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雪斗疏梅 发表于 2017-6-19 10:21

《福妻不从夫》(妖簪之二)作者:莫颜


莫颜《福妻不从夫》(妖簪之二)

出版日期:2017年6月6日

内容简介:

牧浣青有两个不待见的人——
一是乱点鸳鸯的皇帝,二是奉旨成婚的镇远侯。
他不喜她,轻视牧家使计攀上这门亲事,
怪她抢了正妻的位置,逼他不得不委屈心上人做小。
她也不稀罕他,她本过得逍遥自在,
谁知一道圣旨终结了她的好日子,不得不嫁给冷傲不羁的符彦麟。
成亲没多久,她就被他赶去郊外的庄子住,任她自生自灭,
不过她一点也不怕,还生了个与众不同的乖女儿。
某日,对她不闻不问的夫君突然来到庄子,破坏了她的平静。
他依然是那张冷漠的脸,随着岁月的增长,多了内敛的威严。
她不知他在打什麽主意,若想欺负她的宝贝女儿,她一定跟他拚命!
小女娃睁着无辜大眼,看向别人见不着的妖簪叔叔。
「怕怕。」妖簪叔叔捏捏女娃儿漂亮的小脸蛋,邪邪一笑——
「莫怕,你爹真正想欺负的,其实是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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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雪斗疏梅 发表于 2017-6-19 10:21

  第一章

  一滴鲜血滴落在蝴蝶翅膀上,这只蝴蝶只是一根簪子上的装饰物,用珠宝镶嵌的翅膀彷佛是活物一般,将鲜血尽数吸进,没入了宝石里。

  喔?是处女之血?果然很香甜……不对,这回的处女之血比以往的都香,是这百年来,他嚐过最香纯的处女之血了。

  黑暗中,被禁锢在簪子内的妖魂,於沈睡中等待下一个有缘人用鲜血来唤醒他。

  这回是什麽样的女子、什麽样的姻缘在等着他去牵红线?他很期待……

  不,应该说,他期待的是再度被放出来,闻闻这世间慾望横流的味道,看看愚昧无知的人们在爱恨纠葛中浮沈。

  他是何关,一抹被仙法禁锢在簪中的妖魂,终於再度现世。

  湖畔边,漫天无际的芦苇丛中,一具男人的形体正逐渐汇聚成形,长发飘散,体魄修长,倾国绝色的五官,以妖娆俊美之姿再现江湖。

  何关缓缓睁开一双妖魅的眼,湖风吹散他一袭青丝长发,他所在之处,是一大片随风摇摆的芦苇。

  他那勾人的桃花眼含笑看向四周,梭巡将他唤醒的有缘人,然而却没见到任何女子。

  人呢?用鲜血将他唤醒的女人呢?

  何关疑惑地扫视四周,最後他缓缓低下头,在飘摇的芦苇中,发现了一个小小人儿。

  正确的说,那是个看起来才三岁左右的小女娃,此刻正睁着一双晶亮的眼睛望着他,她鼻下挂着鼻血,手上拿的正是那根蝴蝶簪子。

  何关魅惑众生的笑容瞬间凝结在脸上,死死盯着坐在芦苇丛里的小女娃。他怎麽样也想不到,唤醒他的竟是小女娃的鼻血!

  他黑着脸,眼角抽了抽。禁锢咒语中明言规定,他结下血誓的对象必须具备两个条件:一是女子,二是女子的血。

  有没有搞错!就算订条件也拜托订得有格调一点,毛都没长齐的娃儿也算女人?鼻血也算血?要不要乾脆连女人月事的经血也算在内?啊?

  一个才三岁左右的女娃儿哪懂情爱,他要怎麽帮她牵红线?难不成还得等她长大,有胸有腰,可以和男人行房了,才能帮她找良缘?

  何关气得炸毛,俊美的面容变得邪气迫人,一头青丝长发如千百条灵蛇般在空中蠕动,十指指甲如利爪般变长,霎时如妖界魔物一般狰狞慑人。

  上百年来,他本是一抹碎散的魂魄,法力微弱,直到牵了不知多少女子的姻缘才慢慢让魂魄重聚,累积法力,终於长回人形。

  这是仙法加诸在他身上的禁咒,要解除禁咒,就必须一直把本该连起来的红线再重新系上,引领诸女找回姻缘,直到将他的罪过弥补完,才能重新得到自由。

  就算他是妖,也是位爱乾净的妖,现在弄个女娃给他,叫他如何牵红线?不能这样整人的!

