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说话的猫 发表于 2017-6-29 20:35

《爱上检察官》作者:深深

本帖最后由 会说话的猫 于 2017-12-16 22:55 编辑


深深《爱上检察官》

出版日期:2017年6月30日

内容简介

他都三十二岁了还没交过女朋友,一来是检察官的工作太忙,
二来他在等待的真命天女……出现了!
初次见面,她像只受了惊吓的小白兔,死黏着他央求他的保护,
(明明只是她没看路撞到人,被咖啡溅了一身,有必要这麽害怕吗?)
第二次见面,她活像黑道大哥的女人,一女对抗来育幼院找碴的众混混,
(看看那手刀的架势,敢情之前的柔弱是装出来的?这女人太有趣了。)
可是扼腕的是,他一直忘了问她的名字和联络方式,
所以第三次她主动找来地检署,他快狠准的把基本资料问清楚外加告白,
幸好他给她的印象很好,她也说了她对其他男人不会这样亲近,
那好,男女朋友关系确立!既然亲亲女友要他帮忙找人,他自是义不容辞,
可是……为什麽每次提到那个人的事,她都要看着他身後某一点回话?
照她的形容,对方的长相和他手边一个案子的「失踪人士」一模一样,
吓!难道她看得见一般人看不到的?而且这似乎还牵扯到她的身世,
若真是如此,这件事可就难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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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说话的猫 发表于 2017-6-29 20:36

  第1章

  福田育幼院成立至今约六十年,占地约三百坪,历经几次增建与重建,目前的主建筑为一栋三层楼的百坪楼房,一楼有大厅、办公室、餐厅、厨房等,二楼是院童休息与学习的地方,三楼为员工宿舍,四周围筑起一道围墙,大门旁有一扇侧门,进来是前院,前院的右边是停车场,左边是游戏区,有荡秋千、溜滑梯、木马等,两边的围墙旁各种植着一整排青翠的大树,後院是晒衣场。

  福田育幼院的创始人,也就是第一代院长陈福田,几年前逝世,享年九十岁,陈家是地方望族,他原掌管家业,後因妻子连续生了几个孩子都早夭,他去请教算命师,算命师告诉他,他的祖先赚了太多黑心钱,他今生注定无子嗣,若他希望他们陈家不要走上衰败之途,就多做一些善事,如此也是为他自己积德,他的来生也才会有福报。

  陈福田相信了算命师的话,将家族历代传下来的米粮事业交给三个弟弟去打理,自己则专心投入育幼院的设立与经营,这几十年来,他出钱出力,和妻子一起努力,为孤儿打造出一个温暖的家,虽然他已不在人世,但他的善举至今仍传为美谈。

  秀珠奶奶,就是陈福田的妻子,她不久前过世了,同样享寿九十,今天是她出殡的日子,但育幼院的产权问题在她倒下的那一刻便浮上台面,困扰着第二代院长顾彦钧、辅助他管理育幼院的妻子方菁玉,和他们也在此工作的女儿顾晨曦。

  微冷的初春,这天一早便下着绵绵细雨。

  「晨曦,你真的要去殡仪馆送秀珠奶奶?」方菁玉停下打扫院长办公室的工作,有些忧心的问着女儿。

  女儿的体质不同於一般人,有俗称的阴阳眼,而女儿天生胆子小,阴气那麽重的地方,当然是尽量避免不要去。

  方菁玉今年五十五岁,院童都叫她院长妈妈,她在福田育幼院义务服务快三十年了,不孕症曾让她几度想要轻生,是秀珠奶奶的细心开导与帮助,後又领养了顾晨曦,才让她的生命重新燃起了希望及意义。

  「没有福田爷爷和秀珠奶奶就没有今天的我,我当然要去送秀珠奶奶最後一程。」顾晨曦轻声说道,感恩之情溢於言表。

  她穿着一身白洋装外搭一件白色小外套,斜背着一个白色的皮包,脚下穿着一双白色平底鞋。她喜欢白色,因为白色代表纯洁、光明、善良,但她今天刻意这麽穿,是想对秀珠奶奶表示一点孝心。

  她今年二十八岁,顾彦钧夫妻是她的第二任养父母,她在三岁时被第一任养父母带到福田育幼院,他们说她是一个不乾净的孩子,因为她老是会说一些令他们感到害怕的话,例如邻居家在办丧事,她却说那位逝者正坐在客厅听大家说话之类的,不想再养她了。

  陈福田看她十分乖巧,也长得十分可爱讨喜,直觉这应该是这对夫妻有了自己的孩子,想弃养她的藉口,但相处一段时间之後,他才发现他错了,她真的看得见另外一个空间的存在。

  为了不让她的生活再受灵界干扰,也为了不影响到育幼院的其他小朋友,陈福田特地请了法师到育幼院摆阵作法,把那些灵体阻挡在育幼院的属地之外,从此,只要她待在育幼院里,就不会再出现那些令人胆颤的行止。

  在育幼院等待领养的期间,她一直是个受领养人青睐的孩子,然而当陈福田向想领养她的夫妻提起她似乎有灵异体质的事时,那些夫妻便会纷纷打退堂鼓,改领养别的孩子。

  终於有一天,原本想追随秀珠奶奶的脚步,将一生奉献给育幼院的方菁玉看不下去了,主动提出说想领养她,她这才摆脱被视为瑕疵品而一再被舍弃的命运,有了一个真正属於自己的家,还有了一个新名字—顾晨曦。

  那时的她,正要上小学一年级。

  「那你要小心一点,不管看到什麽、听到什麽,就都当作不知道。」方菁玉不放心的叮咛道。

  要不是女儿到现在看到鬼还是会很害怕,她也不想当一个过度担心的妈妈。

  顾晨曦点点头,应了声「好」。

  小时候不懂,所以不晓得怕,长大後,她才知道她看见的有些不是真正的人,如今她虽然已经适应了她看见的世界,会分辨哪个是人、哪个是鬼,也找到了与他们和平共处的方法,但她的心里还是会害怕,毕竟没有人看到鬼会开心,就算他们看起来和平常人一模一样。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来,走进来一名气冲冲的中年男子。

  「就跟他们说等我们把院童全部安置好,我们就会把这里还给他们,他们还是天天来要地,真的是……」顾彦钧气到都快飙骂出脏话了。

  他今年五十七岁,原本是竹科工程师,受陈福田夫妻的义行所感动,随妻子加入福田义工的行列。

  当时虽已年近七十,但身体仍十分硬朗的陈福田,已未雨绸缪的开始寻觅院长的接替人选,而顾彦钧就是他相中的最佳人选,但顾彦钧觉得自己太年轻,能力也不足,婉拒了,直到十年前,陈福田又一次因病住院,他才答应接下院长的位置,并且举家搬进育幼院的员工宿舍,直到今天。

  「福田爷爷的侄子、侄女们又来要地了?」方菁玉的声音好无奈,表情更是无奈。

  台北市的土地寸土寸金,这儿又位在精华地段,福田爷爷还在世的时候,就已经有许多建商找上门来说要出高价买地,但都被福田爷爷回绝了,而福田爷爷没有孩子,三个弟弟也都过世了,遗产除了留给配偶的,自是归他的十个侄子、侄女所有。

  「明明一个比一个还有钱,又不是穷到没饭吃,也没说不把地还给他们,他们就不能好心一点再等个几天吗?」顾彦钧气极了,用力坐到办公椅上。

  他们开来的车一辆比一辆名贵,他也早就告诉过他们,只剩下两个院童尚未安置好,他们却一直过来要地,他们都不会觉得这麽做很对不起秀珠奶奶吗?今天是她老人家出殡的日子耶。

  见父亲为院里的事忙得焦头烂额,还要被那些见钱开眼的人刁难,顾晨曦怎能不站出来为父亲分忧解劳?

  「爸,邵董事长那里,我去好了。」

  育幼院要结束经营了,他们理当通知所有捐款人,而被分派到负责这个项目的就是顾晨曦,这几日,她一一去电或是写信向捐款人致谢,并且说明育幼院无法再经营下去的原因,所有接到通知的人皆同表遗憾,也都同意把捐赠的善款转赠到其他社福单位,他们心中自是除了感谢还是感谢。

  而在这些捐款人之中,顾彦钧觉得有个人他必须亲自去道谢,那就是远扬集团的董事长邵柏生。

  邵柏生是福田育幼院的最大捐款人,近三十年来,每年年初他都会固定汇入一笔款项到育幼院的捐款帐户,有时候育幼院募得的捐款不足以支应开销,陈福田夫妻会连袂到他的公司拜托他再帮忙,後来是秀珠奶奶带着顾彦钧或是方菁玉去,他都很乐意的再慷慨解囊。

  「那间公司很大,你也没去过,你一个人去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的。」顾晨曦很大声的回道,但其实她心里是有点紧张的。

  「那好吧,我们也得赶快到找房子搬家。」顾彦钧转望妻子,「菁玉,等我找到房子,如果还是找不到地方安置小慧和小绮姊妹俩,就先把她们带去跟我们住,你觉得怎麽样?」他实在不想再和那些死要钱的人周旋了。

  「好。」

  顾彦钧再转而望向女儿,「晨曦,那你快去吧,我和邵董事长约了下午两点在他办公室见面。」

  「是。」回答的同时,顾晨曦调皮的行了个童军礼。

  真是的!看着女儿淘气的俏模样,顾彦钧忍不住笑了,心情也不再那麽郁闷,有了再奋战的动力。

  天空灰蒙蒙的,细雨不停的落下,顾晨曦忍着心中的恐惧,撑着一把黑色的伞走进市立殡仪馆。

  再一次来到秀珠奶奶的灵堂前,依然不见秀珠奶奶的亲人,只见葬仪社的人员忙进忙出。

  顾晨曦不禁再一次为秀珠奶奶感到很不值,秀珠奶奶留下那麽多的遗产给她的晚辈们,他们却连来送她最一程也不肯,真是太没有良心了。

  等顾晨曦为秀珠奶奶上完香,排定的火化时间也到了,顾晨曦双手合十跟着葬仪社的人员送秀珠奶奶到火化的地方,等火化完毕,她再送秀珠奶奶上葬仪社的车子,直到看不见葬仪社的车子,她才离开殡仪馆,朝公车站牌走去,准备坐公车到远扬集团拜见邵柏生。

  她是一个父母不要、养父母也不要的孩子,但她并未因此变得不幸,福田爷爷和秀珠奶奶收留了她,虽然她一直被领养人拒绝,可是他们最终还是帮她找到一个温暖的家,和一对真正爱她的养父母。

  秀珠奶奶的心肠太好、太善良,知道自己生病,来日无多,她不想拖累别人,就自己到安养院住,她和父母怎麽拦都拦不住。

  秀珠奶奶是一个伟大的人,福田爷爷也是,她今生无以为报,只能承继他们的遗志,帮助像她一样的孤儿找到一个安稳的家,无奈的是,这世上大多数人觉得自己的利益更重要……

  这时,顾晨曦忽然看见一个女鬼左顾右盼,好像在寻找什麽似的快步朝自己走来,她下意识往右跨了一步让出道路,免得她穿越过自己的身体,随即加步脚步往前走。

  等等,刚刚走过去的那个女人看得见自己?女鬼慢半拍的发现,同时顿住脚步,继而转身快快追了上去。

  「你看得见我对不对?」女鬼难掩喜色,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边。

  她觉得她看起来比自己更像个鬼,她的皮肤白得似雪,穿着一身白,长到腰的头发又黑又直,可不是完完全全符合一般世俗认定的女鬼形象吗?

