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娃儿 发表于 2020-4-11 10:19

《市井娇医》作者:艾佟

本帖最后由 泪娃儿 于 2020-11-2 18:14 编辑

【书  名】市井娇医
【系  列】单行本
【作  者】艾佟
【出版日期】2020年04月08日
【内容简介】
爹说,最近好像总有野猫三更半夜溜进府里玩耍,
李安然很心虚,知道卫容渊夜闯她香闺的事被老爹发现了,
话说她也是万般无奈,人家堂堂「卫门」少当家,
武力值高超,还办着皇差,自然是想去哪就去哪,
她区区一个小大夫怎么阻止得了,况且……她也不想阻止!
人家颜值高身材好,又多次救她于危难中,
除了一言不合就撩人之外,用心准备她的及笄礼更是太犯规,
根本就是她的理想情人,让穿越前后两辈子都单身的她招架不住,
她帮他医治重要证人,卖给他麻沸散方子,每次斗嘴都是又气又甜蜜,
两人从陌生到了解,早已认定彼此是对方的唯一,
只是他要查的案子跟她爹隐瞒多年的祕密有关,
她爹看他万分不顺眼,勒令她离他远点,
夹心饼干实在太难做,她还是好好做她的小神医吧……
卫公子,未来岳父的刁难你自己扛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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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娃儿 发表于 2020-4-11 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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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对门邻居回来了

  宛若红宝石般的石榴越过墙垣,饱满得教人想剥开来,将那一颗颗晶莹的果实放入口中,甜而带酸的滋味瞬间盈满口腔……李安然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比起直接食用,她其实更爱石榴酒,微醺的果酒带着独特的香气,不容易醉人却又教人为之醉了。

  「杏儿,请福伯帮忙搬梯子……呵!」李安然看到话还未落下就摆好的梯子、大竹筐,还有站在旁边一脸求表扬的杏儿,只能嘿嘿嘿的傻笑,可想而知,她的记录辉煌,看一眼就知道她接下来有何反应。

  「姑娘,还是我来吧。」虽然知道白费唇舌,杏儿还是非说不可,这是当奴婢的责任啊。

  「废话少说,抓好梯子。」她不怕摔,但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好歹挂了一个小神医之名,不好不爱惜羽毛。

  「是,姑娘慢慢来,别……」杏儿看着转眼已经爬到顶端的李安然,嘴巴还张开着,姑娘是不是猴子精变的?

  李安然坐在墙头上,一眼望去全是红宝石……不是,是石榴,突然间,仿佛可以闻到空气中一股微醺的果香……真是太幸福了!

  「姑娘,妳别晃来晃去,小心掉下来。」即便上头的人是个「惯犯」,从来不懂得安分,杏儿还是看得小心肝差点招架不住。

  垂下螓首,李安然对着某人的吨位摇头,「我就是掉下去也压不扁妳。」

  杏儿闻言一僵,这是重点吗?

  「别紧张,我是老手了。」

  杏儿苦笑,是啊,姑娘是老手了,可是难道不能少一点惊吓吗?

  李安然不再废话,动手采摘石榴,很快一个大竹筐就满了,她让杏儿回去找福伯帮忙,将大竹筐送回去,清空了再送过来,而她再接再厉,深入腹地,努力的采摘,目标是半日之内将目光所及的石榴都搬回家,然后全心投入酿酒……不不不,晚上还有另外一个地方,明日再专心酿酒。

  半日之内,她顺利完成任务,放眼看去不再有石榴的身影,太有成就感了,可是满心欢喜正要下来的时候,正好对上小正太李文暄的视线。

  「你……怎么在这儿?」李安然很努力的挤出讨好的笑容,无论如何不会承认她面对这个小屁孩有着莫名的压力……开玩笑,她比别人多了一世的经历,还大他快十岁,怎么会怵他?

  「妳不是三岁小孩了,也不怕别人笑话妳。」李文暄板著一张脸,看起来完全不像五岁孩子。

  李安然不自觉缩了下脖子,嘀咕道:「除了你,谁会笑话我?」

  「若非我们家位于巷尾,妳的行径早就传遍了。」

  怎么有一种被人家当成小偷的感觉?李安然不服气的撇了撇嘴,「陈伯亲口答应我,只要我有本事,这些石榴全是我的。」

  「妳的本事确实不小,爬墙爬到翻进人家府里。」李文暄不以为然的道。

  这颗包子真是讨厌,为何他的重点不能跟她一致?李安然微微扬起下巴,得意洋洋的道:「我一直待在树上,并未踩进人家府里。」

  「我知道,像只猴子似的,可是妳忘了,石榴树是栽在人家府里的。」

  「……」为何他们的重点不能摆在同一边?李安然看着小萝卜头,有一种身分对调的错觉,仿佛他是高大威武的哥哥,她是柔弱胆怯的妹妹……这会不会太丢脸了?

  「怎么了?」

  听见娘亲的声音,李安然顿觉重获新生,可怜巴巴的看着孟采华,「娘,您管管他嘛,谁家的弟弟像他一样,姊姊当成了女儿训话,这像话吗?」

  「娘莫要纵着她,谁家姑娘像她一样爬上爬下,还越过人家的围墙,一点规矩都没有,远看还以为是哪家的臭小子。」李文暄对李安然真的很嫌弃,占著姊姊名分,但毫无姊姊的风范,有时候甚至会觉得她生错性别,别说跟他相比,就是两个双胞胎哥哥都没她粗鲁。

  孟采华温柔的摸了摸小儿子的头,「姊姊也是舍不得,这些石榴再不采就会烂掉,可惜了。」

  李安然用力点头附和,「对对对,这家的主子久久才来一次,陈伯陈婶只负责打扫,石榴往往放著烂掉,真的很可惜!」

  「姊姊可以花银子雇人采摘。」

  「我半日就可以做好的事,为何还要花银子?」她不缺银子,但是不该花的不要乱花,这是好品性。

  「妳不是舍不得银子,是不甘于当个大家闺秀。」

  「我们又不是高门大户,当什么大家闺秀。」

  「妳不必为自个儿不守规矩找借口。」

  「好啦好啦,」孟采华赶紧打断他们,「时候不早,肚子饿了吧?」

  两人的肚子很有默契的发出咕噜声,你瞪我,我瞪你,一个傻笑,一个傲娇的撇开头,真是太丢脸了!

  孟采华温婉一笑,牵起小儿子的手,同时道:「然儿赶紧下来。」

  「若不是某人囉唆个没完没了,我早就想下来了。」李安然低声抱怨,但还是麻溜的下来,瞪着前头的小家伙,满肚子的苦水,「这小家伙也不知道像谁,一板一眼,比祖父还像老头子,谁可以想像得到他刚刚满五岁。」

  杏儿忍不住斜眼看过去,姑娘更不知道像谁好吗,人家小少爷的性子好歹跟老爷有几分相似。

  李安然侧头瞪过去,「妳看什么?」

  「……姑娘,梯子好重。」

  「能有妳重吗?」

  杏儿老鼠般大的心碎了一地,姑娘干啥老跟她的吨位过不去?

  见她两眼快要喷泪了,李安然立马意识到自个儿说错话了,心虚的赶紧伸手搬过梯子,「妳家姑娘力气大,还是我来好了。」

  「破碎的心很难愈合的。」杏儿蔫蔫的叹了声气。

  李安然的脖子缩得越短了,恨不得变成一只鹌鹑,然后加快脚步越过众人进府。

  石榴呢?卫容渊从这头走到那头,再从那头走到这头,一颗石榴也没有,光景凄凉,可是他今早出门之前明明还瞧见坐落绿意之中的红宝石,难道陈伯心血来潮全摘了?

  卫容渊很快就否定的摇摇头,陈伯好几年前就说过,年纪越来越大,爬上爬下这种活儿已经干不来了,府里又不准外人进入,不便雇人采摘,只能放任果子烂了,自个儿落下,当然,若伸手就可以采摘,他们也会摘下来品尝。

  卫容渊转头看了贴身侍卫一眼,「卫春,请陈伯过来。」

  卫春应声悄悄退下,约莫一盏茶后带着陈伯过来。

  「公子有何吩咐?」

  卫容渊指著石榴树,「石榴为何全部不见了?」

  怔愣了下,陈伯满是歉意的道:「可能是对面李家姑娘摘走的吧,几年前李家姑娘见石榴熟了,还没有采摘,便问我能否给她,我答应了,唯一的要求是不能踏进我们府里。月初收到两位主子要来的消息,我就一直忙着收拾打点,忘了知会李姑娘,今年石榴能否采摘得先问过公子,这是我的疏失。」

  顿了一下,卫容渊唇角一抽,「这位李姑娘还真贪吃。」

  「李家一门出了三个大夫,老中青三代皆是医术精湛,镇上最有名的医馆百草堂就是李家的,不仅襄州的达官贵人,甚至附近几州的权贵也会慕名前来求医。」

  卫容渊不以为然的一笑,「是吗,他们的医术难道还能高过宫里的太医?」

  「听说李老大夫曾经给宫里的贵人看过病。」

  闻言,卫容渊倒是稀奇了,「若是真给宫里的贵人看过病,为何没留在太医院?」

  「李老大夫并不是进宫给贵人看病,而是在京郊上皇恩寺祈福的路上巧遇,顺手救了对方,再说了,李老大夫不喜欢规矩,喜欢四处行医,说是行医之人老是侷限在一个地方,医术不会长进。」

  关于这一点卫容渊倒是赞同的点点头,是个有见识的,当初孙老舍弃太医院跟着祖父离开京城,不就是因为一地所见所闻终究有限。

  「待会儿我会告诉李姑娘,老太爷和公子要在此待上一段时日,院子的石榴不可以再采摘。」

  「不必了,明年我们不见得在这儿。」卫容渊看着眼前凄凉的景色,有那么一点郁闷,这位姑娘一颗石榴也没留下,真狠!