  他在这儿发脾气的飘来飘去,周身也因为他的怒火而汇聚成一股小旋风,小女娃儿则是依然坐在地上瞪大眼盯着他,似是发现了好玩的人,遂格格的笑出声来。

  何关怔住,他看向女娃儿。没想到这女娃儿胆子挺大,一点也不怕他,适才太生气了所以没看仔细,现在他弯身打量女娃儿的小脸蛋,突然发现这娃儿长得挺可爱讨喜的,笑起来的样子十足迷人,见到这张笑脸,让他满腹的怒火霎时消去不少。

  女娃儿伸出手,好奇地去拉他的衣角,这个动作让何关再度怔住,妖魅的桃花眼闪着异芒。这女娃儿竟能碰到他?

  以往的血誓对象顶多只能看到他、听到他,能碰到他的,这女娃儿是头一个,看来随着红线越牵越多,血誓也跟着有了新的变化。

  「豆豆!」

  女人的声音?

  何关循声看过去,就见一名女子从天而降,施展轻功而来。

  「豆豆,总算找到你了。」牧浣青走上前,忙将三岁的女儿抱起来,一见到女儿的鼻血,惊讶得皱起眉头。「哎?怎麽流鼻血了?」

  豆豆是女娃儿的乳名,她看着娘亲,乐呵呵的笑着,小手指着何关,开心地喊:「飞飞,叔叔飞飞。」

  牧浣青是看不到何关的,循着女儿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湖面上飞鸟此起彼落,遂以为女儿指的是鸟儿。

  飘在空中的何关此刻正探过脸来,肆无忌惮地打量女娃儿的娘亲。此女年约二十几岁,相貌秀美,气度飒爽,身材高而玲珑有致,令他眼睛一亮的是,此女的右手腕上绑着凡人看不见的姻缘红线,而红线的另一头则是断掉的。

  「呵,有意思……」

  何关挑着眉,一手摩挲着下巴,脸上再无一丝怒火,一双桃花眼眯出了笑意,兴味盎然地盯着红线断掉之处的丝线,那是硬生生被扯断的痕迹。

  原来这次的对象不是小女娃,而是小女娃的娘,所以他才能看到她手腕上的红线。

  何关饶有兴味地在牧浣青身边打转。这是个成熟的女人,真是太好了,他不必等到女娃儿长大,只要帮她娘牵红线。

  豆豆疑惑地看着娘,又再看向叔叔,发现娘亲好像看不见叔叔,不禁感到纳闷。

  「嘘……小豆豆,只有你能看见叔叔,别告诉别人喔。」何关笑得妖魅,在牧浣青抱着女儿往回走时,他也跟着母女两人。

  牧浣青一边用帕子帮女儿擦鼻血,一边质问。「豆豆,你是不是把荔枝全吃完了?」

  豆豆一双眨巴的眼还继续盯着那个在空中飘的叔叔,没专心听娘说话。

  牧浣青摇摇头,那荔枝是南方运来的甜果,分外难得,果肉柔软而多汁,难怪豆豆喜爱。

  「肯定是你趁着纪嬷嬷没注意时把荔枝吃完了,这果子吃多了容易上火,不能再吃了,知道吗?」

  豆豆又格格的笑了,双手上下舞动着,这时候牧浣青才发现女儿的右手抓了一个东西。

  「咦?你手上拿的是什麽?」牧浣青翻开女儿的手细看,竟是一根女子的发簪,簪饰上镶着一只做工精巧的蝴蝶。

  牧浣青诧异地拿过簪子,放在阳光下细看,蝴蝶翅膀上的宝石在阳光下闪着璀璨的光芒,美得迷乱人眼。

  「豆豆,这簪子哪来的?」

  豆豆伸手,将簪子紧紧抓住。「我的。」

  「是谁给你的?」

  「我的。」

  「是不是捡到的?」

  「我的。」

  牧浣青摇摇头。「这簪子不是咱们的,得还给人家。」

  「我的。」

  「不行。」

  见簪子被娘亲收走,豆豆立刻眼眶泛红,涌出泪水。「我的……蝴蝶……我的……」

  豆豆居然哭闹了起来,牧浣青感到十分意外。因为豆豆一直很乖、很听话,大人跟她说什麽,她就听什麽,像这样为了一根簪子而哭闹还是头一回。

  逼不得已,牧浣青只好把簪子还回她手里,一抓住簪子,豆豆立刻止住哭声,泪湿的眼睛立刻又高兴的眯笑了。

  牧浣青见她抓住簪子,露出满足的笑容,不禁无奈地笑着,心想也罢,这簪子就先给女儿玩好了,小孩子贪图一时新鲜,把簪子当成了玩具,过几天等新鲜感消失,就会把簪子丢到一边,到时她再把簪子拿过来,看看能不能找到失主,还给人家。