  顾晨曦假装没听见,目不斜视的走着,因为过往的经验告诉她,和鬼打交道通常没有好下场,所以她早学会了自保的方法—无视他们。不过说句老实话,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麽靓的女鬼,使得她对她好奇多过於害怕。

  她看起来不超过三十岁,留着一头俐落的旁分短发,头发较少的那一边用发胶往耳後顺梳,双耳各戴着一个长长的银制耳环,脸上画着淡妆,但口红却是鲜红色,穿着一件黑色小背心,外搭一件红色皮衣,下身是黑皮裤与一双细跟的黑色长皮靴,再加上她自然流露出来的那股狠劲,她猜,她生前若不是个黑道老大,就是黑道大哥的女人。

  「喂,我在跟你讲话,你……」女鬼伸手想拦住她,但她是鬼,当然什麽也抓不到,只得再快步追上去。「喂,你别装了,我知道你看得见我。」

  顾晨曦在公车站牌前停了下来,真的很不想再吸引更多鬼的注意,但女鬼一直对着她叫嚣,让那些路过的鬼想不好奇的凑过来也难。

  「滚!」女鬼不开心的赶着其他的鬼。

  这个看得见鬼的女人是她发现的,在她还没利用完毕之前,谁也别想来抢。

  哇塞,超凶悍!她果然是个狠角色。顾晨曦默默的想着,不禁要感谢女鬼替自己赶鬼,心里对她的害怕不由得又减少了几分。

  公车来了,她收起雨伞上车,女鬼也跟了上去。

  「老娘几百年没坐过公车了,又脏又颠的,下车,老娘好歹要坐计程车。」女鬼说得理直气壮,但其实她压根不记得生前的事。

  不会吧,都当鬼了,还想着要享受喔?真的没遇过这麽妙又有趣的鬼,顾晨曦忍不住笑了出来,对她的恐惧感顿时烟消云散。

  「笑什麽笑?」女鬼斥道,见她在一个靠窗的双人位子坐下,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坐到她身旁的空位,气不过的再继续嫌弃,「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怎麽会出门还只能坐公车?」

  坐公车好啊,坐公车很环保,现在全世界都在提倡绿能、减少污染,你……也是啦,你是鬼,哪会在乎这个!顾晨曦在心里回呛,忽然觉得有一个这麽犀利的女鬼跟着自己一起去大公司见大人物给自己壮壮胆,似乎也挺不错的。

  不久,公车停了下来,上来一位老奶奶。

  顾晨曦忙不迭起身,想过去搀扶那位老奶奶到自己的座位坐。

  女鬼却以为她改变心意愿意搭计程车了,立刻笑嘻嘻的站起来让她过去,可是很快的她就发现她不只没下车,还扶着老奶奶往回走,她顿时又是一阵腹诽,什麽嘛,害她白高兴一场。

  「谢谢你啊小丫头,你也坐啊。」坐好後,老奶奶感谢的说道。

  「没关系,我站着就好。」顾晨曦微笑着回道。

  听到她这麽说,跟在老奶奶後头上车的一名中年男子,二话不说一屁股坐上那个空位。

  见状,才刚再次入座的女鬼火速从位子上跳开,「他妈的,你这个王八蛋,没看到老娘坐在这儿吗?」

  就是没看到啊。顾晨曦在心里说着风凉话,又想笑了。

  又笑话她!女鬼登时恼羞成怒的对着顾晨曦咆哮,「下车,老娘要坐计程车!」

  好吧,就当作是她刚刚帮自己赶鬼和等等为自己壮胆的谢礼吧。这麽想着,顾晨曦按了下车铃,改坐计程车。

  远扬集团,由现任董事长邵柏生一手创立,原本是一间砖块工厂,如今营运项目遍及建筑、饭店与金融业。

  他今年七十三岁,原本有一儿一女,但儿子邵璟宏在退伍当天,和前去接他的妻子,在回程途中发生严重车祸,母子俩送医後双双不治,那是他今生最深的痛。

  後来他整理儿子的遗物时,发现儿子会到福田育幼院当义工,还一直用他和妻子的名义捐款,他便决定延续儿子生前的善行,每年固定捐一笔钱给福田育幼院,不过他改为用儿子的名义。

  失去了妻子、儿子,幸好他还有个女儿邵淇芬,女儿不负他所望,表现得十分优秀,还有他的女婿宋展鹏和外孙宋建岳、外孙女宋欣恬,个个都是英才,他不怕後继无人了。

  距离约定时间两点还有二十分钟,此刻邵柏生正在会议室开会,是以秘书小姐请顾晨曦先到会客室坐着等一下。

  「真无聊。」才坐下不到三分钟,女鬼就大声道,「喂,顾晨曦,反正这里没别人,你就开口跟我聊一下天嘛。」

  她刚刚听到她向秘书小姐介绍自己,才知道她的名字叫顾晨曦,来自福田育幼院。

  顾晨曦继续保持沉默,在心中酸她,拜托,瞧她自来熟的咧,她是请她坐了计程车没错,可这不代表她要和她做朋友,好吗?

  迟迟没等到回应,女鬼不开心地又嚷嚷道:「喂,干麽不理我?」

  人鬼殊途,她不理她才是正常的吧?这麽想着,顾晨曦喝了口秘书小姐替她泡的咖啡,而後慢半拍的发现自己今天真的太反常了,竟然一直默默的跟鬼小姐对话。

  「你不要以为你一直不说话我就会放过你。」女鬼站了起来,「无聊死了,我去出逛逛。」说完,她便穿墙出去了。

  须臾,秘书小姐走进会客室,「顾小姐,请跟我来。」

  顾晨曦含笑点头,跟着秘书小姐来到董事长的私人办公室。

  「邵董事长您好,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福田育幼院院长顾彦钧的女儿顾晨曦。」一见到邵柏生,顾晨曦马上有礼的问候,「家父因为工作繁忙不克前来,还请邵董事长见谅。」

  邵柏生微笑摇头,指着沙发,「请坐。」

  捐款近三十年,他不曾去过福田育幼院,一则是因为他相信陈福田夫妻会善用他的捐款,二则是因为他不想他们为了招呼他,影响到育幼院的工作。

  「是。」顾晨曦以为就算邵柏生是一个大善人,但大人物总是会有些威仪,但没想到他如此和蔼可亲。

  待送来饮品的秘书小姐离开後,邵柏生才又开口,「你叫晨曦是吧?」

  「是。」

  「你也在育幼院工作吗?」他亲切的笑问。

  「是。秀珠奶奶说,我到外面工作赚回来的钱,抵不过她请的一个厨娘,就叫我乖乖的待在育幼院,继续当一条不事生产的米虫。」

  「是吗?」邵柏生哈哈笑了两声,果然是秀珠奶奶的风格,说话真风趣。

  「邵董事长,我代表所有的院童,谢谢您对福田育幼院多年来的支持。」顾晨曦适时的致上谢意,她也是受惠者之一,感受更深。

  「略尽心意而已。」他见她文静又识大体,愈看愈喜欢,「你今年几岁了?」

  「二十八。」

  「有男朋友了吗?」

  「没有。」

  「那正好,我的外孙宋建岳,今年三十岁,也还没有女朋友,我改天介绍给你认识。」

  话题怎麽会扯到这里来?顾晨曦一怔,连忙婉拒,「邵董事长说笑了,晨曦高攀不起。」

  「哪会。」邵柏生接着又道:「你就别再叫我邵董事长,喊我邵爷爷吧。」

  「这……」

  「听话。」

  恩人都这样要求了,顾晨曦虽觉不妥,但也不好不答应,「是,邵爷爷。」

  邵柏生笑到眼睛眯成一条线,不由得想,同样都是二十八岁,外孙女宋欣恬的性情烈得像火,顾晨曦正好相反,柔得似水,那他那个未曾谋面的孙女呢?她的性情会比较偏向哪一种?

  顾晨曦不知道老人家在想什麽,接着告知福田育幼院无法再经营的事实,邵柏生大感可惜,顾晨曦接着也建议他可以将善款捐到其他单位,这令他更觉得她很用心。

  「邵爷爷。」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看该说的都说了,顾晨曦站了起来,「那我就先回去,不打搅您工作了。」

  「好,有空记得再来看看我。」

  「是,邵爷爷再见。」

  「我请秘书小姐送你出去。」

  顾晨曦赶紧出声阻止他伸向话筒的手,「我自己出去就可以了,谢谢邵爷爷。」

  「那好吧。」邵柏生收回手,不忘再一次提醒,「记得要再来看我喔。」

  「是,邵爷爷再见。」她弯身再向他行个礼,才转身离开办公室。

  走出办公室,顾晨曦向坐在外头的秘书小姐点个头致意,才按着原路往外走。

  走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那个女鬼呢?逛到哪儿去了?

  她一边走一边找,没注意到前面的转角处一前一後正走过来两名女子,就这麽迎面撞上走在前方的那名女子,那名女子拿在左手正在看的公文因而掉到地上,拿在右手的那杯热咖啡也因此洒了一些出来。

  「啊!」宋欣恬尖叫,「好烫。」

  她本能的保护自己,是以後来再洒出来的热咖啡,几乎都泼到顾晨曦身上了。

  见状,走在她後头的助理登时明哲保身的退到一旁,免得被上司迁怒。

  发觉自己撞到人了,顾晨曦顾不得身上被热咖啡泼洒到的刺痛,不停的向对方点头致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你没长眼睛吗?」无视顾晨曦的惨况,宋欣恬看见自己新买的名牌套装被咖啡毁了,当下更火了,她扬起右手,就想把手里的马克杯往眼前这个女人丢去。

  眼看着杯子就要砸向自己,顾晨曦下意识低下头闭上眼睛缩起脖子,但杯子并未如她所想的砸到自己,她不解的缓缓张开眼睛,一抬眸便看见女子高举的右手被一只大手抓住,接着杯子被另外一只大手取走,她的视线很自然的跟着杯子往左上方移去,哇,好英挺帅气的男人。

  宋欣恬本来想骂是谁那麽大胆,竟然敢阻拦她教训这个不长眼的女人,转身一看是自己的心上人,她立刻收起怒气,拉着他的手臂娇滴滴的告状,「镇凛,你看她啦,走路不看路,把我的手都烫伤了,衣服也弄脏了。」

  雷镇凛,今年三十二岁,是个非常敢冲且前途看好的检察官,外号「雷神」,他的父亲雷至峰是邵柏生的机要秘书兼好友,他在这个时间点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邵柏生今早打电话给他,说有事想请他帮忙,约他下午三点到办公室见面。

