其他事,把他遗忘在旁边,就会不断投来眼神,无声求垂怜的样子,更加逗得人心磨难耐,啾啾啾。

  萧丞枫总是脸红红,坐得直挺挺地,呆呆任他啾,没闪躲。

  无耻下限不断刷新,连他都想唾弃自己,可下回还是会遮住良心继续啾,宛如赌徒的誓言,一再发誓却从来戒不掉。

  虽然,萧丞枫每天都有新招挑战他,但锐哥江湖不是混假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在怕的!

  回来的第一天早上,醒来时他打着呵欠进浴室洗脸,出来时隔壁的房门也开了,某人挡在房门口,不进去也不出来,一副遮遮掩掩的模样,像做错事的小孩,藏不住窘迫心慌。

  他本没放心上,问他:「早餐要吃什么?」

  「......」不答。

  「好吧,不然先说说你的困扰?」

  「......」瞄了瞄床铺,低下头,胀红了脸。

  干脆绕过他,自己去看,然后也跟着「......」了。

  大哥啊,你都几岁了,还会尿床?!

  好吧,暂时当你七岁,可能梦到自己在池塘边玩水,很自然就泄洪了,没关系。要不然我可能要抓着你直奔医院,请医生好好检查一下你的肾功能了。

  「小事、小事。」他拍拍对方的肩,一脸自在地换床单,心情好到吹起口哨。

  又不是天塌下来,干么一副羞愤悲摧的样子。

  男人偷瞄他,被他的情绪感染,也觉得好像只是买西瓜不小心买成南瓜,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觉也露出小小的微笑。

  再然后,隔天--

  某人醒来,坐在床上,求助的眼神猛往他这里看。

  本着「了不起换床单」的轻松心情走过去,问他又怎么了 ?

  「......不舒服。」

  秦锐摸摸他额头,没烧。「哪不舒服? 」

  正准备叫他下来换衣服,我们去看医生,见他目光直往下半身瞧--秦锐一顿,跟着看下去,瞬间悟了。

  不是吧,大哥?你连这种本能都、都、都......

  每天都要给他一次震撼教育就是了 ?

  好,没关系,没在怕的,哥真的有练过,还练到只差没悟上十重天境界。

  秦锐面不改色,扯下他的裤子,五指熟练万分地套握住男人兴奋抬头的那处。「你想要快一点还是慢慢来?」脸不红气不喘,口气跟问「要吃咔拉鸡腿堡还是双层吉士牛肉堡」没多大分别。

  「......」男人憋着气,血色全往脑门冲,在那力道适中、技巧高超的指掌套弄下,熟悉又陌生的快感来得突然,哪还点得了餐。

  解决完他,秦锐抽面纸擦手,态度自在得有如刚帮小孩换完尿布的妈妈,淡瞥一眼--嗯,不用问了,看样子客官是有满意他的服务,爽到连话都不会说了。

  唉,孤家寡人罗汉咖仔,双手万能五指姑娘最实在,他这身功力,实在也是满腹心酸多年寂寞练就而来呀。

  男人面泛潮红、抬起湿润的眼朝他望来,一瞬间竟让他有凌辱黄花闺女的错觉。

  但错觉终究是错觉,黄花闺女绝不会大大方方把狼爪伸向他胯下--

  秦锐大惊,整个人弹跳开来,过大的动作还撞到床头柜,发出好大的碰撞声。

  「做什么?!」口气凶巴巴。

  男人被凶得好无辜,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你也......」

  好一个举一反三,学以致用!秦锐几乎要为他上佳的学习力咬牙了。

  「我、不、需、要。」

  「可--」瞄瞄他下身。

  「......」转身,进浴室,「碰」地关上门。

  大人是很会恼羞成怒的。

  演技再强,定力终究不行啊,帮心爱的男人做手活,哪可能没感觉,他又不是死了。

  望向自己十足精神的小小锐,秦锐只能苦笑再苦笑。

  4、倒数幸福

  尽管萧丞枫每天都有新招,秦锐依然觉得,这几日是他人生最幸福的一段时光。这一生活到现在,需要他的人很多,但从没有一种需要,能令他有今天这种感觉,脸上会挂着笑,纵容对方对他的一切索求。

  父母需要他的钱、导演需要他的演技、制作人需要他的票房、观众需要他白马王子的翻翻形象,满足她们玫瑰色的想像、而萧丞枫,需要的是他的陪伴、他的注视、他的宠爱。

  他真的很愿意,倾其一切的纵容对方,放任对方不餍足地索求着他的爱与关注,他曾经很自私地偷偷想过,假设萧丞枫再也好不起来,永远这么依赖他,让他照顾一辈子,该有多好?

