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长的专属解药》作者:花袭
花袭《社长的专属解药》
出版日期:2017年5月19日
内容简介:
银行总部来了个日本贵客,但这位贵客真诡异——
大热天的一身黑长袖黑长裤,戴着黑手套黑口罩,
她要端茶给他,却在距离他几步远就被他的助理拉开,
而送客的时候,她不小心碰到他,他的助理居然毫不客气的把她甩开,
怎麽,他是得了不能被女人碰到的病吗?还是只是针对她?
但後来她骑车差点跟他的座车相撞,是他伸出手拉起了她,
且他这次是「正常人」的衣着,她这才看到他的真面目,
哇,好俊美,手指也好修长,害她的心怦怦的快跳了好几下,
之後他竟然捧着玫瑰花束在银行附近等她下班,约她共进晚餐,
还说他喜欢她,想要把她留在身边一辈子?!
吓!难道真被她那神棍好友给算准了,她的桃花即将盛开?
但她怎麽觉得这朵桃花好像怪怪的,似乎有什麽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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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东京 三十年前 樱庭世家百年古宅
凌晨三点十分,穿着日本传统服饰的老管家行色匆匆的走在木头回廊上,转了个弯,速度之快差点让人误以为他的两只脚要互相绊住了,但他依然走得稳稳当当。
「老爷,少夫人生了。」管家进入书房,对当家老爷樱庭泽龙欣喜的喊道。
樱庭泽龙自从听到媳妇开始阵痛前往医院,他就起床在书房等待了,这对子嗣不丰的樱庭家族来说是很重要的大事,尤其还是孙子。
「都平安吗?」樱庭泽龙的眉宇间微微泄露出他的喜悦。
「是的,夫人跟小少爷都平安。」
樱庭泽龙点点头。「出生时辰知道了吗?」
「知道了。」
「嗯,林大师呢?」
「正在赶来的路上,已经快到了。」
「好,大师到了赶紧将他请进来书房。」
「是的,老爷。」管家将手中写有小少爷生辰八字的纸放到书桌上,弯着身子退出去。
就在他准备阖上门时,樱庭泽龙像是突然想到什麽,开口了,「正纲呢?」
管家愣了一下,有些迟疑的答道:「目前……还联络不上。」
老婆生小孩,老公竟然不见踪影还联络不上?!这事要是传出去,对樱庭家族是件大丑闻,更严重的是,贯谷地家族绝对不会轻饶过儿子的。
樱庭泽龙不由得叹了口气,独子如此不争气,他实在很无奈,果真印证了命理大师在儿子刚出生时所批算的—
此子天生富贵多桃花却无才华。要他将樱庭集团发扬光大是不可能了,但至少他还不至於败家到将樱庭集团给弄垮,他风流且多情,命中注定不仅仅只有一子而已。
就是因为大师的这句话,樱庭泽龙认了,既然亲生儿子无才,那麽他将希望寄托在孙子身上总可以了吧。
於是他千挑万选又费尽心思帮儿子娶了京都花道大家的独生女贯谷地梨子,他当时一心考虑的是优生学,当然,他也期盼优秀稳重贤良的媳妇可以让儿子的心定下来。
可如今看来……樱庭泽龙只能摇摇头。
「多派几个人到他平常会去鬼混的地方找,电话就一直打到他接为止,找到他之後直接把他带到医院,让人守着不许离开,直到陪少夫人回家为止。」
「是的,老爷。」管家深深一鞠躬後赶紧退下。
没多久,急促的脚步声又在樱庭家偌大的回廊响起,管家带着深夜受邀而来的林大师来到书房。
恭迎大师进到书房以後,管家赶紧将书房门给紧紧关上。
林大师已经高龄七十七岁,是日本数一数二的命理大师,樱庭正纲的命也是他批的,准确到了一个极点。
樱庭泽龙有礼地向林大师打招呼,请对方入座,随即将孙子的生辰八字递了过去。
林大师看了看,拿起面前小几上的毛笔,在白纸上批起命盘来。
樱庭泽龙静静等候,期盼林大师给他一个好消息。
过了约莫一个小时,林大师放下毛笔,满意的抚了抚他的长胡子。
樱庭泽龙看到林大师嘴角微扬,心头一颤。「大师,莫非是……」
「没错。」林大师笑着点点头。「想必你有听进我说的话,这些年要多积善,樱庭家即将登上颠峰,就在他出世之後。」
樱庭泽龙听了狂喜。
林大师又低头检视自己批算出来的命盘,再次拿起毛笔蘸了墨,在另外一张纸上写了「朗」这个字。
「朗,澈,明也。」林大师说道:「樱庭集团的未来一片光明。」
樱庭泽龙长吁了一口气,手指头微微颤抖,难掩激动地道:「谢谢大师。」
看来老天爷待他还算不差啊,虽然他的儿子平庸,但却给了他一个充满希望跟光明的孙子。
林大师的目光仍专注在樱庭朗的命盘上头,忽地,他皱起了白眉,掐指算了好一会儿。
樱庭泽龙感到怪异不安,但又怕打扰林大师,噤声不敢询问。
半晌,林大师深深叹了口气,轻摇着头道:「怪了……」
「大师,是否有不对劲的地方?」
「怪了,真是怪了……」林大师的眉宇依旧深锁,低声喃喃自语几句後,抬起头对着樱庭泽龙叹道:「你这刚出生的孙子的确天资聪颖,拥有绝世的才华跟能力,只是有一点我无法参透,此乃天机,而我能力有限,无法啊无法。」
闻言,樱庭泽龙的脸上也浮现忧色。「大师,这该如何是好呢?」
林大师面有难色。「看来只能期盼贵人能在他需要援助时出现了。」说完,他站起身来。「林某惭愧,这一次的费用我就不收了,惭愧啊惭愧。」
樱庭泽龙慌了,急忙起身跟着大师来到大门前。
林大师却没再多说什麽,摇头叹息的离开。
樱庭泽龙仰望着夜色,一双沧桑的眼眸中满是烦恼跟愁苦……
第 1章
台湾 二○一七年 夏
这是很普通的一天,早上不到七点就已经感觉到气温上扬,夏天的「热力」果真不容小觑。
七点整,床头柜上的闹钟准时响起,阎修穗从丝被里伸出手来按掉,继续睡。
七点半,手机闹钟响了,再不甘愿都得起床,她掀开丝被,睡眼惺忪,像游魂般的下床,很没形象的打了个大哈欠,趿着拖鞋走出房间,直直走进对面的浴室里。
看着洗脸台上方镜子里的自己,顶着一头堪比鸟窝的乱发,阎修穗瞬间清醒了许多。
她打开水龙头,开始刷牙洗脸,感觉到自己贪睡的灵魂逐渐清醒过来。
嗯……贪睡似乎是她永远都戒不掉的坏习惯。
刷完牙洗好脸,阎修穗瞪着自己的鸟窝头,轻轻一叹,偏过头懊恼的抓抓自己的头发。
要不是这颗头,她还可以再多睡半个小时。
回到卧室後,阎修穗从衣柜里拿出制服。
她在一家公营银行上班,制服分两季,夏季制服是白色丝质衬衫搭上蓝灰色窄裙,领口则是跟裙子互相呼应的蓝灰色领结。
这种银行制服一点特色跟美感都没有,唯一的要求就是展现专业。
的确也是,穿上制服,再把那一头鸟窝一丝不苟的梳到脑後紮成发髻,专业气势就显现了几分。
坐在化妆桌前,阎修穗动作迅速的抹上化妆水、乳液、隔离霜,再用遮瑕膏将嘴角右上方的那颗痣给盖住,最後用气垫粉饼做修饰,但因为她还没吃早餐,所以她习惯将口红放在随身包包里,等到了银行再补上即可。
搞定一切正好八点,阎修穗拿起包包准备上班去,踏出卧房时,她瞄了一眼隔壁紧闭的房门。
她和大学同学徐冉冉合租了这间公寓,空间不算大,大概二十坪左右,两房共用一间卫浴,再加上一厅一厨,虽然屋龄有点久了,可相对来说房租就便宜许多。
徐冉冉跟她的作息完全相反,她是朝九晚五的银行员,徐冉冉则是日出而息、日落而作的夜猫子,她们也都很适应彼此这样的生活方式。