  陈伯左右看了一眼,尴尬的笑了笑,李姑娘的手脚可真是俐落。

  此时,卫夏匆匆走过来,「公子,老太爷到了。」

  卫容渊立马将石榴的事抛至脑后,转身去了书房。

  卫家书房很大,不过空空荡荡的,除了一整面墙的书册,唯一装饰是一幅八骏图—— 气势磅礡,仿佛可以听见马儿奔腾嘶鸣的响声,可最醒目的是在右手边的书案—— 长宽分别三十、二十尺,此时上头摊著一张半完成的舆图,左右两侧散落了画稿,而卫纪明正忙着将舆图的空白处补上。

  卫容渊静静站在一旁看着,待卫纪明放下笔,方才上前细细观看。

  「我看襄州比庆州繁荣,还以为襄州比庆州还大。」

  「若论地域大小,襄州不及庆州,但庆州多为山地,村落是多,却又小又穷,而襄州地势平坦,左有官道,右有河流,商旅经由此地前往北方更为安全稳妥,当然更为繁荣,相对在襄州找人就更难了。你的呢?」

  卫容渊看了卫春一眼,卫春立马送上舆图—— 这是卫容渊画的襄州舆图。

  卫纪明找了一个空处摊开舆图,仔细查看研究,最后手指落在玉霞岭—— 位在襄州、庆州、郕州的中间。

  「待郕州的舆图完成了,我们就可以寻人了。」对卫纪明来说,寻人才是最难的,何况事隔五年,留下的痕迹没有刻意抹去,也不容易追忆。

  略微一顿,卫容渊提出疑问,「万一云侧妃遇见贵人得以继续南逃呢?」

  「是云贵妃。我认为可能性不大,据陈武所言,他与云贵妃主仆三人在玉霞岭附近的无名坡分道扬镳时他们已经撑不下去了,而云贵妃当时快生了,就是遇到贵人也应该留在原地将孩子生下来。」

  卫容渊想到皇上已经封云侧妃为云贵妃,即便如今下落不明,但再也不是五年前睿王府的一个侧妃,而是六宫无主的情况下最尊贵的女人。

  「我觉得这是陈武的脱罪之词,身为侍卫,他的责任就是站在主子面前挡下所有的刀剑,不到闭上眼睛绝不能离开主子半步,为了引开敌人不得不丢下主子,还是一个怀着皇家子嗣的主子,这说不过去。」

  「我相信陈武未道出实情,他可以藏匿这么多年躲过皇上派出来的探子,直到皇上将此事交给我方才找出他,这说明一件事—— 有人在帮他。不过你有所不知,云贵妃的两个丫鬟都是暗卫出身,陈武丢下她们负责引开敌人,这并不是说不过去,且说不定当时情况下还是唯一的法子。」

  「祖父说有人帮陈武,是宫里的人吗?」皇上派探子寻人是多隐密的事,能够事先得知此事,又连络陈武避开,这绝对是与皇上很亲近的人,或者可以接触到机密事件的人。

  「这很难说,京中权贵在宫里都有眼线,且皇上派出去的探子出自亲卫军,保密程度终究不及我们。」

  「皇上如何处置陈武?」

  「暂时监禁,除非找到云贵妃的下落,他永远出不来。」

  「说不定还没找到云贵妃他就死了。」按照陈武的说法,当初出手的至少有两方人马—— 一方目的刺杀,一方目的掳人,无论陈武与哪一方人马勾结,任何一方都不愿意他活命,就怕皇上从他口中推敲出蛛丝马迹,借此挖出他们。

  「你以为皇上不知道吗?找到云贵妃之前,皇上会护着他。」

  「他坚不吐实,皇上留着他也没多大意义,再说了,他与云贵妃她们主仆分开之后,云贵妃主仆遇到什么事他并不清楚,从他身上找不到任何可用的线索。」

  「我想皇上留着他,可能是想看看能否钓出藏在后面的人。」

  卫容渊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不过皇上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可能性,这不难理解。

  「好啦,接下来我先搜寻庆州,而郕州的舆图交由你绘制。」

  「我知道了。」

  卫纪明看了一眼漏刻,边将舆图收进书案下方的暗格边道:「晚膳应该准备好了,今晚陪祖父喝一杯。」

  卫容渊点头应了,可是不忘了叮咛祖父少喝几杯,没一会儿,祖孙两人便一前一后进了旁边的花厅。

  李安然觉得自个儿像只忙碌的小蜜蜂,嗡嗡嗡,从早到晚不停的采石榴,早上采对门的人家,月黑风高的时候则是摸到小土坡。

  小土坡隔着小溪与她家巷口遥望,也不知哪位文人移植几棵石榴在此种下,给这儿添了一道风景,随后又有文人出资在旁建了一座凉亭,聚友在此下棋,久而久之,这儿成了喜欢下棋之人切磋的好去处,白日热闹无比,也因此石榴树上的红宝石明明很诱人,但没有人不识相的大白日上这儿采摘,不过秋夜里的凉意透骨,家里还过得去的人家实在不必为了几颗石榴跟自个儿过不去,而这一带正好是镇上最富有的区域,也不缺这些石榴。

  总之,他们举家迁至此地时,这些石榴树就存在了,而她打听不到这些石榴的主人是谁,只能利用晚上摸黑来到这儿采摘,隔日也没听见有人揪著此事不放,接下来,这儿的石榴很自然的成为她的囊中物。

  「姑娘,还是我来好吗?」杏儿好想哭,为何姑娘不喜欢绣花,只喜欢翻墙和爬树呢?

  「妳别吵,我很快就好了。」李安然动作很俐落,爬树、采摘,转眼就解决一棵了,包好了扔给杏儿,让杏儿将石榴放进大竹筐,她接着转战另一棵石榴树。

  约莫一刻后,李安然终于采完最后一棵石榴,绑好了布包,正准备扔给杏儿时,风儿吹来,目光触及到远方的静谧,她浑然忘我的将手上的布包搁置一旁,站了起来。

  见状,杏儿急了,「姑娘,怎么还不下来?」

  「真舒服。」她喜欢喧闹后的宁静,不再有纷纷扰扰,整个世界变得很祥和。

  「姑娘,越来越冷了,妳会着凉。」杏儿已经忍不住跳脚了。

  「好啦好啦,妳别跳了……啊!」脚步一个没踩稳,李安然整个人往下栽,脑海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 她会不会穿越回去?

  杏儿慌了,不知道要上前接人还是抱着大竹筐闪开,摇摆之间,一道白色身影宛若狂风扫过,原本应该脑袋开花的人已安全落地。

  没有再一次穿越,李安然说不上来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五年多了,她已经渐渐适应这个时代,渐渐习惯许多不方便,不过偶尔还是会想起,若她能回去呢?

  某人清了清嗓子,李安然回过神来,抬头看了一眼,赫然发现自个儿还圈着人家的脖子,赶紧松开手,并道了一声谢谢,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她的石榴还在树上,于是又折回树下,准备爬树。

  「姑娘,妳要干啥?」杏儿吓得赶紧冲过去抱住她。

  「石榴还在上头。」

  「我来好了。」

  李安然朝她脖子以下瞟了一眼,意思是—— 妳这种吨位爬树好吗?

  杏儿立马瞪直双眼,姑娘太欺负人了。

  某人显然看不下去了,索性一个飞身上去取下那包石榴,原本还妳看我,我看妳的两人立马转移目光,李安然两眼闪烁著崇拜的光芒,这不是武侠小说里面的大侠吗!

  杏儿毕竟是奴婢,看一眼就赶紧收回来,不像她家姑娘恨不得黏在人家身上。

  李安然的目光太不知羞耻了,卫容渊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这个姑娘不会想趁机赖上他吧?不过这念头才一起,李安然的请求就惊得他傻了。

  「我可以拜你为师吗?」

  「……」

  「你刚刚飞上去的样子太帅了!」

  卫容渊稍稍回过神了,原来她看上的不是他这张脸,而是他的身手。略微一顿,他语带嘲弄的瞅着她,「妳这把年纪了,还想拜我为师。」

  这把年纪……李安然炸毛了,大侠瞬间成了茅坑的臭石头,「什么我这把年纪了,你眼睛有毛病吗?看不出来本姑娘正值花儿初绽一般美好的年纪吗?」

  「……我三岁就开始习武了。」卫容渊没想到她反弹如此之大。

  「你没听过勤能补拙吗?」

  「错过最佳习武的年纪,再勤能补拙也是白白浪费时间。」

  「你没试过如何知道?」

  「我看妳就知道。」

  「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是吗?」

  「……我可没有那种闲功夫收徒弟。」卫容渊已经招架不住了,明明不是那个意思,可是他的每一句,她都要扭曲成另外一个含意……想拜师学艺还如此嚣张,她绝对是世上唯一一个。

  「不想收徒弟早说,何必扯些有的没有的。」李安然哼了一声,转身走人,不过走了两步又退回来,抢过他还拿在手上的那包石榴,教杏儿背起大竹筐,回家去了。

  冷静下来,李安然也知道自个儿小题大作了,可是这个人的态度太差了,有道理也要好好的说,要不有理也会变成无理。

  走着走着,李安然发现某人一直跟着,懊恼的停下脚步转头一瞪,「你什么意思?干啥一直跟着我?」

  「我不能走这条巷子吗?」

  李安然冷笑的挑起眉,「你不会正巧也住这条巷子吧。」

  卫容渊点头道:「我确实住在这条巷子。」

  目光转为狐疑,李安然挑剔的问:「哪一户人家?」

  卫容渊指著右手边,「卫府。」

  怔愣了下,李安然侧头看向自家对面的卫府,「你真的是这家的主人?」

  「对,妳呢?」卫容渊似笑非笑的对着她挑了挑眉,「妳又是哪户人家?」

  她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吗?不行,因为是她先开口的,人家不过是「礼尚往来」。李安然慢吞吞的转头看向另外一边,「李府。」

  「原来妳就是李姑娘。」卫容渊别有用意的看了一眼他家围墙里面的石榴树。

  李安然不知如何反应是好,只能尴尬的傻笑。

  杏儿看出主子的窘境,赶紧拉了拉李安然的衣袖,出声道:「姑娘,很晚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李安然有一种获救的感觉,笑着点点头,「对对对,很晚了,告辞了。」

  卫容渊站在原地目送她们主仆像兔子似的狂奔回去,差一点爆笑出声。今晚陪祖父喝了几杯酒,他就想出来走走散散酒气,见到小土坡这儿有些动静,便好奇过来瞧瞧,没想到就见到那丫头摔下来……陈伯提起她的时候他还好奇著,没想到就遇见了。

  卫容渊回头往小土坡的方向看了一眼,她对石榴怎么如此情有独钟?