  但那也只是想想,萧丞枫要真好不了,他自己大概就是第一个哭倒长城的人,若不是医生跟他打包票一定会好,他哪能如此淡定。

  既然医生说,这事急不得、也不能逼,得让病人在无压力的环境当中休养,身心灵保持舒适自在有助于大脑的复健,那他们就当是捡来难得的假期,每天带着萧丞枫吃喝玩乐。

  吃完早餐,萧丞枫坐在客厅闲闲玩电视遥控器,转台转呀转,停在某台的美食节目,秦锐在房里喊了他两声,他都没听到,于是自己走出来,瞧他电视看得专注,便问:「你想吃这个?」

  萧丞枫偏头,瞧了瞧他,眼神里有期待。

  意思就是--可以吗?

  他不会任性地开口要求这、要求那的,像个有教养的乖孩子,怕胡吵瞎闹妈妈会生气,只会用眼神偷偷观察大人的反应,确认这是不是可以索讨的事情。

  「好啊,我们中午就去溪头吃竹筒饭和野菜料理。」立刻拿手机google节目介绍的那家店名与地址,去接近大自然,吸收点芬多精,对病人应该不错。

  「南投。」他说。「会远吗?」

  「还好。」是真的觉得还好,就算他想吃正宗港式茶饮,秦锐也会立刻订机票飞香港。

  电话中向餐厅订好位,随后道:「来吧,换衣服准备出门了。」

  今天天候微凉,宁宁给他准备的衣服不够保暖,一面盘算待会路上得再给他买件外套,一面挑出套头毛衣扔给他。

  萧丞枫乖乖换上。

  挑完搭配的衣物,再回头时,眼前这一幕差点令他失笑。

  有人毛衣抓了就往头上套,然后头出不来,手也出不来,在毛衣里头锧呀锧,挣扎不出活路,好苦恼。

  秦锐上前,伸手帮了他一把,让那颗头重见光明,再顺势理理领子,拉整衣料,顺顺弄乱的头发。

  「谢谢。」萧丞枫朝他笑。脑子里虽然还有许多事混乱、理不清,但直觉知道,这个人疼他、待他好、照顾他无微不至,就算刚开始他什么都做不好,不会刷牙、不会拿筷子、不会绑鞋带......也从来没有不耐烦过,跟着他,很安心。

  秦锐每天,都带着他四处玩,北中南跑透透,赏花、泡温泉、尝美食,阴雨绵绵天候不佳,就窝在家里看电视、玩跳棋,心灵也很充责。

  夜晚,两人出游归来,在外头吃完消夜,准备打道回府,他先上车,发动引擎,萧丞枫还呆站在车门边不动。秦锐不解,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便利商店外,小男孩开心吃着甜筒,妈妈在一旁,温柔替孩子擦拭嘴角。

  回头,再看看萧丞枫。

  「姊姊......」恍惚地,低低喊了出声。一道书面闪过脑海,极迅速,来不及捕捉,但秦锐懂了。

  「先上车,等我一下。」他很快地下车,进便利商店,买来一支甜筒,带笑递去。「吃吧。」

  他脸上的笑容,就跟姊姊一样,温柔宠溺,仿佛,将他当成最钟爱的那一个,全世界都比不上。萧丞枫接过甜筒,也受下对方满满的眷怜爱宠。

  「你也吃。」秦锐忙开车,他殷勤投喂,一人一口,分食掉甜筒。

  抵达家门时,秦锐按遥控开启车道门,分神瞥了邻座一眼,笑叹着抽面纸,替对方拭去嘴角的巧克力残渍。

  他也有。萧丞枫定定望住他,未深想,直觉便倾前舔了一口,再一口,他们很常啾来啾去,所以也没觉这哪里不对。

  秦锐微怔。面对这人,定力本就极度缺货,哪堪这般行径嚣张的撩拨,当下饿狼似地扑上去,狠狠吞噬双唇。

  唔--撞到牙齿了。

  太用力,微疼,萧丞枫有些不爽,闹脾气地回咬一口,被当成调情,下场是换来更激烈的缠吻。

  对两性情事犹一知半解的某人,不解舌吻这类高阶技能,觉得有点怪,不太习惯,把对方舌头推出去,他又缠回来,吻得难分难舍,一时忘形,手来脚来地抚摸,若非车内空间有限,大抵整个人都要贴上去了。