阎修穗在门口穿上球鞋,一身制服搭上球鞋是有些怪异,她却习以为常,因为她习惯走路上班,银行距离租屋处不远,走路约莫二十分钟,她还可以在路上顺便买早餐,抵达银行时八点半,打卡。
银行是九点开门,但是行员必须提前半个小时抵达,大家都利用这半个小时一边吃早餐一边整理资料。
阎修穗大学毕业後就考上公营银行,朝九晚五,工作稳定,薪水足够应付她的生活开销,给住在乡下老家的外婆生活费,自己还能够存点钱。
她从来没有过多的梦想跟奢望,能够这样平平稳稳的过完这辈子,她就很满足了。
「早。」阎修穗笑着向银行门口的保全打招呼。
保全微笑回应,打开侧门让她进入。
银行内部设有男女员工休息室,每位员工都有一个专属的置物箱,由於女员工较多,女生的休息室空间较大。
大体而言,阎修穗觉得自己考上的这间银行员工福利还算不错,还有一个满体恤员工的分行经理。
阎修穗来到休息室,从置物箱里拿出素面黑色低跟鞋换上,然後再戴上平光眼镜,稍稍掩盖住一双明亮的黑眸。
在工作岗位上,尤其是坐在柜台里要面对许许多多的客人,她习惯低调一点。
接着同事们陆陆续续到来,大家互相道早或聊个几句,同时整理自己的仪容,而後就坐到位置上,打开电脑,一边整理手边的东西,一边吃早餐。
阎修穗动作俐落地用十分钟解决早餐,再到洗手间漱口补上口红,回到位置上,保全已经准备拉开铁门……
忙碌的早上彷佛一个眨眼就过去了,阎修穗常自嘲银行柜台的工作其实也是在「送往迎来」,尤其是周休过後的礼拜一或是连假结束的第一天上班日,来银行办事情的人特别多。
中午休息时间银行柜台是采轮休制,留下三、四位值班人员,其余的人就到休息室休息跟吃午餐。
午餐通常都是大夥儿吆喝着看要订哪一间餐厅的外送餐点,不过这些年吃下来,阎修穗已经说不上哪家的好吃,不过就是填饱肚子好让自己下午有力气继续上班工作,不过吃午餐时同事聊的话题倒是每天都不一样,配着很好下饭的。
阎修穗在同事眼中的形象向来是文静的,笑起来很温婉,对人也淡淡的,所以聊八卦绝对不会是她起的头,她通常都是听的成分居多。
像现在,休息室里坐着六名女职员,有四名未婚,包括阎修穗,其他两个已经结婚生子。
「我觉得宁秀的好事应该快了。」说话的是其中一名已婚女职员,她在办公室的位置就坐在宁秀旁边。
而宁秀今天值班并没有和她们一起吃午餐,於是她便成了「配饭」话题。
「怎麽?她跟你说的?」
「不是,我今天看到她有空的时候都在偷偷滑手机,我忍不住偷瞄了几眼,内容都跟婚纱有关。」
一旦有人开启了八卦的话题,接下来大家就会不吝啬的提供自己所知的。
「宁秀的男友去年有陪她来参加尾牙,我记得不怎麽高,瘦瘦的,戴副眼镜,长得还算斯文。」
「不是不是,我记得宁秀好像说过跟男朋友分手了,她要结婚的对象应该不是去年尾牙的那个。」
「这样算起来,交往大概半年多就要结婚了,真有勇气。」
「不过宁秀也三十岁了,女人啊,越活是越没价值,当然得趁自己还有资格可以挑剔的时候把自己嫁掉。」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发表看法,就只有坐在最角落的阎修穗跟坐在她身旁的李如意没有表示任何意见。
阎修穗今年二十六岁,李如意小她两岁,才刚考进银行几个月,跟其他人都还不太熟,理所当然跟不上话题,不过阎修穗是她的大学学姊,她进到银行後学姊帮了她不少忙,所以有些话她比较敢跟学姊说。
「我很难想像婚姻这种东西,唉,不过我倒是想谈场恋爱,可是我心目中的好男人啊,你在哪儿啊?」
李如意说得很小声,只有阎修穗听到,她低低一笑,「你对所谓的好男人有什麽样的标准呢?」
「嗯……身高至少要一七八以上,我不喜欢太矮的,也不能太胖,如果有些肌肉更好,而且当然要长得帅的,要不然每天看多可怕啊,至於工作薪水,我比较不要求,年薪破百万就行了。」
看着李如意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完,阎修穗却感觉呼吸不是很顺畅,听听,她那几个条件列下来,简直比跳进水里捞月亮还虚幻,奇怪了,照道理说已经大学毕业出社会了,想法应该不会那麽梦幻才对啊。
阎修穗瞅了李如意一眼,见她一脸天真无邪,终於想通了,听说她家世还算不错,家里也挺保护她的,看来是个没受过什麽挫折的娇娇女,才能把事情都想得这麽美好。
不过阎修穗依旧保持沉默,反正她感觉李如意也没有要她附和什麽的意思。
李如意觉得学姊实在太安静了,於是她主动问道:「学姊有吗?」
「有什麽?」阎修穗一头雾水。
「男友啊,有没有?」
「没有。」
李如意打量阎修穗一番後说:「学姊,我觉得你不要太挑,虽然你还有四年才三十,可是岁月无情,四年时间可能一眨眼就过了。」
阎修穗没有替自己辩解什麽,只是轻声回道:「谢谢你的关心,我会加油的。」唯有顺着对方的话说,才能让这个话题结束。
她自认对像李如意这种自以为是的人,她已经习惯如何应付了。
论外型,她只是在银行里刻意装扮低调;论挑男友的条件,她跟学妹比起来简直「望尘莫及」,因为她根本没把心思放在谈恋爱这种事情上头,对於男朋友当然也没有任何条件。
她对爱情没有期盼,对婚姻没有期待,只想着这辈子要自己靠自己,再说了,她并不觉得一个人有什麽不好,也不会感到寂寞。
不过她不会把这样的想法告诉李如意,两人虽然是大学的学姊学妹,但话不投机,道也不同。
或许是出身背景和家庭环境的影响,阎修穗从小的盘算就比同年龄的女生还要多。
她没有父母……不,她是有父母,她确定自己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但她的母亲十八岁未婚怀孕生下她,当时她父亲也才二十岁而已,本来双方家长打算让他们结婚,但偏偏一个爱玩一个爱赌气,两个任性的人吵架分手了,婚当然也结不成,她母亲生下她後就把她丢给外婆照顾。
所以她是从母姓,从小是外婆带大的。
後来她的父母终於长大成熟了,各自婚嫁,但他们也遗忘了她的存在,幸好她有一个很疼爱她的外婆。
在这样的家庭背景下,她从小就很成熟独立,外婆在田里忙时,她会乖乖的坐在一旁玩,不吵不闹;外婆去菜市场卖菜,她还会充当小帮手帮忙吆喝。
开始上学之後,她自知没有补习的本钱,所以她非常认真努力,以免替外婆造成额外的负担,这样的结果就是她打小到大都是拿奖学金来支付学费。
她一路在苗栗乡下念到高中,大学指考的成绩也不错,她本来打算留在苗栗继续念大学,这样还可以照顾外婆,是老师鼓励她选填台北的大学,将来在就业上比较有帮助。
还记得当时她犹豫不决,反倒是外婆大力支持,外婆说她又不老,还能种菜卖菜活得很健康,叫她无须担心,也不要时时刻刻都守在她身边,都把她给守老了。
阎修穗听了之後笑了,老天爷虽然没有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庭,却给了她全世界最好最棒的外婆。
大学毕业後她留在台北工作,几乎每个周末都会回苗栗看外婆,她打算等过个几年可以请调时再调回故乡苗栗。
「学姊,那你会向往婚姻吗?结婚後你选择当全职妈妈还是职业妇女?」李如意又问道。
这问题会不会太「超越关系」了?