  这儿是玉霞岭山脚下的白灵村,属于郕州,也是李安然初来时第一个待的地方,当时他们一家路过此地,在此借宿几日,不过那几日很混乱,她还在跟自个儿的新身分拉扯,总之,待她终于接受全新身分的时候他们就离开了,最后在襄州景溪镇定居下来。可是,他们每一季都会来这儿给村民义诊,一来他们常常上玉霞岭采药,二来这儿实在太穷了,能帮忙的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刚开始两三年,前来这儿给村民义诊的是她娘,可是随着百草堂的名声越来越响亮,病人越来越多,祖父又经常外出行医不在,这份差事就落在她头上,而除了丫鬟,爹也会陪同一起来,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上玉霞山狩猎、采药。

  「别吵了,排好队……站好了就别再动了……喂……」杏儿手忙脚乱的指挥村民排队,没法子,她中看不中用,音量远远不及身量。

  「你们还想看病吗?」李安然冷冷扫了众人一眼,瞬间鸦雀无声。

  李安然平日蹦蹦跳跳,可是一给人看病她就变了一个人,换一句她的说法,这是工作态度,妳自个儿不先认真,如何能期待别人看重妳。

  村民一个接一个,大都是小毛病,偶尔一两个没病的也来凑热闹,最后是家人背来的年长者。

  「陈奶奶,您脾胃虚弱,说起来不是什么大病,但饮食稍有不慎,这病的症状也就慢慢出来了,平日除了按时吃饭,控制饭量,不要暴饮暴食,还要注意吃的东西。我给您写张单子,什么应该忌口,什么可以补脾健胃,家人看不懂的可以请教里正。」李安然随即忙着低头写单子,完全没注意到某人正盯着她。

  卫容渊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她,更没想到李家「青」字辈的大夫是她。

  今日的她完全不同于那一夜,看着她,你会忘了她是十几岁的姑娘,她就是一个令人信服的大夫。

  卫容渊根本没意识到自个儿的脚往前移动,一路走到摊子前面,在椅子上坐下来,伸出手等着她诊脉。

  李安然傻不隆咚的在他脸上和手上来回看着,有一点反应不过来。

  「妳不是大夫吗?」

  「……是啊,可是,你好像不是白灵村的村民。」对眼前的情况,李安然一时还是消化不了,这家伙从哪儿蹦出来的?他不是她家对面的那家伙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我没想到大夫还挑病人。」

  「……我今日来这儿是给白灵村的村民义诊。」

  「若是路上遇到有人病了,妳难道坐视不管吗?」

  「……我看你好得很。」

  「妳都还没诊脉,如何知道我好还是不好?」

  李安然龇牙咧嘴,心不甘情不愿的搭上他的脉,半晌,她神情转为严肃,他见了似笑非笑的挑起眉,她不会是想借此机会吓唬他吧。

  「别以为年少轻狂就可以任意挥霍,习武之人更应该好好保养筋骨,否则未到不惑之年你就有苦头吃了。」李安然两三下就将他的药方开出来,「这是泡澡用的,每个月一次,一次五日,不要偷懒,五日缩成三日,三日再缩成一日,最后索性抛到脑后,先前的努力都白费了,总之,请你坚持三个月,之后再决定是否继续用这个方子,当然你也可以另寻大夫。」

  卫容渊收起轻慢的心态,看了一眼药方,竟然与孙老开的相差无几。

  「今日是义诊,我就不收你诊费,可以走了。」李安然摆了摆手。

  「妳这丫头的脾气真大。」

  「我是大夫。」

  「妳这大夫的脾气真大。」

  「你不知道有本事的大夫最不缺的就是脾气吗?」

  卫容渊顿时哑口无言,这丫头根本是一根小辣椒!

  这时一辆马车急驶而来,卫容渊还没反应就见李安然跳起来冲过去。

  「爹,怎么了?」李安然一眼就从父亲脸上的神色察觉出事了。

  「我们见到狼群在分吃猎物,虎子受到惊吓。」李承何尽可能轻描淡写,但是一提到狼群众人就冷不妨的打了一个寒颤,不难想像当时的情况有多么惊险。

  「我去拿医药箱,爹将虎子送回家。」李安然立马跑回村民设置的诊疗桌,收拾她的医药箱,然后快步跟上抱着虎子的李承何。

  卫容渊若有所思的目送他们匆匆而去。见到狼群还可以顺利脱身,这绝不是普通的幸运,不过,真正教他惊诧的是李姑娘的爹,为何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公子,有何不对吗?」卫春上前打断卫容渊的沉思。

  「身手再好,遇到狼群也很难全身而退。」即便没有正面对上,但是能够在那种情况带着一个吓坏的孩子逃命,这不单是身手了得,还要冷静沉着,换言之,他必然有过应付这种场面的经历。

  卫容渊向陈伯打听过李家的事,李老大夫就李承何这么一个儿子,可是儿子以打猎为生,顺道采药,而承接他医术的是儿媳妇,至于孙子辈里习医的是孙女,并非孙子。关于李家的事,陈伯知道的很少,主要是能聊上几句的李老大夫经常出外行医,其他没机会打交道,认识当然就有限了。

  卫春认同的点点头,「李老爷绝非一般猎人。」

  虽然只是一面,但足够卫容渊做出评论—— 李承何更像个贵公子。

  「这位李老爷绝对是个奇人,没兴趣习医但也没必要当猎户啊。」

  「公子想查一下他的底细?」

  「这倒不必。」他给皇上办事,对出现在周遭的人事物难免多点心眼,不过还不至于大惊小怪,什么样的人都有,像李承何这样的人也不是没见过,因为出自景溪镇这种小地方就显得特别,可是再仔细想想又不奇怪了,李老大夫喜欢四处行医增长见闻,他儿子当然不会是只有蛮力的猎户。

  「不过,李姑娘为何会跑来这种地方义诊?」卫春对这一点比较好奇。

  「玉霞岭不但适合打猎,更是草药的宝库,李姑娘随李老爷来这儿,顺道给这儿的村民义诊也不奇怪,不信你可以找个人问问,不过别太惹眼了,这儿的村民警觉性很高。」

  卫春明白的点点头,转身进了村子,过了一刻他就回来了。「我找了几个孩子打听,还真如公子所言,因为李老爷常来玉霞岭狩猎采药,与白灵村村民熟识,随行的李夫人或李姑娘见村民生病乱用偏方,有人因此送命,便在此给村民义诊,甚至还会赠药。」

  卫容渊远远的看见李家父女走出来,转身道:「我们该走了。」

  除了五岁那一年,卫容渊每次经过襄州都是匆匆而过,即便卫家在这儿有宅子有酒楼,甚至还有庄子,可是,这不过是卫家产业最不起眼的一个小地方。

  卫容渊不是看不起这样的小地方,只是这儿真的没有什么吸引人,要不,总管卫门店铺经营的成大叔肯定会在他面前提上一两句,所以来了好几日了,今日他才有心思来这儿吃顿饭,才知道这间酒楼名为香满楼,不过出乎意料,香满楼专卖药膳,一年四季每季都有与之配合的药膳,生意好得不得了,若非他持有卫门的令牌,这会儿根本别想坐下来。

  「刘掌柜怎么会想到专卖药膳?」虽然同为卫家的酒楼,但是襄州不同于京城,这不只是考量每个地方不同的饮食习惯,最要紧的是不想引人注意,同样的硬菜教人一眼就看出背后的东家,这不适合卫家,因此酒楼如何经营全看各家掌柜的本事。

  「公子有所不知,成大总管下了令,若是香满楼再赔钱,我这个掌柜就改去郕州当伙计,我真是愁死了,我们香满楼的厨子就是比不上人家,我就是有法子弄到新的菜谱,味道也比不上人家。小神医见我愁眉苦脸,便问我出了什么事,我说香满楼再不挣钱,东家就不用我了,小神医便提议跟我合作,香满楼改卖药膳。」

  「小神医?李姑娘吗?」

  「是啊,小神医医术很好,对养生很有研究,一年四季如何调养身子,她比我这个做吃食的掌柜还清楚。我想已经无计可施了,小神医口中的药膳听起来很不错,不如试试,没想到真做起来了。」

  「你胆子真大,李家姑娘应该只有十几岁。」

  「若公子有机会尝一口小神医做的药膳,公子肯定跟我一样敢冒这个险。」刘掌柜可不认为自个儿太莽撞了,单凭百草堂的名气就值得赌上一把。

  这时,一道近来很熟悉又透著陌生的声音传过来。

  「爹,我们不是说好了,这次猎到的兔子要给我,说话不算话,鼻子会变长。」

  「不是说谎的人鼻子才会变长吗?」

  「说话不算话不就是说谎吗?」

  「不对,说话不算话有多种可能,不见得是说谎。」

  「这是强辩。」

  卫容渊上半身几乎探到窗外,目光所及正是一楼后院厨房进出的地方,看着李安然娇滴滴的模样,他不由得傻了,这丫头会不会太善变了?每次看到都不是一个样,也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李安然很快就发现卫容渊,迟疑了一下,还是礼貌的举起手对他挥了挥,卫容渊回过神来,点头致意。