  把马克杯交给一旁的助理,雷镇凛像在调查似的看着意外现场,看样子是这位穿白衣服的小姐撞到宋欣恬没错,但宋欣恬并无大碍,反倒是这位小姐……看清楚对方的面容,他不禁心神一晃。

  好清灵的一个女人!完全就是他的理想型。

  见雷镇凛看着其他女人发呆,宋欣恬登时吃味的大声喊道:「镇凛!」

  雷镇凛这才回过神来,他现在是……对了,他正在为宋欣恬和这位小姐调解纠纷,他再次集中精神,冷静判断着,宋欣恬并无大碍,反倒是这位小姐的衣服左半边多处被热咖啡泼洒到,他当然是关心这位小姐先,「小姐,你没事吧?」

  哇,他不只人长得帅、正义感十足,连声音都……想到这里,顾晨曦突然脸色一阵发青,妈呀,打哪儿冒出来那麽多鬼?她连忙低下头,下意识偎近他身边寻求庇护。

  「喂!」宋欣恬不快的喊了一声,伸手就想把她从心上人身边拉开。「你……」

  雷镇凛再一次出手阻止宋欣恬无礼的行为,以为她是怕宋欣恬又攻击她,才会往他这边躲,「欣恬,你吓到这位小姐了。」

  「我吓到她?」宋欣恬不服气地叫道,「是她撞到我耶。」

  那些鬼看起来好可怕喔!顾晨曦偷瞄着,忍不住全身发抖,其他人在说什麽她一个字也没听见,就怕那些鬼发现她看得见他们会来找她的麻烦,那个女鬼呢?怎麽不快来帮她把那些鬼赶走?

  感觉到震动,雷镇凛不可思议的想着,宋欣恬对她是不太友善,但这样她就吓到全身发抖,她的胆子未免也太小了吧?想是这麽想,但他仍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揽住她的肩膀,安抚她的不安。

  宋欣恬见了更为光火,「镇凛?」

  可恶,那个臂弯一直是她专属的,这个像鬼的女人竟敢……她咬着牙,立即决定开除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怀里的人儿仍抖得厉害,雷镇凛不理会宋欣恬,担心的低头轻喊,「小姐?」见她没反应,他又喊了一声,「小姐?」她还是没反应,他再低下头,同时轻摇了下她的肩膀,「小姐?」

  发觉有人在摇晃她,顾晨曦应了声,「啊?」同时抬起头来。

  角度刚刚好,雷镇凛来不及闪,她的唇就这麽轻轻擦过他的,但她完全没感觉,满心只想着她怎麽闪过那一群鬼回家去。「你叫我?」

  她碰到他的唇、她碰到他的唇……雷镇凛心跳飞快,差一点点就要失去镇定,却见她眼底只有满满的惊恐,他登时不敢相信的暗喊,不会吧,宋欣恬有这麽恐怖吗,把她吓到不小心亲到他她都发现?

  没亲到吗?宋欣恬也不禁瞠大双眼,可是自己刚刚明明……不对啊,如果有亲到,她不可能是这种反应啊?

  不对,现在不是追究她有没有发现她亲到自己的时候,雷镇凛赶紧再拉回因为这个女人而丢失的心魂,要以最公正廉明的态度,把眼下这个纠纷处理完毕,他收回搂着她的手,问道:「你是这里的员工?」

  「不是。」

  「那没事了,你可以离开了。」

  顾晨曦也想离开啊,但是那些鬼挡住了去路,她没有办法不碰到他们走过去,她顾不得丢脸,紧紧抓住他的衣襟,请求道:「拜托你送我出去坐车好不好?」男人阳气重,应该可以让那些鬼躲避吧?

  其实再耽搁下去他就要迟到了,可是看她这麽害怕的样子,他终究还是点点头。

  他真是个大好人,顾晨曦感激不已,「谢谢。」

  见她没有要松手的意思,雷镇凛心想自己不如就好人做到底,轻拥着她送她出去坐车。

  「镇凛?」宋欣恬埋怨地喊,想阻挡却不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心上人搂着别的女人走掉。

  雨停了,阳光微微透出云层。

  直到走出远扬集团的办公大楼,两人站在人行道上,顾晨曦才放开了他,但她依然不敢离开他身边一步,因为那些鬼跟着他们出来了。

  「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雷镇凛长这麽大没见过胆子这麽小的女人,接着他掏出了口袋里的手帕,「擦一下。」

  「啊?」

  算了,还是他来比较快,他用手帕轻轻擦拭着她的脸、脖子、头发……所有看得见咖啡渍的地方,不过她的衣服是没救了。

  原来……顾晨曦俯视着蹲下身替她擦鞋子的雷镇凛,心中好不感动,他们素昧平生,他却这麽帮她,他真是个大好人。

  「好了。」

  雷镇凛站了起来,想把手帕放回口袋里,却被她夺了去。

  「我会把手帕洗乾净再还给你。」

  听到她这麽说,他刚毅的脸孔因为忍不住的笑意,显得较为温柔俊美,「好。」这样他们就可以再见面了。

  这时,一辆计程车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司机按了一声喇叭,降下车窗问道:「你们要坐车吗?」

  「要。」顾晨曦大声回应司机後,看向他道:「不好意思麻烦你这麽久,再见。」

  「再见。」

  顾晨曦再向他点个头道谢,打开车门坐上计程车。

  待计程车一驶离,雷镇凛立刻举起拳头,暗喊了声「Yes」,他终於……等等,他好像忘了什麽事……对了对了,他和邵伯伯三点有约,不敢再耽搁,他快速转身走进远扬集团的办公大楼,免得自己真的迟到了。

  坐在计程车里的顾晨曦回头看他,正好看见那些鬼或左或右或尾随全部跟着他走,她登时瞠大了双眼,他是那麽好的人,为什麽那些鬼要跟着他?

  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顾晨曦才转回头,这才想到她忘了问他的联络方式了。

  怎麽办,她要回去问他吗?她皱着眉心,看着他的手帕自问着,却没有答案,直到下车前,她骂了自己好几次大笨蛋。

  邵柏生的办公室里。

  「邵伯伯,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雷镇凛并没有迟到,是刚刚秘书小姐说邵柏生等他很久了,他才会这麽说。

  「没事。」邵柏生先在沙发上落坐。「坐吧。」

  他是看着雷镇凛长大的,雷镇凛就像是他的第二个儿子,不过他知道外孙女很喜欢雷镇凛,所以他已等不及听雷镇凛喊他一声外公。

  「是。」雷镇凛随後跟上。

  两人都坐定後,邵柏生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镇凛,我将要拜托你的这件事,不能让第三者知道。」

  「是。」

  「我收到消息,说我有一个孙女。」

  「孙女?」雷镇凛难掩震惊。

  他也认识邵璟宏,但他们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且邵璟宏去世的时候他年纪还小,对邵璟宏已经没有什麽印象了,但他什麽时候有了女儿的?

  「是的,消息来源十分可靠,但是她被送养了,不知现在人在何处,我会给你一份资料,拜托你帮我找人,你不用向我报告找人的过程,只要告诉我最後的结果。」

  邵柏生没说出口的是,他早在知道自己还有个孙女的隔天,便委托女婿秘密帮忙找人,好不容易找到孙女的养父母,他们带来了一张孙女过三岁生日时拍的照片,说孙女过完生日没多久就因为急病死了,但他怎麽也无法相信,当然得再找一个信得过的人重新再找一次。

  「邵伯伯,这或许是诈骗。」虽然会伤到邵柏生的心,但雷镇凛不得不实话实说,这种骗财的技俩他见多了。

  「是不是诈骗,等你看过我给你的资料你可以自行再做判断。」他也曾经这麽怀疑过,但自称是儿子女友的那个女人寄来的包裹中,放着一样足以证明儿子深爱她的证据,所以他愿意相信她的说法。

  「我会尽力,不过邵伯伯……」

  邵柏生点头表示了解,「时隔已久,我知道这并不容易。」

  「这件事也不可以让我爸知道吗?」雷镇凛问道。

  他的母亲在他十岁时过世了,所以他才没提到母亲。

  「如果你觉得这对你寻人有帮助,让至峰知道也无妨,但最多只能让他知道。」邵柏生之所以没在第一时间告知老友这件事,只是因为他觉得在还没找到孙女之前,这件事愈少人知道愈好。

  「是。」

  正事谈完了,邵柏生改谈私事,「你也老大不小了,还不准备让至峰抱孙子?」男人重视事业是好,但像他这样把所有时间心力都放在工作上,就不是一件好事了。

  提起这个话题,雷镇凛一如往常地想溜了,「谢谢邵伯伯关心,我会努力。」

  「努力?你一个人怎麽努力?」

  招架不住,雷镇凛只能陪笑脸。

  「还是不考虑一下欣恬?」邵柏生知道是外孙女单方面喜欢雷镇凛,但他做人家外公的,怎麽可以不帮外孙女一把?

  这个问题困扰他已久,雷镇凛觉得再这麽拖下去也不是办法,索性一次和邵柏生说清楚,「邵伯伯,我就直说了,欣恬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邵柏生知道爱情不能勉强,但还是要试一下,於是他追问道:「那你喜欢什麽样的女孩?」

  闻言,雷镇凛的脑海中立刻浮现顾晨曦娇柔的脸庞,「文静一点的女孩。」

  「文静?」邵柏生立刻联想到顾晨曦。「我刚刚认识一个很文静、识大体,又长得很漂亮的女孩,我本来是想把她介绍给建岳,既然你喜欢这类型的女孩,就让给你吧。」

  还真的说风就是影呢,雷镇凛婉拒道:「要是欣恬知道了,您会不好交代。」

  邵柏生点点头,「也是,如果欣恬知道我帮你介绍女朋友,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理我了。」