  然而,乐极,往往就会生悲,当秦锐发现远处隐身在街灯后、对准他的镜头时,已经来不及。

  色字头上一把刀,古人诚不欺我。

  「我真不敢相信,如此低等的错误,你居然会犯!光天化日下--」

  「没有光天化日。」插嘴。明明就快凌晨,她是气疯了吗?

  「这是重点吗?!」某人爆青筋。

  「不是。」自觉理亏,乖乖低头,继续听训卖乖。

  「好!夜深人静之下,」从善如流改口。「这样就可以毫无戒心吗?你是狗仔嘴前多肥美的一块肉,多少眼睛在盯着你看,你会没有自觉?胆敢在自家门口上演男男激情秀,还给我舌吻--」

  「其实没那么清楚......」小小声再插一次嘴。又不是架了十台SNG车,镜头对准他实况转播,舌吻什么的,谁看得到。

  「你还顶嘴!」丁又宁气得不轻,睡到一半被急call过来,脸色实在无法多好看,她真的早晚有一天会被他给吓出心脏病。「明天全台湾民众都知道你等不及进门,就在车上跟男人激情如火了!」

  「其实,我无所请......」后话被瞪掉了。

  事实啊,了不起公开出柜,演艺圈混不下去就收山回家而已,又不是没收过。只是--

  转头看了看端坐一旁、格外安静的萧丞枫,叹气。他可以玩完,但这人不行。

  无论未来萧丞枫如何解释、如何自清,多少要蒙上一层同志阴影,未经证实的事都能传得有手有脚了,何况是证据确凿,这一生永远都会有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

  可他不是,他还要交女朋友、还要成家生子、还要在这个圈子讨生活,跟自己沾上边,还不知要被说得多难听,他要怎么做人?

  为了一己私欲,一晌贪欢,把萧丞枫给害惨,他怎么也无法原谅自己。

  所以他配合尔尔,在她来之前,先将萧丞枫身上的衣饰、配件全剥下来,送去地下停车场给她换上,她再晃一圈不经意由大门口进入,这招李代桃僵、暗渡陈仓的戏码能不能成,没有人知道,谁都没把握狗仔究竟拍到什么、又拍得多清楚。

  丁又宁会生气不是没有道理的。当时有人再三向她保证,不会对枫哥乱来,她才勉强信他一次,谁知--

  是她蠢。饿了许久的狼,跟你保证肉搁在它眼前,它绝对不会吃--能信吗?斩鸡头都没屁用。

  「我不要相信你了,去把行李收一收,我带他回去。」再不走,早晚被吃干抹净,她可就真对不住枫哥了。

  秦锐点头,涩笑。「我也是这么想。我太高估自己了,说实在的,我Hold不住他。」更管不住,自己心里那头脱缰野马般的情感与欲望,他太渴望他,想得太久,求之而不可得,如今人就在眼前,他怎么可能把持得住?

  就算眼前这关能侥幸逃过,再留下来也是问题重重,还不知明天会发生什么事,他不能再害萧丞枫。

  起身,欲进房收拾衣物,行经萧丞枫身边,裤管被揪住,他抬眸,望去。

  「萧丞枫,你干么?」

  「......」男人不说话,就只是静静地,仰望他。

  那眼神,让他一瞬间,心房拧得好疼。

  那是一双,害怕被抛弃的眼。

  他见过,他曾经在自己身上,见过好多次。小时候害怕父母不要他,努力演好戏,赚很多的钱来讨他们欢心,累了不喊累、拍戏受伤不喊疼、生病也不敢耍任性说要休息......拚命地、死命地,想抓住父母那道离他渐远的身影。

  可他没抓住,最终只有满掌空虚。

  他要这样对待萧丞枫吗?拨开他的手,也让他落得满掌空?