  李承何从帐房的手上点收银子之后,正好看见女儿挥手,便顺着方向抬头一瞧,见是近日引起他关注的人,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然儿,妳怎么认识卫公子?」

  李安然更惊讶,「爹也认识卫公子?」

  「对门的主人出现了,爹总要看一眼。」李承何喜欢搞清楚周遭的人事物,从他们一家在景溪镇落户,四周住了谁他更是仔细调查过,关于卫府的主子,能打听到的,他连小细节也没放过,更别说卫老爷子的身分非常特别,诸多迹象显示他与朝廷的关系密不可分,换言之,正是他最不想牵扯上的人。

  略微一顿,李安然忍不住好奇的问:「卫家是什么来历?」

  「卫老爷子曾是先皇潜邸的侍卫长,一路浴血奋战扶持先皇登基之后,因为儿子媳妇全死了,只留下一个孙子,便离开京城返回家乡,不过先皇感念他的劳苦功高,坚持赐他爵位,成了有名无实的忠义侯,人称『卫侯』。」对于儿女的教育,李承何能说的绝不隐瞒,何况女儿是个大夫,难保将来不会进入权贵官宦之家给夫人姑娘看病,可不能一点见识也没有。

  李安然的脑子有一点消化不了,单是「先皇潜邸的侍卫长」就引人臆测,更别说爹话中透露的信息可以发展成太多的可能,总归一句话—— 卫家不比权贵官宦之家来得简单。

  「以后离卫公子远一点。」

  李安然很有意见的撇了撇嘴,「爹,又不是不曾见过,左邻右舍见了面打声招呼是一种礼貌。」

  「爹不是教妳见了面不打招呼,只是别见了人就凑上去……」

  李安然瞪大眼睛,「爹,我是这样的人吗?」

  「妳这丫头只当自个儿是大夫,忘了是女儿身,见了人就习惯凑上去。」

  张著嘴巴,李安然好一会儿挤不出话来,因为想让人家知道她是大夫,见到人就习惯凑上去,至于说了什么,当然是天南地北,不过还是以养生为主。

  「记住就好了,有些人不是我们可以招惹的。好啦,回去了。」

  李安然蔫蔫的跟在李承何身后,从酒楼后门走出去。

  看了好半晌,卫容渊收回视线,坐直身子,看着刘掌柜问:「你跟李家很熟?」

  怔愣了下,刘掌柜连忙回道:「我跟小神医很熟。」

  「关于李家的事,你知道什么?」

  「李家原本住在北方,李老大夫年纪大了,思念出生的老家,便一路行医返回老家,这一路走走停停好几年,直到五年前终于回到这儿,开了百草堂,因为一家三代医术精湛,总是根据病人能够负担的能力开药,病人穷得揭不开锅了还会免了诊费,因此不久就在襄州闯出名号。」

  从北方一路行医回到景阳镇……难道是在这之间的某个地方见过他?卫容渊好奇的接着问:「我听说李老大夫没将医术传给儿子,而是媳妇,这不是很奇怪吗?」

  「听说李老爷不喜欢医术,自幼习武,而孟大夫是李老大夫的徒弟。」

  卫容渊顿时明白了,「肥水不落外人田。」

  「是啊,肥水不落外人田。」

  卫容渊摆了摆手,「你去忙吧。」

  刘掌柜应声退出雅间。

  卫容渊的思绪很快从李承何身上转到伙计送进来的药膳,这味道可真香,连忙招呼卫春坐下来一起大快朵颐。

  刚刚进门就听见祖父受伤,卫容渊飞也似的一路跑到正房。

  「祖父,出了什么事?」出生才两年父母就双双葬身火海,卫容渊是祖父一手带大的,祖父身兼严父和慈母,是他仅存的亲人,也是他最在意的人。

  卫纪明系好左臂上的棉布,笑着抬头道:「没事,不过是几个不长眼睛的盗匪。」

  「盗匪?」卫容渊微微挑起眉。

  当今皇上登基之后,藉扫荡盗匪之名提拔自个儿的将领,除了边关还有通往西北的商道,大夏的盗匪几乎销声匿迹,更别说西南卫驻扎在庆州,不时跑来玉霞岭这一带操练,而统领西南卫的韩将军还是上过战场的,盗匪岂敢在这儿作乱。

  卫纪明看了一眼旁边小茶炉上热水翻腾,卫容渊立马伸手提起小水壶,往榻几上的小茶壶注入热水,再放回炉上,接着端起小茶壶晃了晃,将热茶注入茶海,接着倒茶入杯。

  「峰叔呢?」卫容渊很少看到祖父亲自煮茶,祖父自认为是粗野的武人,煮茶少了美感,还是长随卫明峰更适合。

  「螃蟹正肥,我让明峰去一趟海口。」茶香四溢,满室生香,卫纪明很满足的深吸口气,再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不疾不徐的回答先前的问题,「看起来像盗匪,可是看他们的身手,更像训练有素的侍卫或杀手,虽然他们试图隐藏实力,不过还是教我瞧出来了。」

  「他们试图隐藏实力,祖父怎么还教他们伤了?」

  卫纪明指著榻几的另一边,示意他坐下,待卫容渊坐定,方才道:「他们想隐藏实力,祖父也要隐藏实力啊。」

  明面上,他已经不是二十多年前燕王府的侍卫长,而是一个商人,不过是因为有个爵位,权贵也不敢打他的主意。

  「祖父的身分曝露了吗?」

  略一思忖,卫纪明摇了摇头,「应该没有,要不,今日他们不会有所保留,而是痛下杀手。当然,他们有所保留多少是为了掩饰真正实力,不让我察觉到他们的来历,不过若不是起了疑心,就不会有今日一探,这对我们来说终究是个麻烦,以后行动要更小心了。」

  卫容渊很困惑,「究竟是谁不愿意皇上找到云贵妃?」

  「明明是死是活都无法确定,皇上还是坚持封她贵妃,这是皇上真正放在心尖上的人,你想,后宫哪个女人乐意皇上找到云贵妃?更别说云贵妃若生下皇子,那是最尊贵的皇子,承继大统的第一人选,除了云家,那些跟后宫有牵扯的权贵都不愿意皇上找到人。」皇上没有立后,云贵妃若还活着就是后宫最尊贵的女人,她生下来的皇子自然最有可能继承皇位。

  「怎么知道云贵妃生下的是皇子,不是皇女?」

  「云贵妃有孕四五个月之后太医就诊过脉,断定是皇子,而这只怕也是云贵妃出事的主因。」

  「祖父的意思是,云贵妃出事是当时睿王府的人干的?」

  「六七年前,先皇久经战场折腾的身子终于支撑不住病倒了,立储一事再度闹上朝堂,当今皇上是嫡子,呼声最高,可惜子嗣不丰,唯一的儿子还体弱多病,太医担心活不过二十,正因为如此,先皇迟迟未立太子。

  「不久之后,太医诊出云侧妃有喜,先皇病情好转,故而大喜,认为云侧妃腹中的孩子是福星,便道若云侧妃生了儿子,就立四皇子为太子,可想而知,云侧妃腹中的孩子满载众人期待,同样有许多人不愿意她顺利生下孩子。

  「云侧妃有孕之后,朝堂的情势越来越混乱,先皇的身子时好时坏,有人意图对云侧妃下毒,一次比一次凶猛,无奈之下,明知云侧妃快生了,皇上还是将人送走。

  「当初各方势力关系复杂,情况太混乱了,若没有找到云贵妃,想查清楚此事恐怕不容易,不过有一件事可以确定,能够事先掌握云侧妃离开路线的绝非外人。」

  卫容渊想了想问:「陈武那儿一点进展也没有吗?」

  卫纪明摇了摇头,「皇上只是监禁,并未动他,这是什么意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谁也不傻,这会儿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顿了一下,卫容渊提出自个儿的想法,「若是将人放了,说不定会有所收获。」

  「你以为皇上不知道吗?可是万一半条尾巴也没引出来,人又放了,皇上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卫纪明敲了敲茶杯,示意卫容渊再给他倒茶,闻着茶香,喝了一杯茶,他接着道:「陈武能不能发挥用处,对我们来说不重要,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找到云贵妃母子。」

  「不愿意皇上找到云贵妃母子的人,只怕比我们想像的还多。」

  「这倒不怕,只怕他们盯着我不放,这就麻烦了。」卫纪明看着受伤的手臂。

  「他们为何会对祖父起了疑心?」

  「先皇建影子卫不是祕密,可是影子卫始终不曾出现在群臣面前,换成是你,你会如何看待此事?」

  卫容渊很快就明白了,「先皇将影子卫藏在民间。」

  「没错,能得先皇信任交付重任的人不多,而这几个人也只有我在先皇继位后远离朝堂,不在眼皮子底下难免教人惦记,多一些揣测,更别说卫家产业在我的经营之下发展成卫门,势力遍及大夏,能不教人多心吗?」随着卫门崛起,进入世人眼中,这是无可避免的事,但是这么多年来,他专心一意经商,若非皇上将寻人的事交给影子卫,他都忘了自个儿还有个身分。