  说曹操曹操到,宋欣恬边抱怨边走了进来,「外公,人家在外面等很久了,您是说好了没有?快把镇凛还给人家啦!」

  「欣恬。」邵柏生有些责备的喊,她就是这麽娇纵,雷镇凛才会无法将她视为妻子的人选。

  头疼人物又追来了,这下子,雷镇凛非闪人不可了,「邵伯伯,那我回去上班了。」

  「好。」邵柏生接着暗示,「我办公桌上的牛皮纸袋记得拿。」

  「是。」雷镇凛东西拿了,快闪。

  「镇凛,你别走啊,我……」

  「欣恬!」邵柏生大声喝停她想要追赶上去的脚步。

  宋欣恬跳脚,「外公。」

  邵柏生走到她身边,「文静一点、文静一点,镇凛说他喜欢文静的女孩。」

  难怪他刚刚会对那个像鬼的女人那麽好!宋欣恬不禁抗议,「文静的女孩哪里好?」

  「不是文静的女孩哪里好,是镇凛喜欢那种类型的女孩。」

  「外公。」宋欣恬拉着他的手撒娇道,「您帮人家想想办法啦,人家不能没有镇凛啦。」

  天知道他有多努力在帮她,但雷镇凛就是不为所动,他又能怎麽办?邵柏生无奈的看着外孙女,真是有口难言。

  「外公……」

  拿她没辙,邵柏生随便找个理由支开她,「这里是公司,有什事我们回家再说。」

  「好嘛。」宋欣恬放开手,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

  凭良心说,如果要在外孙女和顾晨曦之中选一个,他也会选顾晨曦,毕竟外孙女的性子……邵柏生摇摇头,光想他就觉得头疼了,娶回家做妻子?看是下辈子都不用考虑吧。

  第2章

  是夜,窗外又下起细雨,回房准备睡觉的顾晨曦被突然冲到她眼前的鬼影吓得差点魂飞魄散,「吓死我了!」她不停的轻拍着胸口。

  她已经不记得上次她在自己房里被鬼吓到是什麽时候的事了。

  「被我抓到了吧!」女鬼得意洋洋的笑道,「你看得见我。」

  由於太过惊讶,顾晨曦一时忘了掩饰,冲口质问道:「你怎麽进得来?」福田爷爷找法师作过法,照理说鬼是进不来这里的。

  她终於愿意和自己说话了,女鬼更加得意,她悠哉的来到床沿坐下,「走进来的啊。」

  顾晨曦拧眉,「走进来?」

  女鬼点头,「嗯。」

  难道是阵法失效了?顾晨曦不由得再问:「那为什麽别的鬼进不来?」

  听她这麽说,女鬼才恍然,「原来是进不来啊,我还想说他们为什麽都站在门口呢。」

  闻言,顾晨曦更好奇了,「你是怎麽突破法师摆的阵法的?」

  女鬼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就直接走进来了啊。」

  这麽奇怪?顾晨曦瞪大眼睛,上上下下审视着她,想看看她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为什麽放我鸽子?」女鬼慢了好几拍才想起要找顾晨曦算帐的事,幸好自己知道她住在哪里,不然回家的计划就要泡汤了。

  顾晨曦也有满腹的怨言,「是谁放谁鸽子啊?」才会害她撞到那个凶巴巴的女人。

  「厚!」女鬼斜睨着她,「讲话这麽大声,你之前是怎麽忍得住当哑巴的?」

  顾晨曦懒得和她多说,「我要睡觉了。」

  「我想要回家。」女鬼突然说道。

  「那你回家啊。」

  女鬼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我什麽都不记得了。」

  一开始她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只是觉得很奇怪,为什麽别人都看不见自己,之後她知道自己死了,却想不起来生前的事,不得已只好在大街上游荡,想碰碰运气看看会不会遇到认识她的鬼或是看得见她的人,这样她就能回家了,但是她在街上走了好久好久都没遇到,直到今天下午在殡仪馆外遇见她。

  「晨曦,你帮帮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想再做一个孤魂野鬼了。」

  女鬼如同孤儿一般的处境与心情,教顾晨曦很难不同情她,「但是你什麽都不知道,我要怎麽帮你?」

  这个问题女鬼早就想过了,速速送上答案,「你把我的长相画下来,拿去找警察就好了啊。」

  顾晨曦很抱歉的看着她,「我不会画画。」欠栽培不要紧,有天分依然能自学,偏偏她就是没有绘画的天分,她也没办法。

  女鬼才刚露出的笑容又消逝了,「你为什麽不会画画?」

  当作没听见,顾晨曦问道:「有没有简单一点的?比方说你身上有什麽特殊的特徵?」

  「我看得见的是没有。」

  「你介意脱掉衣服让我找找看吗?」

  当然不介意,这麽想着,女鬼先脱下皮衣,然後背过身去,「有没有?」

  「有耶、有耶!」顾晨曦兴奋的叫道,是一个刺青,「你拉下背心右边的肩带。」

  女鬼依言而行,「是什麽?」

  「一只破蛹的蝴蝶的刺青。」

  一听,女鬼立刻跑去照镜子,「真的耶!」

  见女鬼直接把头向後转一百八十度,顾晨曦的脸色险些绿掉,「拜托,不要在我面前露出鬼样子。」

  女鬼翻个白眼,再把头转回来,「你的胆子真的很小耶。」

  「从小被鬼吓到大,胆子怎麽大得了?」她没被吓破胆就不错了。

  「好啦好啦,以後我在你面前尽量像个人样就是了。」女鬼接着催促道:「画、赶快画。」

  「喔。」顾晨曦坐到书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本笔记本,再从笔筒里拿出一枝铅笔,很认真的画着,大约三分钟後,她放下笔。「好了。」

  「这麽快?」女鬼开心凑上前要验收成果,可是她一看差点昏倒。「这是什麽鬼东西?」

  「蝴蝶和蛹啊。」

  能把蝴蝶和蛹画得不像蝴蝶和蛹,看来她也挺有才的。女鬼叹了口气,说道:「我来画。」

  「好啊。」顾晨曦把笔递上。

  女鬼伸手,却怎麽也拿不起来,只能瞪着笔,区区一枝笔,她竟然拿不动,恨啊!

  顾晨曦再把笔放回桌上,「今天就先这样,我明天还有好多事要忙,真的得睡了。」

  她刚刚上楼睡觉前父亲对她说了,虽然还没找到房子,但既然已为小慧、小绮姊妹俩找到安置之处,他想明天就搬走。

  女鬼再不愿意也得妥协,「知道了。」她走了两步,突然想到一件事,又问:「你的衣服是怎麽回事?」还有那条手帕,怎麽看都像是男人的手帕。

  「我的衣服?」

  「是咖啡对吧?」

  顾晨曦怔了下,「你怎麽知道我的衣服被咖啡……你偷看我洗澡?」

  因为连头发都被咖啡泼到了,所以她一回到育幼院就先去洗澡,再洗衣服,也就是说,她早就追来了,只是到现在才来找她?

  这有什麽好大惊小怪的?女鬼撇撇嘴,「你有的我都有,有什麽了不起?」

  是没有什麽了不起,但她侵犯了她的隐私权就是不对,以防再有下次,顾晨曦板起脸严厉的警告道:「你再这样,小心我……」

  「知道了知道了。」女鬼打断她的话,「像个人样,我像个人样就是了。」话落,她消失在门板上。

  终於安静了,顾晨曦躺上床,不由得再次想起今天帮助了她的男人,他们还有机会再见面吗?希望还有……

  夜更深,雷家。

  难怪邵伯伯会相信他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孙女!

  房里,坐在书桌前的雷镇凛把手中的信纸摺好放回信封里,再把信封放回牛皮纸袋里。

  牛皮纸袋里只放了两样东西,一样是他刚刚看完的这封信,另一样是邵柏生的头发,信中的内容显示对方寄来的不只是这封信,邵柏生给他头发的用意也很明显,就是要他在找到邵璟宏的女儿之後,拿那些头发去做基因监定。

  这时,传来叩叩两声敲门声。

  「镇凛,我进来了喔。」话落,雷至峰开门走了进来,「还在忙吗?」

  雷至峰今年六十岁,与独子相依为命二十多年了,他如今的愿望就是儿子能快点娶个老婆,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孙子、孙女给他抱。

  「没有。」雷镇凛一顿,又道:「爸有事?」

  「没事。」嘴巴说没事,但雷至峰却拉来一张椅子坐下,指着书桌上的牛皮纸袋问道:「这是什麽?」

  雷镇凛考虑了一会儿才回道:「爸知道协和医院的姜家吗?」

  雷至峰点点头,「去年底姜家的小女儿姜秀珍因为癌症过世了,听说许月云,就是姜秀珍的母亲受到很大的打击病倒了,到现在都还在住院,怎麽突然问起这个?」

  「这是邵伯伯今天交给我的。」雷镇凛递上牛皮纸袋。

  雷至峰接过,打开牛皮纸袋取出放在里头的东西,他看了几眼後,放下牛皮纸袋和装着邵柏生头发的夹链袋,拆阅信件。

  他才看了两行,便忍不住惊叫道:「姜秀珍为璟宏生了一个女儿?」

  「爸也不知道当时邵大哥有女朋友?」

  雷至峰摇摇头,「璟宏一直以课业为重,也已经准备好退伍之後要出国进修。」他叹了口气,「却没想到居然会发生那样的意外,真是可惜了。」

  「按照姜小姐的说法,她是在邵大哥过世後才发现自己怀孕的。」雷镇凛接过父亲递来的信件,又道:「她想偷偷生下孩子,但还是被她母亲发现了,当时胎儿已经五个月,不能做人工流产,再加上她抵死不从,她母亲不得已只好秘密安排她到自家的医院待产,对外则宣称她出国念书了。

  「等孩子一生下来,她母亲骗她说孩子夭折了,是因为她去年身体不舒服到医院检查,知道自己罹患胰脏癌末期,她母亲为了激起她的生存意志,才告诉她孩子还活着,但是很可惜,她还是敌不过死神,所以她才会在临终前写信给邵伯伯,希望邵伯伯能替她找回女儿。」

  「董事长早该告诉我这件事的。」雷至峰叹道,难怪最近这一、两个月来,董事长经常找副总密谈,想必是董事长请自己的女婿去办这件事了吧。

  这麽想着,他又觉得有些矛盾,那董事长为什麽又要委托儿子再去找?是因为副总没找到人吗?还是……算了,这事他明天再找董事长问清楚吧。

  「我本来以为这是诈骗,但看了这封信之後,我相信不是。」雷镇凛说出自己的看法,顺手再将信件与夹链袋收进牛皮纸袋里。「爸觉得呢?邵伯伯真的有一个孙女吗?」

  「姜家并不是普通人家,要不是璟宏发生意外过世,姜老夫人也不会因为舍不得女儿而出此下策,当然,这其中还包括维护姜家在社会上的颜面,我相信姜老夫人一定很後悔,否则董事长肯定收不到这封信。」而这个秘密就会永远石沉大海。

  「邵伯伯说,只要告诉他结果。」雷镇凛觉得这点有些奇怪,邵伯伯那麽急着找孙女,不是更应该关心他的寻人进度才对吗?

  邵柏生是雷至峰第一个也是唯一的老板,他们私下又是好朋友,邵柏生的想法他怎麽会不了解,但这事还有待求证,是以他故意忽略儿子疑惑的表情,语带保留地道:「你就照着你邵伯伯的话做吧。」

  「是。」

  暂且搁下这件沉重的事,雷至峰开口道明来意,「三十二了,该成家了吧?」儿子成天只想着工作,几乎全年无休,而妻子去世得早,儿子的婚事他不催,谁要来催?