  打定主意後,牧浣青也不坚持了,可她哪里晓得,豆豆之所以抓住簪子不放,是因为簪子里跑出了一个会飞的叔叔,这个叔叔现在正笑咪咪的跟着她们回家。

  何关挑着眉,看着豆豆被她娘抱在怀里,一张小脸靠着娘亲的肩膀,继续张着好奇的大眼睛盯着他,因为刚哭过,那眸子水汪汪的,越看越讨喜。

  「不得了,小家伙有一双会勾人的眼哪!」何关啧啧笑道。女娃儿虽小,但他已经看出这女娃儿长大後必是个大美人。

  豆豆不怕他,也不怕生,还会听他的话,倒是省了何关不少事。

  他很满意,弯起唇,对小女娃眨了下桃花眼。

  豆豆一见他眨眼,立刻害羞地缩了下头,把自己的脸藏进娘亲的怀抱里。

  「豆豆,怎麽了?」

  豆豆没说话,只是把两只眼睛露出来,继续盯着这个会飞的叔叔看。

  牧浣青因为抱着女儿,所以没看到她的表情,只当她是困了。

  「困了就睡吧!」她轻拍女儿的背,让她的小脸可以靠在自己肩膀上睡,孩子玩累了就会想睡觉。

  何关继续打量这次的对象。这女人会轻功,看来武功不弱,她身上没有处女的味道,这表示她曾经属於过某个男人,却不知何故,将那姻缘给中断了,因此她手腕上的红线才会有扯断的痕迹。

  何关勾起邪笑。看来这次的任务是要把那被扯断的红线接回去,就不知原本红线的另一端是个什麽样的男人?

  牧浣青尚未走到门口,纪嬷嬷就急匆匆的跑过来。

  「我的小祖宗,总算回来了!」纪嬷嬷看到小小姐,高兴的谢天拜地,小小姐跑不见时,她急得都快哭了。

  「豆豆,瞧,你把嬷嬷吓得都快哭了。」牧浣青轻捏下女儿的鼻子数落着。

  豆豆看向纪嬷嬷,露出可爱的笑容。「嬷嬷。」她软糯的喊着,还伸出一双小手要讨抱。

  一见到这笑容,纪嬷嬷的心都融化了,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小祖宗,连忙哄道:「不怪、不怪,嬷嬷疼你啊。」

  牧浣青失笑,将女儿交给纪嬷嬷,将情况说了一声,让嬷嬷带孩子去洗漱,等会儿喂些银耳汤,让女儿降降火,一边说,一边趁女儿不注意时,把她手中的簪子给顺了过来。

  嬷嬷知道小小姐刚流鼻血,原来是吃多了南方送过来的荔枝,又大呼心疼,急忙抱着豆豆进屋。

  牧浣青则是转身去了书房,坐在案前,将那簪子拿起来细看。这蝴蝶做工极细致,绝非一般百姓所有,恐怕是哪家贵人遗失的,改明儿派人出去打听一下,看看是哪位贵人路过此地,遗落了这簪子。