  「往后寻人的事还是交给孙儿。」

  「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他们对我起了疑心,就不可能不关注你。」

  虽然如此,卫容渊还是觉得自个儿出面更安全,「我终究不及祖父惹眼,若再变个装,还是可以躲过有心人的眼睛。」

  卫纪明略一琢磨,决定道:「你继续留在这儿查探,我进京一趟,一来将目光引开,二来影子卫要正式交到你手上,必须拿到皇上的任命书。」

  卫容渊不放心的皱着眉,「祖父被盯上,进京的路上只怕不得安宁。」

  「我已经将目光引过来了,无论在哪儿都不会太安宁,不妨利用这个机会摸摸鱼,逮住一条就是一条线索。」

  卫容渊看着祖父半晌,视线往下移至他左臂上的棉布,怎么看怎么放心不下,祖父再厉害,终究上了年纪了。「祖父莫要为了隐藏实力,将自个儿置于危险之中,这毫无意义可言。」

  「你别操心,祖父自有分寸。」

  「当皇上决定动用影子卫寻人时,影子卫就很难继续当影子卫了,这一点皇上想必很清楚,要不皇上一开始就将寻人的事交给祖父了。」

  先皇建立影子卫原是为了搜查情报,能够越过百官真正掌握地方民情,所以影子卫只要固定呈报所见所闻,祖父更不必进京见皇上,影子卫如同影子般的存在自然不容易曝露出来,可是皇上动用影子卫寻人之后,祖父已经进京好几次了。

  「好啦,祖父记住了,你在这儿查探也要当心一点。」

  「我知道,祖父何时出发进京?」

  「今夜就出发。」

  「这么急。」

  「对方还不确定我的身分,这会儿出发麻烦比较少。」

  这倒是,卫容渊起身道:「我去帮祖父收拾行李。」

  卫纪明笑着点点头,明明侍候的人很多,孙儿还是喜欢亲手为他张罗,这是孙儿的孝心,他欢喜的接受就好了。

  第二章 不想和你做朋友

  京城诚亲王府

  秋意渐深,然盛开的菊花名品硬是将满园子点缀成春日风情,可是在诚亲王夏元业的眼中只有那棵已现萧索的梧桐,而树下巧笑倩兮的身影还是如此鲜活,若非伸手一触瞬间化为虚空,他还以为她又回来了。

  明明是他先见到她,可她却成了老四的侧妃,何其不公,但他莫可奈何,他争不过嫡子,争不过父皇对老四的偏宠。

  他恨极了,只能挑拨老大、老二、老三跟老四争储,老四三番两次遭到暗杀,父皇情况越来越不好,京中暗潮汹涌,老四自顾不暇之下,不得不暗中将人送走,给了他机会出手夺人。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他取得她离开的路线图,可是万万没想到,他想掳人,有人却想杀人,他的计划彻底被打乱了,最后没掳到人,还将人搞丢了,如今人也不知道流落何方,或者,已经不在人世了。

  「王爷。」诚亲王府侍卫长林成唤道。

  夏元业收回思绪,回头瞥了一眼,「如何?」

  林成连忙上前靠近夏元业,低声道:「卫侯身边的人手不错,但不像影子卫。」

  「关于影子卫的实力,我们终究只是猜测。」父皇是战场杀神,他训练出来的人至少有以一敌十的实力,可是,父皇只是建立影子卫,并未直接经手,影子卫是否能跟父皇训练出来的人相比,这很难说。

  「若宫中递出来的消息属实,去年抢劫和亲王府真的是影子卫所为,他们的身手绝对可以跟宫里的亲卫军相比。」

  和亲王喜欢研究机关,王府打造得比大理寺的地牢还坚固,和亲王深以为傲,对外放话说连一只老鼠都钻不进去,一个月后,和亲王府就遭到一群蒙面人闯进去抢劫,损失不少,和亲王气得直接告御状,可是皇上反过来训他,若非他太嚣张,窃贼如何会盯上他?皇上维护窃贼,王爷生了疑心,便让宫中的钉子查了一下,没想到竟是皇上指示影子卫干的。

  对于宫中递出来的消息,夏元业存了三分怀疑,不过这样的消息也没必要作假,再说了,老四为了名声没有动他们几个兄弟,但是一直找机会明著暗着修理他们,老三不安分,亲自将机会送上门,老四当然不会放过。

  「你认为影子卫不在他手上是吗?」

  「这倒未必,他身边的人不见得是影子卫的人,但不表示影子卫不在他手上。」

  略微一想,夏元业就明白了,「身边侍候的全是自个儿的人。」

  林成点了点头,「先皇事必躬亲,放手将影子卫交给卫侯全权负责,可能性不大。」

  「不,你不了解父皇对卫侯的信任,那是可以将背后交给他的伙伴,若非卫侯的儿子媳妇被人一把火烧死了,整个京畿大营就在卫侯手上。」

  林成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卫侯会不会察觉到盗匪有异,刻意隐藏实力?」

  夏元业细细一想,目光一沉,「本王倒是忘了那一带不该出现盗匪。」

  闻言,林成懊恼的握拳,「这是卑职的疏忽,卑职不该忘了如此重要的事!」

  「往后行事谨慎一点,无论如何,盯紧卫纪明。」

  「王爷放心,卑职一直派人盯着。」林成的话刚刚落下,就见侍候信鸽的侍卫急匆匆而来。

  「王爷,刚刚接到景溪镇那边传来的消息。」侍卫连忙呈上小竹筒。

  林成接过小竹筒,打开竹筒取出卷在其中的纸条,递给夏元业。

  摊开纸条一看,夏元业皱起眉头,「卫侯三日前出发北上。」

  「北上……进京?」

  「除了进京,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丢下玉霞岭的事。」

  「难道他有什么发现,急着进京禀报皇上?」

  略一沉吟,夏元业转而道:「你先查清楚卫容渊是不是还在景溪镇。」

  怔愣了下,林成反应过来的道:「卫侯将我们的目光引向京城,方便他孙儿在玉霞岭寻人?」

  夏元业点点头,冷冷一笑,「当年卫侯明明已经离开朝堂,父皇还是经常夸他憨厚忠信,教我们要多跟他学习,没想到他骨子里就是只狡猾的狐狸。」

  能得帝王赏识重用,绝对不会太过平庸。林成可不敢实话实说,万一王爷多心,关注起他们这些身边侍候的人,他岂不是搬石头砸自个儿的脚。

  「你让守在玉霞岭一带的人盯着卫容渊。」

  「是,那卫侯呢?」

  「既然他的目的是要引开我们的目光,我们总要给个面子。」

  「是,卑职会派人阻止他进京。」

  「延迟他进京就行了,他不进京见皇上,我们如何确定影子卫在他手上?不过,卫容渊那边更要留心,但也别盯太紧了,免得打草惊蛇,教他们生出防备。」

  「是,玉霞岭那边要不要卑职亲自过去?」

  夏元业摇了摇头,「你只要关注卫侯,一旦他进了京,他一举一动都不能放过。」

  林成应声告退,赶紧去信下达指示。

  走出门,正好跟某人四目相对,李安然的脸都绿了,这是什么狗屎运,怎么这几日一出门就遇到这个人?

  虽然爹教她离人家远一点,但是见了面点头招呼这是礼貌,李安然当然不会忘了表面功夫,胡乱的点了一下头便赶紧转身走人。

  「妳走错了。」卫容渊出声提醒道。

  走错了……李安然看着前方,还真是走错了,可是她能承认吗?当然不行!于是当作没听见,硬著头皮往前走,然后辛苦的绕上一大圈,不过最后还是跟等在巷口的卫容渊撞个正著。

  唇角一抽,李安然真想扑过去掐人,这个家伙是跟她杠上了吗?不过,她就是有满肚子的牢骚也不敢兴师问罪,爹说了,她只能闪避,不能撞上去。

  念头一转,李安然双脚很有自主性的绕过人走。

  「妳干啥一看到我就躲开?」卫容渊显然不打算放过她。这丫头太过分了,难道他是瘟神吗?

  「我哪有躲开?」李安然当然是死不承认,可是面对他盛气凌人的样子,脖子不自觉的一缩,换了一下台词,「我只是觉得我们当陌生人比较好,你不觉得吗?」

  「我看不出来,原因?」

  「……男女有别。」

  闻言,卫容渊忍不住要嘲弄她,「妳一个大夫在乎什么男女有别。」

  「我这会儿又不是在行医。」

  「妳不是随时随地当自个儿是大夫吗?」

  「……我也是懂得看情况的人。」

  卫容渊恍然一悟的点点头,「明白了,遇到任何人,妳都是大夫,唯有遇上我,妳就变成男女有别。」

  李安然只能傻笑,实在不知道如何为辩解。

  卫容渊冷冷一笑,没好气的道:「妳好像忘了我家的石榴都落入妳手上。」

  这会儿李安然更是哑口无言。

  「妳吃了我家好几年的石榴,如今才要划清界线,未免太慢了吧。」

  略微一顿,李安然讷讷的道:「我可以给你银子。」

  「我家的石榴宁可烂掉也不卖,不过,若是朋友,我倒是愿意割舍。」

  「跟你当朋友?」李安然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如同雕刻般的俊脸瞬间拉得又臭又长,卫容渊冷飕飕的道:「妳是什么意思?」

  「我不太想跟容貌过于完美的男子当朋友。」面对一张无可挑剔的容貌,还是个男子,这根本是一种自我折磨,她又没病,何苦呢?

  卫容渊一张脸黑得堪比锅底,这丫头绝对是故意的,不知道他堂堂七尺之躯最痛恨人家拿容貌作文章吗?