  一听,雷镇凛只想举双手双脚投降,「爸,这事今天邵伯伯找我去的时候说过了,你就放过我吧。」

  雷至峰笑道:「还是不肯给欣恬一个机会?」

  「爸,娶妻是一辈子的事,我真的真的不能屈就。」有些话在邵柏生面前不好直说,但在父亲面前就完全没顾忌了。

  「欣恬没什麽大缺点,就是性子烈了点、个性骄纵了点、脾气……」雷至峰适时的停口,「她还是有很多优点的。」

  「比如?」

  「比如她很尊敬长辈。」

  「是啊。」雷镇凛皮笑肉不笑地道,「尊敬她有需要尊敬的长辈。」

  他在宋欣恬还是个小宝宝的时候就认识她了,她有多自私、多任性、多目中无人,他不会不知道。

  「好。」雷至峰倒也乾脆,「不然你倒是说说看,你喜欢怎样的女孩,爸爸好帮你留意。」

  雷镇凛想也没想便回道:「像妈一样恬静、温柔、娴淑的女孩。」母亲在他十岁时过世,但他永远不会忘记母亲如朝阳般温煦的爱。

  「时代在改变,现在像你妈那样传统的女性很难找了。」雷至峰会这麽说,是因为他知道儿子不和在工作上有关系的女人谈感情,再加上或许是受了宋欣恬的影响,对富家千金更是避之唯恐不及,能找的对象范围自然就缩得更小了。

  「很难找并不代表没有,像我今天就遇到一个……」雷镇凛赶紧收口,好险,差点说溜嘴。

  彷佛已经看见爱神张着翅膀在儿子身边绕,雷至峰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儿子,他赶紧追问道:「一个什麽?」

  「没有。」

  「没有吗?」雷至峰拿出放在口袋里的手机。

  见状,雷镇凛一脸莫名,「爸,你拿手机做什麽?」

  「打电话给高刑警,问问看你们今天去了哪里、见到了哪些人。」雷至峰笑咪咪的威胁,「他一定见过我未来的媳妇。」

  高智翔今年三十岁,去年刚结婚,和儿子合作超过五年了,两人不只是工作上的好夥伴,也是好友,想知道儿子有什麽不肯说的秘密,问他就对了。

  「爸。」雷镇凛压住父亲的手,哀怨地道:「你想害我一辈子没办法在阿翔面前抬起头来做人吗?」

  「那你要无条件自首吗?」雷至峰也不想做一个不开明的父亲,但儿子都三十二了,他真的不能再放任儿子继续这麽被动下去。

  雷镇凛不得不投降,「是偶遇,我也不知道她是谁。」说完,他才惊觉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竟然忘记给她一张自己的名片,这样她要怎麽把他的手帕还给他?

  「真的吗?」雷至峰很是怀疑。

  「真的。」雷镇凛有气无力的答道,虽然他此刻眼眶无泪,但他的心已在流泪,他怎麽会犯下这麽严重的失误?他可是料事如神的雷神耶!

  唉,儿子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让他动心的女孩,怎麽会不晓得人家是谁,「太可惜了。」

  事已至此,再多的追悔也没有用,雷镇凛也只能苦笑着安慰父亲、安慰自己,「有缘就会再相遇。」

  他的回应出乎意料,雷至峰心头一顿,儿子何曾这麽在意过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不认识的女人,看来儿子这次真的被爱神的箭射中了,他可以安心的等着当爷爷了。

  他欣慰地站起身,结束谈话,「没事就早点休息吧。」

  「好,爸晚安。」

  「晚安。」

  房间再度只剩下雷镇凛一个人,他轻触着唇瓣,不由得想着她的娇颜,他不是没见过比她更漂亮的女人,也不是没见过比她恬静温柔的女人,但不知为何,他就是对她情有独锺。

  是因为她不知不觉偷走了自己的初吻吗?想像着她要是知道了,会有多麽羞赧、震惊,他忍不住勾起一个微笑,真想快点看到她的反应,一定很可爱、很逗趣。

  虽然他们现在像是两条平行线,但老天爷绝对会再安排他们相遇的,雷镇凛如此坚信着。

  翌日早晨,当顾彦钧再一次站在主屋的门旁,按下育幼院大门的开关,看见一辆又一辆名贵的房车陆续驶向停车场,他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功成身退的感觉,虽然觉得很对不起福田爷爷和秀珠奶奶,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该还给人家的总是要还。

  很幸运地,他在最後一刻为小慧、小绮找到安置之处,也将院里的员工转介到其他的社福单位服务,就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打包一下随时可以离开。

  须臾,大厅的接待区围坐着一群人,顾彦钧扫了他们一眼,在心底冷笑,全到齐了,怎麽,怕被自己的堂兄弟姊妹坑杀吗?

  不等他们开口,顾彦钧大声地道:「我们今天就会全部搬走。」

  一听,立刻有人站起来了,「我公司还有事,先走了。」他是福田爷爷的大侄子陈锦德。

  「我也是。」

  「我也是。」

  其他人跟着表态,每个人心中无不想着,简直是浪费他们的时间。

  这时,一名穿着西装、手提公事包,看起来年约四十岁的男人,带着笑容从门口走了进来,「都在,那刚好。」

  他掏出名片一一递上,最後一个是顾彦钧。

  「大家请坐。」等全部的人都狐疑的坐下来後,他才又开口,「我是陈林秀珠女士聘请的律师,蒋国豪。」他打开公事包拿出一份文件,「这是陈林秀珠女士的遗嘱,你们……」他看向福田爷爷的侄子、侄女们那一边,「是第二顺位继承人。」

  「你胡说什麽?」陈锦德猛地站起来斥道,「我们是伯母唯一的亲人,怎麽会是第二顺位继承人?」

  蒋国豪没回答,继续宣布秀珠奶奶的遗嘱,「顾彦钧先生,陈林秀珠女士将遗产留给您和您的妻子方菁玉女士,请问方女士……」

  「我在这里。」方菁玉牵着顾晨曦慢慢的从走道走出来,除了头一天,之後她都会刻意回避那些人,因为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会和那些人吵起来。

  见方菁玉牵着一个年轻小姐,蒋国豪又问:「请问您是顾晨曦小姐吗?」

  「是。」

  「两位请坐。」待两人坐定,蒋国豪才接着说道:「顾先生、方女士,陈林秀珠女士决定把所有遗产留给你们,只要你们愿意继续经营福田育幼院。」他尽量说得简单白话,务必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懂。

  「他们凭什麽!」陈锦德带头大骂。

  「对啊,他们跟我伯母一点关系也没有,凭什麽继承她的遗产?」

  「我要找律师告他们。」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也不管法律细节的胡乱怒骂,大约骂过一轮後,蒋国豪才又启口,「顾先生、方女士,你们什麽都不用担心,所有的法律事宜我都会处理,你们只要回答我是否愿意继续经营福田育幼院?」

  「我愿意。」方菁玉马上回道,既然秀珠奶奶给她这个机会留住育幼院,她没道理不珍惜。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陈锦德指着方菁玉的鼻子痛骂,「这就是你一直赖在我伯母身边的原因对吧?你就是想着要讨好我伯母,让她把全部的财产留给你。」

  「你才不要脸!」忍耐多时,顾彦钧终於忍不住开骂了,「你孝敬过秀珠奶奶一天吗?秀珠奶奶出殡那天,你到场了吗?你还好意思骂我们,你才没资格继承秀珠奶奶的财产。」

  「你、你……」陈锦德指着顾彦钧说不出话来,气得面红耳赤。

  顾彦钧懒得再理会陈锦德,他看着蒋国豪,坚定地道:「蒋律师,我也愿意。」与其把秀珠奶奶的遗产留给那些人分掉,倒不如保全下来继续造福社会。

  「你们夫妻给我等着,我一定会找律师告死你们,哼!」陈锦德撂下狠话甩头就走,其他人自是跟着离开。

  顾彦钧平复一下心情,才站起来招待贵客,「蒋律师,请坐。」

  一听,顾晨曦才发觉怠慢了客人,她立刻去为蒋国豪倒一杯水来。

  「谢谢。」蒋国豪笑着坐下。

  「蒋律师,这究竟是怎麽回事?」顾彦钧不解的问道。

  「总而言之就是秀珠奶奶用心良苦,她希望她的侄子、侄女们能主动行善,所以请我在她出殡後才宣布她的遗嘱。」蒋国豪一顿,又道:「这阵子,委屈你们了。」

  蒋国豪会成为秀珠奶奶的律师并非偶然,他也曾是福田育幼院的院童,顾彦钧夫妻会不认识他,一是因为方菁玉到此地做义工时,他已被现在的养父母领养,二来,他原本想要回育幼院做事,但是秀珠奶奶告诉他,他应该用他的法律专业帮助更多需要的人,这才是给她和福田爷爷最好的回馈。

  「不会。不过蒋律师,我们付不出税金……」顾彦钧辞去竹科的工作时虽然存了一点钱,这些年来他也有固定支薪,但几乎都拿去补贴育幼院的支出了,手边没剩下多少钱。

  「这些你们都不用担心,秀珠奶奶都安排好了,你们只要继续发扬福田爷爷和秀珠奶奶的精神,发挥你们的大爱就好了。」蒋国豪想了想,又道:「不过刚才那些人可能会来找麻烦,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蒋律师有什麽好建议吗?」

  「既然院童和员工都安顿好了,我想,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伤害,你们还是等这件事情完全平息下来,再恢复正常的营运。」

  顾彦钧点点头道:「也好,育幼院有好多地方都该修缮了,就趁着这段时间把育幼整修一番吧。」

  任务圆满达成,蒋国豪站起来,「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告辞。」

  顾彦钧立刻站起来送他出门。

  「晨曦。」方菁玉紧握女儿的手,「我们一定要把这里守护好,才不会辜负秀珠奶奶遗爱人间的美意。」

  「嗯。」顾晨曦反握住母亲的手,心里想着,秀珠奶奶一定是上帝派到人间的天使,福田爷爷也是。

  不久,顾彦钧回到大厅,「菁玉,我出去一趟。」

  「你要去哪里?」

  「邵董事长那里。」事情有变,他当然得快点向邵董事长报告一下。

  一听,顾晨曦立刻说道:「爸,我去吧。」说不定能再遇见那天帮助她的先生,这样她就能把手帕还给他了。

  「下一次吧,我有要事和邵董事长商量。」没有钱,育幼院要如何修缮?这麽重要的事,当然是他本人亲自去请托较为妥当。

  「喔……」顾晨曦有些失望地应了一声,看来只能期待下一次与那个男人再见面的机会了。

  每个检察官都有自己的办案习惯,雷镇凛也是,而在他的眼里,人人平等,没有碰不得的权贵,也没惹不起的角头,证据到哪里,他就办到哪里,不畏险、不怕难,且绝不拐弯抹角做那种浪费时间、人力的事。

  他喜欢亲力亲为、速战速决,而就邵柏生请他帮忙找孙女这件事,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当然就是直接到协和医院找许月云面谈,她应该是最清楚来龙去脉的人。

  雷镇凛趁着午休时间来到协和医院,他本以为自己多少会受一些阻挠,但没想到报上姓名後,护理师通报後,他竟一路直达许月云入住的特等病房。

  「雷检察官,幸会。」许月云的脸色略显苍白,半卧在病床上,微笑着说道。

  在上流社会,没有人不知道他和邵柏生的关系,是以她也猜到了他会在此时冒昧来访的用意,才没有拒见。

  「姜老夫人,谢谢您愿意见我。」他在来之前已经探听过她的病情,她似乎得了早期的失智症,听说丧女之痛让她的病情加速恶化,有时候连自己的儿子都会忽然不认得。

  许月云伸手示意他坐下,等他坐下後,她才又开口,「说吧,什麽事?」

  「您的外孙女,您知道她在哪里吗?」雷镇凛没有特别指名,是因为她只有姜秀珍这一个女儿。

  他果然是为了这件事来的。许月云轻轻一笑,「我要是知道,还会隐瞒我病重的女儿吗?」

  「您或许不会隐瞒,但您有可能会误导您的女儿。」他手上的是二手消息,天知道她是不是为了让女儿活得更久一点,故意不提供完整的讯息。

  他果然名不虚传,思绪缜密。她赞许的看着他,「我让外孙女待在医院三天,确定她身体康健後,就把她送给一对夫妻领养了。」

  「为什麽您要跟您的女儿说,孩子一出生您就把她送到孤儿院了?」

  「你说呢?」不这麽说,女儿能多活那两、三个月吗?