  他不舍得,那滋味,太痛了。

  「你不想跟宁宁走吗?」他忍着酸楚,问出声。

  萧丞枫看着他,似在犹豫,可不可以说实话,好半晌才低低吐声:「不想。」

  他们讲了很多,他不完全听得懂,只懂一件事,之期要又宁把他带回去。

  因为他闯祸,害之期被骂,所以之期不要他了。

  「你不要这样看我......」秦锐抬掌掩面,完全受不住那样的眼神。满满的无助、惶恐、不安、祈求......都在拧他的心。

  「算了,老子豁出去了,要真出事,大不了一起玩完,到时你就不要怨我!」

  他听不太懂,迟疑地问:「......可以,不用走了吗?」

  「不用。」秦锐想扳开他的手,但他抓得死紧,两人拉锯了一阵,才在秦锐安抚的笑容下,一根一根被扳开手指,然后,将自己的手塞进去,让他能牢牢地、握满掌心,轻声告诉他:「只要你一天不想走,就不用走。」

  萧丞枫抬眸,确认他没有在骗他,张臂朝他腰间搂去,默默将脸埋入他腰腹。

  秦锐安抚地摸摸他,指间轻轻梳弄他的发,温柔而怜惜,好似无声在向他保证:别怕,我不会丢掉你,只要你还需要我的一天,我都会在。

  丁又宁没辙,只能打着呵欠,自己找客房补个回笼觉。这里没她演出的机会,她就只剩明早被当工具人,陪他一同出门露个脸。

  好悲惨的配角戏分。她得枕头垫高一点,好好想想她家男人那头该怎么交代。果然交朋友要慎选,唉......

  庆幸的是,狗仔拍到的画面,是他欺身上去吻萧丞枫,那个角度并没有把萧丞枫拍得太清楚,几乎被他挡住了,加上夜色的掩护,只能依稀辩别出模糊的身影,要想张冠李戴呼拢过去并不难,这一劫,算是有惊无险,滑垒成功。

  这事过后,秦锐在外头,有安分收敛了些,毕竟他也不想老连累宁宁来救火,再救下去火都要烧到她身上了。

  他写了一百种剧情,让她挑一个回去跟老公演,被她白眼了一记。

  「什么烂剧本,拉低我的表演素质。」

  吐槽归吐槽,他相信宁宁看懂了那些白烂剧本背后的用意,够聪明的话,就自己找个好时机,一次在老公面前漂白得干干净净,不留疙瘩,否则他就太对不起宁宁了。

  另一方面,他可以感觉到萧丞枫的状况一天比一天好,大脑的组织能力逐渐恢复,说话愈来愈有逻辑、日常生活的应对与处理能力也显着地进步,几乎快与常人无异,每过一天,他的幸福都在倒数。

  这天晚上,他们在客厅看片子,萧丞枫很喜欢看他演的电影,架子上满满一排,一天看一片,看得极专注认真。

  「这有什么好看的。」他都演腻了。秦锐枕在男人腿上,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不过男人有电影看,他也有大腿躺、有腹肌摸、有男色欣赏,不吃亏。

  男人目光由投影布幕转向他,垂眸微微一笑。「好看啊。」

  「谁好看?电影?还是我?」

  「都好看。」男人专注时,指掌会不自觉地抚梳他的发、摸摸他的脸,自己没留意,但秦锐很享受男人的这些亲密小动作。

  看完电影,两人手牵手回房就寝--这是萧丞枫住进来的第三天,秦锐一觉醒来,发现有人半夜摸上他的床,说要一起睡。

  反正都没脸没皮了,还差这桩吗?干脆无耻到底,大大方方掀开被子,以行动表示--你来、你来,快点来,锐哥我求之不得。

  每晚抱牢牢,睡香香。

  调暗床头灯,他移靠过去,男人搂住他,根据经验,大概再三分钟后就会入睡。

  「欸,我说我是你的男朋友,你真的都没有怀疑过吗?」这么好拐?