  「既然如此,以后离我家的石榴远一点。」

  李安然忍不住龇牙咧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如此小气?」

  「妳连我的朋友都不是,我为何要对妳大方?」卫容渊傲慢的抬起下巴。

  李安然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换成是她,她也不会对什么关系也没有的人大方。

  「再说了,我这个人一向很小气,就是朋友也有亲疏之分。」

  顿了一下,李安然重重的叹了声气,眼珠子瞟了他一下,「真是可惜了,本来还想送你一坛石榴酒。」

  卫容渊两眼一亮,「妳会酿石榴酒?」

  这会儿换李安然傲慢的抬起下巴,「不只是石榴酒,还有柿子酒、枇杷酒。」

  「妳采了好几年的石榴,只给我一坛石榴酒,会不会太小气了?」

  「过去几年你不在这儿,如今才想追回已经喝光石榴酒,太迟了。」

  「我要的不多,三坛。」

  「什么三坛还不多,我也不过酿了十坛!」她的十坛可不只是出自他家的石榴。

  「以后我家的石榴都给妳。」

  李安然抿了抿嘴,举起右手比了二,「最多只能给两坛。」

  「三坛和两坛不过差一坛。」

  「你要还是不要?」

  「好吧,两坛。」卫容渊摇了摇头,「妳这丫头还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李安然歪著脑袋瞅着他,「你喜欢吃亏?」

  在他看来,有便宜不占是傻子,又如何能够接受吃亏这种事?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懂吗?」

  「两坛就两坛,不过,不知道妳的石榴酒是否足以教我退让。」

  「你喝了不就知道了吗?」李安然哼一声,甩头走人。

  卫容渊站在原地目送李安然离开,眉头微皱。这丫头的态度怎么一下子转变那么大?那日还热情挥手招呼,今日怎么恨不得变成陌生人?

  庆州不及襄州繁荣,但庆州的驿站远大于襄州,驿站外面更是形成一个集市,甚至有襄州和郕州的人来这儿做生意,白日热闹程度不下于庆州府城。

  忙了一个早上,今日又是毫无进展,卫容渊索性在驿站外面的集市坐下来吃馄饨,随意看着来来去去的人。

  「公子,庆州已经走了大半了,可是一点线索也没有。」卫春愁死了,年初得了皇令,他们寻找陈武可谓一路畅行无阻,如今过了一两个月了,连边还摸不到,一如最初掌握到的线索—— 云贵妃最后出现的地方是玉霞岭附近的无名坡,换言之,最适合躲避敌人藏身的地方是玉霞岭。

  「我们这儿没有消息,卫夏那儿说不定有进展,况且,这会儿也不过找了庆州,还有郕州和襄州。」

  其实卫容渊也很苦恼,虽然玉霞岭位于庆州、襄州和郕州中间,云贵妃若还活着,她在这三地都有可能,而庆州最适合藏匿,正因如此,庆州是他们寻人的第一站,也格外仔细,不过传闻云贵妃是个奇女子,也许会反其道而行,藏身在热闹的城镇。

  「也是。」不过卫春显然心存怀疑。

  这时,突然有人大声喊道:「小神医来了。」

  卫容渊微微挑起眉,不会是那个丫头吧……目光不自觉跟着人群往某一处移动,没一会儿他就看见李安然了,周遭的吵杂仿佛没有影响到她,而原本混乱的人群到了摊子前面就自动分道—— 一边排队看病,一边明显来凑热闹。

  卫容渊知道自个儿不应该一直盯着她看,可是看着看着目光就收不回来,身为大夫的她明明很严肃,不过这副认真的模样竟然莫名的动人。

  李安然显然感觉到某人热烈的目光,抬头望向他所在的地方,两人四目对上,一个怔了一下,怎么又遇见他了?一个心虚的耳根子红了,怎么被人家逮个正著?

  李安然送给他一个鬼脸,傲娇的哼一声,继续看诊。

  怔愣了下,卫容渊忍不住笑了,这丫头一点亏也不吃。

  「公子,我看到武阳侯府的侍卫。」卫春突然低声道。

  卫容渊匆匆收回思绪,「哪儿?你怎么知道是武阳侯府的侍卫?」

  「左前方豆腐花的摊子。上一次进京时,我见过此人与武阳侯的幕僚在酒楼饮酒,不过当时的他是个谄媚的小人,不像今日高高在上的样子。」卫春的身手在影子卫排不到前十,可却是卫容渊身边的第一人,乃因他识人的本事无人能及,见过一面,他就可以掌握到对方的特色,即便变装也很难逃过他的眼睛。

  卫容渊用眼角瞥了一眼,微蹙著眉,「知道另外一个人是谁吗?」

  「不知道。」

  「派人跟着他,先看看是谁派来的。」

  卫春随即起身离开,待做好安排后才回来坐下,「他是为了云贵妃来的吗?」

  「出现在此,不是为了云贵妃,还能为了什么?可是,」卫容渊略微一顿,「宫里还有一个云家女,云贵妃有没有找回来对武阳侯府毫无意义,处理不当说不定还会引发内哄,至于云贵妃的孩子是否顺利生下来,那是皇上最期待的儿子,意义当然不同,不过宫里的云嫔还年轻,将来生个皇子不是难事。武阳侯府对于寻找云贵妃母子的事只要静待消息就好,大可不必派人过来凑热闹。」

  「若不是武阳侯府,是谁派来的?」

  「武阳侯府究竟什么情况,我们并不清楚,如今只能先盯着。」卫容渊清楚京中权贵彼此的关系与他们在外的名声,但各家关起门来是什么情况他就不知道了。

  「公子放心,相信今晚就可以将他在这儿的一举一动查清楚。」

  这不过是个小人物,卫容渊并未放在心上,最要紧的还是找到云贵妃母子的下落,若是人活着,将会牵动京中情势,接下来面对的只怕是一连串的麻烦,若是死了,人死如灯灭,不再有利益纠葛,即便找到真凶又能如何?

  「回去了。」卫容渊站起身,临走之前目光很自然的寻找某个人的身影,发现摊子上已经没有人了,可是排队看病的人并未散去。「那丫头呢?」

  顺着卫容渊的视线看去,卫春赶紧主动前去打探,一会儿回来道:「刚刚驿站的人过来请李姑娘,好像有一个大人受了重伤。」

  卫容渊皱了一下眉头,不放心的道:「我们过去瞧瞧。」

  两人隐藏身形进了驿站,很快就找到那位大人住宿的房间,因为有两名侍卫守着房门外,由此可知这位大人的官位不低。

  卫容渊不便亮出身分,只能在外面悄悄关注著,等候消息。

  约莫过了一刻,卫容渊见到李安然和杏儿跟着一名小厮走出房门。

  「你们赶紧做个决定吧。」

  「那个……小神医是在开玩笑吧。」小厮一脸惊恐,声音微微颤抖。

  李安然充满怜悯的看了他一眼,真的不是多了不起的手术,犯不着如此害怕。

  「我刚刚说得很清楚,虽然我用针灸阻止继续流血,但最好进行缝合之术,将伤口缝起来,这有助于伤口愈合。」顿了一下,李安然更进一步解释,「伤口超过半寸就要缝针,更别说你家大人伤口有四寸长,不缝起来伤口又绷开了……你应该可以想像结果吧。」

  小厮想像大人喷血的情景,只能硬著头皮问:「怎么缝合?」

  「当然是用针线缝合啊。」

  「……针线?」小厮很用力的咽了口口水。

  李安然很想赏他一个白眼,「这就跟补衣服的道理一样,很简单。」

  小厮很想哭,「人的皮怎么可能跟衣服一样呢!」

  「人的皮跟衣服不一样,我用的针线也不一样,特制的。」

  「什么特制的针线?」

  「我说了你也不懂,反正一句话—— 你家大人要不要将伤口缝合起来?」李安然懒得跟他废话了,拖拖拉拉这么一会儿时间,她都可以将伤口缝好了。

  小厮犹豫不决,这会儿房门打开来,守在房内的侍卫走出来,恭敬的向李安然行了一个礼,「大人说有劳小神医了。」

  李安然赞赏的点点头,「放心,不会痛的。」

  小厮冷不妨的抖了一下,她不说还好,她一说就让人觉得很痛。

  「小神医请。」侍卫恭敬的欠身道。

  李安然带着杏儿转回房间,进行缝合手术。

  卫容渊看着他们返回屋内,神情显得很困惑,「孙老说过缝合之术,可是寻常人无法忍受疼痛进行缝合之术,她为何说不会痛?」

  「李姑娘是不是有什么法子让人不会痛?」卫春想当然耳的猜测道。

  卫容渊仔细回想,孙老曾经提过一种使人醉无所觉的药,但药方已经失传了。

  「若是能进去瞧一眼就好了。」卫容渊真的很好奇。

  「我去后头瞧瞧,看看能否找到缝隙瞧一眼。」

  卫容渊摇了摇头,「不必,直接问那丫头就行了。」

  略微一顿,卫春有点担心的道:「李姑娘会告诉公子吗?」

  闻言一僵,卫容渊瞪了他一眼,「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怕她不说吗?」

  卫春张著嘴巴半晌,还是闭上了,他看李姑娘就是个任性的,若是不高兴,她绝对会跟银子过不去。

  「我们回摊子等她。」卫容渊转身走出驿站,卫春赶紧跟上。

  虽然只是个小手术,但是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李安然还是很累,急着收摊回家睡觉,不过某人偏偏不让她如愿,一路缠着她,从庆州驿站外面的集市缠到她家门口。

  「你是什么意思?」李安然火大了,原本打算眼不见为净,奉行爹的命令远离他,可这家伙不愿意配合,她不想理会还不行。

  「我不是说了,有一件事想请教妳。」卫容渊再次重申。

  李安然认定这是搭讪的伎俩,不当一回事的摆了摆手,示意他说说看。

  卫容渊深怕她下一刻又转身走人,还是直接进入主题,「妳如何让受伤的人忍痛进行伤口缝合?」

  原来是为了缝合术来的!李安然微微挑起眉,「你是大夫吗?」

  「不是。」

  「既然不是大夫,你问这个干啥?」

  「我好奇。」

  李安然冷冷一笑,「你又不是大夫,有什么好好奇。」

  「我有个世伯是大夫,对缝合之术一直很感兴趣,不过就是大汉也不见得能够承受缝合伤口的剧痛。」

  李安然歪著脑袋打量他,像是想从他脸上看出真假。她没有这个时代握著药方不外传的想法,更别说她的药方是人家的智能结晶,只想握在自个儿手上太不道德了,不过,这个药方不只是解决外科手术的麻醉问题,还是一种危险药品。