  当她盯着簪子看时,宝石上的流光也映照着她的眼,忽而感到刺眼,她禁不住闭上眼睛,这一闭,却感到浓重的困倦猛然袭来,令她昏昏欲睡。

  何关漂亮修长的手轻抚她的头,低哑的笑声带着磁性。

  「睡吧!让本公子看看,那个让你怀了孩子、曾经与你系着红线的男人到底是谁……」

  牧浣青身子一软,趴倒在案桌上,伏案而眠。

  四年前——

  京城贵族间,近日传出一则震撼的消息——镇远侯符彦麟要成亲了。

  符彦麟是京城贵女心目中最好的丈夫人选,打他主意的世家女子暗中抢破头也想嫁他,但要嫁他可不容易。符彦麟不单俊朗无匹,除了爵位世袭,还官拜总兵,掌管十万兵权。

  想嫁给他,除了自身家世背景要旗鼓相当,还要有得天独厚的运气。

  这个运气很幸运的被牧家大姑娘牧浣青抢到了,正确的说,是被她爹抢到了。

  说起她爹牧沧英,正是当今皇上的宠臣,她爹在皇上还是太子时便是太子少保,好几次以命相保,一路扶持太子成为当今皇上,致使皇上对牧大人信任有加,至今盛宠不衰。

  众人皆传牧家大姑娘牧浣青能抢到镇远侯这样的好男儿,靠的全是牧大人向皇上求来的赐婚圣旨,否则以牧浣青十九岁的年龄和平凡之姿,侯府的妻位哪里轮得到她?

  赐婚圣旨一下,京城贵女遍地哀号,不知撕碎了多少帕子,妒忌愤怒之言甚嚣尘上,都说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这朵鲜花指的当然是英俊的侯爷符彦麟。

  其实牧浣青长得也算不错,只不过人就是不能比较,牧浣青的姿色和京城贵女一比较,她就变成陪衬花朵的绿叶了。

  十九岁的她迟至今日仍未出阁,便有好口舌是非之人传言她是因为其貌不扬,所以才嫁不出去,还得靠她爹谄媚皇上,这才求来了姻缘。

  可她们哪里知道,其实牧浣青被赐婚圣旨召回京的当天,那脸色难看得像是跟人结了深仇大恨。

  牧沧英和牧浣青这对父女都是一样的脾气,两人一旦吵起来都是直接动手不动口,一旦打起来便能把牧府上下闹得翻天覆地。

  牧沧英能当上太子少保,武功自是不弱,他可是真金换不来的大内第一高手,而牧浣青虽然武功也不弱,但是跟她爹动手,她肯定输。

  既然打不过,她也不会让她爹好过,所以当她爹的拳头打来时,她故意不躲,把脸凑上去给他打。

  没错,姑娘家最在乎的容貌,她牧浣青一点也不管。

  只可惜她爹那一拳没打在她脸上,及时偏了方向,打在她胸口上,虽然减了三成力道,还是把她打出了内伤。

  她当场吐血,晕了过去,醒来时,人已躺在床上,她娘亲就坐在一旁,硕大的泪珠一颗一颗像不要钱似的掉给她看。

  「娘……」她弱弱地喊了一声。她知道自己让娘伤心了,她故意让爹打,就是知道如果爹把自己打伤了,娘肯定会气得不理爹,因为娘亲是爹的软肋,却忘了娘亲同时也是她的罩门。

  她的娘亲只是爹的一个小妾,人称丽姨娘,却是她爹心中最疼爱的女人。

  据服侍娘亲的午嬷嬷说,当年娘亲是她爹在北方大草原上抢来的姑娘。

  丽姨娘本来只是草原上一名平凡的牧羊女,也订了亲,当时牧大人陪同还是太子的皇上去北方巡察长城修建工程,偶然一日,牧大人在草原上策马奔驰,见到一名姑娘驱赶着几只羊儿吃草,口中哼着小调,牧大人当时见到她,就像狼看见了羊,那眼睛盯得都直了。

  打听之下,才知道人家姑娘快成亲了,而她爹居然想了个名目把人家姑娘抢过来,纳入牧府做了妾,成了丽姨娘。

  当时牧大人已经娶妻,府中也有许多妾室,都是各方巴结的臣子送上来的美人,但是说也奇怪,牧大人却独爱丽姨娘一人。

  牧浣青知道,娘亲并不爱爹,即使这麽多年过去了,娘始终对爹冷冷淡淡的。午嬷嬷说,娘生下她後,爹便做主挂在大房名下,当成嫡女培养,这便是牧浣青成为牧府嫡女的原因。

  她爹这麽做,便是想藉由疼惜女儿的方式来告诉她娘,他的心里只有她一人。

  牧浣青的确幸运,因为丽姨娘是牧大人最疼的宠妾,所以在丽姨娘的要求下,牧浣青得以五岁开始习武。

  她娘亲的意思是希望给她一个不同的人生,要她变得强大,不要像其他闺阁小姐终其一生只能待在屋里,仰望的天空就只有後院这麽大。

  一入侯门深似海,侯府後院跟其他大官後院一样,充满了妻妾间的明争暗斗,女子长大嫁人後,也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斗。