  半入眠状态的男人,勉强拉回一点神智,回答他的话:「没有。」

  「为什么?」

  萧丞枫想了想。「你很好。」好像不太够,又补上一句:「很值得被爱。」

  一个这么好的人,要喜欢他很容易啊,而且又全心全意对他,说他们在交往,不是合情合理的事吗?他找不到怀疑的空间。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跟我说。」说他很好,很值得被爱--虽然是骗来的。

  秦锐眨眨眼,咽下喉间的酸意。「如果被一个全心信任的人欺骗,你都怎么处理? 」

  箫丞枫想也没想。「揍他。」

  「好。那你揍大力一点。」如果这样可以消他满腔怒气,也让自己少欠一点的话。「尽管往死里揍。」他不会躲的。

  萧丞枫心不在焉地应了声,拍拍他脑袋,神智已大半被周公招唤而去。「之期乖喔,睡觉了。」

  「吗......」他会乖,很乖很听话,能不能,不要太快赶他走?

  清晨醒来,男人两眼放空,看着窝在他胸口酣眠的脑袋。

  仿佛自长长、长长的冬眠期苏醒,意识空茫了会,不知今夕是何夕,视线茫茫然与醒转的那人对上--

  「早安。」已经很习惯他每日出的怪招,秦锐嘴角带笑,抚上此刻正十足精神地顶在他下腹的小小枫,不然估计不到十秒,某人就会撤娇地蹭上来了。

  这正直大男人的形象下,骨子里其实挺腻人的呢。

  萧丞枫脸色一变,抓住他的手,一把将其甩开,力道之猛,竟直接将人给甩落床下,肩胛骨撞到床沿,一时痛得恍了恍神。

  「秦锐?!」看清那人的同时,记忆也片片段段回涌脑海。萧丞枫捡色乍青乍白,第一时间占领心房的,是愤怒,无以名状的愤怒。

  「王八蛋!」咬牙咒骂出声,想都不想,直接跳下床,将秦锐一把揪起,二话不说狠狠挥出一记重拳。

  一拳不够,再补一拳、又一拳......愈打愈气,怒火完全烧掉理智。

  「我不顾自身安危去救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混蛋!

  「趁人之危?」可恶!

  「欺蒙拐骗?!」无耻至极!

  秦锐还真闪也不闪,任由他揍。

  活该。

  出来混,早晚要还,这是他欠萧丞枫的。

  这几天是偷来的,随时都得还回去,而现在,时候到了。

  他早有心理准备,这几天,他从萧丞枫身上偷取的幸福,比他一辈子拥有的都多,付出任何代价他都愿意。

  「你可以往死里揍。」他们说好的。

  「你以为我不敢?」

  「你揍啊。」他求之不得。

  这死不认悔的态度,更加惹毛萧丞枫,一拳又欲挥出--他不躲,真的一点抗拒也无。

  萧丞枫很清楚自己的拳头劲道,尤其盛怒之下,更是未加收敛,秦锐少说得躺上十天半月,现下只是在硬撑。

  撑着,不以弱者姿态,规避应承担的责任。

  绝不承认自己心软,但终是收了拳,忿忿地甩开他,大步往外走。

  「等一下--」秦锐慌忙追了出来,握住他的腕。

  「不要以为我不敢真的揍死你。」这里,他一刻都不想多留。厌恶地甩开对方指掌的抓握,掌心冷不防被塞进一物。

  「你的皮夹。」出门身上不能不带钱。

  他都这样了,还惦着他身上没钱回不了家?这个人真是、真的是--

  萧丞枫恼怒地抹了下脸,已经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他。

  「你最好闪远一点,免得我控制不住自己,见你一次扁一次。」

  秦锐低低地笑。「你不是第一个说这句话的人。」无所请。

  他目光一瞬也不瞬,看着男人怒极而去的身影自眼前消失,关门力道震动了体内某根神经,一抽,痛得再也撑不住身躯,垮了。

  他的魔法幸福时刻,宣告结束。

  从此,又是一片荒芜,行尸走肉。

huiahui757 发表于 2017-11-30 16:13

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

zcy0829 发表于 2018-1-29 14:04

在哪里可以看全文

annieqin 发表于 2018-2-14 11:41

居然是男男文?我没看错吧

嘟嘟2018 发表于 2018-2-22 22:52

楼主大人有这篇文的txt文件吗

soomiikun 发表于 2018-4-30 00:58

怎么可以继续看啊

MOON123 发表于 2018-7-6 15:56

怎么才能看呢

tlavud 发表于 2019-6-10 00:03

是不是不收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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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在你心房暂栖》作者:楼雨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