阎修穗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回答,但又不好当众不给她面子,她瞥了眼墙上的挂钟,转移话题,「休息时间快结束了。」只剩下不到十分钟。
李如意懊恼的抿抿嘴。「真快,我饭都还没吃完。」
阎修穗瞄了眼李如意的便当,她竟然吃不到一半,看来她都把休息时间拿来聊八卦跟关切他人隐私了。
「你快点吃吧。」阎修穗边说边俐落的收拾自己的便当盒,丢进垃圾桶里,接着惬意的替自己倒了杯咖啡,这才缓缓离开休息室到前方柜台,准备迎接忙碌的下半天。
阎修穗今天加班半小时,离开银行前,她又换回了球鞋。
走在回家的路上,她在熟悉的面店顺便买了晚餐。
她想了想,今天是礼拜一,徐冉冉在家,於是她请老板娘再多煮一碗面,卤味也再多夹了一点。
阎修穗回到家时六点多,浴室传来水声,她想应该是徐冉冉起床了在洗澡。
阎修穗打开客厅的灯,先将晚餐放到兼做餐桌的茶几上,再到厨房洗好手,拿了盘子和碗筷,为了环保跟卫生,她都尽量不使用免洗餐具。
她正要回房间换衣服时,徐冉冉洗好澡走出浴室,她穿着白色连身裙,正在用浴巾擦拭她那一头大鬈发。
「我有帮你买晚餐,你先去把头发吹乾,我换一下衣服,等一下就可以吃了。」
徐冉冉笑开。「修穗,太谢谢你啦!我原本懒得去觅食,想说翻一下家里还有没有泡面。」
「不用谢,你不要常常吃泡面,作息不正常就算了,还让肚子受委屈。」阎修穗催促着徐冉冉去吹乾头发,自己则是回房间将制服换下。
换上舒服的棉质家居服,卸了妆,头发放下,阎修穗顿时觉得整个人放松多了。
她来到客厅,等徐冉冉时先将面装进大碗里,再将卤味装盘,徐冉冉很快就出来了,一头大鬈发才半乾而已。
「你小心感冒。」
徐冉冉无所谓的摇摇头。「可是我肚子好饿,我昨晚没吃,凌晨四点多回到家就睡死了,睡到刚刚才起床,洗澡的时候我觉得我饿得都快昏倒了。」
阎修穗好无言。「你可以再夸张一点没关系。」好友的夜生活很多彩多姿,时常会去参加什麽聚会的。
徐冉冉早就大口吃起面来,完全没有形象可言,阎修穗心疼她,索性将整盘卤味都留给她吃。
「修穗,你真是我的救星。」把肚子填了半饱之後,徐冉冉终於有力气聊天了。
阎修穗白了她一眼。「那如果我今天加班加得比较晚,你要怎麽办?」
跟在上班时间的安静不同,回到家心情一放松,她的话就稍微多了一点,再加上徐冉冉是她从大学时期就认识的好朋友,彼此都很熟悉,自然不用有什麽防备。
「我刚刚说了啊,吃泡面。」
「家里没泡面了。」阎修穗很不客气的说。
「啊,真的吗?看来我今天得去一趟大卖场补货了。」
「别,你是想把自己吃成木乃伊吗?」阎修穗太清楚好友所谓的补货就是扛两大箱的泡面回家。
徐冉冉皮皮的又道:「方便快速,大陆人都说是方便面,多麽贴切啊!」她还故意学大陆人的语调,非常强调卷舌音。
阎修穗受不了的摇摇头,拿她没办法。
徐冉冉的个性说好听点是活泼,但在众人看来,包括她们那些大学同学,她就是个疯癫不知所云的家伙。
她是个命理狂,痴狂疯狂到了极点的狂。
她上课时都在看命理书,研究命理,老师上什麽她完全不知道也不在乎,逢人说话三句不离命理,偏偏还不会加以修饰,像是—
「你最近会走霉运!」
「你的鼻子长得不好,这辈子恐怕没什麽钱……」
「你烂桃花一堆。」
如此一来还会有什麽朋友呢?大家都避之唯恐不及,那为何阎修穗会跟她成为好友呢?
那是因为徐冉冉发觉自己不能再这样打混下去,她老爸放话如果她大一就被退学,要将她花费「巨资」买下的「珍贵水晶球」砸了。
为此,她只好硬着头皮找上阎修穗,她想要很认真的说明来意,可是一开口就说自己珍藏的水晶球有多珍贵,是她从一个神秘的老婆婆开的古董二手宝库中挖到的,当时可是花了「巨资」。
阎修穗对待不熟悉的人向来冷冷清清的,当时才大一而已,班上的同学都仅是认识而已,所以她就只是静静的听着她说。
徐冉冉的打扮很有吉普赛女郎风格,花俏的披肩配上大圆花长裙,身上披披挂挂的配件一堆,光是一只手的手腕上就戴了十几个银手环,戴着两个大耳环,还顶着一头爆炸大鬈发。
她是听过关於徐冉冉的一些传言,但仅是听听而已,她从不参与评论,对她而言,每个人的性格都不一样,合则来,不合则无须勉强。
当徐冉冉意识到自己完全偏离主题时,已经过了十来分钟了。
也就是说,她口沫横飞讲了根本不是重点的话十几分钟,而亲爱的阎同学竟然没有面露不耐或是出声阻止她。
徐冉冉当下都想哭了,她一把握住阎修穗的手,激动的道:「以後你找我算命一律不收钱。」
这是她的真心话啊,没想到阎修穗却噗哧一声笑了。
阎修穗自认向来淡定,但这位徐同学实在太好笑了。
虽然她说话时神情和手势都很夸张,内容也有些无厘头,不过阎修穗听得出来她是很真心的「爱着」她的水晶球,她说到水晶球时乌黑的双眸可是亮光熠熠。
其实徐冉冉的疯癫说到底就是直率过了头罢了。
阎修穗虽然在乡下长大,但是邻居的闲言闲语还有厌恶的眼神她可是从小听到大、看到大,他们都以为她不懂,可其实早熟的她都知道大家表面上是关心她家的情况,但实际上鄙视意味可多的呢。
「好,谢谢徐同学的慷慨,若以後我有需要一定找你,只是无功不受禄,不知道徐同学找我有什麽事?」
原来她还没讲正事啊,徐冉冉尴尬的搔搔头。「是这样的,我想要、想要……」要麻烦人家时反倒难以启齿,她支支吾吾半天,才鼓起勇气把话说完,「不知道你可不可以把上课笔记借给我?我想要临时抱佛脚用,我发誓,我再怎麽努力成绩都不可能比你好的,我只求不要被退学,让我爸有机会把我的水晶球给砸了。」)她双手合十对着阎修穗膜拜,就差没跪下来了。
「笔记本可以借你,但期末考快到了,我也需要用,不然我去影印给你好了。」
徐冉冉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阎同学竟然答应了?!
「那你现在有空吗?」
「我?有,当然有!」徐冉冉欣喜若狂。
「那我们现在就去影印店吧,虽然有笔记可以看,但是临时抱佛脚还是有风险,为了你的水晶球,你可要好好加油。」
於是乎,在阎修穗的打气之下,徐冉冉感动得眼眶都红了,她在心里发誓,一辈子都要跟阎修穗当好朋友,然後一辈子帮她算免钱的命。
「我突然想起我们认识的经过……」徐冉冉解决了最後一颗卤蛋,打了个嗝,吃饱了。
显然她们刚刚想的都是一样的,就是这「孽缘」般的友谊到底是怎麽形成的。
「当初你怎麽会想要交我这个朋友啊?」徐冉冉问道。
阎修穗笑着回道:「因为你对『晶晶』的感情太让我感动了,我想如果我拆散你们的话,恐怕会遭天打雷劈。」
晶晶就是徐冉冉极为宝贝的算命水晶球,她後来帮它取名为晶晶。
若是其他人听了阎修穗的话恐怕会以为她是在开玩笑,但徐冉冉却不这麽认为,她感动无比。
「来,我拿晶晶出来,让它再帮你算算。」
徐冉冉一感动就想起自己要帮阎修穗一辈子算免钱的命的誓言,话说这阵子她挺忙的,都没空帮阎修穗算命,刚好趁现在来算一下。
「不用了,下次有空再算,你待会儿不是还要上工?」
徐冉冉是个自由工作者,由於精通也热爱命理,大学毕业後她就以算命为业,刚开始时有点艰难,台湾人是爱算命没错,可找这麽一个青涩小妞算命,大家还是很忐忑。
好在徐冉冉的吉普赛风打扮跟略带疯癫的个性成了她的个人魅力,吸引了一些年轻人来算命,而这一算有人觉得挺不赖的,便上网分享,网路是最好也是最快的行销方式,她便渐渐累积了知名度。
有些算命师会租个小摊子当作是自己的店面,更知名的一点的呢,就是上过电视的命理大师呢,更不用说,那可是日进斗金,徐冉冉说自己没有本钱租摊子,於是她游走在各大咖啡厅之间,受咖啡店老板钟点聘雇,在店里帮客人免费算命。
如今她的命理生意排得时间满满,不过她只要一有空就会到地下道或天桥上随意铺张毯子,将晶晶摆出来帮人算命。
她曾问过徐冉冉为什麽要这麽做,地下道那麽臭,天桥上那麽冷,而且她用晶晶帮人算命都还是用自由心证的方式收费,也就是说,客人自己拿捏状况给钱,投钱的桶子就放在一旁,随便客人想放多少钱都可以,就跟街头艺人没两样,有时候坐了几个小时,却赚不到两百块。
徐冉冉却心满意足,她说用水晶球算命太虚幻,那些聘她的咖啡店老板都要求她用塔罗牌或是星盘来算命,她只有这样才能发挥晶晶的力量。
「其实最准的是晶晶,他们都不懂。」
好吧,阎修穗没说的是,她也不懂。
徐冉冉曾跟她说过,只要她的双手碰触到晶晶,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显现出晶晶想要说的话或是画面。
这太奇幻了……
徐冉冉帮她用晶晶算过几次命,但准不准机率大约各一半,像她毕业後报考公营银行的那一次,晶晶就说她稳中,她也真的中了,可是晶晶也老是说她身旁有桃花出现,偏偏就是没有。