  雷镇凛没有回答,又问道:「您没找到那对夫妻吗?」

  「找到了,但孩子已经不在他们那里。」提起这件事,许月云觉得自己的心又在滴血了,他们不应该把孩子送走的,要是他们没把孩子送走,女儿就还来得及见外孙女一面,就不会抱憾而终了。

  「他们把孩子送去了哪里?那时候孩子几岁了?」

  「福田育幼院,三岁。」女儿已经死了,找到外孙女又有何用?且她无颜面对外孙女,总之,她没有再找下去。

  「然後呢?」

  「然後我就病了。」

  再问下去就太没人性了,雷镇凛适时停止,「姜老夫人,谢谢您愿意告诉我实情。」顿了一会儿,他又道:「如果我找到她了,您想见她吗?」

  「你觉得我活得到那个时候吗?」或者说,那时候她的脑子还会是清醒的吗?

  雷镇凛见她如此沮丧消极,认为她需要活下去的理由与力量,便道:「我会带她来见您。」接着他站了起来,「祝您早日恢复健康,再见。」

  看着他的背影,许月云忍不住又道:「他们说没有帮她报户口,他们都叫她小雨。」

  因为他们来接孩子那天下着小雨,他们说小雨很乖,不哭不吵也不闹,非常好带,但他们还是不要小雨,只因他们有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雷镇凛只是顿了一下,便又跨出步伐。

  小雨,他会找她的,他发誓。

  走出医院,雷镇凛立刻驱车直奔福田育幼院,但高智翔的一通电话,让他不得不暂且搁下这件私事,先去办公事。

  他赶回办公室,高智翔已经在里头等着他了。

  「怎麽回事?怎麽会突然间找不到何雨蝶?」雷镇凛急切地问道。

  何雨蝶是他一直想策反的一个人,她是角头老大林志成的女人,林志成掌控着一个卖淫集团,只要她点头做证,他就能瓦解林志成的卖淫集团,把林志成抓到牢里。

  「不知道,我发现她失联後,找了一个礼拜,但她就像人间蒸发似的,没有一点消息。」高智翔不由得往最坏的地方想去,「镇凛,会不会是我们找她泡茶的事被林志成发现了,林志成把她处理掉了?」

  虽然何雨蝶一再向他表达她对林志成的忠心,但也不排除这个可能,「林志成那边呢?他……」这时,他的手机响起,是一组陌生的号码,「喂?」

  「雷检,是我,黑面仔啦。」他是雷镇凛的线人之一,是一个小混混。

  「什麽事?」

  「你不是要我帮你注意成哥那边的消息吗?我刚刚听说他的女人不见了,他派了好多人出去找都找不到。」

  「他的哪个女人?」

  「雷检真是爱说笑,成哥还有哪个女人?当然是蝶姊何雨蝶啊。」蝶姊可凶悍的呢,不只道上的人怕她,连成哥都敬她三分。

  「我知道了,钱我明天会汇进你的户头。」结束通话後,雷镇凛脸色凝重地道:「林志成那边也在找何雨蝶。」

  「怎麽会?」高智翔思索一番後,提出了另一种可能,「会不会是林志成为了掩饰自己的犯行,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

  雷镇凛点点头,「你再去调查一下。」

  「好。」

  高智翔一走,雷镇凛随即陷入沉思,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不见,何雨蝶是出事,还是她自己离开了?

  这时,办公室的门霍地被推开,急急走进来一名年约六十岁的长者。

  「雷检察官,听高刑警说你要把我父亲的案子以意外结案,我不同意,我绝对不同意!」吴宗霖气急败坏的说,认定雷镇凛是想吃案。

  雷镇凛收回心思,专心处理眼下的事,「所以您希望解剖您的父亲?」他一边说,一边请吴宗霖在沙发坐下,再为吴宗霖倒了一杯水。

  这是他最近接到的一个案子,一位八十岁的老爷爷在家中跌倒,外籍看护阿金打电话叫救护车,救护人员赶到现场时,发现老爷爷失去了呼吸心跳,而且并不像看护所说的是刚刚发生的事,连忙通报警方。

  但事後调查,看护虽然说谎,却没有他杀的证据。

  「解剖我爸?」吴宗霖脸色一变,惊叫道,「当然不可以。你不是也说了吗,阿金说谎,一定是她不想再照顾我爸才故意害死我爸的,我要告她,我一定要告她!」

  「所以您希望解剖您的父亲?」

  又是这句话!吴宗霖气恼的瞪着他,「雷检察官,你就只有这一句话可以说吗?」

  雷镇凛耐心的安抚他的情绪,「解剖有助於了解您父亲确切的死因,进而厘清真相。」

  「你为什麽要站在阿金那一边?」

  「我只会站在证据这一边。」

  「好。」吴宗霖倒也乾脆,「那你至少要查出来阿金为什麽要说谎,叫她把真实的情况说出来。」

  雷镇凛点头,「我送您出去,一有新消息我会立刻通知您。」

  稍晚,雷镇凛再一次来到看守所审问阿金,但她依然三缄其口,最後他决定不再劳烦警方,亲自去走一遍这个案子。

  第3章

  「哇,你吃错药了吗?一早起来就把自己打扮得这麽漂亮。」女鬼在顾晨曦的身边叫道。

  「我这样真的漂亮吗?」顾晨曦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很少化妆,她还怕她化妆技巧不好,把自己画丑了呢。

  「嗯,美到冒泡,男人看了保证流口水。」女鬼竖起大拇指,不吝啬地赞美,「你要出去约会?」

  「没有。」顾晨曦收好化妆品,再检查一下皮包,就怕忘了带最重要的东西—那个男人的手帕。

  女鬼才不相信,「那你要去哪里?」

  「办事情。」

  「去哪里办?办什麽事情?」

  顾晨曦没回答,「你不要跟来。」

  她这麽说,摆明了有问题,自己怎麽能不跟去?女鬼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坐计程车。」

  「不要。」

  「你穿得这麽漂亮,挤公车弄脏了怎麽办?」

  对喔,她怎麽没想到。顾晨曦穿上准备好的粉色小外套和一双粉色高跟鞋,决定坐计程车。

  幸好她不是白色控。女鬼给她一个良心的建议,「晨曦,你要麽把头发剪短一点,要麽不要穿一身全白。」

  「为什麽?」顾晨曦照着镜子,整理着自己的长发。

  「没有人告诉过你这样看起来很像什麽吗?」

  「有啊。」

  「像什麽?」

  「天使。」育幼院的小朋友都这麽说,再不然就是白雪公主。

  「呿。」女鬼受不了地唾弃,「是女鬼才对吧。」

  「正常人才不会像你这样想。」语毕,顾晨曦背起一个白色的皮包下楼,来到一楼大厅,她大喊道:「爸、妈,我要出门喽。」

  闻声,顾彦钧夫妻俩一前一後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哇,我女儿今天真漂亮。」顾彦钧由衷的赞美。

  「哪有,还不是跟平常一样。」

  「哪没有?」方菁玉接口称赞,「比名模还漂亮。」

  「妈,你笑人家。」

  顾彦钧笑吟吟的交代道:「拿到支票就赶快回来,知道吗?」

  「知道。」

  方菁玉接口道:「我和你爸等等都会出去,你回来时没看到我们不用担心。」

  「好。」

  「去吧。」

  「好,爸、妈,再见。」

  「再见。」

  直到顾晨曦走出门口,方菁玉才又开口,「彦钧,你确定你没有误会邵董事长的意思?」她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邵董事长竟然有意让女儿当他的外孙媳妇。

  顾彦钧笑了笑,「放轻松一点,是邵董事长太喜欢咱们家晨曦,才会想利用拿支票这个藉口介绍两个年轻人认识,我是不好意思拒绝,但我也知道这事不可能成的。」

  一听,方菁玉变脸了,「为什麽?我们家晨曦哪里不好了?」

  「不是我们家晨曦不好,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你的意思是……」

  「对,晨曦想的不是嫁出去,而是拐一个老公回来。」

  这会儿方菁玉可开心了,「不愧是我女儿,把大爱摆第一。是说,要是邵董事长的外孙真的喜欢上晨曦怎麽办?」

  「很好啊,如果他愿意妇唱夫随,我会张开双手欢迎。」

  「这怎麽可能?」

  「所以啊,这事就交给晨曦自己去处理,我们还是忙院里的事要紧。」

  「嗯。」

  再一次来到邵柏生的办公室,顾晨曦却难掩失望,因为她没遇见她想遇见的那个人。

  「晨曦,来啦。」坐在办公位子上的邵柏生,开心的起身走向她。

  「是,邵爷爷,我又来打扰您了。」顾晨曦一点儿也不生疏的说,满脸淘气的笑意。

  「有空陪我喝一杯茶吗?」

  「当然有。」

  顾晨曦随着邵柏生走向沙发,才发现原来办公室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晨曦,他就是我上次跟你说过的,我的外孙宋建岳。」邵柏生笑着介绍。

  「宋先生您好,我是顾晨曦。」她礼貌问候,热络的态度明显冷却了下来。

  宋建岳移不开目光,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如此出尘的女子,「顾小姐你好,很高兴认识你。」说着,他礼貌地伸出手,看来他不该怀疑外公的眼光。

  顾晨曦犹豫了一下,才伸手回握。

  与此同时,原本在外头逛逛的女鬼忽然出现,大叫道:「大猪哥,还不快放开你的脏手!」

  虽然顾晨曦知道女鬼随时会出现,但她来得实在是太突然又叫得太大声,她很难不被她吓到,而她被宋建岳握住的那只手跟着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

  宋建岳以为她对自己也有好感,简单来说就是触电了,便乘势问道:「我可以叫你晨曦吗?」

  「啊?」顾晨曦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能睁着似水的眼眸直瞅着他。

  宋建岳露出迷人的笑容,「我就叫你晨曦吧。」

  见状,女鬼急得大吼,「顾晨曦,你是在发什麽呆,这个大猪哥在吃你豆腐,你还不快点把你的手抽回来!」

  听见女鬼的提醒,顾晨曦这才赶紧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并且移开目光。

  真是个可爱的小女人。宋建岳对这次的见面满意极了。

  旁观的邵柏生笑呵呵的猛点头,很好、很好,郎有情、妹有意,太好了。

  情况变得很尴尬,顾晨曦觉得自己不宜再留下,她硬着头皮开口,「邵爷爷,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可以请您……」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说着,邵柏生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交给她,「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叫建岳送你。」

  「不用了。」顾晨曦快快婉拒,「怎麽好意思麻烦……」

  「不麻烦,这是我的荣幸。」宋建岳截下她的话,「爷爷,那我送晨曦回去了。」

  「好好好,开车小心一点啊。」

  「我们走吧。」话落,宋建岳强势的揽着顾晨曦走。

  这个可恶的大猪哥又对顾晨曦伸出咸猪手!女鬼想阻止宋建岳的狼爪,却阻止不了,只能在一旁不停的鬼吼鬼叫,「晨曦,快拨开他的手,快呀。」

  顾晨曦当然也想这麽做,但直接拨开人家的手太没礼貌了,她只好含蓄的道:「宋先生,我自己走就可以了。」

  宋建岳还来不及回答,便见宋欣恬气急败坏的冲过来,手一扬,就想往顾晨曦的小脸招呼过去。

  宋建岳快一步抓住妹妹的手,「欣恬,你做什麽?」

  「哥,你放开我。」宋欣恬一边抗议一边挣扎着,「我今天非给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一个教训不可。」她是来找外公的,没想到又见到这女人!