  念头转了好几圈,李安然试探的问:「你听过麻沸散吗?」

  卫容渊怔愣了下,「华佗的麻沸散不是早就失传了吗?」

  「华佗的麻沸散是失传了,但我可以找到自个儿的麻沸散啊。」若非华佗一派的弟子,李安然当然不可能得到华佗的麻沸散,且她也搞不清楚自个儿的麻沸散是不是华佗留下来的,也不好说自个儿的麻沸散就是属于华佗所有。

  卫容渊眼睛一亮,可是心里难免存疑,毕竟连孙老都无法解决这个问题,「妳真的有麻沸散的药方?」

  略微一顿,李安然含蓄的道:「我的药方比不上传说中的麻沸散,但刳破腹背,抽割积聚勉强应付得来。」

  卫容渊唇角一抽,这不就是华佗麻沸散的功用吗?算了,这不是重点,他更在意的是麻沸散,「妳可以将药方卖给我吗?」

  李安然看着他半晌,摇摇头,「不要。」

  「不要?」

  「我为何要卖给你?」

  「妳开个价。」

  李安然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她又不缺银子,「我说了不卖。」

  「这个药方可以救很多人。」

  「我是大夫,难道比你还不清楚这玩意儿的功用吗?这可以是好东西,但也可以是坏东西。」麻醉的另一层含意是迷药,用不好救人就变成害人,这也是她明明有麻沸散的药方但不敢随便给人的原因。

  卫容渊略微一想就明白了,「我是用来救人。」

  「我如何确定你是用来救人?」人心隔肚皮,她只能看到他的外在,看不见他弯弯绕绕的心思,再说了,单就外在来说,她看他也不见得是好人,他身上有一股杀气,不过人长得帅,又善于掩饰,寻常人倒是感觉不出来。

  「妳看我像个坏人吗?」

  李安然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圈,「我看你不像坏人,但也不像好人啊。」

  「我哪里看起来不像好人?」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总之,无论从哪儿看,你都不像好人。」

  若非自制力太好,卫容渊肯定会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将自个儿看个仔细,不过,他也知道这丫头是故意刁难。「这是偏见。」

  李安然摇了摇头,纠正道:「这不是偏见,这是感觉。」

  这不就是偏见吗?卫容渊故作委屈的道:「丫头,我不过是要了妳两坛石榴酒,妳有必要就此记恨我吗?」

  李安然嗤笑一声,「我又不是吃饱撑著没事干,两坛石榴酒值得我记在心上吗?」

  「若不是为了那两坛石榴酒,我究竟哪儿惹到妳了?」

  「……没有,我们就是合不来。」

  「咦?」卫容渊很困惑的挑起眉,「我们明明很合得来啊。」

  李安然差一点跳脚,「我哪有与你合得来?」

  「我们不曾相对无言,这不就是因为我们两个合得来吗?」这是卫容渊的真实感受。

  他跟着一堆糙汉子长大,无法忍受女子扭扭捏捏、装模作样,更别说那些姑娘们一见到他就恨不得扑上来,好像好几年没吃到肉。若非祖父教他敛住一身戾气,不能教人一眼就对他起了防备心,他一个眼神就可以将扑上来的臭虫拍飞了。

  李安然一时哑口无言,他们何只不曾相对无言,还「火花四射」呢。

  「妳还是老实说好了,我究竟哪儿不合妳的心意?」

  「……我就是看你不合眼缘,行吗?」

  「初次相见,妳还想拜我为师。」

  「……」李安然很想一拳打晕他,不过她有自知之明,她不是他的对手。

  卫容渊挑衅的扬起眉,「怎么不说了?」

  「……我懒得跟你废话了,告辞了。」李安然转身敲门。

  「原来妳的本事也只有这样,说不过就跑。」

  跨过门槛,李安然转头一瞪,「对,我只有这么一点点本事,可是,我有麻沸散的方子,不卖给你。」

  卫容渊完全落败,最后得了某人一个鬼脸,还有房门当着他的面前砰一声关上。

  半晌,卫容渊幽幽的道:「这丫头的脾气真的很大!」

  卫春斜见了主子一眼,李姑娘的脾气是大了点,但主子好像挺喜欢的。

  卫容渊斜眼射过去,「看什么?」

  卫春连忙摇头道:「公子不必着急,李姑娘就住在这儿,跑不掉。」

  是啊,她是跑不掉,但这丫头是硬脾气的,他只怕有得磨。卫容渊看了紧闭的门一眼,转身进了对面的门。

  卫容渊不是那种轻易认输的人,可是事有轻重缓急,如今他有任务在身,麻沸散的方子也只能暂时搁在一旁,先将庆州查清楚再说。

  他们兵分两路,而眼见他的部分已经走遍了,还是一无所获,他觉得没必要在庆州浪费心思了,准备接下来查探郕州,不过刚刚拿出舆图,卫夏就带来好消息—— 他在最后查探的村子陈家村有了发现。

  「那段期间在此落户的一位女子很像云贵妃其中一名丫鬟,名唤英姑,不过英姑是个哑巴。」卫夏还没有见到人,可是所有的特征都符合,他觉得可能性很大。

  「哑巴?」

  「对,据说她倒在林子里,遇上上山打猎的猎户,因为病了三个月,清醒后什么都不记得了,还不能说话,可能是发烧伤了喉咙,后来她就嫁给救命恩人,在陈家村落户。」

  「什么都不记得了?」

  卫夏点了点头,「听说磕到脑子,流了很多血,差一点活不下来。」

  手指轻轻敲著书案,卫容渊很难相信会有如此巧合的事,何况两种最难以理解的情况都遇上了,就是想问她过去发生什么,即便她识字能书写也回答不了。

  卫夏显然知道他的想法,「公子,根据我的打探,她作假的可能性不大,除非她太能装了。」

  「这也不是不可能,你可别忘了她不是一般的丫鬟,是暗卫。」

  略一思忖,卫夏提出自个儿的想法,「身为暗卫,假装失忆、不能言语确实不是难事,但为了避免露馅,会尽可能减少与人往来,然而她并未如此,甚至因为她的身手不错,偶尔还会随夫君一起上山打猎。」

  若是如此,她伪装的可能性真的不大,不过,卫容渊还是没有放下心里的怀疑,毕竟这样的巧合太少见了。

  「她有孩子吗?」

  「有,不过是成亲两年后才生下的。」卫夏很清楚他关注的焦点。

  「真可惜。」卫容渊叹了声气,原以为当时那种情况下,云贵妃很有可能提早生下皇子,并将皇子交给丫鬟带走,分开逃命活下来的机会更大。

  「若非生死关头,云贵妃不可能将孩子交给丫鬟。」

  「这倒是,若是分开逃命,云贵妃只怕是凶多吉少。」刚刚生完孩子,身子还很虚弱,活命的机会更小了。

  「公子要不要见她?」

  「见是要见,可是如何见,还不能惊动别人,这就令人头痛了。」卫容渊苦恼的道。

  「若是能让她自个儿找上门那就好了。」

  「让她自个儿找上门?」卫容渊微微挑起眉,细细琢磨,有了一个主意,「若是云贵妃出现,她会不会自个儿上门?」

  卫夏很快就明白他的意思,「公子要用云贵妃试探她?」

  卫容渊点了点头,说白了,他就是不相信她变哑巴又失去记忆,「虽然不确定她是不是最后跟云贵妃分开的人,而且身受重伤流落陈家村,主子究竟是死是活她可能不清楚,但至少可以确定她们分开之前云贵妃是死是活。总之,透过她,我们好歹可以证实陈武有没有说实话。」

  「不过,就怕她不会上当。」

  「若她忠心护主,她就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除非她知道云贵妃的下落,一眼就看出我们在试探她。」相较于陈武,他更相信英姑,精挑细选训练出来的暗卫是不同于王府的侍卫,他们大多是孤儿,没有家累,当然也就没有京城大户人家仆役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忠诚度自然不同。

  「根据打探的消息,除了村里的人,她并未跟外人接触。」换言之,卫夏相信英姑并不清楚云贵妃的下落。

  「我也认为她不清楚云贵妃的下落,毕竟连她的命都是捡回来的。」

  「可是,要如何试探?」

  「以云贵妃的名义修书一封约她见面。」

  迟疑了一下,卫夏有些不放心的道:「我们连云贵妃的字迹都不知道,如何以云贵妃的名义写信?」

  「只要是女子书写,是否出自云贵妃之手并不重要。」

  卫夏不解,「怎么说?」

  「对英姑来说,云贵妃的闺名就是一个诱饵。」

  「公子是说,明知是陷阱,英姑也会跳进来?」

  卫容渊信心十足的点点头,「若她忠心护主,一定很想知道主子的下落。」

  这一点卫夏也承认,可是,公子会不会想得太简单了?「万一她不上当呢?」

  「不会,除非她知道云贵妃的下落,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是即便如此,我们只要盯着她,一定会找到人,这对我们反而省事。」

  卫夏略微一想便明白了,「有人冒名找上她,她担心云贵妃有危险,必会想法子连络云贵妃。」

  正是如此,卫容渊也盼能如此,可是随着陈武现身,至少曝露了有两方人马在这里头搅乱,若云贵妃有幸活着,必然藏得很深,而英姑说不定已经被其他人盯上了,他们想从英姑身上找到云贵妃,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卫夏突然想到一件事,「公子,这几日我发现附近出现一些陌生的面孔。」

  卫容渊微皱着眉,虽然祖父提醒过,很快就会有人盯上他,但是来得还真快,此刻祖父只怕还未入京。「最近行事多留点心眼。」

  「是,公子。」

  「你去找个擅于簪花小楷的暗卫。」

  卫夏应声退下。

  卫容渊唤卫春铺纸磨墨,坐下来细细思索,如何撰写这封书信。

  天很蓝,阳光很温暖,可是李安然的心情很郁闷。

  「这是什么意思?」李安然龇牙咧嘴的瞪着卫容渊,她往左边走,他就走左边,她往右边走,他就走右边,这是存心跟她过不去吗?