不过话说回来,她自己也没期盼桃花开就是了。
徐冉冉坚持道:「今天要去的咖啡店老板带女友出国玩去了,我特休,不过有个熟识的网友约我去参加她办的聚会,我大概八点再出门就行了。」
说完,她马上起身回房间宝贝般的将晶晶给捧了出来。
「来来来,看着晶晶,不要多想,放轻松,脑袋放空,放轻松……」徐冉冉缓缓说道。
阎修穗是照做了,但大概只有六分认真。
徐冉冉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喃喃念了些咒语,随後虔诚地将双手放到水晶球上头,闭上眼睛。
室内顿时陷入一片静谧。
突地,徐冉冉惊呼一声,吓了有些出神的阎修穗一跳。
「我看到了!怎麽挡也挡不了的一个男人,出现了……他要出现了,没办法,是命中注定的对象……轮回又轮回的情缘,一世又一世的苦苦追寻……」说着说着,她莫名流下两行清泪。
阎修穗傻眼了,连忙抽了卫生纸要递给徐冉冉,可是徐冉冉闭着眼睛,她又不敢碰她或喊她,怕影响正在「通灵」的她。
不一会儿,徐冉冉缓缓睁开眼睛,她用手划过脸颊,这才发现自己流泪了。
「我怎麽哭了?」
阎修穗苦笑道:「对,吓到我了。」
「唉喔,这不碍事,可能是因为晶晶的情绪感染到我。」徐冉冉用手擦掉眼泪,心情却是兴奋的。「来了来了,修穗,你的缘分真的到了,那个男人就快出现了!」
阎修穗拍拍徐冉冉的肩膀。「好,谢谢你,我知道了。」知道是一回事,真正面对时心不心动又是一回事。
「修穗,我保证这一次是真正的桃花。」
阎修穗心里暗想着,就算是真正的桃花,到她手里还是会被她给捏碎的,所以算了等於没有算,或许根本不需要算的,关於命理这种事啊,听听就好。
第 2章
日本 长野县 轻井泽
时近下午一点,樱庭家位於轻井泽的豪华别墅,此时周遭安静得只隐约可听到邻近的瀑布流水声。
轻井泽不愧是日本的避暑胜地,清幽静谧,就连夏日阳光都不敢太放肆,只敢带着些许温柔缓缓迤逦,透过碧绿的竹,落地,成为美丽俏皮的点点竹叶影,待在这个地方让身心都舒畅极了。
樱庭朗在一个礼拜前丢下公司不管,带着特助跟管家一行人到轻井泽来度假,原因是那乌烟瘴气的东京,连呼吸一口气都让人觉得不舒服。
他向来我行我素,但他确实有任性的本钱。
樱庭集团的社长并不是他,而是他的父亲樱庭正纲,但他才是真正的幕後决策者,父亲的能力根本连他的一半都不到,他的祖父樱庭泽龙,唯恐樱庭家族的偌大事业毁在唯一的儿子身上,在他二十四岁那年将集团全权交给他管理,但事实上在接班之前,他早在祖父的安排下参与公司重大决策将近四年了。
也就是他这四年的表现让老太爷放心的将权力放给他。
可日本是个很重视传统的国家,在商界依旧讲求伦理秩序,父亲再怎麽说都是樱庭家的正统继承人,且他这个才二十四岁的小夥子,岂能够让那些股东跟投资者放心呢?所以表面上还是他父亲执掌一切。
他十九岁拿到东大的学位,二十二岁拿到英国剑桥大学双硕士学位,二十四岁拿到博士学位,而这些过程只是因为他不想让自己跟周遭的人脱节太多,才故意放缓脚步的。
现在的他三十岁,樱庭集团在他的管理之下跃升为日本第一大集团,他却将这些表面上的荣耀全给了父亲,反正父亲喜欢,而他则是对这些外在的虚荣厌恶至极。
他的人生……樱庭朗抬眸望向透过树荫点点洒落的阳光,命理大师曾说过,活不过四十岁。
他刚过完三十岁的生日,也就是说他仅剩下十年可活,既然如此,他何不随兴而过?况且他向来孤僻,他宁愿不要外在的虚名,他要的是自我跟隐私。
像现在这样,在别墅庭院的小型高尔夫球练习场,樱庭朗穿着黑色长袖手工衬衫搭配黑色休闲长裤,赤脚踩在草坪上挥杆。
别墅的草坪都有专人整理,连一片落叶都看不见,草也被修剪得整整齐齐,完全不刺脚。
樱庭朗的毛病说穿了就是严重的强迫症加洁癖。
他不喜欢他居住的领域闯进任何他不熟悉、不喜欢的人事物,他的私有物也严禁其他人触碰,如果要整理他的东西都必须戴着手套。
他喜静,讨厌吵杂,所以在他身边做事的人都知道,镇定跟沉稳是必须的。
轻浅的脚步声传来,尽管来人已经很小心注意了,但在静谧的午後,还是不可避免的造成了「噪音」,来人在几公尺远的地方停住了步伐,没有出声,静待少爷的回应。
许久,樱庭朗才开口问道:「什麽事?」话落,他挥杆,姿势标准且优雅。
他的嗓音充满磁性且温煦,跟他龟毛的个性完全不同。
「老太爷要少爷回电给他。」老管家的回应不卑不亢、不疾不徐。
「嗯。」樱庭朗继续顺着自己的节奏挥杆,并不急着打电话给祖父,若是急事的话,祖父就不会这样交代了。
听到少爷的回应後,老管家默默的退下。
一个小时後,樱庭朗练完了球,回到屋内,洗手,用雪白的毛巾将手上的水珠仔细拭乾,接着他来到书房,特助流川裕之马上拨通电话并递上,随即退了出去。
「祖父。」
「阿朗,度假还愉快吗?」樱庭泽龙关心的问道。
他是真心疼爱这个由正经媳妇生出来的嫡长孙,因为他不仅血统纯正,能力更是优秀到连他都佩服不已,所以就算他在家族里或在日本政商界是多麽的有威严,他私底下对孙子是相当宠溺的。
「祖父,我又何曾真正的度假过?」樱庭朗微微勾唇,反问道。
樱庭朗对所有人都板着生人勿近的冷硬脸孔,可是对两个人是例外的,那就是祖父和母亲。
祖父应该是整个樱庭家族里除了母亲之外最期盼他出生的人吧,而且在他出生後是极尽所能的呵护着他,护他长大,护他得到家族当中最荣耀尊贵的地位,这些是他那个不负责任的亲生父亲做不到的。
而母亲对他是万般的疼爱,却也像严师般教导着他,尽管他七岁以後就不能跟任何女人接触,也包括母亲,但母亲对他的爱从来没有减少过。
听到孙子这麽说,樱庭泽龙忍不住笑了。
也对,有一个那麽不省心的父亲,樱庭朗表面上是公子哥儿没错,但私底下忙碌的程度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想像的,就算在度假,他也得处理公司的事。
「辛苦你了。」有这麽优秀的孙子,他算是卸下大部分的集团职责,安心养老了。
「不辛苦。」这些事对他来说游刃有余。「祖父有什麽事情要吩咐我吗?」
「是这样的,我要麻烦你替我去台湾一趟,对方是我的一个老朋友,他的孙子接班困难,我们谈了合作案。」
人老了就会特别顾及旧情,老朋友打电话来低声恳求,他念着年轻时也曾受过对方的帮忙,便答应了下来,这个合作案对樱庭集团没有多大的利益,但也没有损失就是了。
「资料我已经让秘书传真过去了。」
「好,接下来就由我来主导。」
「谢谢你了,阿朗。」樱庭泽龙又道:「签好合约之後,你就在台湾待一段时间。」
「好。」樱庭朗知道祖父的用意,这其实是个不能说的秘密。
「那我挂了,去台湾前记得回东京跟我吃顿饭。」樱庭泽龙叮咛道。
樱庭朗结束通话後,坐在办公桌前,在这兼做办公室的偌大书房里,有一整面墙崁入白色大书柜,放的全是他的藏书,而另外一面墙则开着两扇落地窗。
窗,是开着的,白色的窗帘被拉开却没系上,随着徐徐的午後微风轻轻摆动着。
他的双手交握搭在胸前,若有所思。
从樱庭朗二十岁开始,每一年樱庭泽龙都会要他前往「南方」的不同国度,说要他去寻觅一个契机,让他得以活过四十岁的契机。
他的生命旅程,说起来是老天爷开的一场玩笑。
樱庭朗出生当天,樱庭泽龙请来了日本命理大师替他排了命盘,帮他取了名字,大师却因为无法参透他命中的某个定数而匆忙离去。
之後不管樱庭泽龙再怎麽要求,命理大师都不愿再露脸,甚至放弃他在日本的声望,前往中国大陆修行,但听说不到三年就病逝在异地。
而他则是一路成长到七岁,平安无事。
就在知情的樱庭泽龙跟樱庭梨子都快要忘记这件事时,某一天樱庭朗睡醒之後突然狂吐不已,身上还长满了红疹,紧急送医之後,不管医师如何用药,都无法遏止他的状况。
当时他住在樱庭集团旗下的大学医疗中心,他得了怪病和住院的消息都被严密封锁,就在樱庭梨子忧心焦急,濒临崩溃之际,有个怪人找上门来,对方自称了无,拥有稚嫩的童颜却是一头白发。
他一开口就说有办法治好他的病,却被认为他是骗子的管家给轰走,要不是刚好樱庭泽龙正好返家……
消息是全面封锁的,所以了无一开口就说中情况,樱庭泽龙就算不信也得信,樱庭泽龙带着那位「江湖术士」前往医院的VIP病房看他的孙子。
了无一进到病房内就先将里头的女人统统赶了出去,包括三名女护士、一名女医师,甚至连樱庭朗的母亲也被请了出去。
了无低吟了片刻,严格来讲算是自言自语了一番,当时樱庭朗是清醒的,记得清清楚楚,了无是这麽说的—
)切记,以後凡是女人皆不能碰触,若想活命的话,记住我的话。
说也奇怪,当所有女人都离开病房後,他无须服药,身上的红疹便渐渐消退,也不再感到恶心,不再呕吐。