  丽姨娘了解大宅深院里的繁杂争斗,因此到了牧浣青十三岁议亲的年纪时,便想尽办法把她送往牧府位在北方的庄子上去住,离开这复杂的京城大院,为的就是不让她像那些高官大户的贵女那样过日子。

  当牧浣青来到北方,看到那广阔无边的大草原时,她整个人豁然明白了。

  环境可以养人,娘出身自大草原,她看到的那片天地就是娘当初生活的地方,娘亲对她的爱,便是给她一个自由的天地去翱翔。

  或许有一天,身怀武功的她能在北方开创出一片天地,能把娘接过去,远远离开京城和那些复杂险恶的人心。

  只可惜,牧大人是千年老狐狸转世,在官场打滚过的人都比别人多一只能通天的眼,一道圣旨就让牧浣青乖乖返回京城,彷佛一道天雷,把她从天上劈到了地上,不得不就地伏法。

  外人都说,牧大人为她求来的这门亲事是所有京城贵女渴求的,府中姑娘不只她一个女儿,她爹却把这最好的亲事给了她,可牧浣青却很明白爹的心思,他在用亲事绑住她,如此就等於绑住了她娘。

  牧浣青很愤怒。她爹这一生总是不择手段,算计了娘,现在还来算计她这个女儿,她才会气不过的跟爹打了一架。

  「娘,别哭……女儿没事……」牧浣青歉疚地安慰着,一手轻轻覆在娘的手背上,那上头滴落着娘亲的泪水,也滴落在她心中,揪得她心疼。

  她娘亲平时很少落泪,只有两种时候会哭,一是为了某个目的在她爹面前假哭,二是为了她这个女儿真哭,现在娘亲就是真哭。

  「他居然敢打伤你!虎毒不食子,他……我决计不再理他!」丽姨娘边哭边生气地道。

  「娘………」

  「不用解释,娘都明白,他这一招是要把咱们母女绑住,是娘害了你……」

  牧浣青紧紧握住娘亲的手,低声道:「娘,嫁人没什麽大不了的,又不是坐牢,女儿不笨,懂得如何过日子……娘知道女儿的能耐,不是吗?」她俏皮地对娘亲眨眨眼,终於让娘破涕为笑。

  丽姨娘轻抚女儿的脸庞,点点头,哭着笑道:「放心,娘懂得,只是委屈你了。」

  「女儿不委屈。往好处想,女儿去了侯府,就脱离了爹的眼线,这样行事方便些,女儿会想办法闯出一片天的,娘安心等着吧!」

  丽姨娘破涕为笑,轻轻点头,接着又沈下脸说:「你这一拳不能白受,他敢算计你,娘不会让他好过。」

  牧浣青睁大的眼刹那间贼亮贼亮的,咧开了奸诈调皮的笑容。

  她娘亲说到做到。为了女儿受的这一拳,丽姨娘在她出阁前都不理会牧沧英,连房门都不让他进,牧浣青一想到她爹那天塌似的铁青脸色,就笑得全身颤抖。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一物克一物吧,牧沧英在朝堂上狡猾如狐,争权夺利,却唯独对丽姨娘一片痴心,还派了有武功的丫鬟保护在侧,不准其他妻妾找她的麻烦。

  丽姨娘虽然是妾,但牧府上下都知道,丽姨娘除了名分上不是妻,在後院里的实权最大,连正妻都不敢给她颜色瞧。

  丽姨娘把牧大人拒於门外,让牧大人足足吃了三个月的闭门羹,够牧浣青出一口恶气了。

  只可惜,这嫁衣还是得穿,她还是得拜堂。

  当一只鸟儿拥有广大的天空时,是不会稀罕待在华丽的金丝笼里的。

  牧浣青花了三个月养好内伤,她的任性只留在牧家,出了府门,她就收起了性子,毕竟皇上赐婚非儿戏,她再不喜这门亲事,也不会表现在脸上。

  君心难测,君恩更是不可违,她可以关起门来和爹打得天翻地覆,却不能打皇上的面子,只好乖乖上花轿嫁人。

  更何况,她不能否认这门亲事的确是众人渴求的。镇远侯府在祖辈那一代因为建功立业,所以爵位世袭,而镇远侯不仅外貌出众,在带兵统率上亦受皇上重用,前途看好。

  有如此优秀的夫婿,的确没什麽好挑剔的,可牧浣青却没有像其他新嫁娘那般有小女儿待嫁的羞怯之心,一想到洞房花烛夜,她就免不了心烦,但又想想,这世间女子哪个不会经历这一回折腾呢?也罢,咬咬牙就过去了。