  「我想请妳给一个人治病。」卫容渊想证实英姑的失忆和哑症是真是假,当然要经过大夫诊断,可是孙老不在身边,除了她,他找不到值得信任又能守密的大夫。

  「治病?」李安然很意外。

  「妳不是小神医吗?」

  「我可不曾说过自个儿是神医。」李安然神情转为严肃,相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她是医术精湛,可是相对于数百年之后,她的医术真的没什么,当然也不敢自称神医,至于别人怎么看她,她可管不著。

  「人家都说妳是小神医。」

  李安然似笑非笑的斜睨了他一眼,「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还真看不出来你这么容易相信别人。」

  卫容渊一时哑口无言。

  「人云亦云,假的也变成真的,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妳懂得缝合之术。」

  李安然摇了摇头,一副他很没见识的道:「懂得缝合之术没什么了不起,只要掌握缝合的深浅,熟练了就跟缝衣服一样简单。」

  「我从来不觉得缝衣服是一件简单的事。」

  「若是你经常缝衣服,你就不觉得这需要多大的本事。」

  「……我都是自个儿缝衣服,可是这么多年下来,我也不觉得缝衣服很简单。」卫容渊觉得自个儿快词穷了,为何他们会扯到缝衣服的事?

  李安然很讶异的挑起眉,「你都自个儿缝衣服?」

  「要不呢?」

  「衣服破了直接扔了啊。」据爹所言,卫家家底丰厚,当然不缺侍候的人,可是除了陈婶,她不曾见过女子进出卫府,这说明一件事—— 卫家不用丫鬟。

  卫容渊闻言一僵,仔细想想,他的衣服大多是破了就直接扔了,除非有时待在荒山野岭、不方便更换新衣才会缝补,不过缝补过的衣服也很快就扔了,终日在外奔波,衣服磨损得很快,再缝补实是惨不忍睹,索性扔了。

  李安然摆了摆手,懒得废话了,「总之,缝合之术跟缝衣服一样—— 熟能生巧。」

  瞪着她半晌,卫容渊终于挤出话来,「很多人找妳看病。」

  「除了在医馆,我给人看病不收银子,当然有很多人找我看病。」她倒不是将自个儿的医术当成慈善事业,而是感受到这个时代交通不便,穷乡僻壤看病不易,穷苦人家更是舍不得为了小病花银子,小病往往变成大病,大病又很容易拖垮一个家庭,既然她有能力,在能力范围内伸手帮一下又何妨。

  「若不是妳医术好,他们怎么愿意找妳看病?」

  「穷人家没有多少选择,再说了,我好歹还是百草堂的大夫,比起走街串巷的铃医来得令人安心。」

  这丫头非要跟他唱反调吗?说不通,卫容渊只能诱之以利,「若是妳能治好此人的病,妳要多少银子都成。」

  李安然没好气的赏他一个白眼,「你当大夫是什么?悬壶济世原是大夫的职责,漫天开价岂不是成了江湖术士。」

  卫容渊两眼一亮,「妳答应了。」

  李安然顿时怔住了,悬壶济世原是大夫的职责……这不就等于答应他的请求。

  「我想请妳帮此人看病,一是我相信妳的医术,二是此人治病必须保密。」

  李安然微挑着眉,他相信她的医术,可能吗?应该是想封她的口吧,不过看这样子,他是真的想请她给人看病。「若你不是寻我开心,我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卫容渊忍不住苦笑,哀怨无比的瞅着她,「原来我在妳眼中竟是如此不知轻重之人。」

  李安然突然心生愧疚,爹教她离他远一点,但并未说他是坏人,她硬是将人家当成坏人防备,确实有一点过了。

  清了清嗓子,李安然不再刁难,「你说个日子,上哪儿给人看病?」

  三日后,李安然换上男装带上杏儿,随着卫容渊来到庆州,进了陈林镇一间酒楼。

  李安然从没想过在酒楼给人看病,可是允诺人家在先,她也不好挑剔,心想,选在这种地方看病应该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过当她吃饱后,等了半个时辰还不见人。

  「病人呢?」

  「妳稍等,我去瞧瞧。」卫容渊出了雅间。

  李安然靠在窗边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喝了一盏茶卫容渊就回来了。

  「对不起,病人有事来不了了。」

  「你在耍我吗?」

  「她可能临时有事,不便前来。」卫容渊也不清楚发生什么事,刚刚下来并未见到卫夏。

  卫夏负责送信连络英姑,见过英姑,因此守在下面等人,若非遇到什么事,他不会擅离职守。

  「你以为我出门一趟很容易吗?」

  「我见妳在庆州驿站摆摊子给人看病,还以为妳出门很容易。」

  嘴巴一张又阖上,李安然只能懊恼的瞪着他,因为不好说那是正事,今日不是正事,虽然她也是出来给人治病的,不过为了掩人耳目,不能坦白,只能扮男装假装溜出来游玩,这种理由偶尔用一次没关系,多来个几次,爹肯定要禁足她的。

  「我是真的请妳来这儿给人治病。」这会儿卫容渊心里也很着急,虽然他们不确定今日英姑会不会出现,但从英姑看见书信的恍神,卫夏认为她失忆的事大有文章,换言之,她今日出现的可能性很大。

  「是吗?」

  卫容渊连忙举起手,「我可以对天发誓,今日绝对不是闹着妳玩。」

  「那你倒是说说看,那人得了什么病?」

  「我不清楚她真正的情况,只知她烧坏喉咙、磕到脑子。」

  烧坏喉咙、磕到脑子?李安然唇角一抽,怎么有一种遇到宅斗的感觉?「没见到人,我无法断言是否能治得好。」

  「我一定会说服她接受医治。」

  「时候不早,我得赶紧回去了。」虽然陈林镇属于庆州,但紧邻襄州,离景溪镇只要半日的车程,要不今日她就不能拿「偷溜出门游玩」当借口了。

  卫容渊可没忘了她不只是大夫,还是个姑娘,赶紧送她回家。

  回到卫府,卫容渊坐下来用了晚膳,卫夏就回来了。

  「英姑来了,可是打了五斤的酒便离开酒楼,我觉得奇怪,随后跟上,很快就发现另外有人在跟踪她。」卫夏简洁的叙述当时的情况。

  卫容渊微蹙著眉,「可有查到对方的身分?」

  卫夏点了点头,「同样住在陈家村,是个混不吝的,是陈家村最有名的恶霸陈山。」

  虽然他猜想过说不定早有人盯上英姑,可没想到是同村的恶霸……这说明什么?卫容渊轻敲著榻几,有人雇用同村的恶霸盯着英姑,目的当然是想透过英姑找到云贵妃的下落,换言之,有人早他一步……不,也许更多步找到英姑了,只是,这个人是哪一派人马—— 是想追杀还是想掳人?

  「陈山身手不错,是打猎的好手,可是贪财好色,宁可给赌场当打手,所以他结识的人很复杂,因此村里人人惧之畏之。」

  「陈山跟陈武可有关系?」

  「陈武出生北方,而陈山是陈家村土生土长的猎户,不过我还是悄悄打探了一下,陈山有个名唤陈武的隔房兄长,同样住在陈家村。」

  「没关系也无妨,只要盯着陈山,总能寻到一些线索。」

  「是,我会派人盯着,英姑呢?」

  「英姑能够察觉到有人跟踪,还转个弯提醒我们,这就表示她并未失去记忆。」

  「英姑是暗卫出身,察觉到人跟踪并不奇怪。」

  「没错,她可以察觉到有人跟踪,但并不会意识到这件事与云贵妃有关。」

  卫夏略微一想便明白了,「是啊,因为什么都记得,她才会小心翼翼深怕曝露云贵妃的行踪。」

  「我不是说过了,只要她来赴约就可以证明失去记忆有假。」

  「如此一来,我们要找到云贵妃就省事多了。」

  此事真的如此简单吗?卫容渊倒不觉得,若说有人雇用陈山盯着英姑,难道不会对英姑失去记忆或不能言语起疑心吗?又是失忆又是不能说话,任何人都会生出怀疑,更别说那些紧追着云贵妃不放的人,一定会想方设法试探英姑,而英姑能躲过试探,若单靠装模作样,实在不可能。

  见卫容渊一脸深思,卫夏便知道他另有想法,「公子,有何问题?」

  「没事,陈山那儿别盯得太紧了,免得教他察觉,另外我再给英姑一封书信,我们帮她引开陈山,请她直接来景溪镇的百草堂。」

  卫夏怔愣了下,有些摸不著头绪,「公子为何请她上百草堂?」

  「我们可以引开陈山,但不能保证没有其他人关注她,没有比上百草堂寻小神医治病更好的掩护。再说了,治病也不是一两日的事,总不能教那丫头成日扮男装跟我去庆州。」他好不容易让她点头应了治病,当然要尽量配合她。

  「确实如此,引开陈山不难,但是次数多了总会教人起疑,不过,」卫夏略微一顿,转而担心的接着道:「英姑会不会不肯治病?」

  「为何不肯治病?」

  「见到我们,她就知道我们假冒云贵妃,只怕不会乖乖配合。」

  「不,她会配合我们,我们可是领了皇命。」

  卫夏想想也对,可若英姑真不愿意配合,他们也莫可奈何。

  「这事不急,我们首先要见到人,再来决定是否需要治病。」

  卫容渊随即吩咐卫春备上笔墨纸砚,撰写书信,再让卫夏交由女暗卫誊抄后送给英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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