後来樱庭泽龙让医院组了一个全部都是男性的医疗团队帮他做最精确的全身健康检查,确定他的身体真的没有问题後才让他出院。
这段期间他祖父和母亲一心挂念着他的身体状况,无暇想其他的事,等到他祖父想起了无,想要重金感谢他时,却找不到人,就算委托徵信社调查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了无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樱庭泽龙总认为像林大师所说的,了无是他生命中的贵人。
然後他身边服侍的人全都换成男的,而他一路成长,逐渐有了洁癖,只要外出一定是穿着长袖,戴着手套跟口罩。
这些年来唯一能靠近他的女性就只有樱庭梨子,但她却不能碰触他,这样莫名的病常常让她伤心落泪。
不过为了让儿子活下去不受怪病困扰,樱庭梨子只能忍痛遵守了无的吩咐,她本以为就样就能确保儿子健康无虞,却没想到樱庭朗在二十岁生日当天竟然一觉不醒,这一睡就是三天,医疗团队进驻家中,却完全检查不出他有什麽异状,最後只能做出他只是在沉睡的结论。
到了第三天,了无再度出现,尽管已经十三年过去,岁月却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他依然是一张娃娃脸配上苍白的发丝。
这一次他没有受到刁难,马上被恭敬的请进门,一进到樱庭朗的房内,他一样要求所有人都出去,然後关上门窗,拉下窗帘,让房内一片漆黑。
这三天樱庭朗是真的睡着了,他有时似在梦境中,有时则是完全没有意识。
直到回荡的咒语声将他从睡梦中唤醒,他惊醒过来後就看见无盘腿坐在他床前的地板上,手指拨弄着佛珠,念着咒语。
他因为睡太久了,四肢麻钝,他在床上躺了许久才挣扎着坐了起来。
这时了无也停止念咒,起身来到床边,用淡然的口气道:「我能救你两次,却无法阻止第三次的发生,你必须救你自己,要不然你的生命将会在四十岁那年终止。这是轮回,也是宿命,你自己造成的轮回,你自己塑造的宿命。」
樱庭朗安静的听着,情绪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彷佛他早就知道,抑或是在生生世世的轮回中,他总是如此。
「你必须找到你要赎罪的那个人,她是你的救赎,如此一来你的遗憾跟罪过才会终止。」
「她是谁?」樱庭朗哑着嗓音问道。
了无摇摇头。「你应该比我清楚才是,我的道行尚浅,只能帮到这里。」
樱庭朗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有梦到她……」
他在梦里看到了一个女人,她只是定定地瞅着他不说话,他想不起来她的长相,只记得那双哀伤的黑眸……
「往南方的国度去。」了无说道:「这是我竭尽所能算到的,在日本以南的国度,她的轮回在那里,你必须去寻她。」
「我该如何知道我找到的人就是她?」光是要在日本找一个不晓得名字、不晓得长相的人都已经是个超大的难题,更何况她人还在国外?「我找到她之後又该做些什麽?」
了无只是告诉他,若寻到她,他就可以脱离四十岁的寿命限制,可他总在想真的只是这样吗?
「我知道的仅止於此。你们无须再寻我,若我们有第三次相遇的缘分,我自然会出现。」
然後,直到现在,他三十岁了,十年过去他的身体倒是没有再出现任何状况,只是了无口中的她,他仍是半点头绪也没有。
当年他只把了无跟他说的话告诉祖父和母亲,他身为樱庭家族的嫡长孙,更是将来唯一的继承者,他们当然无法接受他壮年早逝的可能,就算机会只有千万分之一,他们也会倾全力把那个人找出来。
所以祖父才会要他在签完合约後在台湾再多待一段时日,这些年来举凡日本以南的国度他去了不少,台湾他当然也去过,他在各个国家停留时就顺道学习当地的语言,现在的他可是精通不少国家的语言。
「冈田。」樱庭朗唤来管家。
「是。」冈田山随即推门而入。
他是樱庭朗的随身管家兼秘书,今年五十岁,能力一流且忠心。
「我们下礼拜前往台湾。」
「是。我这就去安排。」冈田山应道。
少爷不住饭店,也讨厌喧譁跟吵闹,所以樱庭家在很多国家都有置产,既然少爷要去台湾住一段时间,那边的别墅就需要重新打扫整理,还要招聘短期的工作人员。
冈田山离开後,樱庭朗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眺望外头一大片的绿荫。
对於自己的生命是不是会走到四十岁就停止,说真的,他不是挺在乎的,不过他真的想找到梦境里的她,不是为了延长自己的寿命,而是他想问她,为何她的双眼会弥漫着无尽的哀伤,那让他每回想一次,心就会揪痛一次。
「阿嬷,我回来了!」阎修穗拉开老家的老旧木头门,欣喜的喊道。
乡下地方的好处就是到处溜达都不用锁门的。
她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等到回应,她便自行进了屋,将她带回来的大包小包先搁到矮几上,而後换穿拖鞋,啪搭啪搭的到隔壁邻居家去了。
外婆的习惯是,在市场卖完菜後回家吃完午餐打个盹,就到邻居家里玩四色牌。
玩牌兼聊天打发时间,这就是乡下人悠哉的生活。
阎修穗的老家位於苗栗最北端的三湾乡,会叫三湾是因为中港溪在其境内形成第三个大湾,位於永和山水库的水源保护区,乡民大多都是客家人,民风纯朴。
果然,阿嬷就在隔壁阿春姨家里。
「阿嬷,我回来了啦!」阎修穗在外婆面前就是个爱撒娇的小女生,她窝到外婆身旁,抱住阿嬷的胳臂。
「不要黏那麽紧啦,这样阿嬷怎麽打牌?」
阎修穗的外婆关红豆是个生性乐观的人,今年六十五岁,由於长期务农,皮肤黝黑,不过她偶尔会画上很红的腮红,头发也喜欢烫成跟黑人有得拚的卷度,再配上招牌小碎花衣裤,整个人很有喜感。
「阿嬷,我回来你不陪我喔?这一局打完就不要再打了啦!」
「啊你每个礼拜都会回来啊,我看你看到不是很想看了,还是打牌比较重要。」
邻居们都很习惯她们祖孙俩这样斗嘴,但每次听到都还是会忍不住被逗得哈哈大笑。
关红豆从桌上抓起三枚十元硬币随手塞进外孙女的手中。「去去,去找阿惠买瓶饮料喝,我这边玩完就会回家煮饭,你大概五点回来就可以了。」
阎修穗开心的收下钱,「谢谢阿嬷的零用钱。」她也知道不可能说动阿嬷不玩牌,她只是想找阿嬷撒撒娇。
她离开阿春姨的家,先回家骑阿嬷的老爷机车,再去找小学时期最要好的朋友陈阿惠聊天。
陈阿惠是家里穷巴巴,阎修穗则是一出生就被亲生父母抛弃,她们在小学时期常常被班上家境比较富裕的女生集体欺负,因此建立起友谊,共同对抗那些霸凌她们的女生。
不过阎修穗觉得陈阿惠比她辛苦多了。
陈阿惠的母亲生了七个女儿,才好不容易才生下儿子,偏偏她母亲在生弟弟时落下了病根,从此常常进出医院,她父亲只是个木工,不多的薪水不仅要负担庞大的医药费,还得养活八个小孩,家里之苦可想而知,陈阿惠身为长女,读到国中毕业就没继续升学,帮忙照顾弟弟妹妹,有时还会去打个零工。
她十八岁那年嫁给了同乡,老公家里是种果树的,在家排行老三,个性勤奋憨厚,很疼爱老婆子女。
她现在在高速公路交流道出口附近租了一间小铁皮屋卖槟榔,生意还不错。
「阿惠!阿惠!」阎修穗远远的就举起左手拚命挥舞着,还一边大喊着。
陈阿惠正好走出来把槟榔交给卡车司机,看到阎修穗骑得摇摇晃晃的,不禁替她捏了把冷汗,等到阎修穗骑到店门口,停了车,她没好气地道:「吼,阎修穗,你小心点行不行?这里很多大卡车,你那三脚猫的骑车技术真是太可怕了。」
她剪了一头乾净俐落的短发,身材有些矮胖,由於时常风吹日晒,皮肤黝黑粗糙,不过她的心地美丽又善良。
「没事啦,到目前为止我都还没遇到受害者呢!」
阎修穗跟在陈阿惠身後进到小铁皮屋内,陈阿惠从冰箱里拿出一罐阎修穗爱喝的麦香红茶递给她。
阎修穗心满意足的插入吸管,喝了一大口,这种炎热的天气喝冰凉的红茶最舒服了。
「啊,还是回家最好。」
陈阿惠一边熟练的包着槟榔,一边和阎修穗聊天,「你怎麽又回来了?」
「我回来不好吗?怎麽你跟我阿嬷都那麽嫌弃?」
「是没什麽不好,可是你每个周末都回来,难道你都不用去约会什麽的吗?」
「约会?跟谁?」
「男朋友啊,或是正在追求你的男人。」
「没那种东西。」阎修穗坐在高脚椅上悠闲的晃着脚。
陈阿惠看着这个打小感情就很好的死党,阎修穗其实长得挺好看的,高高瘦瘦,皮肤白皙,脑袋又聪明,读书都是靠自己拿奖学金,就算现在没有化妆,仍旧清秀亮丽,一双丹凤眼好迷人,一头鬈发因为戴安全帽的关系有点凌乱,可是看起来却满性感的,嘴角的小黑痣更是画龙点睛。