  想通後,她便不想了,拜堂当日,一个人坐在新房里等着新郎倌来揭头盖,等到她几乎都要睡着了,忽而听到开门的动静,她才惊醒过来。

  当红头巾被掀起的那一刻,她也像其他娇羞的新娘子那般,含羞带怯地抬起脸蛋,迎上丈夫的目光。

  然而她接收到的,是一道冷漠的视线。

  符彦麟,这位京城赫赫有名的侯爷,二十一岁,相貌堂堂,俊朗无匹,黑浓的眉、锐利的眼,不可否认的,他的确英俊得过火,着实让她惊艳,可在他冷漠的目光下,她的心也立刻冷却下来。

  只一眼,她就明白了,这男人不喜她,他眼中除了淡漠,还有厌恶。

  符彦麟的确厌恶她,他一点也不想娶牧家的女儿,他与牧沧英道不同,不相为谋,偏偏牧沧英非要厚脸皮地与侯府联姻,侯府不答应,牧沧英便不择手段地从皇上那儿下手,用赐婚圣旨来逼迫他。

  符彦麟是个武人,有武人刚正固执的脾性,向来看不惯逢迎媚上的牧大人;那家伙每每笑得像只狐狸,想到牧沧英的狡猾,自是对他的女儿也甚无好感。

  牧浣青把他脸上阴沈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明明是一身大红喜气的新郎倌,却浑身散发着戾气,活像上场杀敌的将军。

  不愧是总兵大人,光是站在那儿瞪人,就能瞪出慑人的气势来。

  她睁圆了眼睛与他对视,他不开口,她也不说话,忽然他转身就走,什麽也没说。

  牧浣青瞠目结舌。现在是在演哪出?他就这麽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她先是惊讶,接着突然感到好笑。看来她爹厚颜向皇上求来的这道赐婚圣旨,新郎比她这个新娘更加不满意,而不满意的结果,便是拒绝洞房。

  亏她担了一整日的心,结果到头来新郎自己先跑了,有人抢着担这个责,她高兴都来不及,哪里还会阻止他?这表示今夜自己能高枕无忧了。

  相较之下,牧浣青觉得自己有肚量多了。瞧,她至少还能装,不会使性子,也沈得住气,这位侯爷却是连装一下都吝啬,他都不怕传出去被皇上知道,她还没这个胆子呢。

  她站起身,把候在花厅的八名丫鬟全唤进屋来,侯府的四个丫鬟很安静,没有因为侯爷的离去而有慌乱之色,她挑了挑眉,细细打量後,回头看看她从牧府带来的四个陪嫁丫鬟,却是脸色苍白,六神无主。

  平常训练得好不好,到了紧要关头,便能见真章。

  「小姐,怎、怎麽办?姑爷走了,这、这——」

  牧浣青见到自家丫鬟吓成那个样子,不禁摇摇头。「紧张什麽?瞧,人家不愧是高门大院训练出来的奴婢,看见新郎跑了,都能面不改色,处变不惊,你们要好好学学人家。」

  侯府的四名丫鬟悄悄打量这位少夫人。到了这时候她还能打趣,脸上丝毫没有新郎跑掉的羞愤。

  牧浣青知道,从踏入侯府後,自己的行为和表情都会被别人观察着,新郎在洞房花烛夜抛下新娘子跑了,不出一刻,侯府肯定很快就会知道这件事,所以根本不用她来操这个心。

  她现在只想饱饱的睡一觉。累了一整日,当务之急就是好好的养精蓄锐,等明日醒来再做打算。

  「为我更衣吧。」她命令,留下两名侯府丫鬟和自己带来的两名丫鬟一块服侍,其他四人则先让她们回房休息。

  四名丫鬟手脚麻利地为她卸下嫁衣凤冠、端水盆、递巾帕、洗脚、梳头。

  牧浣青洗去浓妆,换上宽大舒适的衬衣,愉快地吁了口气,命人熄了灯,倒头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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