  心知妹妹真的会动手,是以宋建岳加重了抓着她的手的力道,「你在胡说什麽?」

  「我没有胡说,是你没看见,前天明明是她撞到我,害我被热咖啡烫到,她却在镇凛面前装可怜,还不要脸地往镇凛的怀里钻,要镇凛送她出去,你不要被她柔弱的外表给骗了。」

  镇凛?他的名字叫镇凛吗?被骂得好无辜的顾晨曦捕捉到一个关键词。她好想问清楚镇凛的全名与联络方式,但眼下这种情况并不是开口的好时机。

  妹妹是刁蛮任性了点,但她不会说谎,宋建岳带着狐疑看向顾晨曦,「晨曦?」他想听听看顾晨曦会怎麽解释。

  听到这里,女鬼也终於搞清楚顾晨曦放她鸽子那天发生了什麽事,她再度出声劝告顾晨曦,「晨曦,不要理那个疯女人,快走。」

  「前天撞到你我很抱歉。」顾晨曦想解释自己没有装柔弱,是被鬼吓到,但她又怎能把如此匪夷所思的事说出口?只能无奈地道:「宋先生,不好意思,我先走了。」话落,她快步离去。

  可恶,被那个不要脸的女人逃走了!宋建岳登时变成宋欣恬的出气筒,「哥,她是谁?你为什麽要维护她?」

  「你说她对不认识的镇凛投怀送抱?」宋建岳松开手,不答反问。

  「对。」想起刚刚两人走在一起的样子,宋欣恬叫道:「哥,她该不会也第一次和你见面就这样对你吧?」

  所以她是因为自己的丑事被妹妹踢爆,才那麽急着逃跑吗?宋建岳相信妹妹的说词,但他觉得其中必定有什麽误会,就算他会看走眼,可见过大风大浪的外公,不太可能会看错人。

  「哥,你说话啊!」

  「这事我会去查清楚。」丢下话,宋建岳转身回办公室了。

  她究竟是谁?竟然能把两个眼高於顶的男人玩弄在鼓掌之中。宋欣恬环胸想着,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威胁,这两次她都是在这层楼遇见这个女人,但她很确定她不是远扬的员工,她是来这里找谁的?外公吗?没再想下去,她直接去找外公的秘书问个清楚。

  「所以那条手帕是镇凛的吗?所以你今天打扮得这麽漂亮,是要给镇凛看的吗?所以……」

  顾晨曦有些烦躁,从一上计程车女鬼就不停的问问问,到现在都下了车了,她还不停口,是有完没完?

  来到大门前,大门锁着,她知道父母还没回来,於是她打开侧门要走进去,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一群黑衣男正来势汹汹的走向她。

  「晨……」

  「够了。」顾晨曦受不了的斥道。

  烦死人了,没遇到他就已经让她够难过的了,她为什麽还要像一只麻雀一样吱吱喳喳的叫个不停?

  没想到她会突然大叫,带头的黑衣男被她吓了一跳,「臭女人。」他不爽的抓住她的头发,「老子都还没动手呢,你鬼叫个屁啊!」

  「好痛,放开我。」顾晨曦偏着头,捶打着那只抓着自己头发的手臂,痛到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带头的黑衣男不只没放开她,还粗暴的将她往育幼院里推,「老子是来警告你们,快点把别人的东西还给人家。」

  一听,顾晨曦明白了,「这里就是我们的,你才要回去跟他们说,不要来抢别人的东西。」

  「你还敢顶嘴?真是不要命了。」

  带头的黑衣男一个眼神,跟在他身後的第一个小弟,脚一抬,用力的往顾晨曦的肚子踹下去。

  「啊!」顾晨曦抱着肚子,痛苦的叫了声。

  「说,要不要乖乖听话?」

  顾晨曦忍住眼泪,一手抓着他的手,一手抱着自己的肚子,「你作梦,我一定会报警……」这一次她被踢到双膝跪在地上。

  女鬼在一旁看得好着急,不行,她再不想个法子帮助顾晨曦脱困,他们要是不小心失手把顾晨曦打死了,那她也玩完了。

  情急之下,女鬼唯一想到的法子就是附身,但她没有附身的经验,只能有样学样,她学着某出连续剧里的鬼,先往後跑一段距离,反身之後,再往前冲向顾晨曦,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几秒後,就见顾晨曦原本惊慌、害怕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凶狠,紧抿的唇也化为一抹冷笑。

  头发被坏人抓着,脖子以上动不了,於是女鬼动了动几下肩膀,算是热身,也算是适应一下顾晨曦的身体,「他妈的,老娘的人你们竟然也敢动,分明是活得不耐烦了!」说完,她重重一个手刀,挥开那只该死的手。

  「哎哟!」带头的黑衣男吃痛的扶着自己的手哀叫,没料到她真的敢反抗,「你……」

  「你去死啦!」冷不防的再来一记膝盖上顶,让带头的黑衣男疼得抱着他的命根子喊爷爷叫奶奶,再用高跟鞋的鞋跟狠狠踩上他的脚背,「踩死你、踩死你,看你以後还敢不敢动老娘的人!」

  「你们还呆呆的杵在那里做什麽,还不快上?」

  带头的黑衣男一喊,这才喊醒了看傻眼的小弟们,小弟们立时一拥而上。

  见小弟们围了上来,女鬼一边挽起袖子,一边说道:「他妈的,老娘跟你们拚了!」

  小弟们吆喝一声冲上前,女鬼正要出拳回击,便莫名被弹出顾晨曦的身体,她倒退了好几步之後跌坐在地,接着看见一个像是神一般的男人,把那群将顾晨曦打倒在地的小弟一个个抓起来,扔到大老远去。

  「我是雷镇凛检察官,不想吃牢饭就快滚!」雷镇凛大声斥喝,目光看着躺在地上的顾晨曦,心头燃起了一团火,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她,这个胆小的女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竟然敢单挑一群小混混?

  雷镇凛检察官!女鬼默念着,顾晨曦要找的那个人也叫镇凛,所以他就是顾晨曦的心上人,而他是一个检察官?这麽想着,她露出了一个贼兮兮的笑容。

  一切发生得太快,再加上角度的关系,从头到尾带头的黑衣男都没看清楚雷镇凛的面容,「哼,你说你是雷……」

  「大哥。」一个小弟赶紧爬到带头的黑衣男身边,阻止他再说下去,「是真的,我看到他的脸了。」在道上混,谁不知道雷神雷镇凛?

  带头的黑衣男脸色瞬间一变,「他真的是……」

  小弟猛点头,「我们快逃吧。」惹到雷神,这辈子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等一下。」不能就这麽放他们走,不然顾晨曦肯定还会有危险,雷镇凛转个身,面向带头的黑衣男,「放消息出去,谁要是敢再动这里的人,就是跟我雷镇凛过不去。」

  真的是雷神!带头的黑衣男差点软脚,「是。」

  「滚!」

  「是。」不一会儿,那群黑衣男逃得一个都不剩。

  雷镇凛再转回身,蹲了下来,「是我误会你了,你不是胆小鬼。」

  顾晨曦还搞不太清楚眼前的状况,只能就着他的问题回答,「我本来就不是胆小鬼,我只是胆子比较小一点。」她不是只被揍了一拳、被踢了一脚,怎麽感觉全身都在痛?

  「是吗?」

  「好痛喔……」顾晨曦忍不住哀号,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女鬼附身的事。

  「知道痛了?那你就不应该还手。」她只是一个弱女子,那群小混混顶多只是给她一点教训,警告警告她,不至於真的对她动粗。

  「我哪有?」

  糟了!女鬼连忙冲上前道:「有啦有啦,晨曦,我刚刚附在你身上……哎哟,我的鼻子。」

  哎哟,我的鼻子,这是什麽话?顾晨曦狐疑的转过头看向女鬼,竟看见她拚命的想走向自己,却像是被一道隐形的墙挡住一般,怎麽样也走不过来。

  眼前明明什麽东西都没有,但她走过不去就是走过不去,女鬼惊道:「晨曦,我走不过去,怎麽会这样?」

  见顾晨曦看向别处,雷镇凛好奇的跟着看过去,「你在看什麽?」

  闻言,顾晨曦赶紧再转回头,「没有。」怕他再追问,她赶忙再说些什麽转移他的注意力,「我全身都好痛动不了,你扶我一下好不好?」

  不料雷镇凛却道:「你不是很杀吗?起来自己走啊。」他会这麽说,是因为他开车到育幼院门口时,看见她正在痛扁那个老大。

  「喔……」顾晨曦委屈的应了声,想到她的父母随时会回来,而她不想让他们知道她被小混混打的事,於是她努力的撑起身体。

  好痛、好痛,疼痛逼出了她眼泪,原来这就是打架……不对,是打输的滋味,她知道了。

  看见她痛到小脸皱成一团,还哭了,雷镇凛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算了,她已经得到教训,於是他抱起她往主屋走去,「穿那麽漂亮去哪里?」还化妆呢。

  「好棒哦,他抱你了耶!」

  听见女鬼的声音,正在窃喜的顾晨曦一时没有多想,顺势回道:「找你啊。」

  「找我?」

  发觉女鬼害自己说错话,顾晨曦羞恼的想偷瞪她,却没看见她,女鬼咧?跑哪儿去了?