「怎麽可能?」
「真的没有。」阎修穗说道:「其实台北漂亮的女生多得是,我这麽普通的长相,就只有你把我当美人儿看待。」
「你少来,骗我这乡巴佬没去过台北喔!台北那些女人都是『妆』出来的,很多都是假象,卸了妆以後就不能看了,哪像你,天生丽质,你的肌肤柔嫩到彷佛用掐的就能掐出水来。」)要不是戴着手套包槟榔,她肯定马上伸手去掐阎修穗的脸颊。
「啧啧,瞧你说话跟个老鸨似的,阿惠,你还是当『西施』比较适合。」
陈阿惠才懒得理会阎修穗的胡言乱语,她还不了解阎修穗吗?在不熟的人面前装得跟什麽似的,跟熟悉的人却很爱耍赖装傻,她跟阎修穗的阿嬷都太清楚她这一套了。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免得下次回来不来找我。」陈阿惠从旁边的柜子里拿了一包柠檬薄片饼乾给她,顺手又将冰箱里的炼乳拿出来。「你这嗜甜的习惯怎麽都改不了,跟蚂蚁没两样。」
老实说她没看过有人像阎修穗这样吃饼乾的,饼乾都已经是甜的了,她还要沾炼乳。
「才不一样,我可羡慕蚂蚁了!」
陈阿惠无言,她说不过阎修穗,遂改了话题,「往水库那条路上的大别墅,前一阵子大肆招揽工作人员,像是终於有人要入住了。」
「水库旁的大别墅?」阎修穗的讯息还没来得及更新。
「你不知道?那栋别墅盖好有两年了,但是一直都没有人住。」
「没什麽印象。」阎修穗耸耸肩。
「我家阿雄也跑去应徵临时工,说是负责打理庭院,两天一次,一次四个小时,时薪很高,而且是现领。」
「看来是某个富豪决定来三湾度假。」阎修穗说道。
「我觉得不只是富豪。」陈阿惠说起她跟老公讨论的结果,「阿雄已经上工两次了,他说那栋别墅光是庭院就大得不像话,整理草坪的工人有十几个,其他的还有小型的高尔夫球场、游泳池、网球场……」最後她做出了结论,「我猜应该是中东某位神秘的王子要来台湾度假。」
「中东的神秘王子?我看你是罗曼史看太多。」阎修穗好笑的睨她一眼。
好友顾槟榔摊,闲来无事就是喜欢看那些梦幻到不行的罗曼史,她自己也会看,但没有好友这麽沉迷,纯粹打发时间用。
「才没有。」陈阿惠又想到一件她和老公都觉得奇怪的事,「不过不知道为什麽找的员工都是男人,就连打扫的清洁人员都指定要男性。」
「那还真的挺奇怪的。」不过阎修穗对那栋豪华大别墅是不是神秘王子要入住的事还是不太感兴趣。
陈阿惠搁下手中的槟榔,脱下手套,突然用很炙热的眼神瞅向好友。
阎修穗被她看得有点发毛。「你干麽这样看着我?」
「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这几天就三不五时去别墅附近晃晃吧,搞不好会意外撞倒神秘的中东王子,飞上枝头当王妃。」
阎修穗噗哧一笑,接着很没形象的捧腹大笑。「亏你想得出来,王妃?我看是飞上枝头当乌鸦,嘎嘎嘎!」
陈阿惠被取笑,恼怒的捏了好友的手臂一把,阎修穗痛得龇牙咧嘴。「好啦好啦,不笑了,别捏我。」心里忍不住想着,好友的「捏功」依旧了得啊!「中东王子哪那麽容易就撞到,他们身旁总是跟一大群保镖好吗?要撞也是先撞到保镖,而且中东王子都不止娶一个老婆,跟一群女人共用,感觉很不卫生耶。」
陈阿惠听了也觉得有道理,看来与神秘中东王子邂逅的浪漫剧情只能放在小说里看看。
「况且你说那间别墅应徵的都是男性,呃……那个神秘王子恐怕不喜欢女人吧。」
陈阿惠猛然一惊。「那阿雄在里面工作岂不是危险了?」可是随後她安慰自己,老公那五短的身材,还有圆润的肥肚子,除非中东王子吃得很「油腻」,要不然应该是安全的很吧……
第 3章
就在阎修穗跟陈阿惠在讨论神秘的中东王子时,一架豪华私人飞机从成田机场起飞,目的地是台湾。
樱庭朗带着双胞胎特别助理流川裕之跟流川慎之,还有随身管家兼秘书冈田山,以及一名私人主厨跟四名保镖同行。
虽然说是为了祖父特别交代的合作案而去,但他打算顺便处理一下樱庭集团在邻近国家的公事。
樱庭集团在台湾并没有分部,亚洲地区三个较大的分部分别在香港、上海跟泰国。
在豪华私人飞机上,樱庭朗并没有闲着,跟两名特助讨论重大公事。
吃过空服员送来的晚餐後,樱庭朗在飞机降落前稍作休息,从东京到台湾的飞行时间大概三个多小时,台湾时间也只比日本晚一个小时而已,不会有什麽时差问题。
飞机抵达桃园机场时大约是晚上七点半,冈田山婉拒了台湾合作公司的接送跟安排,他早就找好租车公司,两辆黑色福斯顶级商旅车,配置两名身穿制服的司机,已经在机场外等候。
樱庭朗等一行人上车後,车子直接开上高速公路,不是往北进入繁华的台北市,而是往南一路开到苗栗三湾。
进入私人别墅後,樱庭朗跟两名特助一头钻进小型办公室里。
樱庭朗刚刚得到欧洲方面传来的重大消息,吩咐欧洲各个分部的高阶主管进行视讯会议,会议进行到深夜一点才结束,冈田山送来了宵夜,樱庭朗草草吃了几口就不吃了。
樱庭朗洗完澡後,没有睡意,来到三楼的阳台。
上一次来台湾大约是三年前,他嫌居住的地方太过吵杂,干扰他的思绪,回国後吩咐流川重新购置台湾的住所。
这栋别墅他是第一次入住,他抵达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再加上公事忙碌,没时间注意这栋准备入住三个月的房子。
现在因为是深夜,眼前的景色一片漆黑,仅有别墅附设的草坪每间隔一段距离就嵌入的地灯,不过他喜欢这里的宁静,深夜时分仅有虫鸣。
记得在车上时冈田山跟他报告过这里是台湾一个叫作苗栗的县市,若要划分的话,应该也算是北台湾,别墅座落在水库附近,景色宜人。
水库附近……难怪空气中带了湿气,还混着一点青草芳香,抬头看,弯月在云层间忽隐忽现。
樱庭朗蓦地觉得心情舒畅,睡意也缓缓涌了上来,看来今晚不需要睡前酒也可以一夜好眠。
自从二十岁那年沉睡了三天之後,他这十年来睡眠状况并不好,通常都需要喝点酒才有办法入睡。
而来台湾的第一晚,他竟然有了难得的睡意,在冥冥之中或许有什麽是注定好的也说不定。
在银行上班,尤其是公营银行,老一辈的人会认为是铁饭碗,生活和收入都很稳定。
阎修穗看来,的确是如此没错,她当初选择考公营银行也是因为这样的考量,但是换个角度想,日子也显得有些乏味。
於是她将下班後的时间做了妥善的安排,为了健康着想,每个礼拜二她会去上两个小时的瑜伽课,拉拉筋骨,放松心灵,通常上完课的那个晚上她都特别好睡。
礼拜四晚上则是上编织课,她原本只是单纯用来打发时间,没想到上着上着倒也上出兴趣来了,还认识了不少朋友。
礼拜天晚上跟阿嬷吃完晚餐後,阎修穗坐晚班车回到台北租屋处;礼拜一早上准时上班去,也准时下班;礼拜二早上一样准时上班,下班後回家吃完晚餐略作休息後,换衣服前往瑜伽教室,九点下课回到家,洗澡上床睡觉,一夜好眠……
她觉得这个星期已经平静且稳定的过了两天,接下来的每一天应当也跟往常一样,平平顺顺中带点无聊。
礼拜三早上她一如以往带着早餐进到银行,打卡上班。
换好衣服後,休息室的门被从外头打开来,是陈主任,她扫了众人一眼,锐利的目光最後定格在阎修穗身上。「修穗,你多高?」
「一六八。」
「可以,那你快跟我来。」陈主任招了招手要阎修穗赶紧随她出去。
主管都这麽说了,阎修穗连忙放下手中来不及吃的早餐,跟了出去。
陈主任步伐急促,口气也有些急,「总部那边今天有贵宾莅临,原本预定的接待人员因病请假,少了递补的人手,所以请求我们分部这边支援。」
阎修穗工作的地方是距离总部最近的分部,开车过去不用十分钟。
陈主任亲自开车载阎修穗过去,一路上仍不忘叮咛道:「是很重要的国外贵宾,你就照着人家吩咐的做就行了。」
接待人员是特地挑选过的,女生身高至少都要一六五以上,容貌清秀,年纪不能太大,总部那边的员工都比较资深,要找身材不错且年轻未婚的还真不容易。
陈主任将阎修穗载到总部大门前,交代她进去後找一位严经理,就又开车离开了。
阎修穗不是第一次来总部,刚考上时都是在这里受训的,她熟门熟路的很快就找到了严经理。
严经理打量了下阎修穗,认为她的身高长相都符合,这才交代等一下的状况。
原来待会儿要来的贵宾是国内某大企业的总裁,据说那位总裁跟他们银行的董事长关系良好,那位总裁这次是要带日本财团的贵宾前来银行参访。
表面上说是参访,面子要做足,但事实上银行的人都知道这是一大笔谈成交易的借贷。
阎修穗被分到跟另外两名总部的银行行员一组,她们来到茶水间等待,等一下要负责端送茶水给来宾。
阎修穗虽然觉得这不包括在自己的工作职责内,但是没办法,台湾的职场还是存在着比较传统的思想,认为端送茶水这种事情还是女人来做比较适合。
比起自己的沉默,另位两人倒是挺兴奋的,为什麽?
喔,她听到原因了,那个国内知名企业的总裁帅气多金又单身,如果送茶水时不小心被总裁给看上的话……
原来是「麻雀」心态作祟,但是总裁哪来那麽多「不小心」,通常这种「不小心」只会出现在偶像剧跟爱情小说里。
过了好一会儿,有人打开门吩咐她们准备,於是她们动手冲茶倒茶,将精致的茶杯搁到茶盘上,端着茶鱼贯进入贵宾招待室。
三人送茶的方位是分配好的,一人送总部的董事长跟高级主管,一人送台湾企业总裁一行人,一人送日本财团贵宾。
阎修穗负责的是日本财团贵宾,不多,才三个。
她低眉敛目,踩着沉稳的步伐走过去,站定,弯下身送茶,第一个OK,第二个也顺利,但就在她要走向第三人时,整个人被突如其来的往後一拉,她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还好她反应够快够灵敏,要不然就要在这种重要场合跌个狗吃屎。
拉她的人是坐在中间的日本人,他眉头深锁说了句日文,看了她一眼後又急切的说了两句日文,最後乾脆粗鲁的把她推开。
阎修穗就算听不懂,此时也大概猜到他应该是要她不要靠近最後那位日本人。
她直觉往那个人望过去,看到一个将长发绑成低马尾,穿得全身黑,还戴着黑口罩跟黑手套的男人,这打扮也太诡异了吧……
只是两人的距离如此接近,近到她可以很清楚的看见黑衣人唯一显露出的那双性感且狭长的眼睛,清透的黑眸像是能看透人世。
而他正好扫来一眼,两人的视线短暂相触,莫名的,真的是莫名的,阎修穗感觉到心头一颤,有一股淡淡的熟悉感从内心深处化开来。
熟悉?怎麽可能?这可是一个全身包紧紧又不让人靠近的奇怪黑衣人。
阎修穗端着没送出去的茶杯退了出来,心头带着不悦却不能显露出来,对方是银行的贵宾,就算态度傲慢,她这种端茶的小员工也只能忍下来。
回到茶水间,她靠坐在墙边,闭眼休息,耳朵却得忍受另外两名同事激动的讨论那位帅到天边帅到没天理的台湾大企业总裁,还有那名日本贵宾。
「你有看到日本财团那个执行长吗?」
「一身黑,还戴口罩手套那个?」
「嗯嗯,对,就是那个。」
「好诡异喔,那个人。」
「是很诡异,但你有没有发现,如果他把口罩拿掉,他应该长得也很帅,他那双眼睛像是能夺人心魂似的。」
「听你这麽一说,好像真的是这样耶。」
「而且听说那位执行长是财团的下一任接班人,是现任社长的儿子。」
阎修穗不知道她们到底都是从哪里得知这些消息的,不过有钱真好,就算再诡异也能即刻成为女人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又有人来了,要她们到银行大门处列队。
列队要做什麽?竟然是要欢送贵宾,做到这种程度,阎修穗感到很无言,不过为了五斗米,她不得不折腰。
阎修穗被排在第一排,她身後还站了好几个女员工,等了好一会儿,董事长终於带着贵宾们准备离开。
她在职场练就一番好本事,那就是众人怎麽做她就怎麽做,所以尽管心里头嘀咕,她还是非常配合演出。
当董事长领着贵宾们一出现,阎修穗立即感觉到站在她後方的女同事们蠢蠢欲动,大家都想往前挤,期盼可以得到俊帅总裁的青睐。
阎修穗被挤到肩膀都歪了,脸上还得维持优雅客套的笑容,可在她後方的那一群女人却一点都不矜持,尤其当台湾企业的年轻总裁出现时,阎修穗差点被她们给挤出去。
而走在年轻总裁後方的是那个诡异的日本黑衣人,这时不知道是谁,为了看帅哥,突然猛撞她的背,她再也顶不住,整个人往前飞扑,这下惨了,扑到别人就算了,偏偏眼前就是那个诡异的日本黑衣人。
阎修穗实在无力改变身体扑倒的方向,更无法止住跌势,她的两只手在半空中胡乱的挥了两把,最後搭在黑衣人的手臂上,靠他稳住自己。
还好,那个诡异黑衣人看似纤细,可是手臂还挺结实的,被她这麽一搭,他倒是稳得很,连脚步都没动一下。
她的心头闪过一丝庆幸,还好她没有直接跌倒在地上,可是下一秒当她抬起头,先是看见黑衣人那清透犀利的黑眸,明显闪烁着愤怒跟厌恶。
当下闪入她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是,他想要推开她!
不过黑衣人还没有动作,他身後的人比他更快,一个箭步上来,非常不客气的一把将她拉开,往旁边一丢。
很好,别说怜香惜玉了,那动作简直粗鲁到不行,而且阎修穗猜,丢她的那个男的肯定是个练家子。
场面很混乱,还好负责的主管掩饰的功力一流,阎修穗被丢进那一群推挤她的女同事中,大家七手八脚赶紧将她接住。
贵宾的脚步没有停下来,很快的就离开银行,驱车离去。
负责的严经理也没骂她,只是摇头叹了几口气,随後要她自己想办法回分部去。
阎修穗的脚有点扭到,走起路来有些吃力,被人这样对待她觉得很生气,可是她的不满全都只能往心里吞,闷啊!
在热闹夜市一旁的小路,弯过两个街角,一间小小的咖啡店座落其中。
玻璃窗门,木头边框,刷着忧郁的普鲁士蓝,门上挂着一个小小的白色招牌。
玻璃窗前地上摆放几个各种颜色造型的盆栽,种着薄荷、迷迭香、波斯菊、短叶虎尾兰跟不知名的紫色小花,盆栽都被照顾得很好,绿意盎然,活力十足。
这间咖啡店叫作「偷偷酿」,老板叫作白清风,是个古典美人,蓄着一头美丽的乌黑长发,面容姣好,肌肤白皙,说话时轻声细语。
当她低头认真冲咖啡时,那浓密的睫毛是多麽的迷人,当她听到门上的风铃响起时,她会旋过身,带着甜美的微笑说:「欢迎光临。」
若是客人没有心理准备,一定会先被她的美貌惊艳,紧接着会被她脖子跟右手臂的狰狞火吻痕迹吓着。
但阎修穗没有,她跟白清风是在编织课认识的,两人的个性挺像的,继而成为好朋友。
白清风有个凄惨的童年,父亲酗酒家暴,在她国小六年级那一年,父亲喝到完全失去理智,竟然在家里引火自焚,母亲为了救她跟她哥哥葬身火窟,而她当时也受了重伤,脖子、右胸部跟右手都严重灼伤,在加护病房整整住了一个多月才出院,後来她被社会局安置,一对好心的夫妻收养了她,这才让她有了安稳的成长过程。
女孩子通常都会很在意自己身上有没有伤痕、有没有疤,但是白清风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缺陷,反倒很乐观的面对,这也是阎修穗很欣赏她的地方。
「哟哟,难得看你臭着一张脸,怎麽啦,是谁惹你了?」今天是星期三,不是阎修穗会出现的日子,可是她却一下班就来了,不太对劲喔!