  其实女鬼离她并不远,大约一公尺,从她的背後算过去。

  「回答我。」

  听到命令,顾晨曦下意识反应,「喔,我上次忘记问你的联络方式,今天我正好有事要到远扬集团,所以就……」

  她还真老实,雷镇凛忍不住笑,「那群小混混为什麽会来找碴?」

  「就……」顾晨曦大略解释一下。

  「所以你在这里工作,这里也是你的家?」

  「嗯。」顾晨曦接着反问,「你呢?你为什麽会来这里?」

  「等等再说,先处理你吧。」

  「处理我?」顾晨曦觉得自己有必要抗议一下,「我是物品吗?」

  主屋到了,雷镇凛停下脚步,等待她从皮包里拿出钥匙开门的同时,他又问:「你的房间在哪里?」

  「三楼。」说完,她突然有一股报仇後的快感。

  「还是去一趟医院比较保险。」

  「不用啦,只是一点皮肉伤,骨头没事。」说完,顾晨曦又想偷瞪害她说错话的女鬼,但一样,她不在她的视线范围内,没得瞪。

  「你倒是有经验。」跨进主屋,雷镇凛如她所愿的将她抱上三楼,「哪一间?」

  「呃……」他们才第二次见面,她怎麽好意思让他进她的房间呢?「还是我把我自己处理好,再到楼下找你吧。」

  她终於知道要害羞了。雷镇凛暗叹着放她下来,「能走吗?」

  「可以,你下去吧。」

  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顾晨曦才敢喊痛,「痛!痛死我了。」

  雷镇凛一走,女鬼再一次试着走近顾晨曦,这一次她轻易的就走到她身边,她登时大叫道:「是他、是他!晨曦,我接近不了的人是他。」

  女鬼这一提,顾晨曦才想到她上次和他见面时好像也是这样,他们身边虽然围绕着很多鬼,但都与他们保持着一段距离,她当时没想太多,但现在看来,不是那些鬼不想近他们的身,而是近不了他的身。

  「你刚刚躲到哪里去了?」顾晨曦没好气地说,扶着墙壁,慢慢的走进自己的房间。

  这个问题完全没有讨论的价值,女鬼迳自再道:「所以一定是他把我从你的身体里弹出来的。」

  说到附身这件事,顾晨曦更生气了,「你想害死我吗?」

  「他们那麽多人,下手又那麽重,我怕他们把你打死啊。」

  「你武功那麽烂,附身有什麽用?」没经过她同意就附她身这一点她还没说呢。

  「至少我帮你回敬了那个老大。」

  是吗?顾晨曦很怀疑,「出去啦,我要换衣服。」

  「可是……」

  「出去。」顾晨曦打断道,「有什麽事等晚一点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再讲。」

  看见女鬼落寞的离开,顾晨曦有些不忍,但她命令自己不可以心软,有些事情愈早画清界线,对她和她才是最好的。

  雷镇凛刚来到一楼大厅,方菁玉就回来了,她看到家里有个陌生男人,不解地问道:「请问您是……」

  「您好,我是雷镇凛。」语毕,他递上一张名片。「是……」说到这儿,他才发现他还是不知道她的名字,「是一位小姐让我进来的,她有事上楼去了,叫我在这里等她。」

  他说的是晨曦吧?方菁玉低下头看着刚拿到的名片,「你是检察官?」

  「是,但我是为了私事来的。请问您是?」

  「我丈夫是这里的院长,我也在这里服务,我姓方。」方菁玉简单的介绍自己,「不知雷检察官今日来本院有何贵事?」

  「院长夫人,我来这里是想找一个女孩。」

  「叫什麽名字?几岁?」

  「她叫小雨,今年二十八岁,她是三岁时被她的养父母……」

  小雨、二十八岁……方菁玉只听到头两句,表情就显得相当不安,後来他又说了什麽,她一个字都没听见。

  他要找的那个女孩,是晨曦……

  「院长夫人?」

  「是。」方菁玉连忙回神,「雷检察官方便说明一下原因吗?」

  「她的家人委托我帮忙找她。」

  「这样啊。」方菁玉勉强的笑着,努力保持镇定,「那麽久以前的资料,我可能得找一下,您可以改天再来吗?」

  「是,那就麻烦院长夫人了。」

  「不客气。」方菁玉指了下门口,「雷检察官慢走,再见。」

  是他的错觉吗?怎麽感觉他好像很不受欢迎?雷镇凛想再见顾晨曦一面再走,可又没理由再留下,不过没关系,他们已不再没有连系,他随时可以来这里找她,他颔首道:「再见。」

  直到完全看不到雷镇凛的身影,方菁玉才支撑不住的软了下脚,找来了,晨曦的家人找来了,怎麽办?

  整理好自己下楼来的顾晨曦,惊见母亲的身影,登时顿住脚步,「妈?」幸好她的伤都能被衣服遮住。

  方菁玉回头,忍不住心慌,「晨曦?」

  不能让母亲发现自己受伤了,顾晨曦暗暗提醒着自己,再痛也要忍住,她像没事人般走到母亲身边,「爸呢?」

  不可以,她不能失去女儿,她不能。方菁玉强迫自己振作起来,不让女儿看出一丝异样,「还没回来。」

  「喔。」顾晨曦左右看了看,「妈,那个……」

  「你是说雷检察官吗?」

  雷检察官?顾晨曦愣了下,对了,他刚刚好像有跟那群小混混说自己是检察官,她连忙点点头,「嗯。」

  「走了。」

  「走了?」

  怕女儿追问雷镇凛来此的原因,方菁玉忙不迭岔开话题,「你去邵董事长那儿取回来的支票呢?」

  「在我房里。」

  「你上去拿,我在办公室等你。」方菁玉说完就走。

  他怎麽不向她说一声再见就走了呢?顾晨曦看向门外,一手伸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不禁有点怅然,她都还来不及把手帕还给他呢。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这才又忍着痛回房拿支票。

  连续好几天,雷镇凛都在忙着找何雨蝶与处理手边的案子,以及等待方菁玉为他捎来好消息。

  没办法,就算他这几天每一天都想着那个女人想到快要疯掉,但他也绝不容许自己因为儿女私情延误了公事,所以他只好拚命咬牙忍着。

  「怎麽可能找不到人?全台北都被我翻遍了,就连存放无名女屍的停屍间我也去找过了,没有就是没有。」一走进雷镇凛的办公室,高智翔劈头就道,觉得自己快被这件事搞死了。

  坐在办公桌後方的雷镇凛没有回话,静静等着高智翔再说下去。

  「我们都知道何雨蝶表面上是出国旅游,实际上是去物色小姐,她通常两个礼拜就会回来,这一次她留言给林志成,说她玩得不过瘾要再多玩几天,意思就是说这次那边提供的小姐她不满意,她要再多去几个地方看看,後来人就不见了。」

  雷镇凛适时的加入讨论,「查过她的入境纪录了吗?」

  「这就是最吊诡的地方。」高智翔一顿,又道:「入境纪录是她按时回来了,不过我们也都知道,他们要瞒过海关人员并不是一件难事,有可能是别人乔装成她的样子混入境的。」

  「林志成那边呢?」

  「林志成找得比我们还急,就不知道……」

  雷镇凛的手机响起,打断了高智翔的话,雷镇凛拿起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接听,「喂?」

  「我是林志成。」

  雷镇凛怔了下,「你怎麽会打电话给我?」

  林志成没有回答,直接问道:「雨蝶在你那里吗?」

  「你的女人怎麽会在我这里?」

  一听,林志成的心都快碎了,「她真的不在你那里?」他宁愿是她背叛了他。

  「林志成,告诉我这不是幌子。」

  「这不是幌子。」说完这句话,林志成就挂电话了。

  「阿翔,事有蹊跷,何雨蝶真的失踪了,你快去机场调阅她入境当天的监视画面。」

  「好。」

  高智翔才刚离开办公室,吴宗霖便出现了。

  「雷检察官,我已经等了你好几天,你……」

  「有有有。」雷镇凛赶紧起身送吴宗霖出地检署,不是他想敷衍吴宗霖,而是他今天行程满档,「我很认真在调查您父亲的案子,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保证给您一个满意的答覆。」

  「你们做官的都只会说官话,我们这些小老百姓……」

  「不会不会,我现在就去看守所严刑拷问阿金。」雷镇凛当然不会真的严刑拷问阿金,他这麽说只是在安抚吴宗霖不平的情绪而已。

  送吴宗霖到大门口,雷镇凛希望这次是他最後一次因为这个案子到看守所。

  稍晚,看守所的审问室里,就见雷镇凛与阿金面对面坐着,他前方的桌面上放着一个文件夹。

  「阿金,你再不老实说,就真的要坐牢了。」

  阿金把头垂得低低的,就是不回应。

  她年约四十五,在越南是个合格的护士,来台湾当看护快二十年了,不只国语讲得好,台语也讲得很好。

  「你以为你不开口我就查不出来吗?」雷镇凛打开文件夹,拿出一张照片放到她眼前。

  阿金一看到照片,立刻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瞅着他。

  「我了解你不想害到别人,但是你不觉得你更对不起爱护你的吴老先生吗?」

  说到底,她就是一个可怜人,有一家老小要养,丈夫生病也需要钱,才会背着雇主到外头打工,想多赚点钱寄回越南。

  这话似是撼动了阿金,她终於开口了。

  「阿公说他一定会乖乖的睡午觉等我回来,不会下床到处走……」说着说着,她忍不住哭了,「阿公一直很听话的,阿公……」

  雷镇凛想着,老人家又不是生重病无法行走,怎麽会乖乖听话躺在床上?只是之前都没出事而已。「所以你是几点出门到工厂的?」

  「一点。」

  「几点回到家?」

  「四点半。」阿金接着又道:「我一到家,看见阿公头部流血倒在客厅,我就马上打电话叫救护车了。」但是她知道阿公已经死了,救不回来了。

  「我会跟雇主说说看,希望他愿意跟你和解。」

  「谢谢检察官。」

  走出看守所,雷镇凛不由得吐了口大气,如果每件案子都这麽简单,又不是出於恶意犯下的,那就好了。

  他走向停车场,才刚拿出车钥匙,他的手机就响了,他从裤子口袋拿出手机接听,「喂?」

  「请问是雷镇凛检查官吗?」

  「我是。」

  「您好,我是福田育幼院的方菁玉,很抱歉拖这麽多天才打给您。」

  「不会。」雷镇凛难掩喜色,「麻烦院长夫人了。」

  「我都找过了,本院没有符合您要找的女孩,您确定那孩子是送来我们育幼院吗?」

  他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难道是小雨的养父母记错育幼院的名字了?

  「雷检察官?」

  「是,我在听。」

  「很抱歉给您的不是好消息。」方菁玉顿了一下,又道:「需要我帮您向别间育幼院打听看看吗?」

  「暂时不用,谢谢。」

  「那我就不打扰您办公了,再见。」

  「再见。」

  寻人果然不是件容易的事。雷镇凛决定再去协和医院找许月云,这一次他要把她手上的资料全部借回家研究,不过有一件事是他现在就可以处理的,他要亲自跑一趟小雨养父母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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