「今天真是倒楣,遇到莫名其妙的事,还有莫名其妙到了极点的人。」阎修穗往吧台前的位子一坐,在好友面前不用刻意隐藏情绪,一张小脸「奥堵堵」。
白清风帮阎修穗倒了一杯她最爱的咖啡,递到她面前,还有一块她自己烤的苹果派。「是什麽莫名其妙的事跟人?」
她还算了解阎修穗的个性,在职场上的她习惯武装自己,不太会有情绪起伏,跟任何人都维持表面上的和睦,到底是谁这麽有能耐,让她这麽恼怒?
「谢谢。」情绪低落时,甜点真的能抚慰人心,阎修穗吃了几口苹果派,喝了口咖啡後,便将今天的遭遇说了,「……那个全身包得乌漆抹黑的男人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完全不能靠近,不小心碰到了还立刻被推开,你都没瞧见那个将我推开的男人,他一脸惊恐,好像我是一沾到就会重病身亡的细菌。」
白清风听了觉得好笑。「这世上还真是无奇不有,什麽样的人都有。」
阎修穗好没气的道:「你还笑,有没有朋友道义啊!」)回办公室後她在扭到的左脚踝贴了贴布,现在才感觉好多了。
「好,不笑不笑,晚上留下来吃饭,白酒蛤蛎义大利面?」白清风安慰的拍拍她的肩。
「当然好,我需要美食来安抚我受伤的心灵。」
白清风朝阎修穗比了个OK的手势,就先转身忙去了,阎修穗继续享用能够令她放松心情的甜点。
这时,门上挂着的风铃又响了,推门而入的是穿着一身火红,全身披披挂挂一堆银饰的徐冉冉。
「咦?你怎麽在这里?」
「你怎麽会来这里?」
阎修穗跟徐冉冉看着对方,同时疑惑开口。
「这是我朋友的店。」
「是清风姊吗?她前阵子透过脸书跟我联系过,要我以後每个礼拜三晚上到她的咖啡店来帮客人算命。」
白清风从厨房走了出来,看到一身吉普赛打扮的女人,立即就认出她是她新请过来的命理老师徐冉冉,现在看徐冉冉跟阎修穗好像认识,她一问之下才知道徐冉冉跟阎修穗竟然是大学同学,目前是室友关系。
「实在太巧了。」白清风笑道。
阎修穗帮忙徐冉冉布置待会儿要用的桌椅,看到她将宝贝晶晶拿出来放到桌上时,讶异的扬起眉。
「清风姊觉得我用水晶球算命实在太酷了,她要我用晶晶来帮客人算命,还说什麽塔罗牌、紫微跟星座太普通了。」
阎修穗笑看白清风一眼,再看向徐冉冉。「你们两个就不怕客人在咖啡店里直接翻桌吗?」)毕竟用水晶球算命实在太虚无缥渺了,毫无根据。
「我店里的熟客倒是挺理智的,况且算命这种事,信者恒信,若不信就别算了。」白清风倒是很有信心。
徐冉冉摆好晶晶以後说道:「来,修穗,你坐下。」
「不了,我……」
「唉呦,快啦,坐下坐下。」徐冉冉不理会阎修穗的拒绝,拉着她的手覆上水晶球。
徐冉冉才刚要闭上眼睛感应,却突然打了一个冷颤,她猛地瞪大双眼。「来了来了来了……」
闻言,白清风难掩好奇,到底是什麽来了?
「修穗,你最近有遇到什麽特别的事吗?」徐冉冉激动的抓住阎修穗的手。
「没有什麽事。」阎修穗早习惯徐冉冉的激动。
白清风马上帮忙补充,「有,她今天遇到一个疑似有严重洁癖又无法以真面目示人的奇怪黑衣男。」
「呃……严重洁癖?无法以真面目示人?」徐冉冉的眉头皱得死紧,摇头晃脑地低声道:「不对啊,不应该是如此,这对象……」
修穗遇到的男人跟她感应到的那个男人不一样呐。
「本来就不是。」阎修穗庆幸,如果徐冉冉这时候说那个诡异黑衣男就是她的真命天子的话,她肯定会当场封住徐冉冉的嘴。「你们饶了我吧,我宁愿出家当尼姑,也不愿跟那个男人有半点关系!」
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这可怕的一天能不能快点过去啊?
「发生了什麽事?」冈田山抓住流川两兄弟,脸色凝重的问。
早上跟台湾企业签约一事,还有前往银行拜访都是小事,流川裕之和流川慎之这对双胞胎兄弟能力一流,有他们跟在樱庭朗身旁,本不会有问题。
谁知意外却在要离开银行时突然发生了,若是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其他人身上,那根本不是什麽值得一提的小事,但发生在樱庭朗身上却是大意外。
流川裕之代替樱庭朗婉拒晚上的宴会邀约,一行人返回苗栗的途中,他跟流川慎之两个人可是战战兢兢,他们好怕少爷下一秒就怎麽了,还好一路上都没事。
进到别墅後,流川裕之壮起胆子问少爷需不需要请医师过来看看,刚好被冈田山听到了,他才急着问,而樱庭朗一头钻进卧房,吩咐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进入,更令冈田山忧心。
「少爷他……被女人碰到了!」流川慎之硬着头皮说。
这实在是他们的疏忽,反应不及,没有在第一时间把那个女人给架开。
「什麽?!」冈田山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要不是流川裕之即时撑住他,他早就因为腿软跌坐在地了。
少爷不能接近女人这件事,在整个樱庭家族,除了老太爷跟夫人知道以外,就只有他们三个贴身伺候少爷的人晓得。
他们都是在少爷七岁那年病好了之後被老太爷挑中的人,当时他二十七岁,裕之跟慎之才九岁,他们都被老太爷极为慎重严厉的告诫过,不许让任何女人靠近少爷。
「你们还愣在这里做什麽?还不快点请铃木医师过来!」
他们每到一个国家都会在当地找一位可靠的医师,铃木医师是日本人,娶了台湾老婆後便跟着搬到台湾定居,他也是樱庭朗的朋友。
「可是少爷说……不必。」
「什麽?不必?」冈田山这下子也慌了,他们必须服从少爷的命令,可是少爷发生了意外,他们怎能眼睁睁……
「冈田,你进来。」樱庭朗的声音突然从卧室传出来。
「是。」冈田山应了一声,赶紧恭敬的弯身进到房内。
樱庭朗已经换下外出的订制西装,穿着黑色的V领针织衫跟同色系休闲长裤,长发随意地披在背後,赤脚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头的景致。
「少爷,请让我马上打电话请铃木医师过来。」冈田山直盯着少爷,就怕他下一秒会发生什麽状况。
「冈田,不用慌,没事。」樱庭朗的声音透着些许的疑惑,他抬高左手,再将袖子缓缓拉高,示意冈田山靠近一点。「你看,没事。」
冈田山往前挪了几步,这一看,忍不住讶异的挑高眉,他又再往前靠近几步,再看,最後乾脆直盯着少爷的手臂不放。
真的没事!没有红肿,没有斑点,少爷看起来也没有任何不适。
「怎麽可能?」冈田山惊愕极了。「为什麽会这样?」
他跟在少爷身边服侍已经二十三年了,尽管少爷受到严密的保护,但总还是免不了发生「意外」。
他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次夫人按捺不住想要抱抱少爷,结果少爷全身红肿长斑点,甚至还一度呼吸衰竭。
至於其他的意外倒没有这麽严重,有些女人企图接近少爷,但都在还没来得及碰触到少爷前就被远远隔开,尽管如此,少爷的身体还是会出现一些小状况。
方才他听慎之说,那个女人是直接扑到少爷身上,双手还紧抓着少爷的手臂,少爷怎麽会一点事也没有?
樱庭朗清亮的黑眸中也写着困惑,他抚着自己的手臂,像在说给自己听似的轻声低喃,「我也不知道……」
了无的告诫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他七岁时,了无说若想活命就远离女人;他二十岁时,了无说只要找到他该找的那个人,就能摆脱只能活到四十岁的宿命。
这两者是相关的吗?让他没有任何不适的女人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吗?他不知道,因为了无从来没有说过。
冈田山也陷入思索当中。不管那个女人是不是少爷要找的那个人,但至少她让少爷异常的没有出现不良反应,这就是个好消息,想到这里,他双眸发亮,好像看到了康庄大道。
「无论如何,我们应该先找到那个女人。」冈田山说完,看向少爷,见少爷并没有反对,他立刻又道:「我马上去办。」他鞠躬後快步走出卧房。
虽然他也不知道找到这个女人之後要怎麽办,但是找了十年,他们好不容易意外发现了一丝头绪,就必须好好掌握。
樱庭朗的视线又回到自己的手臂上。他真的没事,而且完全没有恶心不适的感觉……
被碰触的当下他感到震怒,紧接着是担忧身体又出状况,上车後流川裕之还一直恳求他立即到医院去,只是到医院有用吗?他的状况不是一般医学可以解决的,他於是说了不必,但心思还是放在自己的身体状况上。
樱庭朗眯起眼,这才发现自己对那个女人的长相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是他要找的那个人吗?如果是的话,当下他不是应该会有不一样的感受吗?思及此,他自嘲的笑了,曾几何时他也这麽信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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